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消失在路尽头

2020-08-16 11:02:51

爱情

少年消失在路尽头

她那时一直想不明白,明明是炎热的夏日,文文弱弱的少年为何总是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像是行走的粽子,时隔多年,那些伤口再被人拿出来放在眼前的时候,许诗皓总会痛到难以控制。原来难得不是爱本身,而是发现爱的漫长历程。

我一直流浪,你换了几站

许诗皓上完周五最后一节课,刚从教室走出来,将手机的静音关掉,就有很多条消息在界面滑动,原本安静的走廊里瞬间变得吵闹,她把耳机插进了手机里,确保消息提示的声音不会再吵起来,才低着头不紧不慢的往教师宿舍走。

等她收拾完自己沾满粉笔灰的手,将蹭到白粉的衣服脱下来扔到洗衣机里的时候,消息好像停止了。

许诗皓拔掉耳机,打开了群聊天框,一条一条的往上查看信息。

群是她读职高的时候加的班级群,她没怎么说过话,很多的时候都是打开页面看着他们一言一语的聊着,就算偶尔有人提到自己了,她也还是保持安静。

寂静了差不多有半年的群突然炸开锅,无非就是清明节到了。

她正想的出神,高中时期和她玩的不错的闺蜜在微信给她发消息。

“你记得时间不?”

“记得。”

“那群臭八婆,气死我了,从周煜之走后,每年都要这样,你别理他们。”

“没事的,我都习惯了。明天记得来车站接我,我早晨六点的飞机。”

闺蜜估计是在哄孩子,隔了好久才回了个嗯过来,许诗皓将洗衣机里的衣服拿出来晾好,穿着拖鞋就去了楼下。

清明将至,很多人都在大街上烧纸钱,黑色的灰飞的到处都是,这座本来就不怎么能看得见太阳的城市更暗了,天灰蒙蒙的,还不时有雨落下来,惹人心烦。

她买了很多的纸钱和蜡烛,打包好了从学校楼下的快递站寄了出去,赶紧跑着回家。

不像别人送鲜花,她每年买的最多的东西就是蜡烛,她记得,那个男孩子,好像一直很怕冷,哪怕是炎热的三伏天,他都要在校服底下穿很多的衣服,不到万不得已,学校那套红色的冬款校服,他也是不会脱的。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记得清楚。不管走到哪里,清明那天她总要回去看看他的,就像他当初跟在她身后,一点一滴记着她的一切生活习惯。

收拾完行李后,她早早就上了床,可翻来覆去的几十遍,却怎么都睡不着,她索性闭着眼睛,在脑海里一遍遍的描绘他的眉眼,远山眉,桃花眼,嘴唇薄又浅,老人总说生的这副面相的人多是风流种,偏偏周煜之不是,他与薄情沾不上边,甚至,情深至极。深到,丢了性命。

那情,是给许诗皓的。

最开始的那一秒,有些事情注定到老

她和他相识在十年前。

那个时候许诗皓是万万不可能和教师这个职业挂上关系的。她是职高有名的问题女生,染五颜六色的头发,打双排的耳洞,忽视学校的校规,校服永远都是崭新的放在柜子里,时间久了竟然生出霉斑来。

她记得很清楚,周煜之招惹她的那天是个周五。北方的城市,不会有像南方那样长的梅雨天气,但要真正下起雨来,却也会好几天让人看不见太阳。

许时皓最讨厌下雨天,尤其讨厌听见雨滴从屋檐上落下来,掉到地上与其他水滴融入到一起的声音,她会觉得恶心,头晕。

那个早晨她依旧没参加早操,趴在桌子上半梦半醒的睡着,冷不丁的有双手摸了一下自己的手,那双摸她的手温度低的吓人,许诗皓感觉比放在冰柜里五毛钱一根的冰棍还要凉。

她被冷醒,睡眼朦胧,一股火气莫名的往胸口蹭,从来没有人敢在她睡着的时候碰她,还用这样冰冷的手。

于是她理所应当的发了脾气,抄起桌子上的铁质文具盒就向那人扔了过去,不偏不倚,里面有一把小刀,小刀被甩出文具盒,划到了周煜之的眼角,他的眼角,马上就红了一片。

是血。

班上的人虽然都是些不爱学习的差生,本质却不坏,除了许诗皓,极少有人参加打架斗殴,见到这样的场面,有几个女生吓的跌坐在地上,哭出了声来。

许诗皓站在桌子旁边,看着这一切没动。

“你刚才摸我干什么?”她冷眼看他用一只手捂着自己流血的眼角,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老师让你去办公室。我叫你,看你没反应,才摸你的。”

