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兰录

2020-10-21 13:34:41

古风

入冬以来,我的手指以每天一根的速度不曾停歇地长着冻疮,十日后全面沦陷,吃饭时就连筷子也握不住。相宜园又是冷宫中最冷的一所,承娘替我去尚工局求过炭火,却被无情地打发了。她是宫里的老人儿了,可关乎我的事情,却没人敢卖她一个情面。

在我病得一口气有进无出那天,她终于用宫中劳役多年攒下的体己钱买通了管事公公,以二十两碎银换回两筐粗炭。明火一生,满室浓烟,她被呛得受不住,却也没忘记用袖子蘸了井水掩住我的口鼻。

我晕乎乎的,一手紧握胸前母亲留给我的暖玉,总觉得大限将至,脑中想的却是与此刻生死无关的事。比如大康南边的大雍物产富饶,从前半吊钱就能买到一担上等的银骨炭。比如五年前大雍国破时,大康军队曾放火烧城九天九夜,国库里积压如山的银骨炭如坠炼狱,却也不曾冒过半缕黑烟。

粗炭只够烧四天,而后韩恕出现在雾消云散的珠帘外,他伸手做出掀帘的姿态,却又放下。承娘匆忙跪倒他跟前,哑声唤他陛下。她的嗓子已被浓烟灼坏,我肯定也好不到哪去,所以干脆不吱声,闭上眼睛诈死。诚然韩恕巴不得我死,却又要利用我牵制大雍降臣和残余军队,于是我只能生不如死。

没想到他却命人抬来了足以过冬的棉袄和炭火,看来近期大雍余部有动作,我怎么也不能在这时候死了。承娘谢恩后,我听见了年轻帝王沉稳的嗓音:“小丫头,别装了,你不想死。”

我“哦”一声,因为被人看穿而觉得沮丧,委顿不堪地支起身开始进食。宫人为他搬来一方杌子,他双手扶膝而坐,闲闲地环视室内物什。瞳孔趋近迷离的一瞬,我开口叫他:“您怎么还不走,舅舅?”

他愣了愣,攥拳于唇边轻轻地咳笑一声:“不是一直不肯叫吗?”

我撇撇嘴,他虽然看着年轻,却已年届而立,还跟一个小他十五岁的孩子计较真是顶没意思了。五年前我才九岁,国都被他攻破,沃土被他侵占,父皇母后还双双殉国,我受刺激太深,舌头咬断了一半。我在招降仪式上被人推到他面前,大雍降臣压着我的肩,急出了满头汗:“快叫舅舅啊!”可我就是不开口。

降臣们指望韩恕能顾念血脉亲情留我一命,却又暗自欣慰我的大义凛然。但事实上我只是舌伤未愈,想求饶却张不开嘴,枉费史家妙笔讴歌我的铮铮风骨,委实惭愧。

后来,韩恕大发慈悲留我一命,却将我丢到冷宫,就此不闻不问。我摸爬滚打,早就从食不果腹,担惊受怕的日子里学会了能屈能伸。因我确实不想死,韩恕说得不错。

一声舅舅算什么,哪怕,他根本就不是我的舅舅。

因为承娘资历老,我对韩恕的了解有些来自于她,但更多的却是来自我的母亲。她是大雍的皇后,也是大康权倾一时的嫡长公主,只是后来她为情所困,出卖故土,下嫁敌国君王。于是,康史将她的生平一概抹净,她也成了大康上下不能宣之于口的耻辱。

但在那之前,她确实是美的,骄傲的,万民瞻仰的。她有着凡人不能企及的出身,连关于她降世那天的传言都仿佛镶金配玉——先皇后临盆时满室盈香,折杀了宫外满栽的无价幽兰。先帝怀抱女婴喜极而泣,就此定下了她的名字:兰诛。

