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各自确认没受伤，继续一前一后下山了，只是两个人的步子更加的小心，生怕再滑倒。夕阳下印着两个人的双颊绯红，一路无言。
3
如愿上了大学，邓娟连着三年寒暑假都在各种临工中度过，除了奖学金，这些便是她学费和生活费的来源。邓奇每一年给邓娟寄学费都被邓娟退回去了。
邓奇也时不时给邓娟写信告知邓娟家里近况。弟弟自小不爱念书，中专过后就在镇上的供销社上班。妹妹今年开始备战高考。母亲身体还算健康，却开始有了健忘的迹象。邓奇在信里常常说这让邓娟回家走走。只是邓娟来回路费都是钱，再加上那个家还有这邓娟不敢面对的记忆。
可能是父母的基因不错，虽然常年营养不良导致邓娟的瘦弱，但是高挑又白皙的她在学习上的专注也吸引了很多同校的求学者，邓娟都礼貌的婉拒。
3年来，邓娟和卫知行的书信往来从不间断，两个人互相鼓励互相支持。
隔一个月卫知行就会带着一大堆吃的来看邓娟，说是老张寄的家乡小吃让他稍带送来的。邓娟则时不时也送一些她亲手织的毛衣手套围巾，大部分是给老张的，偶尔捎带着一两个给卫知行。
大学第四年寒假，邓娟第一次去了卫知行在S市的宿舍。任教的数年卫知行因为工作负责，因材施教深受学生喜爱，几次评优都有他，所以也是较早一批学校分独立宿舍的受益者。
趁着寒假，老张拉着老卫说是到儿子那边过年。还让卫知行去邓娟学校把邓娟接了过来
邓娟一听老张来了，也顾不上客气，直接就跟卫知行走了。
老张在厨房忙活着，一听到邓娟的声音，忙从厨房出来招呼邓娟。邓娟进门一看到老张，眼泪就出来了，久别重逢的师徒两人抱在一起哭了好一会，被老卫小卫两人劝开了，卫知行分别给两人递了毛巾，跟着老卫进厨房忙活。
老张和邓娟收拾了下，把爷俩赶出厨房，两个人进去鼓捣了一阵，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摆上桌，这一天，邓娟吃了大学四年的第一顿真正意义上的年夜饭，也是求学多年第一次有种有家可归的感觉。
吃完年夜饭，拗不过老张的坚持，邓娟和老张睡在了卫知行的宿舍。老卫和卫知行则住在了学校的旅社。
一晚上，老张拉着邓娟聊了许久，邓娟云淡风轻的说着这几年的精力，不喊苦不喊累，老张却知道邓娟一个人异地求学的不易，也心疼这丫头的坚持和执着。这些年她也想过给邓娟经济上的支持，但也听说了邓娟将邓奇寄的学费都退回去了，所以也只能时不时给卫知行邮寄东西，也好让卫知行有理由多去看看邓娟。
儿子的心思老张是看得出来的，老张本就喜欢邓娟，自然也是乐见其成。只是这么些年看两个小年轻都没跨出第一步。赶上年后卫知行应学校安排要出国深造小半年。老张主动提出老两口一起到卫知行宿舍过年，把邓娟接过来，也算是给儿子制造点机会。
大年初一一大早，老张就赶着卫知行带邓娟出去逛逛。
卫知行带着邓娟走在自己任教的学校。介绍着自己在这这里的点点滴滴。邓娟仿佛看着在讲台上挥洒汗水的卫知行，和作为她启蒙老师的老张影像重叠。
邓娟对自己毕业后的方向突然明晰。她出生至今的人生里，先有老张为能让她继续上学一次又一次的努力。后有卫知行不断对她的鼓励让她在求学之路不至于放弃。
“卫知行……”“邓娟……”
“你先说。”“你先说。”再一次异口同声。
“我想……毕业后当教师。”被卫知行盯着脸上开始发烫，邓娟急忙开口掩饰自己的慌乱。
“真的？！”
“嗯。因为有张老师，有你，我才有机会继续求学，才有今天。我想像张老师，像你一样，成为求学的人的那一盏灯。”
