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正午。
最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姊颜瞄一眼手间的茶盏,嘴角不经意之间扬起淡淡笑容。
“死丫头,你在笑什么?”
也就那一刻,身后突然响起谷嬷嬷的严厉训斥。声大如雷,冷冽如冰雪,姊颜莫名一颤,心中顿时打起了小鼓。这位嬷嬷可不是位好惹的,嗓门大不用说,平素最爱的就是欺负像她这样的小宫女。
“嬷嬷……”姊颜并未做过多解释,只是俯首屈膝向她福了一礼。礼数周全,让人不好挑出个毛病来。
谷嬷嬷见她如此温顺卑微,心中畅快,昂首挺胸,大步流星领着几个跟班的小宫女走了,并未难为姊颜。
她轻轻叹息,只觉得好险,差点就误了她的大事。不放心地再次把目光投入杯盏之间,心想胜败在此一举了。
她聚集心神,深吸一口气,经过层层宫门,终于如愿地来到了奉天殿。
冕王公务繁忙,正埋头于案牍之间,姊颜轻手轻脚正迫不及待地要将茶水递过去。当心中也正要释然,冕王却摆摆手。
姊颜一惊,怔了怔。暗自腹诽:这冕王是什么毛病,从前这个时候必要喝一盏茶的,好不容易等到她轮值,怎么就不喝了呢?
唉……谁叫他是冕王呢,只能收回茶水,日后再筹谋了。
姊颜暗自叹息,躬身屈膝正要后退下去。
冕王风呈钥不知何时抬头,目光灼灼落在她身上,语气冰冷:“你似乎不太高兴。”
姊颜一怔,双手抓着托盘仿佛有千斤之重,她舒展眉头,好不容易挤出个笑容,“王上为了社稷和百姓日夜操劳,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奴是担心王上的身子,所以不悦。”
“哦?”风呈钥淡然出声,清俊的面容上却看不出一丝神态。他眼眸垂下继续处理起了手上的事务。
姊颜以为就这样过去了,疏了一口气,准备悄悄退下。
蓦地,他却突然开口道:“小小宫女不好好做事,却总想着麻雀变凤凰。如此谄媚贪婪!”
姊颜一惊,没想到冕王如此自恋,竟然觉得自己要勾引他。
风呈钥抬眸,面前的这位小宫女居然临危不乱,昂首挺胸地望着他,丝毫没有怯意。清秀的面容下竟然还有一丝的鄙夷与不屑。
他可是闻名九州大陆的冕王,哪个诸侯国不敬畏他几分。这个小小宫女竟然不把他放在眼里。
“来人!将她拖出去掖幽庭。”
一声令下,寂静的书房中一下子冒出三四个小内监。他们统统低着头不敢直视冕王,几个人合力迅速地姊颜拖了下去。
她本想挣扎,但这群人手劲很大,她只有被动的份。
掖幽庭是惩罚那些犯错的宫人的地方,整日里干一些没完没了的浣洗粗活。是宫中最下等人呆的地方。
姊颜没想到自己的大仇还没报,竟然被打发到了这里,她的运气真是背。
从前,她是虞国高贵的公主,父亲母亲的掌上明珠。但这一切在三年前彻底地改变了,冕王领着三千铁骑踏平了虞国。从此她便国破家亡。
许是老天不该让就此香消玉殒,那天铁骑打过来的时候,她正在城郊狩猎所以才逃过了一劫。
在这个十六国横出的时代,她的命运和大多数亡国公主一样,无亲无故居无定所。
但没想到的是,半年前她遇见了她的姑姑清韵长公主。
姑姑告诉她,父亲母亲是被冕王杀死的,连尸骨也没有找的到。冕王是她们最大的仇人,无论用什么代价都要杀了他。
于是便买通了采选宫女的官员,让她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冕王的身边,为的就是刺杀冕王报仇雪恨。
“死丫头进了掖幽庭还想着偷懒!”
