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经过漫长艰苦的修炼,紫杉终于从一棵紫杉树修炼成了一位亭亭玉立的女神仙。
这天,风和日丽,一道金光闪过。她终于白日飞升,上了九重天。
在做紫杉树时,她就听说过不少在树下休息的人们讲起那天庭趣事。想着不久的将来遍可以位列仙班,紫杉心中不知道有多么地激动畅快了,连带着前往南天门脚步都加快了不少。
想要进入凌霄殿觐见天君,首先要经过南天门,南天门内一派宁静祥和,瑞气腾腾。一头看门的白额虎油光水滑的皮毛,神态却嫣嫣的,在紫杉眼中看起来却是那样的威武雄壮。
这一切看起来是如此地新奇,那云雾缭绕的凌霄宝殿确实是一个让无数神仙神往的地方。
“对不起,姑娘,你不能进去。”一个清脆略微有些稚嫩的声音传进了紫杉的耳中。
紫杉抬头一看,见到一张嫩白的小脸,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小白脸?“为什么?”紫杉心中自是有万般不快,好不容易得道飞升,难道连这九重天的门都进不得。
守门的天兵飞暇还是面上冰冷,厉声喝道:“识相的赶紧离开这里,免得不讨好!”
紫杉不知所以,本想着上了这九重天界今后就有好日子过了,不承想第一个遇到的就是这无理的家伙。
琢磨片刻,她从袖袋里掏出一块金光闪闪的金元宝:“天宫的规矩我懂,这是见面礼,请将军笑纳。”
飞暇自是步步紧逼,连瞟都没瞟那金元宝一眼:“姑娘,你若是再不离开,就别怪在下对你不客气了。”
莫非是嫌钱少?这可是她全部的家当。她紫杉也不是那么好惹的,一听这话,怒火攻心,一颗心像是从油锅里炸过一般,滚烫滚烫。
“我今儿个,就算是硬闯也要闯进这南天门去,无论如何也要见到天君,我就不信你能奈我何?”
飞暇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声音一下子变得有些无奈:“我说姑娘,你还是听我一句劝,赶紧离开这里吧。”
紫杉捏了一个诀,正准备施法硬闯进去,让你明白女子也能顶半边天,谁说女子不如男。
飞暇无奈地摸了摸额头,打了个响哨,招呼了一旁正在打盹的白额虎。
听到主人的召唤,那原本恹恹的白虎一下子将眼睛瞪得溜圆,全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咆哮一声,云霞翻滚。
照这样的情形下去,怕是进不得南天门也已经是遍体鳞伤,再让人把她丢下界,这一张美丽的老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搁。
紫杉只好作罢,殃殃地犹如刚刚那只正在打着瞌睡的白额虎。
今天确实是个黄道吉日,白日飞升的神仙特别多。站在不远处看着其他的小仙们一各个都如下饺子一个个进了南天门,紫杉心中很是不快。
再瞧见南天门内,飞暇对着那一众小仙赔着的笑脸恭迎的模样,她简直就要被气昏过去了。为什么?偏偏就我不能进去?
2
垂头丧气走在回来的路上,刚上天时的喜悦一扫而光,原本看起来充满美妙色彩的云彩也变得暗淡了不少。
眼看就要到家了,想着还是变回杉树在原来扎根的地方睡上一觉,听听鸟叫缓缓心神。
此时,不知从何处冒出了一条巨大的蛇精挡住了紫杉的去路,那蛇精一看就是道行不浅,立起身来,有那三丈多高。
“你是谁?你要做什么?”紫杉心中疑惑,如今的妖怪都如此大胆子?难怪都不怕托塔天王手中的镇妖塔了么?
手中一个法诀捏起,紫杉变回了原型,她本就是一颗紫杉树,想着如今这幅顶天立地的模样,应该能把眼前这条蛇精吓跑也未可知。
那蛇精不但是个丑陋的蛇精,还是一只不要脸的蛇精,只是刹那功夫,就顺着树根往上缠绕,一番纠缠下来,缠得紫杉紧紧的。
无奈紫杉只是一颗紫杉树,吃了相生相克的亏,本就没多少人见的杉树能够移动迅速,身手敏捷的。
整个树身都被蛇精缠得死死的,连树皮都发出“咔咔”的断裂的声音,再这样下去,怕是就要气绝身亡了。
就在这万分紧要的关头,守门的天兵飞暇出现在了紫杉面前。傍晚的阳光照射在在他的脸上,竟然看起来有几分神采飞扬。
好一副小白脸呀,紫杉原本快要停滞的少女心又一次活蹦乱跳了起来,这让她又重新有了一丝生气。
飞暇祭出手中宝剑,冷冷地笑:“你要是再不离开她,休怪本天将对你不客气。把你斩成个十段八段的,给我家那看门的白额虎打打牙祭。”
蛇精一听这话,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你我同是为天君做事,只是你在明处,我在暗处,你且不要为难我。”
再这样下去,紫杉就好比那香蕉一般,从下挤到上,怕是要剥了层皮,头顶开花了。飞暇手中宝剑已经是按耐不住,在蛇精尾巴上戳了起来:“我让你不放,我让你不放!”
