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少年迟

2020-08-04 11:05:14

古风

1

倾城说过,这辈子再也不会为一个男人心动了。

烟花三月的扬州城,一派生机,文人墨客无不向往此处,码头有多少人来了,又有许多人离去。

扬州,从来就是在万千世界里一处耀眼的存在。

倾城似乎已经忘了当初是为何来的扬州城,她只知道,这里承载了她整个青春,最美好的年华。

靠坐在窗棂旁,楼下熙熙攘攘的烟火气似乎也不能再让她感触一分。

“倾城唉~贺公子来啦。”听到琴姨来唤她,倾城眼波流转,好像一时之间整个人又鲜活起来,面若桃花,笑眼盈盈,身姿摇曳地走了出去。一身红色曳地束腰长裙,小露香肩,锁骨上似乎有光芒闪烁其上,修长的脖颈,线条流畅,往上一直到巴掌大的瓜子脸,红唇饱满而小巧,鼻尖紧翘,一双凤眼似画中之人。

人间绝色,不过如此。

贺子初第一次见到倾城的时候,是去年夏天,灯火通明的画舫在河中央缓缓逐流,莺歌燕舞,一派热闹景象。贺子初还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地方,若不是身旁那个把酒言欢,撩得那几位女子笑得花枝乱颤的公子哥叶锦添,他也许永远也不会出入这样的场合。

按叶锦添的话说,“子初啊,你就是为人太守规矩。”

贺子初不知道这句话是在夸奖还是讽刺,他也不在意,他觉得做人守规矩是没错的。从小饱读诗书,那四书五经教导他的,不都是要循规蹈矩,行大道,做正人君子吗?

书上教的,总没错。

就是那一夜,贺子初在画舫上注意到了二楼厢房的那位红衣女子,他印象中这种地方的女子总是曲意逢迎的,就跟那几位在叶锦添旁边的女子一样。

可她,好像跟她们不一样。贺子初也说不上来,可能是她身上那孤独的气质,亦或是她看向他时,他浑身上下仿佛触电一般突然涌上来的一股冲动。

一眼万年,就是这样的感受吗?

贺子初心脏砰砰直跳,叶锦添打趣道:“你脸怎么这么红了,这才喝一杯酒呢,来再陪兄弟干一杯!”

2

三月的扬州虽说已入春,但到底也还有些凉意。

贺子初脱下外衫,搭在倾城身上。

摸着这面料上乘的外衫,倾城看着他,突然笑了:“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贺公子。”

这几月来,贺子初时不时的就来春风楼约倾城,每次也没说什么话,就是在外面茶楼喝喝茶,和她散散步,偶尔谈论些天南地北不着调的奇人异事,或是交流一下诗词歌赋。

倾城觉得,他可能连她多少岁都不知道。

“这天气还是挺凉的,别冻着了。”还有半句“我心疼”贺子初没说。

倾城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她与贺子初可能也算半个知己,虽然他话不多,但没说话的时候,两人也不会觉得尴尬,他也与其他的客人不一样,不会用那种充满欲望的眼神看待自己。

“贺公子,这段日子感谢你对倾城的照顾。”

“怎么突然这么说。”贺子初停下了脚步。

站定,倾城微微转身,“倾城自知称不上贺公子的红颜知己,但也感受到贺公子与其他人不一样,是尊重倾城,不因倾城的身份怠慢于我的。半个月之后,倾城就要离开扬州了,若是以后有缘,兴许到时候我们还会在另一个地方遇到,山水之间,还是市井之处,皆有可能罢。”

倾城笑了笑,与平时不一样,这次笑达眼底。

“只是,若是到时候倾城红颜憔悴了,贺公子莫不是要认不出我了。”

贺子初嗫嚅半晌,终于问出:“那倾城要去到哪里呢。”

“天下之大,我哪里不能去呢?”倾城笑道。

贺子初白皙的皮肤在日光下更显苍白了,他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不可否认,贺子初长得是极好看的,就是话少了点。

3

叶锦添这几日挺忙的,他的好兄弟贺子初说要准备一个送人的礼物,让他四处搜罗扬州城的地图。

叶锦添不禁问道:“给女人的礼物?”看着贺子初的神情,叶锦添知道自己算是猜对了。

过了半晌,他突然觉得不妙,“不对啊,什么女人值得你这么大张旗鼓?春风楼里的倾城?”