姊颜身子一抖,管事嬷嬷拿着浣衣用的棒槌狠狠地往她身上捅。不过几下,身上却是一片淤青。
傍晚的时候,管事嬷嬷还不让她吃饭,她只能叼着窝窝头坐在水井旁搓衣服。
冷风嗖嗖,身子一颤窝窝头就掉到了水盆里。激起水花一片,衣服湿淋淋的没一块儿好地。
“呜呜呜呜……”
姊颜再也忍不住了,嚎啕大哭。
哭了大概也有一刻钟了,四处竟然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来关心她。抹了抹委屈的泪水,不由嗔怪:“这都要怪冕王那个坏人!”
“你在说谁是坏人。”
姊颜背后一凉,心里七上八下,五味杂陈。这个声音怎么有那么一点熟悉,似乎是冕王的声音。
不可能,不可能!
冕王多金贵的人呀!怎么可能跑到这腌臜之地。一定是自己饿久了出现了幻听。
“大胆!”
一个严厉的男音从耳畔窜了进来。一下子把她从幻想中拉了出来。
“你……参见王上。”
姊颜目瞪口呆,连行礼都不会了。抬头两只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冕王。
身旁随侍的内监稍作咳嗽轻声地提示着她。
姊颜立刻会意,迅速起身跪拜,却结巴了起来,“王……上……奴……不知是……您!”
“好了。起来吧!”风呈钥冷冷说道。
“多……谢……王上!”
姊颜慢慢爬起来了,却总是低着头。默默地站在一旁静静等待冕王的吩咐。
风呈钥淡淡扫了一眼她,嘴角微微勾起,“你在这儿过得怎么样?”
“啊?还好。”姊颜眼眸一怔,惊讶地望了他一眼后又迅速地低下了头。
还好?没你在她才更好。
倏地,风呈钥幽幽开口:“看来你是没有受到教训。”挑眉又经不住看她的神情,稍作清了清嗓子道:“日后你就在孤宫中伺候着吧。”
某女一听大喜,这不是她梦中所求的吗?如此,杀掉冕王就容易多了。
咯咯一笑,露出皓齿:“谢王上恩典。”
“如此,你今夜就来伺候左右。”
“王上万岁万岁!奴喜不自胜。”
姊颜心想这冕王是赶着天送死,也好!也不能让这昏君苟活到明日了。
这下心中又是一阵狂喜。扔掉浣洗的棒槌,直直往管事嬷嬷屋子闯去。
虽说不过半天的时间,变化却如此之大。可叹事世无常,姊颜有种做梦的赶脚。
风呈钥伫立在原地,心情颇好,不禁问道:“孤的魅力真有如此之大?她竟然这般欢喜。”
内监先是一愣,然后恭敬回答:“王上乃冕国君主,天潢贵胄。天下女子无不拜倒。”
“哦?”风呈钥蹙眉,带着微微不悦的神色,“听你这话,孤若不是冕王当真是无人问津了?”
内监吓的瑟瑟发抖,“唰”一声跪倒在地,“小的不敢。请王上息怒……”
“起来吧。动不动就喜欢跪着,孤看着就嫌烦。”他不耐烦地甩了一下宽大的衣袖。望了一眼掖幽庭的水井,脑海中骤然闪现一个可怜巴巴叼着窝窝头的小女子身影。
扶了扶额,心中甚是不解自己为何对一个小小的宫女如此上心,明明已经罚了她,却不忍心过来瞧瞧。
果然掖幽庭这个地方不是什么好地方。否则她也不会哭得那么伤心。
风呈钥心里一颤,捂捂了胸口竟然有一丝丝难受。
罢了!罢了!也只许这么一回。身为冕王必定要铁手腕铁石心肠,这样才不会轻易动摇国本。
心中坚定了意念,他便回了奉天殿,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头扎进了案牍之间。
2
另一边,姊颜已经告别了管事嬷嬷,灰头土脸来到宫中伺候。
不过她遇到个难题,谷嬷嬷两只眼睛一直盯着她不动,害她都不敢轻易举动。
如此她只好先发制人,对着谷嬷嬷呵呵一笑:“您忙您的,这边有我呢。”
谷嬷嬷轻蔑一笑,质问她道:“听说是王上亲自点名让你来奉天殿伺候。”
“嗯嗯。”
“你耍的什么狐媚招数?王上从来不会关心宫人调任的事情。凭什么你搞特殊?”
