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人鱼花魁心许病娇娘(上)

2020-08-18 21:04:55

爱情

君不见,诸多爱恨两悲切,一曰痴嗔,二曰舍得。

痴嗔易,舍得难。

1.赵家有女名阿蘅

诗中有云: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南朝上承东晋下启隋朝,由宋、齐、梁、陈四个短暂的朝代组成,故事就发生在南朝之中的梁朝,梁武帝萧衍当政期间。中兴二十四年,梁朝君主萧衍好大喜功,喜爱方术佛教,全国上下兴起佛教热潮。

在这热潮之中衍生了众多奇闻轶事,人鱼族便是其中一件。当时传闻,人鱼族的精怪都生的一副好模样,便是人鱼族中最丑的一个精怪拉到人族中来,那面貌那气度也是人中龙凤,难得一见。

而关于人鱼族还有一个说法,据说人鱼族一开始生下来是没有性别的,不分雌雄,在人鱼族成年后才会逐渐随着人鱼的意向转变雌雄,当人鱼成年有了性别之后,就可掏人鱼的心脏做成世间可活死人肉白骨的良药。

上述两个说法都是市井之中流传较为广泛的说法,实际上关于人鱼族的说法还有一个,这个说法却有些邪门,大多数人都是不信的,说这人鱼族的死亡是伴随着新生的,所以人鱼族不可谓是永生的一种精怪。

赵家是都城建康内的一个小富之家,经营着十多家铺子,收入颇丰,但赵家在这遍地都是王孙贵族的京城内委实不算什么。但这赵家小姐赵蘅却是出了名的,赵家小姐赵蘅又唤作阿蘅,听说自打娘胎里出来就患了先天不足的毛病,赵方天这些年请了诸多大夫也没看好阿蘅的病。

这天,赵家阿蘅十六岁生辰,赵方天准备大办宴席,请了建康都城内数家有头有脸的人物,还请了京城之中最大的戏坊“君不见”的唱戏班子来府中唱戏,一时之间赵府门庭若市,南来的北往的,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乐得上赵家讨杯酒水喝,说句吉祥话,吃桌酒席,赵家一时好不热闹!

而此时此刻阿蘅还在屋里梳妆,丫鬟子青在给她描眉补妆。

“小姐,奴婢求你今日便开心一点吧,你瞧瞧,府中院子里来了多少人,都是老爷请来给你过生辰的,你要是这样愁眉不展,老爷看了会多失望啊。”子青忧心地说道,伸手替阿蘅抚平皱着的眉心。

阿蘅轻声叹了口气,扶着子青的手站起身来,一身缕金挑线纱裙摇曳拽地,子青又为阿蘅披上一件桃红色的软毛织锦披风,刚走到门口,阿蘅还是忍不住轻声咳嗽。

“子青,大夫都说我活不过十六岁,大抵就是今天了吧。”阿蘅笑,她这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越来越力不从心,如今就是出个门也要咳嗽一阵子。

子青走在阿蘅身边,悄悄红了眼,“小姐说的哪里的话,小姐还要嫁人呢,子青还要当小姐的陪嫁丫鬟呢。”

子青明白阿蘅的意思,阿蘅想说的是她可能活不过今天了。十六岁是阿蘅的一道坎。

到了席面上,阿蘅坐在女眷的正座,招待宾客的事情一向由父亲的妾室柳姨娘负责,阿蘅被冷落到正座上,也无人过问她。

这位柳姨娘是赵方天在阿蘅五岁那年纳进府里的,阿蘅的娘和赵方天是青梅竹马,成婚之后感情也如胶似漆,阿蘅的娘在生阿蘅的时候血崩难产死了,赵方天不仅没有将阿蘅视为不祥之人,对待阿蘅是越发的疼惜。

为了照顾阿蘅,赵方天在阿蘅五岁的时候纳了一个姨娘,这姨娘便是柳姨娘。柳姨娘原先也是个有头有脸人家的女儿,本是不做妾的,只因为家中有人犯了罪,被连累了不好找亲事,这才委身成了赵方天的妾室。

柳姨娘出身良好,做事有分寸,她虽和赵方天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但在对待阿蘅的事情上,明面上来说是从不会有丝毫差错的。就拿今天的宴席来说,阿蘅吃的用的一向都是最好的,但柳姨娘也不会多花心思去对阿蘅嘘寒问暖,只面子上过得去便行了。

子青在阿蘅身边小声嘀咕:“柳姨娘怎么这样啊,小姐的吃食比别的人精贵那么多,别人可不就认为小姐性子骄纵连生辰宴都要耍性子吗?”