贺子初点点头,叶锦添绕到他身边,说道:“你不会动真心了吧?这样的姑娘,你可想好,只能收作偏房的。你要是还想要什么什么的,贺老大人可不同意啊。”

叶锦添最清楚自己这位兄弟,什么都好,就是太容易认真。

清明时节雨纷纷,这几日的雨下得连绵,可倾城却是极喜欢下雨的。

她喜欢雨声,淅淅沥沥,落在瓦片屋檐上,内心反倒宁静。

第一次来扬州的时候,也是这样阴雨天。倾城还记得,那个天真的小倾城在离开家乡时说过:这辈子再也不要回去了。

背后是烟雨中逐渐朦胧的家乡村落,前方是渡船遥遥驶向的荡漾前方。倾城这一走,就是十年。

4

十年前的小倾城,刚到及笄之年,自小样貌脱俗的她,总是被村里的人说,这孩子以后不是当个贵妃也会是王公贵胄的夫人。

既然如此,小倾城颇有魄力地决定了,那便跟着去扬州经商的叔叔见识一下大千世界。

扬州的繁华在她还未靠岸时就已经映入眼帘了,撑着油纸伞,脚踩到扬州的土地上,小倾城觉得一切都好像梦一样。

可更美好的梦,是在遇见贾孟亭时才开始的。

往后的岁月当中,倾城每每自梦中流着眼泪醒来,脑海里都是那个名字:贾孟亭,要是我没遇见过你该多好。

贾家是扬州的世家大族,江南三大世家,扬州贾家当属第一。

倾城叔叔当年与贾家的门客江淮有些渊源,是以得以引荐倾城的叔叔到贾家,小倾城便也懵懵懂懂地跟着去到了那座奢华精致的建筑群落。

席间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小倾城在外面四处转悠,不知怎的,就来到了一个小池塘旁边,池塘中央还有个假山,假山上有只看起来很慌张的小猫。

倾城心里十分着急,想着要把小猫给救下来,就不管不顾地脱下鞋子下水了。好在池塘的水不深,刚刚没过腰际线。来到假山旁边时,那只猫一个纵身跳到了另一侧的水中的石台上,然后就跳回了岸上。

哈哈哈哈哈——

贾孟亭在一旁看到这一切,笑得捂着肚子: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啊。

5

倾城的叔叔从席上下来,再见到浑身湿漉漉的倾城时,等着被挨骂的倾城竟然没有受到预料中的质疑和责骂,叔叔看起来似乎心情很好,只是关心地让倾城赶紧回家换衣服别着凉了,然后他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一连好几日都不怎么见到人影。

倾城知道,叔叔这是被贾家赏识了。

日子本该这么一直红红火火的过下去,直到有一天店铺里来了个少年,见到倾城第一面就不客气地称呼她:原来你这个小笨蛋在这儿啊,亏得我好找。

身着华服的少年,怀里抱着一只黑猫,倾城关于那天池塘假山她傻傻救猫的记忆一下子自脑海中浮现。

“告诉你,这件事情,不许和别人说。”倾城说道,好像是在威胁。贾孟亭嘿嘿一笑:“说了会怎样?咬我啊?”

那只猫也毫不客气地懒洋洋地叫了一声。

屋外的日头正盛,蝉鸣阵阵,夏天来了。

6

贾孟亭借着视察工作的由头,时不时地来找小倾城玩耍,正是贪玩的年纪,一个是贾家贵公子,平日里整天被家里关着要求好好读书没有玩伴,一个刚来扬州不久还没认识同龄人,自然而然的,两人成了彼此之间无话不说的朋友。

倾城:“你是说,你这么年轻已经考中贡士啦,真厉害。”

贾孟亭:“那又怎样,又不是我愿意的,你知道吗,我最喜欢干的事其实是雕木头!你别看我平时不着调,我干木工可认真了。”

倾城:“那你改天让我看看你的作品呗。”

看着眼前满桌雕的百灵鸟,会动的水车,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玩意,倾城第一次见到木头也可以有这么多种花样。倾城想着: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平时干什么都漫不经心的人,还有这么巧的心思。

“那你呢,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仰卧在草地上,看着满天的星空,侧头看向正坐在旁边的贾孟亭,倾城笑道:“自然是做天底下最尊贵的人的夫人啦。”