大康不忌女子登基,兰诛未足岁时即被册为嗣君。婴孩原本看不出贤愚好坏,只因帝后恩爱甚笃,她又是唯一的嫡女,所以没人敢反对,至少明面上不敢。

先帝为爱女重建宫室,“钟鼓馔玉不足贵,绿窗朱户雅相宜”,这便是相宜园了。兰诛在那里头众星拱辰、无忧无虑地长到四岁,生平头次遭逢打击,是那年秋至先皇后的猝然薨逝。先帝辍朝三月跪于灵堂恸哭,从此落下病根,几乎目不能视。

兰诛被人牵到棺椁前,众人都希望她金口玉言能劝帝王保重龙体,可她没有。她心细早慧,知道她的母亲是忧愤而死,缘由是立誓绝不二心的丈夫临幸了一个宫女。据说是醉后,据说是那宫女存心勾引,但连兰诛都清楚,先皇后自然更明白,先帝千杯不倒,却不止一次,宠幸了不止一名娇美婉顺的女子。

其实说起来,这些宫女大多是隐姓埋名的高门贵女,被朝中有心人着意送到先帝身边。先皇后母家式微,太多人不想看到先帝膝下只有一根独苗。但那又如何呢,且不说故人心易变,帝王面对的诱惑实在太多,他逃不起,躲不过。

自那时起,先帝几乎无时无刻不将兰诛抱在怀中,失明之后他愈发不信任何人。兰诛为他研朱墨,读奏章,累了就伏在他胸前小睡,梦中时有雪粒子落在她的脸颊,一年复一年。

后来,某个懒洋洋的午后,她穷极无聊抽出压在案底的奏疏看,一颗饴糖融在嘴里黏住了牙。她这才知道自己原来竟有数位弟弟妹妹,曾于她母亲去世的前后半年,陆续在冷宫诞生。她问起此事,先帝骤然色变,只是嫌恶地道:“他们配不上你的过问。兰诛,天下是你的,一切都是你的。”他知错就改,悔不当初,将承过恩的宫女尽数遣送回本家。至于露水情缘结出的果,他确实也不屑一顾,所以那些无人照拂的皇子皇女在冷宫只能苟延残喘,自求多福。其中,就包括韩恕。

他和那些可怜的兄弟姐妹相同又不同,至少在长公主善心大发地施舍物资时,他没有折膝而跪,高颂她的仁慈,反而草席一卷背向朝人——他天生讨厌虚与委蛇,哪怕他确实渴望赠与。

“别装了,我知道你饿。”

兰诛的视线落在面前的桌案,上头是被韩恕掰成四段的红薯,供他两天食用。那本是救命仙丹,此刻却毫不留情地出卖他的饥肠辘辘。

被人看穿真的太伤体面,于我而言是如此,于我而言韩恕自然也是。这年他九岁,而她已及豆蔻梢头,两枚水漾碧琉璃嵌在眸中,脸颊是不需粉黛巧饰的光滑如玉,眼神时刻睥睨却奇异得不让人觉得难受,她有浑然天成的高贵和风度。可韩恕不喜欢这个姐姐,从她开口说一句话起。而当她话锋一转说出第二句,大概那不喜欢的情怀转瞬就酿成了仇视。

“坏脾气,好面子。假骨气,真野心。你和你父亲留侯很像。”

韩恕不是先帝的骨血,他的生母被朝臣硬塞入宫时已经怀有身孕。她战战兢兢地隐瞒,幸而后来被先帝迁怒兼忽视,才没人追究韩恕其实出生在他母亲承欢过后的第七个月。

这是攸关性命的秘密,原本只有他和我母亲兰诛知道。巧就巧在承娘曾是服侍长公主的宫女,所以她无意间听到,后来又无意间在我面前说漏嘴,所以我也知道……

所幸我惜命,知道闭紧嘴巴。

兰诛是在翻阅奏疏时看出蛛丝马迹的。那时,朝臣联名奏请为冷宫的子嗣正名,先帝不肯,她却松口应允。她有着不符帝王心术的仁慈,她爱护她的手足,觉得他们并没有错。

“错的是您,父皇。”她竟这样对先帝说。

她也动用势力,将影射韩恕真实身份的证据摧毁得一干二净。韩恕并不怎么感激。

但她其实也有聒噪顽劣的一面,总喜欢私下里戳他的痛处,像用一根筷子挑开她最爱的蟹黄汤包,幸灾乐祸地看着他白团子一样的嫩脸瘪了气焰。彼时,她道:“听说你父亲也是韩氏宗亲,因战功赫赫获封留侯?听说他是因为起兵谋权篡位才被我父皇秘密斩杀的?听说你母亲还没正式嫁过去就怀上了你?”