姊颜傻傻一笑,并没有对上她的话。因为她知道得罪了谷嬷嬷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只谦卑躬屈膝道:“有谷嬷嬷在,我哪里敢呐。”
“算你识相,在王宫中你最好掂量好自己的位置,别总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
她冷哼一声,摇摆着肥硕身体,终于离开了偏殿。
姊颜松了一口气,开始实行自己的行刺计划。她先是趁着天黑偷偷摸摸地溜进膳房,选了一把无比锋利的尖刀别在腰间,又趁着谷嬷嬷不在悄摸摸地潜进奉天殿的主殿也就是冕王平时处理政务的地方。
没想到冕王勤政,快到子时了他竟然还未就寝。好在除了门外的看守,他身边并没有人在伺候着。
她心中不由地称赞:没想到这个坏人还挺勤快的。如此,她要怎么样趁着他不备,暗中给他一刀呢?
过了许久,风呈钥依然不辞辛苦地坐在镂花几案前,孜孜不倦地批阅着大臣们送来的奏章。姊颜也只能陪着他一起熬着。
烛火渐渐暗下,终于他打了个哈欠,在不知不觉中伏在几案前睡着了。
姊颜红着眼睛,举着尖刀缓缓靠上前,漂亮的唇线上扬露出得逞的奸笑。
压低嗓子:“冕王,去死吧。”
冰冷的尖刀缓缓落下,距离冕王的心脏的位置不过三寸。
砰砰砰……
她的心在这一刻反而跳的厉害起来了。倏地一犹豫,刀子停滞在半空中不动。
突然间,冕王似乎感应到身边有人在,渐渐从睡梦中苏醒了过来。
姊颜没想到他醒来那么快,吓得连忙把刀子别在了腰间。装作一副关心的样子,温言软语地道:“王上您醒了?奴怕您饿了特地从膳房拿来一盘点心。”
说着,把从膳房里顺来的一盘点心殷勤地推到他的跟前。
风呈钥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又扫向到一旁的点心上。心头一暖,却不以为然地说道:“有心了。”
姊颜提在嗓子眼儿里的心终于放下了,真是好险,若真被他发现了,她必定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只是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她突然会下不去手呢!
愣了一下,心想到底自己是女流之辈,见不了血光那种东西。
“你在想什么?”
“啊?”
姊颜回神,侧头发现冕王正在喊她。躬身谦卑回答:“王上有何吩咐?”
风呈钥冷眸一撇:“你叫什么名字?”
她眼眸一怔,随即答道:“回禀王上,奴叫姊颜。”
其实她的真名为公孙婉婷,封号拟定为
“千金”,是虞国家喻户晓的千金公主。国破家亡后,为了隐藏身份化名为平民女子姊颜。
风呈钥并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嗯”了一声,顿了顿将名字熟记于心后,铺开奏折处理了起来。
姊颜心想这个坏人今晚是杀不了,有点惋惜地转身退下,只待来日必定送他上黄泉路。
“站住!”
姊颜脚步一滞,胸口便像是小鹿乱撞,木木地看向冕王,暗想莫非是被他发现了什么?
风呈钥神情肃然:“你留下服侍孤。”
她放心地疏松了一口气,不经意间流露出甜美的笑容。她还以为什么呢?不过让陪他熬夜是不是有点过分啊?哼!这个坏人果然残暴!