“你一定可以的。”看着邓娟认真而坚定的眼神，卫知行微微一笑。
阳光的笑容闪了邓娟的眼，本来已经慢慢缓下来的心跳又提了速，赶忙转移注意力：“你刚刚想说什么？”
被邓娟一问，卫知行反倒突然紧张了起来。
“下周我要去美国学习，夏天才回来。可能……，”卫知行顿了顿，“可能赶不上你毕业典礼了。等我回来，我们回一趟老家吧。”
“好！”虽然不知道卫知行为什么要回老家，邓娟却下意识的答应了。
得到肯定的答案，卫知行松了一口气，便开始跟邓娟聊起来邓娟后面的安排。卫知行大学附属中学在招老师，邓娟毕业前的努力目标也算是明确了。
夏天卫知行如期回来，邓娟也如愿通过考试和层层筛选，成了N大附中的教师。开学前，两人便相约一起回老家。邓娟求学四年来第一次搭上回家乡的路。
四年来的小镇变化极大，原来的学校扩建了。村里很多人家也盖起来楼房。如果不是卫知行带路，只怕自己都可能找不到回家的路。
到了家门口，邓娟感到熟悉又陌生，自己家的小平房变成了二层小楼。门前整整齐齐种着两小排辣椒。小楼边上摆种着几株矮矮小葱兰正绽开朵朵小花，显得生机勃勃。
邓娟犹豫着不敢进去，她害怕看到自己的母亲，害怕面对那一年的回忆。
“姑姑回来啦！姑姑回来啦！”小侄子也一点不认生。小时候他见过邓娟，邓娟对他很好，放学回来的小侄子认出邓娟，拉着邓娟就往屋里走。
邓奇一听到儿子叫唤，也迎了出来，拉着邓娟和卫知行进了门。
进了家门，屋里飘来一阵菜香。
“你嫂子知道你要回来，一大早就去买菜了，马上就做好了，先坐下喝口水，一会就开饭。”邓奇看到邓娟回来，掩不住的高兴，“邓军还在单位，说是马上回来。邓萱去接妈了。”
坐在客厅环顾四周，家里记忆中的样子还是有些不同的，改革开放以来，大家的生活水平日渐好了。这些年自己不曾回家，虽然信中邓奇也跟她说了不少，但是亲眼看到，还是有些微微的震撼。
原来的家里虽然不算太穷，但是总也是有些拮据。墙面发灰，采光也不好，白天家里也总暗暗的。
如今的家里四面墙雪白雪白的，屋子被整理的井井有条，墙边桌上的收音机边上摆着一个玻璃瓶，里面插着一束估计是从门外面剪来的小葱兰，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小葱兰上，整个客厅都充满着生机。
“姐！”人还没进家门，邓军的声音已经先传了进来。“你终于回来了！”
把鞋踢掉，都没顾上穿拖鞋，直奔邓娟面前，看了看邓娟，心疼的说：“姐，你又瘦了。”
小时候母亲对邓娟不待见，连带着邓军也很不尊重邓娟，邓奇回来后一再引导，邓军才慢慢的改变对邓娟的态度，在邓娟被母亲赶出家门的那年，跟着处理完父亲身后事的邓军伤心之余还跑去找安慰邓娟。这也让邓娟对母亲总叫她让着弟弟的那一点点不忿消失殆尽。
四年没见，走前邓军还是意气少年，如今也已经是在供销社小有名头。
不一会儿，邓萱把母亲从舅舅家接回来了。
人齐了就开饭了，加上小侄子一家7口人8年来第一次真正的聚在一起吃饭。这顿饭邓娟在忐忑和感动的复杂情绪下吃完的。
小侄子主动帮邓娟盛饭。盛了满满的一碗，说吃饱饱才有力气。
弟弟一直在往邓娟碗里夹菜，一边还说多吃点，长点肉。
哥嫂也关心的问着邓娟后面的安排。
邓娟离家的时候妹妹邓萱还小，邓萱对这个姐姐相对有些陌生。但姐姐是她的榜样，当时邓娟考上大学的时候镇上都轰动了，小镇一共就两个大学生，还都是知名院校，一个老张家的卫知行，一个就是她姐姐邓娟。一直以来她都以邓娟为目标，今年她终于也考上了大学。所以也跟姐姐问着大学里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