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拍数
文/沈熊猫
心跳只有心上人才听得到。
超级月亮降临那一夜，秦梓清和室友们挤在窗边，共用着凑钱买来的望远镜，看着天边的大月亮。
看着看着，四个人讨论起来。她们先说起满月和特殊星象带来的奇异事件，又不知不觉聊到了满月许愿。
室友A说：“如果我们对着超级月亮许愿，会不会愿望也变得很超级？”
秦梓清说：“那你试试。”
“那必然是你试试啊，你暗恋了盛宴那么久，你快点许愿让盛宴听到你的心声！”室友A推了推秦梓清。
秦梓清挠头，抬头看着月亮。寝室里的灯关着，只剩圆月清辉铺撒在窗台上，如同一层薄霜。
她想了想，双手相扣，对着月亮闭上了眼。
1
隔日，秦梓清起床晨跑。她换好衣服，室友A拉开蚊帐，睡眼蒙眬：“昨天我们不是半夜才睡吗，你还能跑步？”
秦梓清点了点头。
“为了盛宴，你真的拼了。”
室友比出大拇指，秦梓清轻笑出声。她拿了钥匙，轻手轻脚地走出寝室。
清晨的学校还未苏醒，四周只有鸟鸣。她走到操场，四下看了看，盛宴还没来。
她做好热身运动，戴上耳机，沿着塑胶跑道跑圈。
跑了几圈，秦梓清觉得今天跑步格外轻松，轻松到让她觉得有点不对劲。
秦梓清边跑边低头打量自己，正在思考哪里不对，突然撞到了一人。秦梓清被绊了个正着，身体前倾，眼看就要扑倒。
那人拉了她一把，扶着她站好后问：“同学，你没事吧？”
这声音耳熟到让秦梓清有些不可思议。
她呆在原地，看着眼前的男生。他眉眼幽深，鼻梁高挺，一张唇更是棱角分明。
她居然和盛宴撞了个满怀？
秦梓清双手掩住胸口，深吸了一口气，假装平静地说：“谢谢。”
盛宴颔首，说：“小心点。”
秦梓清盯着他的脸，不一会儿又移开了眼睛。秦梓清暗想，为什么这种激动人心的时刻，她一点都不慌张呢？难道是因为惊喜过头，整个人都呆滞了？
秦梓清道了谢，转身后又回到跑道上。她的脚步不疾不徐，盛宴的速度也和她相差无几，两个人一前一后，有种难言的默契。
跑着跑着，秦梓清终于明白自己哪里不对劲了。
她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
放在往日，不管是室友调侃还是见到盛宴，她都会心跳变快，更别说摔入盛宴的怀里这种事了。
而且她今天连跑了好几圈操场，都没有往常一般的心跳。
秦梓清停下脚步，双手按在自己的左胸上。她闭上眼睛仔细感受，怎么也摸不到扑通扑通的心跳。
她不会是死了吧？
想到这里，秦梓清狠狠地掐住胳膊上的肉，一拧一拽间，她痛呼出声。她摸着胳膊想，能感觉到痛，应该不是死了。
但为什么她摸不到自己的心跳呢？
秦梓清越想越慌乱，她的异状引来了盛宴。盛宴跑到她面前停下，问：“同学，你没事吧？”
秦梓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那张清秀的脸上露出茫然的表情，让盛宴也紧张起来。
这时，秦梓清伸手，贴在盛宴的左胸处。
扑通扑通，她感受到盛宴的心脏在胸腔里跳动的节奏。她撤回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一片死寂。
盛宴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镇住，一时间面红耳赤，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这还不算完。秦梓清突然抓起盛宴的右手，贴在了自己的左胸处。她问：“你摸得到我的心跳吗？”
盛宴的脸从桃子红直接变成了车厘子的颜色。他感受到手下温软，还有那蓬勃有力的心跳，不知该说点什么才好。
他想，这是什么新型耍流氓方式吗？
2
秦梓清回到宿舍让室友们摸过她的心跳，室友们也摇头，直说感受不到。
秦梓清告病回家，父母也摸不到她的心跳。父母担心得不行，将秦梓清送去医院诊断。医生用听诊器可以听到秦梓清的心跳声，说她身体健康，只是心跳很弱，无法用手感触到。
一夜间心跳变弱，这是怎么回事，她无从知晓。
秦梓清返回学校，路过操场，突然想到了盛宴。她想，那为什么独独只有盛宴才能感受得到呢？
心跳这个东西，放在平日根本无人注意，可一朝听不见，就闹得秦梓清惴惴不安了。
思来想去，她决定再去找一次盛宴。
自那次晨跑以后，盛宴被秦梓清的异样举动震撼了。他改了早起晨跑的习惯，去健身房办了张卡，变成每晚去健身房锻炼。