风呈钥透过奏牍缝隙,见她如此神情,心中更是得意一笑。心里更是美滋滋,果然这个小宫女是暗恋他的,让她留下来陪着他,她开心的连礼数都忘记了,只是站在原地了不动。
良久,姊颜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位置,瞟了一眼处理政务的风呈钥,以为他没有注意,迅速地站在一侧,静静地等待他的吩咐。
一连三日,她就是这样伺候着他,而他总是要忙到天明。
某日清晨,姊颜懒懒地伸着腰。望了望空荡荡的奉天殿,她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记得自己实在太困了,找了一小角落靠了靠。
“该死!这坏人是不是要治我的罪!”
姊颜急得上蹿下跳,赶紧想着编了一个理由蒙混过关。她探了探身子,发现门外还有几个内监在看守着。便大着胆子问道:“你们知道王上在哪里吗?”
他们像个纸人一样不动声色,任凭姊颜怎么盘问,他们都不出个声。
“你站在这儿做什么?”来人不怒而威,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姊颜。
“王……上?”
“孤去上早朝了。”他伫立在她跟前,舒展了一会儿身子,又道:“好累!姊颜,你陪孤出去走走。”
她愣了愣,才回了一声“是。”骤然听他喊自己的名字,姊颜还有些不适应。更没到的是这个化名在他口中喊出居然那么的好听。
3
闲步来到一个庞大的人工湖边,风呈钥退下左右,只有留了她一人在身旁。
碧蓝的湖水上倒映着杨柳依依,微风拂过,波光粼粼。姊颜瞅了瞅湖中斑驳的身影,突然计上眉梢。她见这水的深度够深,若是推下冕王定是救不上来的。
嘿嘿!坏人快完蛋了!
“姊颜,你看这湖如何?”风呈钥冷冷的嗓音中带着一丝鄙夷。
姊颜随口道:“漂亮!壮观!”
“不错,你又可知它花了多少钱财?”
“不知……”她摇了摇头,心中暗暗嘲讽古来掌权者没有一个不会享福的,这么大的人工湖恐怕花费了税收的三分之一吧。
作为虞国公主,她再明白不过了。
风呈钥神色黯然,淡淡地说道:“当年冕国税收的三分之一都砸在了这里。”
话毕,他不由地长叹一声。
“孤已经拟定了旨意,日后的冕王绝不大兴水木,劳民伤财。孤要让百姓们过上一个难得盛世!”
姊颜没想到他会突然对她说这样的话,某一刻她好似在他眼里看到了一个强大且蒸蒸日上的王国。
不过这一切都不会妨碍她杀了他报仇的志向。
于是她缓缓退到他的身后,伸出纤纤玉手使出足够的力气,向前一推!
哪层想到,冕王突然一闪,她便随着惯性落在了湖里。
“救命!救命!我不会游泳!”双脚拼命地踩着,蹬着!说话的时候又不小心喝了一口湖水。整个人恹恹的,然后便全是麻木,没了知觉。
姊颜不知自己到底是死还是活,周围黑漆漆的没有一束亮光,她惶恐不安不停地跑着去找出路。跑着跑着发现背后有一只眼睛总是盯着她不放开。
“不要!不要!”
双手挥舞着,倏地半身乍起,摸摸额头尽是豆粒般大小的汗珠,而身上也是濡湿得难受。
顾不上擦汗,姊颜的视线就对上风呈钥。她蓦然一怔,发现他眼睛充满了血丝,正死死地瞪着她不放好像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语气冰冷,咬重每一个词对她说道:“你想杀我?”
姊颜一惊,吓得手心里直冒冷汗。心中暗道不妙,冕王已经知道了她的目的,一定不会放过。搞不好会被他五马分尸。
越想越觉得可怕,整个身子僵直得如同死人一般。到了这般境地,她也只好自我了结了,随同父王母后去了,绝不能受一丝侮辱。
姊颜已暗暗下死心了,谁知风呈钥如此善变,神色变得开始愉悦轻松,他笑道:“孤给你开个玩笑,看你吓得。”
“……”姊颜木讷了。这个坏人也太坏了,竟然拿这种话开她的玩笑。
4
由于落水呛着了几口,她呢也不必去奉天殿伺候了。整日里呆在了一座特别宽阔的殿里,还配了许多宫女伺候着。
有一瞬间,姊颜真觉得自己已经回到了当公主的日子里。
但她并没因此放弃杀掉冕王。
然而日子过得很快,按理说她早就好了,为什么冕王依旧让她住这里,这样也就罢了竟然还不让她出去?不能出去就算了冕王也不过来,如此种种真的让她有些坐立不安了。
细细想来自己也有好久没跟姑姑联系了,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终于有一天,冕王来了。
只不过他面色沉重像是有好几日没有睡好觉了。一来就靠在她的肩膀上,姊颜也是吓得心快要跳出来了。
“王……上……这样不太好吧!”