许诗皓深呼吸了一口气,紧接着走到周煜之面前,将他拽到了教室门口。

“你站这别动,我回来了带你去医院。听见没?”

男孩子没被遮住的另一只眼睛亮亮的,里面好像有泪花在闪烁,他疼的厉害,却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

许诗皓转身往老师的办公室里走,走路的姿势有点别扭,周煜之看了一会儿,发现她的右腿发不了力,走的那几步,似乎都是左腿在使劲儿,以至于身体有些倾斜,所以看起来走路很怪。

他靠在墙边,忍着脸上火烧火燎的疼,等那个像刺猬一样的女孩儿回来。

过了差不多有二十分钟,她回来了,脸上多了个巴掌印,周煜之想起来自己在办公室里看见的那个男人,心里明白了些什么。

“走吧。能看见吗?要我扶你吗?”

周煜之摇了摇头,表示自己能看见,不需要别人的帮助。她们打车去医院,两个人都没带伞,下了车后雨势开始变大,周煜之刚从出租车里出来,头上就被人罩了一件衣服,他的视线被彻底挡住了。

女孩的声音轻轻的,没有了之前在教室的冷淡,轻到周煜之听不出来她的情绪。

“别动。我带着你走。水滴落在伤口里,会结疤的。”

少年在衣服下面也轻声嗯了一声,脸却像被火烧了一样,红到了耳朵根,全然忘了自己身上的伤来自何处。

后来的很多次,他带着身上的伤,想从她的口中得到些安慰,每得到一点,他都会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开心到忘了那些伤,原本是谁赐给他的。

我们的爱情,是你路过的风景

医生帮他简单的处理了伤口,又让许诗皓去西药窗口拿了药,叮嘱了药的用量,两人就离开了。

周煜之刚打算下医院大楼的台阶,被许诗皓拽进了伞里。

“说了不能碰水,你听不懂人话?”他低着头不知道回什么,原来许诗皓趁着他没注意,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把雨伞。

许诗皓将人带到了小吃街,在一个摊位前坐了下来。

“老板,两碗兰州拉面。他的不加辣椒,不加香菜。”

老板高呼一声好嘞,转身去拉面。

周煜之看她从容的拿了烟出来,在风的吹拂下勉强着点燃了一根。像是很久没喝母乳的婴儿,神情满足,有种憨态。

看着看着,周煜之突然笑了出来。

许诗皓抬头看了他几秒,才发现,他笑的时候还有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她恶作剧般的将烟吐向了男生的脸,看他一瞬间被呛的咳嗽,咯咯咯的笑起来。

“一双桃花眼,看谁都多情的人,你笑什么?我那么好笑?”

周煜之觉得可能自己再次惹到了她,她那笑不达眼底,比没笑的时候神情还要冷上几分。

少年吓的赶紧摇了摇头,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他在对面偶尔抬头看她一眼,又迅速的低下头去,嘴唇蠕动了几次,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许诗皓将脚踩在板凳上,吐着烟圈瞪他“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那个……”少年轻启皓齿,唇红齿白,“”你怎么知道我不爱吃香菜?”

