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淑敏曾经说过:凡是自然的东西都是缓慢的。太阳一点点升起,一点点落下;花一朵朵开,一瓣瓣地落下,都慢得很。
那些急骤发生的自然变化,多是灾难,如火山喷发、飓风和海啸。一个孩子长大是很慢的。
1
我曾经有个外号叫“猫猫”,以前没有几个人不知道,后来就剩下我自己知道,像是独守秘密一一般,偶尔一一个人翻阅,这感觉多少有点儿落寞。
有一天走在路上,听见一个甜甜的小女孩叫唤着“猫猫”。
我回头,看到她站在一家商店门口,用小手指着被安置在宠物店门口笼子里的小猫咪。三色花纹,孤单单一只缩在里面,大眼睛打量着小女孩,异常安静。
早春的阳光还不太暖,周遭的花色也不太艳,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想想心事,还有以前这个外号的由来,跟我走路的样子有关。
十来岁的女孩子,却异常的安静,一双大眼睛安静的看着你,无论何时,都是一幅宠辱不惊的样子。
留着平刘海,厚重的头发盖过耳朵,穿小皮鞋,天生有股倔强的骄傲,不开心时就低着睡觉,开心时就像打量着周遭,观赏着人群。时间久了,班里就有同学叫我猫猫。
“那个行为举止像猫一样的女生”,他们这样称呼的说说。
但似乎这并不是一个多么具有辨识度的称呼,在班级里大多数人都知道,但是隔壁班就无人知晓,随后就没有人再附和了。只有他,一路叫了下来。
猫猫,.....慢慢地,倒觉得这个称呼顺耳了很多。
就那样莫名其妙地因为一个称呼变成了朋友。他名字里带个“圆”字,我就叫他“汤圆”。
他说他希望以后可以做面包师。但是后来,他并没有做面包师,而是当了面包店里的收银员。
年少的青涩可以让人记住纯美,也让人难以释怀断节的疼痛。一场考试就足以让原本阳光的少年溃不成军。
那一年,我考上了重点高中,他在原来的学校复读。
每个月他都会给我写信,说些稀松平常的周边趣事。高中后课业一下子重了许多,我的回信多是些起来总是那么没有耐心。
可一年后,他还是没有考上高中。我写了长长的信给他,母次,都郑重其事地告诉他:只要努力,环境的差异并不能决定什么。
任最初的沮丧过后,他也会热切地回信给我,表明自己上进的决心。
慢慢的我们就淡了,再也不通过信件交流,即使知道对方qq在线,也是难以点进去和他说一声,近来怎么样。
2
高一时,我喜欢上了一个酷酷的男生。
那年冬天的某个下午,作为化学课代表的我从办公室抱着查月考卷子出来。
在路过某个教室时,一只篮珠飞了过来,差点儿砸中我的脸。我急忙躲过,有个高高的男生跑出来,弯腰捡起球,万分抱歉地朝我笑笑说:对不起啊。
他有着很好看的笑容,我可能就是在那一瞬间惊艳了吧。很快我就“调查”到了他的名字。
我的后桌在听闻我对那个男生有好感后,惊呼自己和他是邻居。
原来这个男生的父母离异多年,在父母签下离婚协议的国天,他就高家出走了。
他父母找了他好久,终于在垃圾堆里找到他,当时,饿了好几天的他差点儿死样。可这也没能阻止一个家庭的解散。再后来,他父亲病重,常年瘫痪在床,直到今天。
有趣的是,另一小拨儿女生也听说我对他“有意思”同样贡献了她们掌握的资料:他家境富裕,父母对他非常宽容,从来不约束他;他游戏打得很好,经常在网吧里包夜玩游戏。
几个小时前我只是看到了他一个瞬间的笑容,可转眼,一个用美丽的谎言来维护自己小小虚荣心的男生形象就在我心里树立了起来。
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同情他,但是这种“知情”倏忽让我觉得和他亲近了一些,也特别了一些。
3
我心动了。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图书馆,他坐在临窗的位置上,那阳光洒在他黑色的头发上,给他的头发外层染了一层金光光芒。
我坐在他对面,看着他一下午,从一本书换到另一本书,不间断的学习,十分让人钦佩。
然而,我只是去上了个厕所,少年已不知去向。
第二次见到他是在操场,他穿着运动服在挥洒着汗水,我坐在看台上看他跑了一圈又一圈,不停歇,我想,他真是个有毅力有计划的人。
第三次见到他,是在我大一的寒假回家那天。
高铁上人来人往,只有他戴着耳机,看着平板上播放的无字幕电影,我们离得很近,就一个拳头的距离。
在我犹豫要不要打开微信,去要一个微信号,算是认识一下,交个朋友。
但是我还没付诸行动之时,我看到了一只白静修长的手拖着手机,我疑惑的抬头看着他。
他笑了笑:“可以加你一个微信吗,我们是同个学校的,回学校也可以有个伴。”
我顺水推舟加了他的微信。
他的头像是只卡比兽,很可爱。
但是,我们从没聊天,只有一句相互祝贺的新年快乐。
直到开学前,他才通过微信联系我,问我有没有买票,如果方便,可以一起回学校。
我表达了赞同的意愿,我心里十分窃喜,这是一个相互彼此了解的机会。
再后来,我们联系越来越多,在暑假回家的高铁上,他向我表白了。
“我很在意你,我想这是喜欢。我们可以在一起吗?”