那蛇精猛地一抽,整个身子从紫杉身上滑落下来,缩得小小滴。
那九重天上,守门这个差事不是一般人可以做的,都是些天族的世子。
想到这里,蛇精只好无奈罢手:“今个算你运气好,来了救星,下回再让我遇到,你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语毕,就摇着尾巴一溜烟跑了。
许是,惊吓地有些过了头,紫杉只觉得两眼一黑,双腿一软,眼见就要昏过去。
在昏倒之前她还抽空想到了一个问题,若是脸先着了地,那岂不是有损小仙女光辉美好的的形象,可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
迷茫之间,紫杉感觉自己是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伴随着柔柔的呼唤,随后又是在什么柔软的东西上驼着,一颤一颤的。
再后来,她就什么都不晓得了。
白额虎背上,飞暇抱着紫杉,久违了的感觉。看!他是如此小心翼翼,生怕她再受到什么伤害。
3
待到紫杉醒来,飞暇正端药过来。他一脸欢阴欣异常的样子,端在手中的药碗随意他的欢喜不知道撒出来多少,冒着腾腾热气的药汁落在他的手上,却浑然不知。
似乎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紫杉赶忙坐起来,看了看自己周身的衣裳,还好衣服都妥妥贴贴的,一件都没有少。这飞暇还算个光明磊落的仙,没有趁人之危。
这是一处僻静的洞穴,虽然有些清寒,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也多少有那么些暧昧氛围。
紫杉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没有什么大碍,伸了个懒腰,就跳下床去,这有些暧昧的氛围让她有些不太适应。
“你等等,你要去哪里!”飞暇完全不顾男女之间的授受不亲,一把扯住她的衣袖。
“自然是去我该去的地方。”紫杉想起什么似的,行了个礼:“对了,谢谢你救了我。”
“我可是救了你,凡界的画本上不是有一段说是,一个英俊潇洒的少年浪,救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那姑娘就会以身相许么?”飞暇挠了挠头,难道画本上写得不对么?
飞暇这话,让紫杉着实吓了一跳,原本就大眼睛瞪的滚圆,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想了半天,终于开口:“理是这个理,但也要女孩子愿意不是么?难道一个老头子救了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小姑娘也要以身相许不成?”
飞暇更搞不明白了:“可我并不是糟老头子,我正值青春正健,你不知多少九重天上的姑娘倒追我,我都正眼都没瞅她们一眼。”
“我们没有感情基础,根本就连认识都算不上,难道你见到貌美的姑娘有难,就去救她?然后让人家嫁给你不成?”紫杉觉得自己这话很有道理,不过飞暇的话让她彻底地愣了。
飞暇说:“我初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一棵紫杉树……”
趁着紫杉发愣的间隙,飞暇从身后取出一朵红艳艳的玫瑰来,单膝跪地,正欲向她求婚,看样子是早有预谋。
更何况,即便是得道成仙,他们一个是树仙,一个是九重天土生土长的神仙,想要结为仙侣也是不太可能的。
这死心眼的帅小伙,竟然是铁石了心肠,一双眼水波荡漾,让人见了心里一阵紧似一阵。紫杉一把将飞暇扶起来,寻思着好好开导一番再离开。
免得这帅小伙相思成疾得了什么魔疯病,那就实在是是可惜了这张小白脸。
“你这样子唐突,难道九重天上的神仙都如你这般愣愣地?还有,你怎么知道我是一棵紫杉树的?”紫杉也有些糊涂了。