贾孟亭望着星空的眼暗淡下来,淡淡答道:噢。

微凉的夜风吹过,河对岸的人家灯火隐隐烁烁,萤火虫已经所剩无几,夏天似乎也要过去了。

“那我要是最尊贵的人,你要不要嫁给我。”贾孟亭又恢复了那个不正经的样子,似乎打趣道。

小倾城看着他不正经的样子笑了,清脆的声音在星空下响起:“那好啊。”

7

近日里贾孟亭也不找倾城来玩了,拨弄着手底下的算盘,倾城想道:我啊,还是努力赚钱才是正道。

倾城想起叔叔对她说过的话:村里人都说小倾城以后得是个贵夫人,叔叔我可不这么认为,你这么机灵有想法,好日子都可以自己赚来,不用依附任何人。

也许这就是叔叔受贾家赏识的原因所在吧,能一眼看穿别人的想法,更重要的是,他从来都是拥有与常人不一样的想法和观念,不迂腐不守旧懂变通。倾城想。

那么多寻求贾家帮助的人,只有叔叔的产业在贾家的帮助下发展的最为迅速,也因此受到了一些小人的嫉妒。

8

那日倾城正核对账目,几个神色很凶的中年人来到了店里,叔叔此时应该正在另一家店,闻讯也匆匆赶了过来。

倾城有种不好的预感。

“方平,你竟然敢做假账,这些日子私吞了不少油水吧,亏得贾家那么信任你。”一个留着胡子,一眼看去就是尖酸刻薄长相的中年男人把账簿甩到桌上,幸灾乐祸道:“怪不得平日里那么大方,原来是私下里吃回扣吃多了!”

叔叔平日里是很大方,认识了扬州城不少的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倾城绝对不信叔叔会做假账。这帐,倾城自己有时候也会帮忙记着,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衙门的人很快就来了,收押了方平,倾城因为年纪尚小,更是在方平说着自己一人承担的情况下,衙门的人以及那群坏人这才放过了倾城。

秋天的雨冰凉刺骨,倾城哭着跑到贾府门前,用力拍着朱红色大门,衣衫因为全部被淋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头发也凌乱不堪。

看门的老管家朱伯不忍心地说道:倾城姑娘,回去吧,贾老爷不愿见你。

雨像倾盆一般淋在倾城身上,倾城却好像毫无感觉,她再一次求道:“求求您了,让我见一面贾老爷吧,我叔叔他真是冤枉的!”

朱伯无奈地摇摇头,正欲关门,倾城紧接着又喊道:“贾孟亭呢?让我见见贾孟亭,朱伯求求你告诉贾孟亭,倾城想要见他。”说着,在雨中朝朱伯磕头。

“好好好,我这就去告诉少爷。”朱伯急急答应了,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乌云低沉厚重,雨水并未有减轻的趋势,倾城冻得发白的嘴唇颤抖着,断断续续地声音:“孟…亭…见…见我…”

9

倾城醒来的时候额头上搭着一条毛巾,脑袋昏沉胀痛,连张嘴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了。

“倾城你醒啦。”贾孟亭欣喜道。

几个月都没见过的人儿啊,倾城一瞬间眼泪涌了出来。

“孟…孟亭,我叔叔他…”

“方叔叔现在没事,我带人去查证了,证明了叔叔的清白,现在已经回家了。”贾孟亭既是温柔又是心疼地看着倾城。

倾城感激地点点头:“谢谢你。”接着安心地昏睡了过去。

完全清醒了的时候,倾城才注意到周围环境很是陌生,据院里的仆人说,这里是扬州的郊外。再然后,倾城发现自己似乎是被软禁了一般,不能出门。

倾城生气地推开贾孟亭的书房门,质问道:“为什么不让我出去?”

“和我住在这里不开心吗?倾城。”贾孟亭的语气不知怎的,让倾城的心突然疼了起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叔叔不是已经回家了吗,为什么我不能回家啊。”

贾孟亭垂下头,停下手中的笔,问道:“你真的想回家吗?”