阿蘅不动声色地用筷子沾了酒,尝了尝,舌尖霎时传来一股火辣辣的感觉,过阵子后,却有点甜,阿蘅笑眯了眼,像喝醉了酒的猫一样,两只眼睛跟汪了清冽的酒液似的。

“小姐啊,你听到奴婢说的话了吗?你可一定要对柳姨娘多加防备啊,现在府里上下的事情都是柳姨娘在接手,要是老爷有一天发生什么事,小姐你可怎么办啊。”子青越想越后怕,她是老爷从人牙子手里买回来的,在进赵家服侍阿蘅之前还跟过几个主子,那些高门大院里腌臜的事情她见得多了。

阿蘅却突然板着一张脸,脸上因为喝了点酒带着点酡红,“子青你怎么这般说话呢?今天可是小姐我的生辰,你怎么就不捡着好听的话说,却专说丧气话呢?你瞧瞧,那些来的人多会说好听的话啊,他们把我爹我姨娘哄得多高兴,他们要是像子青你这样可就讨不到赏钱了。”

子青听后却愈发心疼阿蘅,随即看到阿蘅脸上的酡红又不禁生气,小姐这样的身子怎么能够喝酒呢?她又开始自责自己没有看顾好小姐。

“好了好了,乖子青,我就喝一点点,一点点,别跟我爹说。”阿蘅撒着娇,用手指在子青面前比划着“一点点”是多少。

宴席的高潮随着“君不见”戏班的到来而来临,临时搭建的戏台子上,角儿一个个地上台,一时之间锣鼓喧天,唱戏的拔高音量,喝彩的也拔高音量。

“这出戏是《打金枝》呢,听说是出十分好看的戏,别的戏班子都只能够演出这戏的七分精髓来,唯独这‘君不见’的戏班子能够演出十分来,不知那升平公主的角儿是谁扮的,可真是把升平公主这角色给演活了。”子青兴奋地在阿蘅身边说道。

阿蘅看了看,细看那穿着一身戏装,拔尖了唱腔的“升平公主”,“莫不是男人吧。”

阿蘅本也只是说笑,子青却瞪大了眼,说:“这时而娇娇滴滴,时而蛮横的升平公主竟是个男人?要真是这样的话,这世上的女子怕是都不敢自称女子了。”

阿蘅也觉得自己的话好笑,这样精致的角儿怎么会是男子呢?男子哪里学得来这般的精致秀气。

许是喝的酒的后劲上来了,阿蘅起身便准备离席,子青扶着阿蘅一并离开。这时候,这出《打金枝》的戏也唱到了尾声,戏子们在客房中卸妆。

阿蘅派子青去给父亲说明自己因故离席的事,子青尚未回来,阿蘅因喝了酒心中热得慌,便在园中随处走动,哪曾想正巧走到了戏子们卸妆换衣裳的客房。可阿蘅是不知道的,她向来不爱理会这些事,也就不知道柳姨娘把这间屋子给了戏子们。

阿蘅从门外路过,而门内的人正巧开门往外走,不曾想阿蘅竟撞了那人一个满怀,那人身形虽则高大却有几分秀气,身上已经换了一身女子的打扮。

阿蘅自知唐突,正想道歉,哪知心疾发作,剧烈的疼痛袭来,她登时眼前一黑便没了意识。

阿蘅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房内,眼前是哭着的子青和大夫,父亲在着急地问大夫关于她的病情的事情。

“李大夫,我的女儿怎么样?我的阿蘅怎么样啊?会不会有事?”赵方天一听闻阿蘅出了事,立马就从宴席上回来。

颇有些年头的李大夫此刻却惊奇地又把了把阿蘅的脉,几分讶异几分激动地说:“这脉象老夫却是闻所未闻,我从医几十载也不曾看过这种病灶。按前段时间的脉象来看,这位小姐的病应该在这几日发作会越来越频繁,极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但如今这脉象却平稳了不少,不知这位小姐近日可是吃了些什么不同于以往吃食的东西?”