我怀疑那时若非承娘从门外冲进来拦着,韩恕大概已经和她同归于尽。

于我而言,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在我有限的记忆中,母亲一直是沉默的、端庄的,仿佛从未经历少女情思,一转眼却已入耄耋之年。

但承娘很笃定:“有经历过的,公主爱过。十八岁,那个男人是甲辰年的科举探花。”

她这么一提,我倒想起年幼时曾缠问过母亲:“你爱父皇吗?”

母亲瞥我一眼,回答出乎意料地干脆:“傻话,当然是爱的。”

但当我问她父皇最爱的花卉时,她思忖良久,随后居然反问我:“海棠?还是扶桑?”

是兰花啊。我生气,作势不理她。她也觉得不好意思,抱着我轻轻拍哄,低声叹道:“小机灵鬼。”我再追问,她终于投降,“有那么个人……他叫齐晔。那还是在甲辰年的秋,他高中探花,骑着五花马从夜市华灯穿过,我站在承月台往下看,车水马龙仿佛银河泻影,繁星遍野,他却像是横空的月亮……”后头的话不必赘述,因为我已彻底沉醉着睡去,以致后来回忆起,总将它归结为梦境。

有了承娘的证实,又好容易捱过了冬,我急需松快松快筋骨,于是这日偷偷溜进藏书阁,翻阅历年科举的记载,一时沉沦,竟忘却光阴。忽有落叶携来的穿堂风将我手中的书页摧折,披着淡冶月色的韩恕横眉冷目地持剑而立,令我想到相书上浑身浴血的铁面罗刹,于是双腿一软,险些就给他跪了。他一抖手中的剑鞘,恰好打横支住我的膝盖,再一抬,我立马站老实了。

“找什么东西?”

“《风月宝鉴》。”

他的脸霎时黑似糟践过我的粗炭,仿佛火炉成了精,只消一喘气就能七窍生烟:“小小年纪,没羞没躁!”他怒气冲冲地拎起我,扬手就丢到门外去,冷笑和讥讽根本不吝路过巡视的太监和羽林郎听见,“盗取我朝机密也没用,大雍早就烧成了灰烬,想在断壁残垣上复国?这辈子你光顾着盖房子都来不及了,等下辈子吧!”

我被人架回相宜园,承娘吓白了脸,尤其当我真从衣袖里抽出了几张大康边境的布防图时。我让她等在下朝的必经之路上,伺机交给大雍降臣,她张了张嘴,大概觉得冒险,最后却还是点了头。这夜我翻来覆去,满脑子想的都是母亲说过的恋人。她说那人叫齐晔,但我分明查到甲辰年的探花名叫齐岳。母亲才不是大舌头口齿不清……

谁会将心上人的名字都记错呢?她还是在骗我。

我不记得那夜的最后我是怎么睡去的,但胸口一直很暖,很舒服,大概是母亲为我留下的那块玉哄我安然入眠。

于是,蛊惑似的,我又梦见了母亲。和我一般大的十五岁的兰诛,身边总跟着一道影。

那时宫人看不起韩恕,觉得他没骨气,总爱讨长公主的好。事实上却是兰诛喜欢赖着他,她终日处理政务,端着架子,权倾朝野,听惯了虚与委蛇的奉承,韩恕对她的反感只令她觉得真实可亲。四下无人时,她就变本加厉地拧在他的脸颊,喊他蟹黄小汤包。