“嗯。”倾城答道。

“对不起,我不愿你回家。”贾孟亭说这话的时候与平时很不一样,倾城看着站起身的贾孟亭,这一瞬间突然觉得他好像变得不一样了,其实这段日子,她也一直觉得贾孟亭好像不再是以前那个和她一起疯耍的少年了,他似乎,长大了。

倾城逃也似的转身钻出了书房。

10

是夜,徘徊在院墙下,倾城背着包袱,搬来大大小小的凳子箱子之类的物品垫在脚下。

倾城:既然你想像关金丝雀一样关着我,那我就自己逃出去。

翻身上墙,咬紧牙关跳下去。

院墙外,倾城吃痛地用一只手揉着另一只撑地时受伤的手腕,然后痛苦地发现站在眼前的男人。

贾孟亭蹲下身,接过倾城的手,小心地揉着,轻声说道:“没想到这么怕痛的你宁愿这样也不跟我待一起,倾城,我好难过。”

“我…我想跟你在一起,但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你知道的,我不想当金丝雀。”倾城坦然道。“更何况,自叔叔出事,我还没见过他,我实在放心不下,你让我见他一面,就见一面,然后我来找你好吗。”

贾孟亭细心吹着倾城的手掌上的伤口,说道:“对不起,倾城,我没能救下方叔叔。”

“那日,我是为了让你好好养病,骗你的,方叔叔,已经在牢中自尽身亡了。”

大颗大颗的泪水自倾城眼中滴落,顺着好看的脸蛋滑落到衣服上,地上,贾孟亭的手上。

贾孟亭抱住倾城,不断地说着:对不起。

倾城推开他:贾孟亭,你为什么不骗我一辈子。

11

方平在倾城很小的时候就收养了她,倾城的父母在生下倾城不久后,就把倾城丢给了尚未婚配的方平,俩人去外面打拼了,十几年都没再回来过。

方平为了更好的照顾倾城,这一辈子都没娶妻生子,好在家里还算有些基业,但小地方终究不是方平的梦想,这一家人骨子里流着的都是闯荡的热血。所以在倾城刚及笄懂事的时候,就带着小倾城来到了扬州。

在倾城有记忆的时候,一直都是叔叔在照顾她,这么多年又当爹又当妈的,她心里,叔叔就是她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倾城,吃点东西吧。”贾孟亭在门外求道。

倾城将自己裹进被子,抽泣着,似乎什么都没听到。

这一日。倾城破天荒的找厨房的梅姑煮了点吃食进餐。然后找到书房中奋笔疾书的贾孟亭:“孟亭,带我去我叔叔的墓地吧。”

“好。”

12

倾城自墓地回来后,伴着鹅毛大雪,她心里那份最后的念想和希望也没了。

贾孟亭这几日倒是依旧雷打不动的在书房。倾城淡淡问道:“你这么认真,是准备来年的科考吗?”

贾孟亭温柔地看着倾城:“是呀,我一定会考中状元的。”

沉默半晌,倾城问道:“那一日我叔叔出事时,你在哪里。”

“方叔叔,是被人陷害的,我赶到牢房的时候,他已经服毒了。”

“是谁陷害的。”

贾孟亭垂下眼眸。

“你一定知道吧。”倾城盯着贾孟亭,似乎想把他整个人盯穿。

“对不起倾城,忘了曾经的恩怨吧,我也没有办法帮你报仇。”

“我懂了。”

倾城回想起那日叔叔从贾府回来后就郁郁寡欢,还向倾城说道:“我真没想到贾老爷干过这样的事。”但等倾城再问时,他就闭口不言了。

杀人灭口?这四个字突然出现在她脑海。再看向贾孟亭的时候,倾城眼底分明多了一些复杂的恨意,虽然这件事根本不关他的事。

倾城:贾孟亭,也许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

明年春天就是科举考试,虽然正是寒冬,但路途遥远,贾孟亭这日就得出门远赴京城赶考,临行前倾城神色复杂的鼓励他,贾孟亭倒是开开心心地说道:“倾城你放心,等我做了状元就接你成亲,我们到京城,你就是京城最尊贵的夫人。”

一行人几辆马车浩浩荡荡的在雪中逐渐消失,贾孟亭,就祝你前程似锦吧。

13

倾城这一次倒是轻轻松松出了院门,有了上次出门的经验,对外面的路况也算熟悉了,不消多时,她就回了扬州城区,临近春节,扬州城四处张灯结彩,依旧是一派繁华的景象。

但倾城知道,这些繁华背后,隐藏着多少罪恶。

簌簌雪花中,倾城踏入了春风楼的大楼。这一步,就是截然不同的命运。

倾城穿上显得身姿玲珑婀娜的衣衫,画上精致的浓妆,眉间一点花钿,整个人显得与往常完全不一样。任何认识倾城的人,都会觉得陌生甚至着迷。

“就倾城这姿色啊,王公贵族都得跪倒在她琉璃裙下。”