阿蘅想了想,说:“近日饮了半杯清酒算特殊吗?”

话音刚落,李大夫怒了,他是个尽职尽责的大夫,最厌烦病人不对自己的身体负责不遵医嘱,他早就告诫过阿蘅切忌不要沾酒,就连荤腥都要少沾,可这女娃娃怎么就这么不怕死呢?

阿蘅看到李大夫发怒,委屈地说道:“是您要我告诉你有什么特殊的吃食啊,我素日来的饮食都与往常的一样,就今日的这杯酒是我偷偷喝的。”

李大夫也觉得莫名,怒极反倒笑了,这个女娃娃是个不容易的,从小便没了娘,从娘胎里带了这身毛病,别人家的女娃在央着要糖吃的时候,她却在问能不能不喝药。

李大夫走后,阿蘅也松了一口气,今天便是她的十六岁生辰,今日一过,多活的一天便都是她赚的,阿蘅只求父亲能够安康,自己能够多活几日陪伴他,子青这丫头能够在她死前尽快找个好人家嫁了,她便也再无更多的奢求了。

2.名角和花魁原是一家的

柳姨娘与赵方天育有一子名叫赵全,赵全今年十一岁,平时除了有点调皮外就喜欢跟着京城的一帮纨绔瞎胡闹,赵方天为此没少烦恼过。

最近跟赵全走得近的那帮纨绔子弟迷上了醉红楼的一个新任花魁,据说这花魁美得不可方物,说是倾城之姿也不为过,京城数家公子都纷纷为这位花魁一掷千金。

赵全虽然还不通人事,但也喜欢跟着一众公子哥往青楼里走。平日里赵全如此做,赵方天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赵全也没惹什么祸端。

但今天赵全却是惹了一个大祸。

京城的宁王爷的世子宁释焕和侯府的大公子逢业为醉红楼的新晋花魁大打出手,这事本也不干赵全的事,他一个十一岁的小孩子,按理说谁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的才对。

偏偏就在逢业一掷千金买下花魁的初夜之后,花魁竟当众反悔说自己有了意中人,并派人将角落里嗑瓜子的赵全请到了自己房间内。当时台下便是一片哗然,花魁竟然看上了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男人?

大家都以为是花魁为了下逢业逢大公子的面子,那花魁本该是心悦宁王府世子宁释焕才对。可第二次,宁王府世子宁释焕一掷千金得了花魁的初夜,花魁竟又当众反悔,还是派人请了一旁嗑瓜子的赵全进了屋。

这下赵全就成了众人的眼中钉了,就连宁释焕和逢业也都盯上了赵全。

赵全回到家不敢找赵方天帮忙,也不敢把这事告诉柳姨娘,就跑到了阿蘅的屋子里,一个劲儿地哭。

“阿姐,你帮帮我,宁王府世子放话说要打死我,侯府大公子说要把我送进宫里当太监,阿姐,我不想当太监,我还想娶媳妇。呜呜。”赵全抓着阿蘅的袖子啼哭,小脑袋一抽一抽的,可见是哭得伤心极了。

子青在旁边笑话他,说:“就你这个小身板,整天还都不学无术,还想着娶媳妇呢?哪家姑娘不开眼才能够看上小少爷你哟。”

阿蘅瞪了子青一眼,子青这才住口。子青看不惯柳姨娘,总疑心柳姨娘会哪一天害了阿蘅,自然而然的,子青也就不待见从柳姨娘肚子里出来的赵全。

“行了,跟阿姐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惹上他们的。你说清楚了,阿姐才好跟你出主意不是吗?”阿蘅细声细语地安慰着怀里的小哭包。

赵全这才止住哭声,把自己这些天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阿蘅。

阿蘅听了也是奇怪,一个众人争抢着的花魁怎么就偏偏看上了自家这个毛都还没有长齐的阿弟呢?阿蘅思忖之间便有了计较,大抵是花魁并不愿将自己卖给那群男人,所以才选了自家不通人事的阿弟当了幌子。

阿蘅又问:“那花魁把你带到房间后跟你说了些什么没有?你们做了些什么呢?”