某日,他终于忍无可忍,一时气急竟将她推倒在地。他惊慌失措却佯装镇定,而她一愣,又笑了:“原来你长大了呀。”

留侯骁勇善战,人高马大,他的儿子韩恕自然也不可能弱小。十多岁的少年一天出落一个模样,兰诛从前时常抚摸他的发顶,宣示自己身高的优势和主权,但不出两年局势就惨遭逆转。那天春日初斜,她倚在花枝下看他练剑,等出了脾气就蹿到他跟前,想给他脑袋上来一巴掌。谁知她踮了踮脚,又放弃了,还不慎被他春蓝色的束发锦绦缠住了手,越挣越乱,长绦如碧缎密匝匝地绕了几圈,像是兰草缠着羊脂玉,暗香来,魂魄去。

最终,他折身替她解围,而她鬓边不知何时多了一斜幽兰。

就是从那天起,两人渐渐疏远了。不知何人率先刻意,但终究到了有心事的年纪,晓得了彼此之间应守的分寸,他们不是姐弟,偏偏又是。先帝也听说兰诛同韩恕亲近,好在他并不记得韩恕的生母,一位但凡着手就能轻易查出与留侯有千丝万缕关联的女子,哪怕她被赶出宫后不久就殁于一场恶疾。

先帝出于对嫡女的亏欠,更是爱屋及乌,韩恕由此有了王爵、封地和兵马,一举越过其他世家贵女所出的皇子。他会是将来兰诛遭受质疑和针对时最强有力的后盾,先帝手中的算盘从来打得高妙。

待到兰诛年过十八,先帝再舍不得,也不得不为她布置承月台择婿。甲辰年名士辈出,从状元到一甲二十名,个个才华横溢仪表堂堂。先帝挺满意,笑问坐席下首的爱女,她心不在焉地漫视,语无伦次地钦点:“挺好的,那位探花郎,不是吗?”只是自己说服自己。

烟火鸣放不歇,天幕明暗交错。她被承娘搀扶着步步迈下台阶,耳廓是人潮涌动的欢呼,其间清晰地漫出一声清越的嘶鸣——五花散作云满身,月影横空星天外,的确有人骑着五花马,踏过九天银河来到她面前,可却不是齐晔或齐岳,他比那以容貌声名鹊起的探花郎更俊逸深邃。

韩恕未经同意就将她抱上马背,一路穿行流火与碧水,暮鼓与晨钟。仿佛人生仅此一次的快活,她在他怀里笑得放肆又明媚。渐渐地马也倦了,自顾找寻回头路,她眯着眼看星辰:“天要亮了……该回宫了。”

“你可是韩兰诛,”他伏在她耳边,连名带姓地叫她,“不喜欢他,就不要嫁给他。”

她回过头看他,眸子水亮又剔透。从第一眼对望起,他就有了攫夺那两枚碧琉璃的心魔。

她确实是韩兰诛,想说便说,想做,却也有做不得的时候:“我喜欢你,可我永远都不能嫁给你呀。阿弟。”似乎是为了验证最后两字掷地有声的分量,她又伸手狠狠地捏了他的脸。她可亲可爱又可恨,将那样矜贵的喜欢说得如此轻易,不过是因为没那么重要。

她是大康未来的女帝,举手投足都重若千钧。她守得住。这个君临天下的家族承袭了善于权衡的天性,家国大事儿女情长总能掂出轻重来。兰诛如此,后来的韩恕如此,连带着我,大概也是如此。

承娘跟我说“坏事了”的这天,我才将一个刚从御膳司偷来的蟹黄汤包往嘴里放,据说是韩恕最爱的早膳。闻言,我牙关一颤,烫得眼泪横流。承娘连忙张罗着为我递凉水,只劝我别哭。

我不止哭,还忍不住怒骂大雍降臣漏洞百出的复国谋略。

康雍二国接壤,大康战后接手大雍的疆域,却不肯好好治理。韩恕说得没错,盖房子确实很麻烦。但于我而言,那里却成了我秘密安置旧部,组织残余军队伺机发动反攻的沃土。

结果,我好不容易从藏书阁偷出的布防图,居然就被这帮饭桶轻易地送还给了韩恕。他们不过击垮了区区几个与皇亲粘连的世家,却赔上我大雍军马十万,还被康军打散得不知所踪——我焉能不骂?