他期盼的目光在我绽放出笑容时转变成了惊喜。
他喜欢安静的女生,这是毋庸置疑的,他也是个安静的人。
暑假时,我们时常相约在咖啡厅学习。午夜时连麦聊天,诉说心事。
游走在大街小巷,在街边的某个角落,我们接吻了。
直到今天我仍然记得我们的初吻。
他软绵绵的嘴唇,带有淡淡的橘子的香甜。
他僵直地站在我的对面,四瓣嘴唇紧紧地贴合,但谁都没有动一下,他只是用手轻轻的抓住了我的胳膊。
后来他告诉我,那天他特意吃了橘子味的口香糖,希望我以后吃到橘子时,能够回想起我。
但是,他的罪恶的小心思没有实现,我再也没有和其他男生接吻,我们也没有分开。
毕业季没有打倒我们,因为我们一致赞同回老家发展。
回家乡后,我找了份工作,收入不高,但是过得去,偶尔也是能放纵自己出去旅游,不用对自己想要的东西恋恋不舍。
他回家乡后开始创业,收入不菲,第三年,我们就拥有了一个家。
第四年,我们结婚啦,我想起结婚那天,爸爸跟在我的婚车旁慢慢地走,我在窗里,他在窗外。他目不斜视地观察着路况,而我也不敢看他。我怕看一眼眼泪就会掉下来。
结婚证是我们第三次相遇在高铁若干年后的同一天领的。
他说,在向我要微信前,他一共见了我4次,一次是在下雨天,路过时,他觉得这个姑娘很淡定优雅,第二次是在图书馆,我就坐在他的对面,他全程不敢看我,只能一遍一遍压住心中的紧张,超前完成任务。第三次是在蛋糕店,我只买了一杯牛乳。第四次是在图书馆湖旁,我正在对着天鹅发呆,很是可爱。
他那天穿了西装,很帅,当他郑重的盯着我的眼睛,许下了一个坚定的诺言:“我愿意。”
一切都那么美好安然。
第五年,我们拥有了一个孩子。她很小,小到脚趾只有我半个手掌大小。那天,他兴奋的笑着对我说:我们有孩子了,我要当爸爸了。
我突然发现,他笑起来,额头上已经有了一些细纹。
第十年,他做生意被骗了,留下了一小股债,他那天抽了一地的烟,到了早上快破晓时,我感受到他吻了吻我的嘴角,轻轻的关上门。
留下了香橘的味道。
第十五年,他东山再起,凭借以前积攒的人脉和市场上难的的口碑又一次做大了。
天天都是喝的烂醉,由秘书抬回来。
我亲了亲他,只有一股酒味。
第三十五年,我退休了,开始了老年生活,孩子每周都会带着另一半回来看看我们俩,陪我们唠唠家常,孙子就在一边看看书。
他常常拉着我去楼下跳跳广场舞。我经常拒绝他,这热闹的场合不适合我,后来,他也就不去了。
第四十年,我们养了一只橘猫和一条狗,边牧很聪明,猫就喜欢躺在阳光下晒太阳。它们从不打架,时常腻在一起。
第六十四年,他走了。没什么病,就安静的去了。
猫啊狗啊也早去了,只留下我一个人,我也多想去陪陪他,应该快了。
第六十五年,我意识到我的生命走到了重点,恍惚间,我看见一个熟悉的少年像我走来,温柔的叫我猫猫,给了我一颗橘色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