我早已对你情根深种,无法自拔。
4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得仿佛像失去了什么东西,永远找不见了。
那天,因着九州四海的万民,对老天不敬。这让原本就心胸狭隘的天君大为恼火。随即遣了布雨神君降下大洪水来惩戒九州四海,八荒万民。很有苍天不仁,视万物为刍狗的意味。
布雨神君是个尽职尽责的神仙,并不代表他就是一个尽职尽责的父亲。他竟然把自己下界历劫的儿子飞暇给忘了个干干净净。
天空中乌压压的黑云汹涌翻滚,那雷鸣电闪过后就是大雨倾盆。百姓四散奔逃,房屋瞬间被大水淹没,生生的人间炼狱。
那时候,飞暇还小,只不过是个总角的童子。大水跟快就逼了过来。情急之下,他见到了眼前的那棵紫杉树,好在年纪轻轻,爬起树来干净利落。
树上已经爬满了人,那些人如同飞暇一样,在风雨中瑟瑟发抖,脸色发青。
紧紧地,浑身湿透的飞暇抱紧紫衫树,竟然感到久违的温暖。那温暖让传过他的四肢百骸,让他浑身过了电一般。
那时候,紫杉已经快能化成人形。飞暇好歹是个天族世子,他自然能在树身上看出紫杉的形貌。不但是个女子,还是个有着美丽容颜的女子。那一刻,在飞暇小小的心中,有一个叫做情根的东西深种。
大水过后,飞暇连着给紫杉施了几天肥,抓了几天虫子,又在树下陪她说了几天悄悄话。
历劫已经结束,飞暇随即就要重回九重天,临走前他依依不舍,抱着紫杉痛哭了好一阵。
时光无迹,短短十数载,也只是转眼之间。那情很在飞暇心中渐渐生根发芽,长成了遮天蔽日的大树。
5
“原来,事情竟然是这样?”紫衫听完飞暇的陈述,不由地皱了皱眉头,这事有些难办?
“那你愿意跟我在一起,我们永为仙侣么?”飞暇那双默默含情的眼睛,水汪汪的。
“就算我对你有那么点意思。可是我们生不同种,我们根本就不可能。”紫衫两手一摊:“更何况,我对你根本就没那么个意思。”
“我早就想好了,原本打算过些时日就要辞去这天门守将的职务。下界去寻你来着,没想到还真真让我遇到了你,我自是跟着你,才把你救下的。”
飞暇脑中一瞬通透:“那蛇精怕是天君请来对付你的,因为你那次救下了许多本应被大水冲走的百姓,违背了他的意思。
你不知,这天君小肚鸡肠得很,陈芝麻烂谷子的恩怨,他都能将将记恨个千千万万年。而且有些事情他不好自己亲自出面,也只好知会那些个不入流的妖魔鬼怪,让他们做那见不得人的勾当。”
长久以来,对九重天的美好向往如阳光下的水泡一般“啪”地一声破裂了。紫衫心中五味杂陈,面色难看得很。
飞暇从袖袋中取出一副丹青,捧到紫杉面前,我的真心日月可觐,不信你把它打开来看看,看我说的是否属实。
打开那副有些年头的丹青,上面画着一棵紫杉树,树上还趴着一个孩童。那树隐隐绰绰映出的人影,竟然和紫衫丝毫没差的。
看样子,自己如花般的容颜已经映入了飞暇的心中。若是有人对自己如此痴情,此生无憾,紫杉久久平静地心湖猛地荡漾了一下。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紫杉卷了那副丹青,双手捧着还给了飞暇。
“怎么?我画得不好么?”飞暇不知所以,不知所措。
紫杉面上已经看不出一丝端倪,道:“画得很不错,你就将它留在自己身边做的念想吧,我该走了。”
“你莫走,你莫走。天做盖,地为铺。”
守在洞口的白额虎猛然一惊,呜咽一声,看样子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6
一众天兵天将已经是整整齐齐排列在洞口半空中,那白额虎知情知趣地改变了阵营。那一众天兵的头头,也正是那尽职尽责做事,却不尽职尽责做父亲的布雨神君。
布雨神君撇开那一众天兵,大义凌然地走了过来,又是大义凌然得咆哮一声。
“这等不孝子,竟敢在当值的时候擅离职守。使得九重天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按照天庭的律法,该判他个灰飞烟灭!”