许诗皓头都没抬,说“你是不坐我后边?每次中午不去食堂吃饭,将饭盒里的香菜挑出来,你挑的次数多了我就记住了。我从来没见过谁可以这样挑食。”

周煜之看着端上来的面,耳根红了又红。

后来周煜之的脸长好了,虽说没碰到水,却还是留了小小的印记,像一条细细的虾线,留在他的眼角下方,细看了更让人觉得惊艳。

他们回学校之后又像从前那样,许诗皓还是整天趴在桌子上睡的没有知觉,什么课外活动都不参加,周煜之坐在她后面,却没有机会能和她说得上话。

因为他怕,怕她像之前那样,甩东西过来打自己。

那是高一刚入学时候的周煜之和许诗皓,没有任何的自我介绍,他们就以不打不相识为名,成为了彼此生命里最特殊的存在。

许诗皓觉得他一个男孩子很菜,周煜之觉得她太过于极致,不理智。

经过多少年,伤痕才会看不见

七点四十五分,许诗皓的闺蜜在机场的接机处等到了她。

她穿一身黑色的,及其简洁的长裙,一头长发轻挽成卷放在脑后,用一根黑色的皮带束缚着,脸上没有妆容只涂了口红,为了遮住苍白的嘴唇,她的脸色也苍白。

她像是从什么遥远的地方跋山涉水而来,看的闺蜜心惊肉跳的,怕她突然就翻倒过去。

许诗皓将行李放进闺蜜的车里后,自己打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

“我们直接去墓地吧。我想见他。”

闺蜜没说话,发动了汽车。许诗皓没什么力气说话,走的时候一口东西都没吃,上了飞机更是耳鸣到怀疑人生,现在好不容易落了地,她只觉得困。

闺蜜将毯子拿出来给她盖上,没一会儿,她又呼吸均匀的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铺天盖地的,都是白色的雪花,天地大到空寂,她只觉得荒凉。

隔了很久,她才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恍然间想起来,那是他们认识的第一个冬天。

他们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过话,从认识之后,班级里的同学进进出出,多少会打个照面,偶尔大家也能互相和不认识的同学之间聊上一两句。

可大家惊讶的发现,一整个学期快结束,除了周煜之,似乎没有人和许诗皓说过话。

那天的雪下了一整天,临到傍晚了,吃过晚饭回到教室的同学说,外面的雪越来越大了,周煜之看着自己面前空无一物的桌子,起身去了老师办公室。

老师说许诗皓今天来学校了,而且找她请假,她没批准,怎么?人不在吗?

周煜之叹口气,两步从教研室里跑出来。

她两节课之前还在桌子上的,学校的墙,以防学生趴出去,砌的一年比一年高,上面还安装了电网,她就算本事再大,没有请假条也出不去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还在学校,眼看着天快黑了,周煜之拿了手电筒出去找人。

他在学校转了很大一圈,最终在操场那颗早就光秃秃了的柳树下,发现了坐在雪里,被雪覆盖到白了头的许诗皓。

他没有说话,关了手电,慢慢地蹲在了她的身旁。

许诗皓抬起头,眼睛红肿,“怎么?现在不怕我了?”

话说出口才发现,嗓子早就哑了,一句话,半句卡在了喉咙里。

周煜之将背后的书包拿下来,掏出里面的衣服,是一件红色的冬款校服,然后抓着她几近僵硬的手,把衣服套在她身上。

“这么冷的天,为什么不穿棉服?不冷吗?”少年鼻子被冻的通红,嘴巴也是,小脸很苍白。

许诗皓看着他冷的抖,很不解。

“明明在这里挨半天冻的是我,怎么你比我还冷?你底下穿了那么多。”

他笑了笑。“我天天喝药,从小身体就不怎么好,所以特别怕冷,你别笑话我。三伏天我都不敢穿短袖。”

许诗皓没想到他这么怕冷,才几分钟而已,脸已经开始青了,原本抑郁的心情也一会儿散,,抓着少年就往教室跑。

教室里有暖气,她们这学校虽说破点烂点,冬天倒也真不怎么冷。

回到教室后,周煜之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他看了一眼坐在前面的许诗皓,用便利贴写了个小纸条扔了过去。

纸条上写:你怎么了?为什么难过呢?现在好点了吗?