倾城莞尔一笑,在台上接着弹奏古琴,一颦一笑之间,台下又有人吹出哨声。而她的目光却始终定格到一个中年男人身上。

男人眼神迷离,感受到倾城的目光,笑意更甚。

一曲罢了。

男人找到倾城,愿出千金买她一夜,倾城倒也不推脱,只是推杯换盏,说着要与他一醉方休。那一晚,空掉的酒壶堆满一地。

“大人怕是醉了,那我们改日再叙吧。”

下人们将男人送回贾府,不出几日,贾府传来消息:“贾老爷旧疾复发,已于凌晨西去。”

一时之间,贾府上下,悲鸣不绝。

14

扬州城春节的烟火是她从没见过的盛大景象,东家的烟火还在盛放,西家又升起了璀璨的花朵,扬州城上上下下像一个炮仗,整个城市都在燃烧。

但倾城的心里却毫无波动,算是亲手替叔叔报了仇:贾孟亭,你看,我们注定不会在一起。

倾城手里玩着贾孟亭送给她的木雕百灵,她出走时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到包袱里的。烟花声声中,她想道:她往后余生都不会再会心动了,就像这只没有心跳的木雕百灵。

贾孟亭骑着骏马回来找倾城时,已经楼去人空,贾府也已经是贾家二叔当家了。

听说春风楼冬天的时候来了位姑娘,也叫倾城,人如其名,倾国倾城。贾孟亭一身黑色素衣,披麻戴孝,进了春风楼,不顾众人阻拦,找到了倾城房间。

看着眼前的女子,贾孟亭喉头上下颤抖,终究没有说出一句话,转身离开。

倾城这一眼之后,终于浑身瘫软,埋头大哭。

屋檐下有燕子叽叽喳喳的对话,倾城收拾好心情,替自己补好了妆,晚上,还有演出。

听说当朝新进状元出了家,成了和尚,众人唏嘘一片。

有人说,是因为贾老爷的死打击到了他,也有人说,是因为他心爱的女子成了妓女,甚至还有人说,是因为他心爱的女子是他父亲的女人…

总之凡尘纷纷扰扰,似乎都已经与如今的贾和尚无关了,众多烦忧都付与钟声,钟声一响,就撞碎了爱恨嗔痴,斩断了情仇缱绻。

15

贺子初天未亮就来到了码头,手捧着木盒,定定地站着。

倾城背着包袱,突然想到,她来时跟着叔叔大包小包的带了许多家伙事,没想到离开时,就这么一个小包袱。

远远地似乎看到码头有人站着,倾城笑道:“你这是特地来送我的吗?我可要感动了。”

贺子初上前,打开木盒:“这是我送你的生日贺礼。”

“你怎么知道今日是我的生日。”

“我关心你,自然知道。看,这是我亲手雕的扬州城的山水楼阁。”贺子初取出书本大小的木质雕像。山体流畅,楼阁清晰,整个扬州城的布局都浓缩在了这个不大的木头上,似乎还能找到此刻他们所在的码头。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手艺。”倾城突然想到一个人,只是那个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

“扬州城永远欢迎你回来,我…也永远欢迎你回来。”贺子初道。

倾城笑了笑,没有收下这个礼物:“谢谢你,我心领了。我们,以后有缘再见吧。”

跟船家打了声招呼,倾城在贺子初的搀扶下上了渡船,道了谢,挥手告别时,船身一晃,贺子初跳上了船。

“我想好了,既然你不再对扬州城有留意,那我就跟着你走遍天涯。”

此时借着微弱的晨光,倾城才注意到,原来贺子初身上也背了行李。

初生的日头还能清晰看见轮廓,柔和的红色光芒洒在渡船上,以及渡船上的三道人影上。春风徐徐,船家缓缓地撑着船,不禁唱起了船歌。

都说扬州城是天下的繁华所在,倾城只觉得,这座城也许永远都不能属于她,或者,她永远不会属于这座城。

和所有离经叛道的少年一样,她属于自己,属于远方,属于所有未知的想象。

-完-

余思月
余思月  作家 一个没有笔名的作者,微博@我是余思月豆瓣阅读/每天读点故事/有读故事:余思月。已出版《世界和它的悲欢》、《十年,梦一场》。转载请务必私戳授权,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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