赵全摸了摸小脑袋,红了脸,“花魁姐姐长得十分好看,她就坐在窗边拿着书看书,叫人给我上了几盘点心,让我在桌子上吃点心。有时候还会问我家里的事,特别是阿姐你,花魁姐姐好像格外在意阿姐,连着问了我好几个关于阿姐的问题,一会儿问阿姐是不是跟我一样这般喜欢吃点心,一会儿问我阿姐的病好一点没有。”

阿蘅这下倒是奇怪了,她与这花魁应该是素未谋面才对,怎的这花魁就对她上了心?

隔日,阿蘅瞒着子青叫赵全偷拿了父亲的衣服,阿蘅穿上父亲年轻时候的衣服扮了男装,衣裳有些不合身,阿蘅便拿了针线稍作改动。赵全领了阿蘅往青楼走,阿蘅身子弱,走的就慢了些,偏偏赵全是个孩子心性,性子急躁,两姐弟不一会儿便走散了。

阿蘅到醉红楼的时候,赵全正躲在醉红楼的角落里,他这回是万万不敢嗑瓜子了,只求花魁和宁王府世子以及侯府的大公子都不要看见他才好,阿姐说要帮他忙,可这拍卖会都开始了,阿姐却还没有到。赵全这下也急了。

阿蘅刚到,宁王府世子宁释焕又以比侯府大公子逢业出价高了一百两银子喜得花魁。阿蘅踏进醉红楼,众人便齐齐将目光放到她身上。

阿蘅心中疑惑,尚未反应过来,几个女子便簇拥着一名戴着面纱的女子来到她身边,阿蘅素来不喜脂粉味,那几名女子身上都有浓重的脂粉味,阿蘅止不住地咳嗽。

“你,就你了。”戴着面纱的女子声音宛若黄鹂一般婉转清脆,指着咳嗽个不停的阿蘅如此说道。

其余几名女子皱了皱眉,却偏偏没法子,只得将一脸疑惑的阿蘅请到花魁姐姐的闺房。

“公子稍等,嚟姐姐马上就到。”一女子对阿蘅说道。

阿蘅疑惑,一心担心着自家那个不省心的阿弟,忙问:“可以把我家阿弟带上来吗?他太小,我不放心。”

女子为难,没有立马回答阿蘅,而是退了出去,关上门。

没多久,赵全被带了上来,阿蘅这才放了心。

赵全一开始到青楼时心里又是紧张又是着急,如今陡然放松下来到了阿蘅身边,自然想吃什么吃什么,一点也不拘着,吃饱喝足,这小家伙就困了,对阿蘅说了一句:“阿姐,我困。”之后便倒头睡在了床上。

阿蘅叹气,却也没法子责怪他。

门再次被打开,阿蘅闻声看过去,先是一只绣花的鞋入了眼帘,随后是一身娇艳的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入了阿蘅的眼,裙子做工不菲,绣鞋上也绣了不少价格昂贵的珍珠,阿蘅唏嘘。

“公子觉得我这儿如何?可入得了公子你的眼?”嚟君好笑问阿蘅。

阿蘅自然是挑着好的说,把嚟君好给逗乐了。

“我原本想着公子是个含蓄的人,没想到公子也和那些男人一样尽会哄人开心。”嚟君好坐到阿蘅面前,替阿蘅斟了一杯茶水。

阿蘅眼观鼻鼻观心,她总觉得这花魁的身形过于高大过于熟悉了。阿蘅一般在外人面前不是会主动夸人说好话的,但偏偏这个一身脂粉味的花魁却让她有了亲近的心思,阿蘅莫名地对这个长相妖娆的花魁有了些许好感。

阿蘅和嚟君好相谈甚欢,从女子喜爱的胭脂水粉到南街的点心铺糖水铺,再到琴棋书画,阿蘅觉得,自己在这个花魁身上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阿蘅颇有些要将嚟君好引为知己之交的意思。

嚟君好也看出了阿蘅眼中的热切,嚟君好伸手摘掉了面纱,露出一张精致美丽的面容。阿蘅看着这张脸,便想起了这嚟君好是何许人也。这嚟君好,也就是这醉红楼的花魁俨然就是她生辰当天从“君不见”戏馆请来唱戏的戏班子里的人,也就是阿蘅当时撞到的那个人,可这人怎么又会是醉红楼的花魁呢?