“别动!最近累得很。让孤靠一会儿吧。”
“啊?那好吧。”
她两边的脸颊莫名一羞,露出粉粉嫩嫩的颜色。她还是第一次与男子如此接近过,有些女儿家的娇羞是再正常不过了。
见他已经沉睡,姊颜故意地喊了他几声,“王上……”
声音控制得越来越大,冕王依旧没有醒过来的意思。细细端详着他面容,姊颜的心突然有一阵悸动,其实他生得很俊俏,长长睫毛,薄薄的嘴唇,如雕刻般的五官。是天下女子最心仪的情郎。这么一刻,她还真有点不舍得杀他了。
垂了垂眸子,心中有如针刺一般的疼痛。
纠结着:不不不!不可以心软。定要杀了他以慰藉父王母后在天之灵。
心一横,便开始了筹备已久的谋杀计划,趁他沉睡毒死他!
她顺势从腰间扣出一个小药瓶,只需一小撮肩上这个人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刚要打开药瓶,一只手被另一只手牢牢地钳制住了。
姊颜惊愕:“你……你装睡?”
“你真的那么狠心吗?”风呈钥突然醒来,眼眸中沉淀着哀伤与愤怒。
姊颜挣脱出他的手,起身愤愤然道:“你杀了我父王母后,我怎能不恨你。”
风呈钥想前之前总总不由苦笑,原来是他自作多情了。自从她落水后,他就发觉到她要杀他,可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便日日夜夜去调查。终于让他寻了到了蛛丝马迹,原来她不是普通宫女,是虞国的千金公主,复姓公孙名为婉婷。她连告诉他名字也是假的。
蓦地,他长袖一挥将她拉到了他的怀里,低声软语:“如果我告诉你,虞王虞后不是孤杀的。你会喜欢孤吗?”
姊颜先是一怔,然后不断挣扎:“我姑姑清韵长公主亲口对我说的。我才不信你的鬼话!”
“好!那孤就带着你去见她。”
“什么?你抓了我姑姑!风呈钥你这个坏人,不不不!超级超级大坏人!”
如今已经被揭发,姊颜也顾不得什么宫规了,直言他的名讳,疯狂地大喊大叫。
风呈钥心碎了一地,故作镇定,嘴角上扬了个邪魅的弧度,在她耳便喃喃:“你要是再这样不乖,我说不定真会做出什么事来。”
话毕,蜻蜓点水般地吻了一下她的唇。
姊颜一下子就傻了,木讷了许久才回过神,双唇上残留着那点温存总归让她清醒地认知到她被他轻薄了。
“你……你这个坏人!”冷哼一声,不争气地泪水就跟断了线的珍珠簌簌流下。
风呈钥伸出厚厚的手掌抹了抹她的泪水,温柔道:“好!孤是坏人。不过……”话题一转,脸色变得顿时肃穆,“你必须去见你的姑姑,这一切都会真像大白。”
姊颜一怔,泪水突然止住。对上他真诚的眸子,她相信了他并没有骗她。
可是,姑姑怎么会拿这种杀父杀母之仇来骗她?毕竟她也是虞国的公主呀!
