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爱很爱你

2022-03-18 15:05:05

爱情

1

“朱唐,你怎么能把Summer扔在医院就不管了呢?我们不是说好了,我出差的时候你负责照顾他吗?”

“我有一个项目研讨会着急要开。”

“你就只知道工作,连你儿子都不管!”

“匡若惠,你别幼稚了行不行?Summer只是一条狗!我要开会了!”

“喂?喂!”

那边传来了“嘟嘟嘟”的声音。

“这位乘客,飞机马上就要起飞,请您关闭手机并系好安全带。”空姐向匡若惠露出职业的微笑。

飞机轰隆隆起飞,一阵压迫感使匡若惠闭上了眼睛。即使每年有200多天在出差,即使早都飞成了金卡会员,但她还是很讨厌坐飞机。

“讨厌有用吗?”朱唐总说,“讨厌是最没用的情感之一,喜欢也是最没用的情感之一。成年人总是要有成年人的行为准则,而不是单凭一己好恶。”

飞机平稳降落之后,匡若惠拿出笔记本电脑,向身边的助手Lisa交代道:“项目的PPT我修改完成后,你抄送给五个小组组长。飞机8点落地,你联系所有组长,8点半开电话会议。”

匡若惠在PPT的尾页加上了落款,还有日期,7月21日。今天是匡若惠三十三岁的生日。

过了三十岁,好像很容易忘记自己的生日,还有自己的年龄。三十岁之前,总觉得三十而立之时,会事业有成,会幸福已至,会气定从容,也许还会发生一些翻天覆地的大事。但是就像千万个平凡的一天一样,她悄无声息地迈过了三十岁的坎儿,发现也不过如此。

三十岁的时候,确实发生了一件大事——匡若惠赶在二十九岁的尾巴上,把自己嫁了出去。在三十岁的时候,她成为了有家有势的人,但与想象中,却相距十万八千里。

下飞机后,Lisa通知各组长,并做会议前的设备调试。

“匡总,Linda姐请假了。”

“为什么?”

“因为,今天是她和她老公结婚纪念日,她晚上定了烛光晚餐。”

Lisa说话的声音很小,这个理由在匡若惠听起来一定极其可笑。作为快消公司一个产品线的组长,竟然为了愚蠢的烛光晚餐,拒绝部门主管的工作要求,难道Linda想把组长的位置拱手让人?

已经是晚上9点多了,但是进京的路上依旧车水马龙,提醒着成千上万的白领,今天不努力,明天就会被淘汰。匡若惠偏着头看着车外流光飞逝的车灯,真是多到让人眩晕。

匡若惠记得,Linda曾经在怀孕的时候还坚挺在一线,熬夜奋战赢了一个非常漂亮的案子,但是却把孩子累掉了。匡若惠一反常态,说道:“那就取消吧。”

“匡总,那我是送您去公司,还是送您回家?”

Lisa跟了匡若惠三年,若不是匡若惠的反常,肯定会直接送她回公司,然后加班到深夜。

“送我去,宠物医院吧。”

Lisa点了点头,惊讶浮上心头,却管住了自己的嘴巴没有问为什么。

2

宠物医院的门口贴着营业时间,上午十点到晚上八点。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了10点半。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路上有些堵,给您添麻烦了。”

匡若惠快步走向趴在软垫上的Summer,Summer虽然有气无力,但看到匡若惠还是卖力地摇着尾巴。

“Summer怎么样了?”

“它得了犬副流感,我已经给它用过药了,过几天应该就好了。不过犬副流感是传染性疾病,你这几天也得多注意。”

“嗯,谢谢你。”

匡若惠向宠物医生投去感激的目光,然后看到一抹熟悉的微笑,像是从记忆深处走来,她的心似乎被轻轻拨动了,“李航?高一三班的升旗手?”

李航腼腆地笑了,他的笑像和煦的春风。

原来她还记得他啊。

“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匡若惠不由自主点了点头,跟着李航去地库提车。

匡若惠记忆中的李航是一个腼腆温柔的男孩子,总在她视线不远不近的地方,寡言少语的样子,偶尔和她说话的时候还会脸红。匡若惠收到过很多情书,却没有李航的。高中时候小道消息谣传,李航有可能出柜了。

李航长得眉清目秀,白皙的皮肤,细软的汗毛,长手长脚,总喜欢穿雪白的衬衫和运动裤,细想上去,也不是全无可能。而就是这个特别的男孩子,缠住了匡若惠少年时的少女心。

“你有女朋友了吗?”匡若惠把头转向李航,一字一句地问。

“没,还没呢,你呢?”

“我离婚了。”匡若惠和朱唐的婚姻撑了还不到一年就和平分手了。

从前匡若惠以为自己想要一个家,但后来她发现,她只是进入了一个冰冷的有水泥的笼子。

两个人为过年应该回谁家、爸妈生病了谁应该请假回家照顾、每天晚上谁应该先回家做饭、谁比谁多了加班应酬等问题吵得不可开交。

说到底,其实是在吵谁的时间更值钱,谁应该放弃工作发展多照顾家。朱唐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人应该是匡若惠,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从来都不问一问她的意愿,从来都不考虑一下她想要什么?