一分钟后,纸条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纸团,被扔到了他的桌子上。

:因为渣男,现在也不好。我没有刀,也出不去,不然就砍了。

周煜之想起自己的脸,浑身一冷,赶紧又写了张纸条过去。

你别冲动,那样不好。

原本安静的教室里突然响起许诗皓的笑声,讲台上的老师瞪了她两眼,喊了声安静她才停下来。

半晌,她回了纸条过来。

谢谢,你很可爱,我被你萌到了。

周煜之看着她五颜六色的脑袋,在那张纸条上画了个小小的心,然后把纸条放进了桌上的笔袋里。

说来也奇怪,明明一年有四个季节,可许诗皓记得的,却只有冬季,大概,是那个男孩子,总在冬天的时候,才像只懒猫,什么都不怕,懒羊羊的趴在桌子上一整天吧。

“诗皓?诗皓?”她听到有人叫自己,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才发现是闺蜜。

她们到地方了。

街角那个相似的背影,他不是你吧

好像一到清明节,雨水就会特别的多,许诗皓和闺蜜打着伞往墓地走,还没到跟前,就看见黑压压的站了好多人。

她大概扫了一眼,看出来大多是当年在职高的同班同学,都穿着黑色的衣服,围在周煜之的墓前。

那些人认出了她来,都用不一样的眼光打量着她。

她坚定不移的往前走,胃却疼的在抽搐。这都快十年了,她们就像不厌其烦的,每年都要跑来羞辱她一番,好像她察觉自己迟来爱,是一件多么羞耻的事情,好像她当初那么做,让他们其中的哪一个人不好过了。

“你们祭奠完了吗?”

许诗皓强忍着不适开口。

“完了。”

当年的班长事先出来解围。“今年已经够十年了,以后我们可能就不能一起来看他了,但我们会每年派至少一个人来。今年的仪式就到这里吧,大家可以回了。”

许诗皓心里松了一口气,打着伞往墓前走。等人都走完了,只剩下她和闺蜜了,她才跪下来。

闺蜜帮她打着伞,将那些蜡烛都摆在台阶上,两个人挡着伞外的风雨,将蜡烛点着了。

林园不允许点蜡烛,所以每次点着后,她都会守着,等蜡烛都燃烧完了,她才会离开。

这次也一样,不过因为雨的原因,中途蜡烛灭了好几次。

“煜之,我来看你了。”她自言自语。

“可能明年来看你的人里,不会有我了。医生说胃癌,也不是晚期。可我不想治了。我只想,早点见到你。这些年,我很想你。”

是啊,她怎么能不想。窗外万家灯火,她一个人冷冷清清,躲在南方潮湿的宿舍里,睁眼闭眼都是他笑时候的小虎牙。

她这些年是真的过的不好,想他想的厉害,也没怎么好好吃饭,胃的毛病也就饿出来了。

她自己也不会想到,当初信誓旦旦想要嫁给另一个人的自己,怎么就会喜欢上他呢。

但她就是喜欢了,她看谁都像他,谁又都不是他,一眼望不到边的思念,和那个消失在路尽头的少年,折磨到许诗皓身心煎熬。

很多次她看着路上穿白色衣服的少年发呆,他们和周煜之一样,留很短的寸头,看起来干净又好看,看着看着,眼泪就要掉下来,那个爱她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这可真让人伤心,不是吗?

街角走过很多像你一样的少年,周煜之,但你知道吗,他们都不是你。

我相信你人是好的,但那爱呢

周煜之觉得,既然许诗皓都笑了,就说明,她不会真的动手打人,他觉得,她没有想象中的坏。

但现实,却让他狠狠的挨了一巴掌。

周煜之的家境其实不怎么好,都是奶奶照顾他长大的,两个人勉强着生活,住在很旧的筒子楼里,中考那年周煜之旧病复发,没能参加考试,也自然没有办法顺利的升上高中,最后还是学校的老师拜托了人,给他找了所职高,让他有机会能参加高考。