5
为了寻求真像,她答应了风呈钥去见她的姑姑。
那是一个冷冰冰的地牢里,如果不是重犯,甚少有人会被关押在此处。
“姑姑……”
姊颜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一下子没有忍得住跑了过去。
铁打的牢房被她摇曳得叮当作响。
清韵看她与风呈钥一起进来,先是惊讶后是唾弃:“小贱人,你跟你父母一样都是贪生怕死之辈。”
“姑姑……你在说什么?我没有背叛虞国。”
清韵脸上突生厌恶之情,大吼:“没有?你为何还好好端地站在我面前。宁可玉碎不可瓦全。竟然……刺杀失败!你就应该去殉国!”
姊颜泪眼汪汪,不解问道:“姑姑为何如此对我恶言恶语!虞国已经没了……”
“住口!虞国不可能亡!”清韵越发地激动了,带着哭腔道:“当年冕国打过来的时候,我们明明可以守住城门的。
但你父亲那个蠢货竟然为了保住性命而去求和!后来我杀死王后,来免去他的后顾之忧,没想到啊!没想到……他竟然是个情种自己去殉情了!”
她说着说着便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凄厉哀怨还有一丝丝不甘。
霎时间,她攥紧铁杆,抱怨:“我若不是女子,虞王就是我!虞……国也不会灭亡!”
姊颜已经哭成了泪人,她万万没想到她居然只是姑姑复国的棋子。而父王母后也是因为她才会惨死。
这个真像实在是太残酷了。这个地牢里她一刻也呆不下去。
可当她一步一步往外而去,姑姑凄厉的叫声依然是挥之不去。就像恶魔音律一样搞得她头昏脑涨。
一个趔趄,重重倾倒了下去。
风呈钥稳稳地抱住了她,瞟了一眼牢里的清韵长公主心中顿时心生厌恶。
如果不是调查到她隐藏在京城中,他还在真没想到一个弱女子竟然已经培养出数百名细作隐匿在各个大臣家眷中。只待他一驾崩,这些人就会颠覆了冕国。
对着这位长公主,他不由地赞叹:“公主果然好手段,当真是女中豪杰。”
清韵冷哼一声,挑眉道:“手下败将而已!冕王何必留我,杀了我吧!”
他看着这位视死如归的女子,又端详了一眼手中的姊颜,心中生出一个疑问,“若是姊颜真的杀了孤,公主有没有想到她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清韵不屑一笑:“为新的虞国而死,她应该感到骄傲!”
风呈钥拂袖而去,留下一句话,语气中压不住怒火:“她可是你唯一的亲人了……”
冷冷凄凄的地牢里,回荡着余音。那是那么地刺耳和伤情。
他并没有下令杀清韵,因为不值得,他要她一直活着,好好的活着!历经生老病死。
6
七月初七是个好日子,冕国上下举国同庆,鞭炮声,欢笑声一直闹到了后半夜里。
姊颜抚了抚身上的这件凤冠霞帔,感觉是那么的不真实。
没想到她居然会答应嫁给冕王。
想来也气,那个坏人,为了让她嫁给她,居然天天骚扰她,还一天两天的缠着她的不放手。她也是没辙了才答应嫁给他做冕王后。
“嘻嘻……”
她心中压抑不住喜悦,笑出了声。
倏地殿门打开,风呈钥一个人身穿红色的喜袍进来,挑了喜帕,拉着她的手直往外走。
“哪去?”
“带你去看星星!”
俩人由宫人搭了梯子一起上了大殿的屋顶。
望着满天星辰,姊颜不禁感叹:“从前我在虞国就喜欢爬在屋顶看星星。可惜时移世易,哪会想到虞国会灭亡。”
风呈钥一听,垂下眸子,“你会怨恨孤灭了虞国吗?”
姊颜淡淡一笑,“有什么好恨的!虞国的百姓没了虞国不是活得好好的吗?再说在乱世中,哪个小国被吞并了不是一件再正常的事情吗?”
风呈钥没想到她竟然有如此见解,反而是他看不透了,颔首道:“你说的对!”大国吞并小国再正常不过了。不知何日,冕国又在哪里?
侧头望了望身边的女子,心中默默念道:有她在,未来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