韩恕着人请我到沉溪亭,我被带到通往湖心的亭外长廊时,就紧抱廊柱不肯再动了。倒不是因为韩恕金戈铁马,冷面肃杀地等着找我算账。其实,他越从容才越令我害怕。此刻他只着柔软布衣,几绺乌发以春蓝色乌犀玉绦缚在头顶,闲适地垂眼品茶,广袖翻飞有烟出岫,笼住那令人惊叹的好相貌。幸亏有水寒鱼跃,树茂鸟栖,将我轰隆隆的心跳掩了去。

我到底被拖到他面前,一捏拳,一咬牙,真是横下心来不要脸:“舅舅……”

他朝我招手,没等我忸怩上前,却有羽林郎押来六位大雍降臣。他又啜一口冰镇碧螺春,问我:“你觉得,朕怎么处理他们比较好?”

“杀。”我干脆地道。

几位降臣立刻跳起来,指着我的

鼻子高声唳骂,唾沫星子溅了我一脸。

相关阅读
一家都是乱臣贼子

上一世谋逆篡位被小顾宰相“咔嚓”后,宋皎带着一家人重生了……作者:八声甘州 简介:上一世谋逆篡位被小顾宰相“咔嚓”后,宋皎带着一家人重生了。一家人一合计,决定趁着这一世小顾宰相还没崛起,先下手为强!但是谁能告诉她,复仇计划怎么会变成“宰相养成”?顾相啊顾相,你果然是腹黑大魔王啊……   深更半夜,宋府灯火通明。   宋家五口人,宋老将军,宋老夫人,大少爷宋朗,大小姐宋秋,还有她自己——宋家二小

月栖青枝冷

原来那晚她对宋翎说,她要谢晏平安回来,后来却成了宋翎的催命符。 楔子 那场簌簌落落的大雪是在晚间悄无声息地飘下的,来得那般猝不及防。亦如蛰伏于万千死寂萧条中的彻骨寒凉般,令人倍感仓皇。 翌日清晨,侍女月露踏雪来到碧微院时,她正低头兀自绣着紫红海棠香囊。 适时微亮的雪光透过稀薄纸窗印在她的侧脸上,看起来竟有几分病态的苍白。 “吱呀”的推门声传来,她却是连片刻抬头一瞥的功夫都懒得抽出来,就似一个呆滞木

晓镜但愁云鬓改

在她刻意展露出半透明的身形时,公子突然被吓得两眼发直,浑身颤栗。 在灼桃不动声色地拂拭着面前的秦镜良久后,那人终于忍不住好奇地开了口。 “我怎么瞧都觉得这面镜子简陋得不起眼,可姑娘却偏偏因它而驻足,莫不是慧眼才识得珠?”公子的笑中掺着几分轻浮与揶揄,事实上,他已暗暗打量了身影绰约的灼桃好一会儿。 转过身来的灼桃抿嘴浅笑了笑,在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艳之色时,她心底多了些得意,她就知道眼前人是

拂雪簌簌叠鬓影

殷湄死了,你无一丝悲恸,那么,若是你心尖儿上的姑娘死了,你会不会痛苦内疚一辈子。 楔子 冷宫里的夜,凄寂且漫长。 铅云遮月下,寒鸦正有一搭没一搭的低沉嘶鸣。 在阮沉晏急切切地来寻心尖儿上的姑娘之前,她一直守于那口枯井旁,唇齿紧咬,身形轻颤。 她此生都忘不了那具染着梅香的丑陋尸骨,在晦暗不明的光亮下沉沉坠入井底,而后一声沉闷巨响,便永久沉寂了。 “阿蕖!” 身后冷不丁的呼喊令她心下一惊,颤巍巍地转身