被室友和同学问起，盛宴只说：“没什么，只是想试试别的健身项目。”
可谁能想到呢，看似冷漠的盛宴一去操场就会想起秦梓清的脸，接着就会脸红，从脖子到耳根到脸颊，仿佛被刷了一层红漆，经久不退。
在此之前，盛宴其实是知道她这个人的。
晨跑时总会遇见，下课后偶尔会打个照面。唯一一次交流好像两个人在商店见到，他要买水，却忘了带校园卡和现金。而她从后面出现，帮他用校园卡买了一瓶矿泉水。
盛宴本想留下她的联系方式方便还钱，哪知女生一溜烟就跑走了。
当时他以为秦梓清挺害羞的。可这次的事件颠覆了他的想法，也让盛宴不自觉地更加关注他。
她是艺术系平面专业的女生，学校五号楼四楼走廊有她的装饰绘画作品。他曾假装无意路过，特地去看了她的画，还挺有意思的。
除此之外，盛宴了解到，秦梓清曾经和他在同一所高中读书，可盛宴完全没有印象。
他联系高中同学，同学说：“我知道她。秦梓清是隔壁班班长，一个很可爱的女孩。”
被同学一说，盛宴的心底莫名产生了怪异的悸动，他抿了抿唇，试图将这种情感驱逐出境。
同学头次见他打听一个女生，追问：“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是不是……”
后面带着一连串邪笑，笑得盛宴毛骨悚然。
盛宴刚准备回答，哪知寝室门口响起急促的敲门声。盛宴以为是忘带钥匙的室友，于是匆匆挂断电话，起身开门，只见一张汗津津、粉扑扑的苹果脸凑到自己眼前。
是秦梓清。
盛宴一见秦梓清，立即倒退好几步。他抓着床铺楼梯，一脸绯红：“你……你不知道女生不能上男生寝室楼吗？”
“来不及了。”
秦梓清两步上前，一把抓住男生的手，再次将他的手贴近自己的心脏处。
“你是不是女流氓啊！”盛宴几欲崩溃，一张俊脸像快要滴血。
“你有没有感受到我的心跳？”秦梓清一脸严肃，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那蓬勃的心跳在他的掌心处绽开，像是小鼓咚咚，敲得他的指尖微微颤抖。盛宴咽了口口水，艰难地道：“当然感觉到了啊。”
“那就更不对啊。”秦梓清冲他吼道。
凭什么大家都听不到她的心跳，唯独盛宴可以听到？
两个人正僵持，也没人注意到寝室门没关。盛宴的室友啜着冰棍走回来，就见盛宴一只手按在女生的胸口，吓得冰棍掉落到地，大叫出声。
3
要不是秦梓清溜得快，她就要被闻声而来的宿管阿姨抓个正着。
为什么只有盛宴能够感觉到她的心跳呢？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回到宿舍，秦梓清和室友们聊了半宿。三位室友分析来分析去，得出一个结论：“因为你喜欢他。”
秦梓清欲哭无泪：“我觉得你们在骗我。”
“那要怎么说你才会高兴呢？”室友A反问。
室友B猛地一拍大腿，说：“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怎么回事？”众人异口同声。
“你记不记得超级月亮出现的那一晚，你对月亮许愿了？”室友B问。
“对对，你对月亮许了什么愿？”室友C连忙追问。
“就是……让盛宴听到我的心声啊。”秦梓清说。
“月亮满足了你的愿望啊。”室友B说。
秦梓清半是呆滞地捂着自己的胸口，心想，这月亮的理解能力也太字面理解了吧？她说的心声是心底的话，而不是心跳！
后来秦梓清还是给医生打电话询问了一番，医生在电话那头说：“可能是男生比较敏锐，听觉和触觉异于常人，所以能察觉你的心跳。”
不管怎么样，秦梓清还是觉得很无奈。她倒在床上想，再也不要乱许愿了。
那天过后，秦梓清看到盛宴就绕道走，之前摸清了盛宴的作息和课表也是有好处的，现下倒是避免了尴尬。
可天不遂人愿。一天秦梓清上体育课，投篮时使劲太过，手里的篮球越过整个篮框，又飞过操场铁网，直直地朝着路人砸去。
好在路人身手矫健，接住了那颗飘忽不定的球。
秦梓清小跑出操场，迎面和“路人”盛宴撞了个正着。她呃了一声，嘀咕道：“不对啊，你这个时候应该在上经济学的课啊。”
即便她声音小，盛宴还是将她的话收入耳里。仔细想来，他以前常常见到秦梓清，如今却不怎么遇见她了。
盛宴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左手还转着那个篮球。他问：“你扔的球？”
“不好意思。”秦梓清乖乖巧巧地低头认错。