阿蘅疑惑。

嚟君好却笑:“你身边的人都爱喊你阿蘅,我虽然是一介蒲柳之姿,身处在这素来让人瞧不起的青楼楚馆内,但我也是诚心想和你交朋友的,不知我可否也唤你一声阿蘅。”

阿蘅说:“自然,那我便唤你君好如何?”

嚟君好点头。

嚟君好并未向阿蘅说明自己为什么既是青楼花魁又是戏馆戏子的起因经过,阿蘅也不是那般非得追根究底的人,阿蘅在嚟君好的屋里待到阿弟醒来便也就告辞了。

阿蘅走后,嚟君好斜斜地倚靠在窗前看着阿蘅牵着阿弟离开的背影,阿蘅因为久病的缘故,腰肢比一般的女子还要细,男人的衣服穿在她身上跟套麻袋一样。嚟君好哂笑,随即又不免皱了皱眉,他好像把事情弄得越来越复杂了。

那日去赵家唱戏撞上阿蘅后,阿蘅在他面前倒下,他忙看顾阿蘅的情况,竟发现怀中的女子身患重病将不久于人世。他心生怜悯,便将自己的内丹给了阿蘅,就在阿蘅的情况好转,他准备收回内丹的时候却被赶来的子青看到,他为了避免自己人鱼族的身份曝光而匆忙离开,这内丹便一直在阿蘅体内。

他做花魁原本也是听闻阿蘅的弟弟赵全喜欢跟着人逛青楼,想着从赵全身上下手接近阿蘅的。如今他倒是接近阿蘅了,阿蘅也因为身上有他内丹的缘故对他表示亲近,可他却不忍心将自己的内丹收回,如若他收回,那阿蘅也不过半个月寿命。

这样好的一个女子,就这样死了未免太可惜了。

3.阿蘅再遇嚟君好,嚟君好对阿蘅心生情愫

阿蘅自那日从青楼回来,便觉得自己精神又好了许多。赵全再来找阿蘅时,嘴里便都是君好姐姐又如何如何对他好,说君好姐姐又给他买了哪家哪家的糕点,哪家哪家的玩具,哪家哪家的糖人。

阿蘅一向有耐心倒没什么,只是苦了子青,子青一向没什么耐心,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子青不耐烦地对叽叽喳喳的赵全说:“小少爷啊,奴婢自知前些日子对你不敬了些,但你也不必这样折磨奴婢的耳朵不是?你叫你姨娘罚我月钱都好,奴婢求求你,不要在小姐和奴婢跟前提起你那君好姐姐了,奴婢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赵全扒在阿蘅身上调皮地冲子青笑,“我才不哩,我太喜欢君好姐姐了,以后我长大了就要娶君好姐姐做媳妇。”

阿蘅也笑话子青,说:“你跟个孩子较什么劲,他心里只惦记着他那糖人、糕点和玩具呢。”

阿蘅再见到嚟君好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月之后,府里有了喜事,柳姨娘怀了身孕,赵方天想着要小小地热闹一下。赵全听闻此事,便闹着赵方天一定要请“君不见”戏馆的戏班子来府里唱戏。

赵方天也喜欢“君不见”戏馆的戏,觉得这提议颇好,问了阿蘅的意思,阿蘅却看着眼巴巴望着她的赵全,阿蘅莞尔一笑,自是知道小家伙在府里待闷了,巴不得见到他千好万好的君好姐姐。

阿蘅点头同意了小家伙的提议。

嚟君好来的那天,赵全特意换上了嚟君好给他买的新衣裳,不止一次地问阿蘅,他穿这身衣裳好不好看。

嚟君好在客房化妆,阿蘅想着他们唱戏可能顾不上吃饭,便带了子青拿着一些吃食送到客房。

“我曾经还以为扮《打金枝》里升平公主的是个男人,那身形看着有些高大了,却没想到竟然是君好你。”阿蘅走进来,将糕点摆到桌上。她是第一次见嚟君好作为戏子化妆,她一开始只知道嚟君好是君不见戏馆的,却没想到嚟君好还是那演《打金枝》里升平公主的名角。

“其实你猜得也不算全错。”嚟君好小声地说。

“什么?”阿蘅没听清楚嚟君好说的话。

“没什么,阿蘅,我饿了,可以递给我一块糕点吗?”嚟君好问。

“好啊,云片糕行吗?”