他的学习成绩一向好,周末靠着做家教,赚了挺多的钱。

那天晚上他做完家教往回走,快要到楼底了,他听见打斗的声音,有个女孩子在求饶。他趴在黑暗处蹲下身去,看到了手里拿着刀的许诗皓。

她的另一只空着的手,拽着女孩的头发。

那神情,是周煜之从来没见过的陌生。

离的太远,周煜之根本听不见她说的是什么,他只能看见女孩的脸上挨了一个又一个巴掌,刀抵在女孩的脖子里,在冬夜的冷风下泛着寒光。

周煜之想出去让她停手,却有人比他更快一步,赶到了许诗皓的面前。

那人先将许诗皓踹倒在地,身后跟着的人也拳打脚踢。

周煜之着了急,跑出去,趴在她身上护住了她。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只能挨打,但他想的,就只是可以帮她挡一会儿。

那群人打够了,带着女生走了。许诗皓从他的身下爬出来,挣扎着站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少年倒在地上没有声音,许诗皓蹲下去扶他。

“你喜欢我?”

在少年睁开眼之前,她问。否则他不会这么帮自己挡着的。

周煜之没说话,呼吸声逐渐微弱。

许诗皓看他不说话,知道自己可能猜对了,将扶了一半的人又丢下去。

“对不起。别喜欢我。我有深爱的人。”她只丢了一句话,就走了。

头也没回。

周煜之在地上躺了许久,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慢慢的变冷,可他就是起不来,那一夜,他都在死亡的边缘徘徊。

幸运的是,早晨他被看门的大爷看见了,老人家叫了救护车,被拉到了医院。

他醒过来的时候,窗外正洋洋洒洒的下着雪花。天都黑了,病房里没有开灯,他试着动了下身体,发现还是动不了。

倒是床边,有颗黑色的脑袋,慢慢的起来了,然后走到旁边,打开了灯。

“你醒了?”许诗皓问他。

他点头。觉得自己的嗓子根本发不出声音。

“对不起,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的。”她是真的在道歉,她本来想追一半就回来的,结果被她爸半路用警车带了回去,锁在警局一晚上,到早上才给放出来。

周煜之又闭上了眼睛,不愿意看她。

她自知理亏,忙前忙后的跑,人住院本来就是她的错,她做点什么都是应该的。

每天晚上,许诗皓都会给他讲睡前故事,周煜之看她坐在床边,身上没有平日的冷清的感觉,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发顶。

“为什么染头发?不喜欢黑色的头发吗?”

许诗皓放下手里的格林童话,把他放在头顶的手拿下来,放进了被窝里。

“因为我爸爸。他是个混蛋。是我见过最坏的警察。他出轨,打妈妈。妈妈跑了,带着弟弟。我被留下了。但我不愿意跟他。所以一切都跟他反着来。还有昨天晚上打我那人,他就是我深爱的人。可我一点也不想变成他们喜欢的人。那我就不是我了。”

周煜之看她手舞足蹈的样子,被逗乐了,笑的嘴唇都裂开了。

“你不丑。去把头发染回来就好看了。”许诗皓摇着头拒绝,把刚剥好的桔子塞在他嘴里。

两个人在病房里打闹着,他住了一个月的院,许诗皓好吃好喝的伺候了他一个月。

钱都是从她爸那儿拿。用她的话来说,反正老头儿钱多,祸也是她自己闯的,她就要负责。

曾少你的,你已在别处得到

高三那年,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件事是周煜之的病又加重了,第二件事,是他离开了,许诗皓才知道自己的心。

她每天放了学,吃完晚饭,就一个人跑去医院看他,把他的书和笔记本都带着,把老师布置的作业也带着,有的时候他还得把许诗皓的那份作业也一起讲了。

头发她早都染回来了,留了差不多一年,也过了肩膀,周煜之看着她,欣慰的笑。

“你越来越好看了。”许诗皓也哈哈的笑,她也觉得。

两个人的关系好像变的特别好了。在她们见过彼此最糟糕的一面之后。

许诗皓知道了他的梦想。

做一名老师。他说。

她还记得周煜之说出这话时,眼里的光,他说自己想去南方,想见一下地理书上那温柔的水乡,想吃绿色的青团,想在青石板上光着脚跑两圈,想安安静静的做一名老师,直到生命结束。

