人生之路(二)(4)

2020-03-30 15:14:41

世情

许大山的心像皮球一样砰砰直跳,他竟然有些害怕胡水看见自己破陋的小屋。

“花子”看见胡水,立马撅起尾巴狂吠,势要往上扑,许大山眼疾手快,抄起一块儿石头就给喝了回去,“花子”嗷呜两声,吓得缩了回去。

锅内的水搅着面沸腾的向上翻涌,收音机内仍播放着令人感彻的相声小品。

许大山揪着心,原以为穿戴华丽的胡水见到屋内如此糟糕的场景会立马离开,哪知道胡水扫了扫整间屋子,竟一屁股坐到了许大山刚才的位置。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胡水用碗筷挑起锅内的泡面,吹了吹,几口秃噜了进去,砸了砸嘴。

胡水见他如此窘迫的拘着,竟大笑了起来,他道:“你叫啥?没必要这么拘着,我以前也这样过,咱们俩喝点?”

“许大山,胡总叫我山子就行。”许大山忙应承着,却更为拘谨的缩到了一角。

胡水却像旁若无人的呲溜起泡面,像个饿急了的疯子一般,抓起一把花生米丢进面汤里。

许大山愕然的看着胡水的动作,他见过那些有钱人举手投足都讲着一种派头,却从未见过有钱人如此狼狈。

“山子听口音家是四川的吧?你也吃啊!我这一天没怎么吃东西,跟你分东西吃别介意啊!”胡水讲道。

许大山尬着脸回道:“不能不能,我是四川省美姑县的。”

胡水听到这儿,喝汤的手愣住了,激动的回道:“那是老乡啊!我是觉洛的。”

两人用家乡话问候着,一听是老乡,许大山的情绪稍稍放松些,挑起了面条。

“山子,这快过年还不回家,许是缺个钱花?家里有孩子吧?”胡水问道。

一提到钱,许大山又像苦瓜般皱在一起,他有些难堪的说道:“家里有个女娃,在上学。害,苦了娃子了!俺那婆娘脑里长了个瘤,身体不使唤咧,急着做手术,医院要二十万!咱那穷山沟沟那掏的出那么多钱,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呀!

但病也不能不治,人活着就是个希望。我就只能出来打工慢慢攒,可怜我那娃!小小年纪就得照顾她娘,还得侍奉我爹我妈,我算个球的男人!”许大山挫起头皮,他已经三年没回过家了,不是他不想回,是那车票太贵了......

这些烦心事儿就像凿凿不穿的大山,压踏在他身上,逼得他喘不过气来,有些时候他在高楼上工作,多想跳下去一死了之啊!可他不行,他是个男人、是个父亲、是个儿子,他是几口人的靠山,他是万万不能倒下的!这个意志就像一口气,苦苦支撑着这个男人。

他举起啤酒,扬起脖子咕咚咕咚痛饮着。

胡水楞楞的看着许大山,这大概就是人间疾苦吧!都说富人怕穷、穷人怕病,这一刻,让他深有体会。

他拍了拍许大山的手掌道:“老乡,别气馁!生活总有希望!能用钱解决的事儿,终究是好的,至少我们还有希望。”

两人推杯苦饮着,借着酒劲儿许大山也问出了自己心中的那个问题:“胡总,这深更半夜的您咋没在家?到这地方来了?”

胡水苦笑道:“家?我早就没有了。”

许大山听不明白他的话,却也不敢追问。

胡水却痛饮一杯,顿了顿娓娓道来:“我和小真是在咱们老家哪儿认识的!她在我们隔壁村,我们打小就认识,一起上学、一起撒欢。长大后,我想娶小真,却被我父亲骂到门不当户不对!但你应该知道早几年咱们那地方穷的很,那来的门不当户不对?人啊!就一种病,穷病。

结不了婚的我和小真怀着满腔热血,不愿在家乡这穷山沟里受穷,就两个人带着几百块钱,偷偷背着家里到北京闯荡来了。

那时候真的是苦,啥活儿都做过,洗盘子、扫厕所,凡事给钱都做。两个人挤在几平米暗不见天日的地下室,也天天吃着泡面。说实话那时候日子苦,却是我最开心的时刻。

能跟最爱的人畅想未来,即使是充满酸臭味儿的地下室,也是快乐的吧?

后来我们攒下钱,做了个小运输车的行业,谁能想到,十几年间的光景,我们竟从衣衫褴褛的‘小乞丐’摇身一变成了出入高档酒店的成功人士。

不得不说,那时候我膨胀的一发不可收拾,让一个穷人变坏,只需要做到一点,就是让他憎恶贫穷。

我憎恶自己曾经的穷酸模样,开始精心把自己打造成有涵养的成功人士,我开始学他们一样,戴名牌表、出入各大酒楼、睡各种各样的模特小姐。

也是从那是起,我的婚姻和爱情乱的一塌糊涂,我常常不回家,面对对我发脾气的小真,我变得愈发厌恶。当她跟我提起她怀孕时,我也只是随便哦了一句,就继续逍遥快活去了。她一定对我失望至极了,她怀孕间我变得愈发变本加厉,甚至把那些妓女带回家来搞,我觉得我迷失了,迷失在金钱的漩涡中了。

我对她已经不再在乎,可当我知道刚刚生完孩子的她和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男人搞到一起时,我又变得怒不可遏!与其说是在乎我的妻子,更不如说是在乎我的脸面。

小真的不告而别让我如获大赦,她还带走了那个代表我贫穷过去的孩子。我终于可以跟我贫穷的过往划清界限了,我变得愈发疯狂。

可疯狂过后,已经不再有那个叫家的东西了。我原以为我的生活会进入全新的状态,我结了另外两次婚,都是长相漂亮的姑娘,可我心里也清楚,我们之间没什么爱情,她们能忍受和一个中年油腻男人上床,完全是因为我有钱,她和我做爱时,大概想的也他妈是如何花我的钱。

去他妈的!”胡水狠狠啐了一口!

许大山却完全听楞了,这完全像是电视剧中的剧情,离他太遥远了。

“以前觉得钱比什么都重要!现在钱他妈就是个王八蛋!一切都挽回不了!我真他妈是个傻逼!”胡水跟许大山撞杯,咕咚咚一饮而尽,嘴里也逐渐哽咽起来。

许大山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胡水,一个为钱发愁的人又该如何去安慰一个为有钱发愁的人呢?

只能推杯换盏,今夜两人破开阶级壁垒,以哀愁共聚友,喝的嘧啶大醉,称兄道弟。

3

旦日,胡水摇晃着昏沉沉的脑袋醒来,昨夜他是真的喝多了。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那张仅有的单人床上,盖着薄被,身下的电褥子散发着持续不断的热量。

许大山则昏昏缩在角落,低着头仍睡着。

胡水披衣走到屋外,见蒙蒙天上下起小雪,万物都已披上一件薄被,他有些恍惚,似乎很少有时间留意这样的雪景了。

他回忆起小时候常常和小真躺在后山的雪地上,手拉手见雪花一片片落到身上、脸上,故乡的雪景最美了。

他心中忽然萌生一个念头,为此他整个人也亢奋了起来,他搓了搓手,回屋叫醒了许大山。

楚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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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之路(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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