“嗯。”

阿蘅将糕点递过去,嚟君好手上有化妆用的各色脂粉不便拿糕点,便就着阿蘅的手吃了糕点,阿蘅凑得很近,嚟君好乱了心神,他不知该看哪儿,一会儿盯着阿蘅腰间的流苏坠子看,一会儿盯着阿蘅肩上的云丝披风瞧,最后,他的眼神却落在了阿蘅小巧的耳垂上,耳垂小小巧巧的,左右两边的耳垂上各挂了一只翠绿的耳环坠子。

嚟君好正瞧着,心里也就起了些别的心思,便也没大注意自己的行为有多不得体,吃糕点的时候他不轻不重地咬了阿蘅的手,阿蘅手一缩,糕点便掉在了他的戏服上。

阿蘅忙帮忙整理戏服,嚟君好却无法掩饰自己眼中对阿蘅的汲汲情意,忙找了借口将阿蘅赶到屋外去,自己在屋内却红了脸。

当日的戏很精彩,柳姨娘看得很是高兴,因此赵方天对君不见戏馆的打赏颇多。可阿蘅却自那日起连着两个月再没见到过嚟君好,赵全也总是在阿蘅面前念叨:“君好姐姐怎么不见我了呢?阿姐你说,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事惹她不高兴了呀。”

阿蘅也不知道为什么,便没回答阿弟的话。

阿蘅再见到嚟君好的时候,她总觉得面前的嚟君好有了什么不同,身形好像挺拔了一些,娟秀的感觉少了,面容更好看了,脸颊更加瘦削,阿蘅感觉他越发憔悴了。

“这么多日不见你,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看着你竟瘦了很多。”阿蘅问嚟君好。

嚟君好一言难尽,如今他再看到阿蘅,总不免想到些难以言喻的画面,他吃着阿蘅给的糕点,喝着阿蘅端上来的茶水,心中暗自叹气。

“你怎么脖子上还系了一块丝巾?这难道是京城的新潮流?”阿蘅好笑地问。

嚟君好再次哑然,他摸了摸丝巾,确保丝巾没有将不该露的露出来才说:“阿蘅,我得走了。”

“去哪儿?我阿弟天天念叨君好姐姐呢,你今儿刚回来就要走,小家伙知道了肯定得伤心。”阿蘅说。

嚟君好也不知该作何解释,人鱼族失去内丹后妖力就会一日日锐减,如果他要拿回内丹,阿蘅就活不了,可他失去内丹至少还能活好久,不过就是活得像普通人罢了。他如今已然分化出了性别,可他却知道阿蘅只是将他放在闺中密友的身份上的。

他也只好离开罢了。可嚟君好却不知道,人鱼一族失去内丹后成为普通人活着远比作为一只精怪活着要凶险很多,人鱼一族自幼便生的一副好样貌,无论是嗓子还是样貌都是极佳的,而嚟君好的样貌便是在人鱼一族之中也是屈指可数的。

人世间有太多怨念痴嗔,欲望这种事谁也说不好会转变为什么可怕的事情。他不就是因为对阿蘅起了别的心思而转变为男人吗?

“阿蘅,不管我去了哪儿,不管我们以后见或者不见,我都希望你过得很好,你的病暂时我没有办法帮你痊愈,但你的身体暂时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了。你要开开心心的,要像别的女孩子一样每天都有期盼。我走了之后,你别再去青楼找我,那种地方,像你这种女孩儿不该去的。”嚟君好说完这话便匆匆告别阿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阿蘅总觉得他是在逃避什么,像是临终留言一样,她爹曾说,她娘临走的时候对他的留言就是这样,既温柔又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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