周煜之问许诗皓,她的梦想是什么,她摇摇头,说自己没有梦想,只想和心爱的人好好在一起,她没看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周煜之突然收回嘴角的笑。

周煜之怕伤害到她,绕了地球一大圈,问她腿怎么回事。

她却风轻云淡的解释。

“不听话,我爸揍的。”

周煜之笑笑,觉得她很勇敢。

她记得,周煜之要离开的前一晚,她去看他,他的脸色就已经不是很好了,他的奶奶,坐在外面的楼道里一个劲儿的叹气,眼里滴答滴答直往地下掉。

她当时只以为,是老太太过于紧张了,还劝她放宽心,说迟早都会好的。

后来她才知道,病危通知书,是很早就下了的。

第二天晚上她去的时候,周煜之已经不太能说话了。

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半天许诗皓才读懂他的意思。

他说“你能不能再问一遍,我是不是喜欢你?”

许诗皓崩溃着哭,声音颤抖。“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用尽了一生最后的力气点头,然后没有了声息。

她将永远记得那天,是十年前的三月二十日,春天到来的日子,他没能等到春天。

周煜之走后,她去医院帮忙收拾行李,听到了医生和他奶奶的对话。

原来,周煜之一点寒都受不得的,风稍微大一点,他都会身体不适。

许诗皓坐在医院冰冷的地上,算他这一生到底为自己受过多少风寒。他终是把未来,赔在了许诗皓的手里。

直到周煜之死的那一刻,她才明白,她所谓的

深爱之人,不过从来都不存在,她在乎那个人,不过是因为,那是她爸爸情人女儿的男朋友而已,她恨自己的爸爸,恨到分不清爱和不爱。

她只是,想得到他,然后毁了他。

可周煜之的喜欢,才是这个世上,让她觉得开心着的东西。

所以她复读了三年,才考上师范学校,一毕业就在南方就了业,她想替周煜之看看,他向往地方。她每年回去看他,都会把自己拍的照片烧给他,一张又一样张,不厌其烦。

我很想爱他

回到南方后,许诗皓大病了一场,感冒发烧连着胃疼,她几天都下不了床。后来慢慢的,病开始好了。她人却变的懒懒的,有时候没课的时候,躺在床上,能躺一整天。

人一旦没有了牵绊,就会过一天是一天,不知不觉,已经半年的时间过去了。冬天像往年一样,来的很晚。

某天,突然就下了雪。这个城市,很难才能落雪,她很激动。

没有再睡,下床披了件衣服,看着窗户外的雪失了神。桌上的水烧开了之后,许诗皓吃了胃药,站在窗前欣赏铺天盖地卷来的白雪,有人在院子里开始扫雪,打闹声和铁锹铲雪的声音碰撞在一起,热闹的不像话。

她住的教师宿舍已经有些老旧了,台阶上也不规则的有着许多的缺口,她拿脚蹬掉一些雪,认真的看着那些缺口,防止自己被拌饭。

院子里的学生慢慢多了起来,许诗皓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往教学楼里走,学生们都已经武装好了自己,就等着她的通知,然后下去开始这个冬天第一次和雪的亲密接触了。

他们得到了许诗皓的允许之后,激动的拿着东西下去了,她摸了摸还是不太舒服的胃部,坐在了最后一排的座位上。

教室在一楼,窗户外面有很多的树和路灯,老树已经干枯了很久,路灯的光是昏黄的。漫天的雪花洋洋洒洒的落下来,被昏黄的光笼罩着,然后轻轻地再落到地面,在已经被推掉的地上形成薄薄的一层霜,看起来有种脆弱的美丽。

许诗皓在空荡荡的教室发呆,心里像很多个从前一样数着指针上的时间。

七点零五,七点十分,终于……指针走向了七点十五分,她转过头去看门口,那里没有人经过,只有凛冽的风,带着南方独有的冷空气,从楼道里呼啸而过。

少年没有来,她也起不了身。

总有一天,她会再见到少年,然后笑着说声好久不见的。

窗外的风雪愈来愈大,那一天,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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