法理无情,心却是肉长的。那些个天兵听后,有几个忠心耿耿的,上前阻拦布雨神君:“您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回头我们帮着您向天君老人家求求情。在怎么说,就算是去九重天上守茅厕,也比灰飞烟灭了强。”
“是呀。天君老人家对外人是刻薄了些,可对那些个有功之臣也却是极好的,您这么些年,为我们九重天任劳任怨,大家伙都看在眼里。”
“也正因为如此,我更应该为那九重天上的表率。”布雨神君祭出法器,破魂伞:“你们谁也不要跟过来,在稍微等等片刻,容我去办了这桩家务事。”
布雨神君走到洞中,从外面的白光里走进来,更显得威严无比:“你这个不孝子,擅离职守,该当何罪?”
飞暇“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理当……”
“理当什么!”
“理当灰飞烟灭。”
飞暇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整个人都蔫蔫的:“我自己犯下的错,我甘愿受罚,但求父亲放过紫杉姑娘。她当初违背天命也是为了天下苍生,再怎么说也阴差阳错救下了孩儿的性命。”
布雨神君斜瞟了紫杉一眼,视她为无物般,看样子压根就没有理会她的意思。那一把破魂伞张开,眼看就要开始吸取飞暇的魂魄。
本就是因为自己,飞暇才落得个这样的下场。紫杉不想欠别人的,更何况那个人如果立马死了。这亏欠就会一生一世埋藏在自己心中,得不到疏解。这简直比自己死了还要难受,以身相许就以身相许吧。
紫杉抬手挡了那精钢伞。“你这顽固不化的老头,竟然会对自己的儿子下这么重的手。”
“我一直都知道我儿对你情根深种,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他,也就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布雨神君轻飘飘地道。
紫杉情急之下踹了飞暇一脚:“反正都是灰飞烟灭的下场。不如我们一同突围出去,你不是想和我永为仙侣么?我答应你就是了?”
顽固不化的老子,教出来的小子也是顽固不化的,不然怎么会有龙生龙。凤生凤,老鼠会打洞的古语流传至今?
飞暇一动不动地:“君命不可违。父命亦不可违!”
“违你个大头鬼呀违!”紫衫杉气急败坏对着飞暇拳打脚踢。那飞暇如枣木桩子一般扎在地上一动不动。
布雨神君一个定身术将紫杉定了个结结实实,这下子她可老实了。
耳听着飞暇发出一声惨叫,眼看着布雨神君将那飞暇的魂魄收进了破魂伞中,自己却是无能为力,这是如何地沉痛和绝望。眼泪在紫杉眼眶里打转转,却顺着脸颊无声流淌。
临走前,布雨神君用唇语说了些什么,那音符留在半空中,没有传进紫衫的耳中。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待到紫杉的定身术自动解开,紫杉这才听到了布雨神君留下的那句话:带他离开,远走高飞。
动了动发麻的腿,紫杉这才发现地上还留着飞暇的一团金灿灿的元神。原来这布雨神君却不像表面那么冷情,多少还是手下留了情的。
将这元神放进人偶中好好将养一些时候,那时候飞暇也将能够重生。
7
夕阳西下,彩霞漫天,紫杉和飞暇同乘在白额虎上,欣赏这高山落霞的美景。
又走了两步路,白额虎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似的顿下了脚步。
飞暇将紫杉从虎背上抱下来,定睛瞧了瞧眼前的那引得白额虎驻足的是个什么东东?
原来这是当初那缠着紫杉,想要取她性命的那蛇精,如今天道有轮回,它也只有巴掌大小,像是被谁打回了原型。
此仇不报,非君子,飞暇抬起脚来左跺右跺,跺得十分过瘾。顺便拉过紫杉的手:“要不要一起?也算是做一回晚膳后的运动。”
那蛇精在地上左躲右躲,躲得十分狼狈。
等到这对如胶似漆的小夫妻俩玩够了,累了。紫杉这才蹲下来问那条蛇精:“我说,到底是谁把你弄成这幅德行,竟然连一点法力也不留给你,让你在这万恶的时代可怎么活?”
那蛇精一听,眼泪巴巴落下来,耷拉着脑袋。
“那布雨神君,早就知道飞暇对紫杉姑娘你情深义重,怕是让外人出手。弄不好下手重了,真要把飞暇打得魂飞魄散,所以把我打回了原型,决定亲自出手。”
“原来是这样。”飞暇和紫杉对视一笑,眼睛里笑意满满:“我们赶路吧,晚上要不要我给你捶捶腿?”
背后那蛇精在一个劲追赶,道:“好心的哥哥姐姐,带上我一个吧,这长路坎坷,我一只失了法力的小蛇,却不知道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