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是神女,天下神战,她被帝君邀来助一臂之力。
“神北行。”这是对她下的命令。
战场风雨肆虐,一片茫然,她施以神力将混淆天地的风雨停了下来,帝君军队看清了敌方阵势,一鼓作气,蚩尤军队连连溃败。
终于神战以帝君的胜利而结束。
众神归位,帝君在人间建立了稳定而富饶的政权。
而她因染上浊气,法力失控,所处地界方圆数里寸草不生,干旱难耐。她的神力被封。无法归神女之位,帝君念她有功,在边远的赤水为她安置了居所。
她一人呆在赤水以北,那场神战之后从神位跌下,换来也只是帝君几句道谢与这赤水北孤寂的亭台楼阁。有时寂寞,便会到处走走,可到哪里哪里都会有干旱,百姓不再感激她了,心中的厌弃不好说出口,只得礼貌地把神女请回赤水以北。
那时,有人在钟山看到她,穿着一袭青衣,独自索然地走着,问起她的名字与来历,她便隐去自己神女的身份,自称献,来自赤水以北。
这人间更迭了几千年,远古的那场大战早已变成了传说,人们茶余饭后的谈笑。
赤水女子献隐在山林间,那方圆十里寸草不生,皲裂的土地与空气里没有一点水分,被人们称为旱山,鲜有人至。
帝君说她身上的浊气会随着时间而消去,献在等,三千年了,神女不用饭食睡眠,风餐露宿也能活下去,献另外建了一处房屋,用干枯的木头搭建而成,仿着自己原本在天宫上的住所,只是夏天阳光烈,屋子会烧起来,献只能站在远处看着房屋燃烧殆尽。
献连眼泪都没有。
又是一个阳光炽烈的夏日,献照常在旱山漫无目的地走着,她忽然听到一阵啼哭声,从岩石后传来,她绕到岩石后,看到是一个婴儿,她赶忙退后,怕自己的浊气影响到了婴儿。
怎么办,她不知所措,这几千年也有人类误入旱山,她都尽量把人类引导出去,可是婴儿,她该怎么办呢?
人类在旱山待久了会死的。
可是那婴儿啼哭着,没有一点想停下来的意思,献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婴儿也没有献意料之中的痛苦,反而定定看着献,咯咯笑了出来。
不知不觉走近了,献蹲下身,抱起婴儿,一块破麻布围着婴儿,献托着她柔软的身体,除却皮肤有些泛红外,都是正常的人类婴儿的模样,婴儿眼睛亮晶晶的,弯成了小月牙,胖乎乎的小手开心地舞动,献三千年来第一次笑了。
婴儿脸上还有未被太阳蒸发的眼泪,眼泪,献用手轻轻碰到那晶莹的水,那久违的温柔包裹了孤独了千年的她。
献留下了婴儿。
为了这个婴儿,献只得去冒险,悄悄去旱山边缘采摘果实,换成人类的装束去采买粮食,再匆匆赶回旱山。
那段时日是献最快乐的时光,献给那女婴取名“涟漪”,是那女婴给旱山带了了第一滴水。
女婴牙牙学语,献给她讲远古时候的故事,帝君与蚩尤的战斗,西王母昆仑神宫里的妖仙奇事。
小孩子拔节得快,不出几年,女婴长成了一个惹人怜爱的小女孩。
“涟漪呀,你看这个。”献用木头给女婴做了一匹小木马。
“谢谢娘。”女孩拥抱了献,献慈爱看着女孩,那双眼中有献曾有过的一泓清泉。
“娘,今晚上我们可以吃花生么?”女孩坐在木马上摇晃。
“当然可以呀。”
“娘,这世上,真的,只有我们两个么?”女孩望着看不到头的旱山,问献。
“...是...是啊。”献撒谎骗了女孩。
虽然她知道涟漪不可能永远被困在旱山,同自己一样,可是,还是想涟漪陪自己久一点,再久一点。
一天,献一早起来,身边睡着的女孩没了踪影。
献慌乱在住所里寻找,“涟漪,涟漪呀,你在哪呀。”
“涟漪,快些出来,不要让娘担心。”
“涟漪呀...”
献瘫倒在门口,她不能流泪,双眼像有万钧重。
她披上细纱走过旱山每一寸的地面,没有找到涟漪,她决定去人类世界。
西晋28年,北方大旱3月。
献从旱山出来,一路寻找涟漪。两个路人的话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旱灾有3月了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你听说过旱魃么?”
“旱魃?”
“对啊,传说是从旱山的恶鬼,是这场旱灾的罪魁祸首。之前几天有人看到从旱山走出来一个小女孩,都说她是旱山恶鬼的使者,要杀她祭天求雨呢?”
“小女孩?”
“你不知道,那小女孩生得奇,浑身泛着红光。”
“涟漪,涟漪。”献一把抓住路人,那黑眸仿佛要把路人的灵魂吸走。
“涟漪在哪?在哪?”献的面庞变得狰狞。
路人惊恐地瘫软下去,“涟漪?那,那女孩么?在,在,在宁城,今,今天下午酉时要行祭祀。”
献扔开路人,向宁城赶去,路人仰天,昏死了过去。
太阳西斜,落在了城墙上,城墙下有一根木柱,捆着一个女孩,女孩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娘,救救我。”
一路赶去,献闯进城门,祭场里人拥挤着,愤怒地叫喊着杀死旱魃。献听到了女孩的哭声,她大声安慰女孩“涟漪,不哭,娘来了。”声音却被淹没在人群中。
献扒开人群,兀地一声刀刺进肉体的声音后,哭声停止,人群响起欢呼声,刺进了献的耳中。
“啊!”她大喊起来,体内的神力慢慢冲出,要突破封印,人群散开,她看到女孩倒在了血泊中,一个带面具的男子在台上跳舞,手中的剑还滴着血。
“涟漪,涟漪。”献感到脸上有一丝湿润,泪,是泪啊。
她干笑一声,伸出手,那跳舞的男子被隔空提了起来,人群惊恐看着那面容平凡的女子,眼中的杀意与恨意,将要涌出来。
人群四散而逃,祭场如焚火地狱,献把那男子从高处摔下,血肉横飞,而后发出尖叫,那叫声响彻天际,人群根本逃不过那声音,纷纷被摔倒在地,如千万根细针插进脑中。
祭场里的人没有逃过。
献走上了祭台,松开了捆着女孩的绳子,将女孩抱在怀中。
“涟漪啊,对不起,娘来晚了,对不起。”
“三千年,我被困了三千年,我没有怨言,孤单和忽视,哪怕厌恶我也都承受,只是,只是为何,还会等来这种结局呢?”
她的眼泪落在了女孩的脸庞上,女孩的皮肤隐隐现着的红光,渐渐黯淡,暗沉了下去,晚霞也彻底没去。
献生出尖牙,皮肤变得青黑,浊气完全占据了她的身体。那晚,宁城一夜变作了鬼城,谁也不知道那天夜里发生了怎样恐怖的事情,传说祭场的死尸复活,啃食宁城的活物。
天将亮,献抱着涟漪去往坟墓。
“你为何要造魔。”清早宁城来了两个道士。“本来那女孩就是神女的灵元,若她长大,神女就可以清除浊气,恢复神力。”
“你不明白么?这天上已经没了她的位置了,若她回去,天庭必将再引发争斗,届时三界混乱,不知又是多少生灵涂炭。我们谁也杀不死她,除了她自己,只有这个方法了。”
“可是宁城。”
“也是没办法的事。”
旱魃,是能引起旱灾的鬼怪,有一口气不能咽的尸体会被旱魃控制,为害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