惠然赋

这一切,陈惠然不必看也早已猜到。可她还是杀了他!惠然赋 文/婆娑果 楔子 终风且霾,惠然肯来。父皇说,惠然这名字是她的母亲在临终前留给她的。 宫中的人都说父皇陈诣很爱她的母亲苏沐曦,所以自苏沐曦离世后,陈诣的后宫才会那般空旷。除那占据皇后之位仅一年的许樱兰外,他这一生,都再未临幸过任何女人。所以他才会膝下无子,所以唯一拥有皇室血脉的陈惠然成为了姜国未来的储君。 群臣有异议,却也无解决之法。他们唯独

【承欢·虞美人令】庄周梦蝶

我被她这副呆样逗得一笑,一砸拳头,昂首肯定道:“对!和你做朋友!”【承欢·虞美人令】庄周梦蝶/则音 渐觉身非我,都迷蝶与周。何烦五色药,尊下即丹丘。 ——李群玉《半醉》 一 穿过枫梧州便是送棋州,距离京都尚有一千三百里之遥。出使队伍一路舟车劳顿,人马俱是疲惫不堪。待入得送棋州中城,谢氏阖族上下早已候在城门迎接。 我被谢氏族长迎入府内,一面卷了马鞭敲着手心,一面挑眉四顾。谢氏长女入得王宫已近二十载,

何以还恩?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今日,我终是许了你了。 锲子 大夏国灭,大启初建,血洗皇宫之时,大启太子萧阳,道公主要去的体面一些,用一杯毒酒送走了静和公主。 而后,尸身被太子秘密送出皇宫,任凭旁人如何寻找,却是再也找寻不见。 而这,也给那些复兴大夏的人,留存了一丝希望。 三年后,皇家暗卫营。 苏三三有个师弟,叫肖旭阳,前段时间刚拜入师父门下,短短几个月时间,苏三三救了他算是有五六七八

青鸟不归来

我曾被赐予与天齐寿的殊荣,却也注定生生世世逃不开天命的囚笼。一、旧仇 我曾被赐予与天齐寿的殊荣,却也注定生生世世逃不开天命的囚笼。 我与西王母座下信使大鵹少鵹一同栖居在符惕之山又西二百二十里的三危之山,敖因也是山中灵兽,大鵹少鵹不在时,便数敖因同我的交情最深,我时常趴在它的背上,梳理我的羽毛。湖蓝色的羽毛,在日光下蓝盈盈的通彻似水,在夜里则幽蓝若萤火闪烁,三危山的灵兽无兽不知青鸟最爱惜的便是这一身

画中仙鹄

“皇后死了。据说皇后是被董贵妃谋害的。”一 山中不知岁月,青城山的老道士只记得这一年是舒行朝该来拜访他的日子。 舒行朝,名动天下的丹青妙手舒行朝。 他声名鹊起是在十余年前,以飘逸灵秀的山水画扬名宇内。之后他周游山水间,绘遍了漠北江南。天下多得是敬仰他的士人,却没几个真正见过他的容貌。他仿佛游离于红尘之外。 老道是他为数不多的友人之一,每隔三年他会登上青城山巅,和这个忘年交一叙,次日又消失不见。但今

雕玉成人

传说中,桑木派有一个刻木成物的法子,但是,孟淼没教我。捡来的美少年 雕花的房门外,我一只手端着热气腾腾的汤药,一只手扶了扶鬓边的牡丹花,按捺住一颗像小鹿乱撞的心,敲了敲门,妖里妖气道:“公子,我给你送药来了。” 怕屋里的人拒绝,我已经一只手推开了紧闭的房门,屋内的人似乎没想到我这么“大胆”,慌乱地掩着衣服,可惜他的动作还是晚了一步,我已经看到了那如玉的精瘦胸膛。 许是动作幅度过大,扯到了胸口上的伤

手机读故事网©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