见她那副和之前大相径庭的娴静模样，盛宴觉得奇怪，这女孩到底是个什么性格？一时狂放，一时内敛，一时害羞，像个多棱体。
体育老师见是盛宴，大声招呼：“盛宴，来示范投球！”
女生队伍里一阵骚动，有谁不想看经济系系草投篮呢？系与系之间的篮球比赛总会让人挤破头，尤其是经济系登场，更是让人轰动。
一来经济系实力强劲，二来就是盛宴让人疯狂。
“来了。”
盛宴看了一眼身旁的秦梓清，歪了一下头，示意她跟上。秦梓清小步跟在盛宴身边，他边运球边走到篮框下。
两个人第一次这样并肩同行，秦梓清捂着胸口，忍不住叹气。
如果放在以往，心跳一定爆表，可惜现在她察觉不到这种忐忑又甜蜜的心境。
“秦梓清。”
突然被点名，秦梓清抬起头。盛宴举着篮球看着她，说：“球要这么投，不能像你那样抡。”
话音落下，篮球从他的手中跃出。他漂亮的手势停在那里，让秦梓清看得目不转睛。
唰的一声，篮球进了，完美的三分球。
在女生们热情的邀请下，盛宴又示范了几个进球。大家心满意足，终于放过盛宴，开始各自的练习。
秦梓清看着盛宴的身影，突然想明白了。
感受不到心跳又如何，她的眼睛还是会找到他的方向。
盛宴留下来帮助老师指导女生投篮的姿势，他先是背着手站得远远的，只是口头指点。轮到秦梓清上场，她笨手笨脚的样子像极了一只企鹅。
盛宴看得好笑，不自觉地上前帮她摆正双手的位置。两个人的距离不过咫尺，周遭嘈杂，他却将她热烈的心跳收入耳中。
怦怦，怦怦。
盛宴说：“不要紧张。投球就是顺势而为，瞄准篮框投出去，其余的交给天意。”
秦梓清定了定心神，篮球从指尖划出，她的手还停在半空中，只听到清脆的刷网声。篮球进了。
秦梓清喜不自胜，转身冲盛宴举起双手。男生会意，四只手拍在了一起。
秦梓清的微笑就这样轻而易举映入了盛宴的眼帘。
他的心跳轻而易举被这样的笑容勾出了和平日不一样的频率。
4
那天以后，秦梓清觉得盛宴的态度和以前不同了。以前的他是客气而疏离的，现在的他总带着几分好奇和探究出现在她身边。
偶尔在食堂遇见，盛宴会盯着她的小餐盘看许久。再一转身，盛宴居然要了和她一模一样的饭菜。
就这么来去好几次，一次相遇，盛宴走到秦梓清面前递了一张纸。他很是严肃地说：“据我观察，你有点挑食。研究了几天你爱吃的菜，我觉得这么安排可能更适合你。”
秦梓清将纸展开，纸上安排了每日的午饭菜单。更让秦梓清惊讶的是，盛宴细致到还在菜品后备注了打菜的窗口。
接收到来自男神突如其来的关怀，秦梓清真是倍感意外。她还没来得及道谢，盛宴转身就走了。
秦梓清回寝室向姐妹们讲述这一奇遇，三位室友连连惊呼。
室友A说：“神了这是，你的单相思终于有回应了！”
真的是这样吗？秦梓清摸了摸胸口，又叹了一口气。
被喜欢的人回应，明明应该欣喜若狂，可没有心跳提醒，反倒变得平常。她实在没办法感受到“心动”是怎么一回事，这个时候，她觉得很遗憾。
秦梓清越来越习惯感知不到心跳的日子。
私下里，秦梓清还算是开朗的人。而被众人注视或者公开讲话时，她就很容易结巴到失语。她的心跳剧烈，很影响情绪。
秦梓清每次上课发言或被点名，总是心怦怦跳，紧张得狂吞口水。
而现在心跳变弱，紧张感也就相对减弱了。发言时，她再不会狂吞口水、结结巴巴，能够较为正常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了。
久而久之，老师觉得秦梓清主动了不少。加上她的专业技术不错，老师带着她参与了学校的新项目。
学校门口新修了地铁站，为了凸显人文气息，学校主动包揽了地铁口墙面装饰的活。学校艺术学院名声在外，学生老师齐上阵，一定能将地铁F出口画成最靓丽的风景线。
秦梓清也跟着老师在没课时带上颜料桶和刷子，去地铁口画壁画。
偶尔放学人来人往，秦梓清还能在人群中看到盛宴的身影。
也不是两个人太有缘，你喜欢一个人试试，千百个人里他都是绝对显眼的那一个。
她收敛心神，继续完成任务。正在收尾，秦梓清的后背冷不丁被人戳了一下。她转身，画笔一甩，飞了盛宴一脸蓝色的颜料。
两个人面面相觑，那颜料挂在盛宴的左眼下，像一颗蓝色的眼泪。秦梓清再也憋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盛宴有些窘迫，拿手去蹭脸上的颜料。秦梓清连忙抓住他的手，说：“别别别，小心揉到眼睛里，我来帮你。”
秦梓清找出湿纸巾，两个人坐在地上。她和盛宴离得很近，两颗脑袋几乎抵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