他要的是一个体面的妻子,而她要的是浓得化不开的爱。可是结婚以后,他却惜字如金,从来没说过“我爱你”三个字。朱唐认为,喜欢和爱,是最没用的情绪之一,不能吃不能喝不能当钱花。

朱唐说:“我们都人到中年,不再年轻,你不要再任性了好不好?”

人到中年,是不是连爱与被爱的权利都没有了?

朱唐说:“你工作那么辛苦,你辞职回家,我赚钱养你不好吗?”

匡若惠要的从来都不是钱。

李航的车开到匡若惠的家门口,匡若惠转过脸,正对着李航说:“今天谢谢你,等到这么晚,还送病人和家属回家,你可真是一个尽职的医生。”

李航笑了笑,“感冒是会传染的,你要多喝热水。”

多喝热水?匡若惠像是听到了一个很古老的笑话,抱着Summer进了电梯间。

李航看着匡若惠的背影,自言自语道:“我确实是一个尽职的医生,可是更因为,那个人是你呀。”李航的手机已经被信息刷屏了,兄弟们约好了去现场看球赛,却被李航临时放了鸽子。

3

匡若惠第二天就感冒了,来势汹汹,鼻涕眼泪一大把,体温还有飙升的迹象。一人一狗待在200平的大房子里,一起吃了药,Summer窝在匡若惠的脚边昏昏大睡,匡若惠上半身穿着职业衬衫,强撑着对着电脑开视频会议,下半身裹在厚厚的被子里。

即使是休病假,也是24小时在线,这是她对自己的要求。也正是这样的要求,让身为上级的朱唐觉得她又勤奋又认真又可爱。也正是这样的要求,让身为前夫的朱唐觉得她只顾工作不顾家。明明都是她,却又对又错。

门铃响了,应该是她订的药送上门了。匡若惠去开门,门外站着三个男人,一个是一脸警惕的送药小哥,一个是一脸无奈笑容的李航,还有一个是一脸正义的保安

“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我担心Summer把感冒传染给你,又不知道你家住几楼,我看见有个送药的人就跟着他上来了,没想到真被我找着了。”

“女士,这个男人在楼下站了好几个小时,像是在盯梢,我都准备报警了然后看见他上楼了,你们真的认识啊?你可不要被他骗了啊!”

“保安大哥您误会了,这个真是我朋友。”

匡若惠关了门,当着李航的面连打了两个喷嚏,擦了鼻涕才说:“你说你来给我送药,也不打电话问问我……阿嚏……住……阿嚏……哪个门,我今天要是没有生病,没有叫送药上门,你不是白等了吗?”

“没有关系啊,我只是想看看你,如果你没有生病,那就更好了。”

很简单的一句话,但是匡若惠却听得眼眶通红,是发烧了,还是因为他的关心呢?

“热水壶在哪里?我给你烧壶热水,你得多喝热水。”

“除了说热水,你还会说别的吗?”

“嗯……”李航认真地想了想,却憋出一句“还有你要好好休息,快快好起来”。

匡若惠裹着被子,朱唐的电话炸了过来,“你今天怎么没有来上班?Linda辞职了你知道吗?”

“辞职?为什么?”

“准备和她老公移民了,你赶紧来公司吧,Linda负责的生产线可不能群龙无首。你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怪,你不是生病了吧?等下让Lisa给你买点药。不说了,我要开会了。”

“嘟嘟嘟”电话又挂断了,当领导的时候是这样,当丈夫的时候是这样,当前夫的时候还是这样!朱唐究竟什么时候才可以学会不要那么风急火燎地挂电话?

“你怎么要走了?你还在生病呢,我刚给你煮了白粥,你吃了再走吧。”

“公司有事,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Summer,回头我再好好谢你。”

匡若惠出了门,放心不下,又故意折回来,“李航,你小心一些,不要被Summer传染了。”

李航笑了,他的笑像冬天里的太阳,让人暖到心窝里。李航说:“周日有个高中同学聚会你去吗?在老家,是林妙和张书十周年的锡婚纪念日。”

林妙是匡若惠的闺蜜,至少高中三年是,后来外出求学工作,时间和空间把林妙留在原地,把匡若惠送上高速运转的列车。

4

又是飞机。

这几年别人的朋友圈里刷着诗和远方,匡若惠刷着写字楼和远方的机场。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飞到一个地方,只为了参加一场私人的聚会。

飞机起飞的那一刻,匡若惠闭上眼睛,紧抿着嘴巴,等待着让人眩晕的压迫感。在飞机轰隆隆颤抖着机翼起飞时,匡若惠感受到一阵温暖的触感盖上了她的手背,似乎有一阵电流流过了心脏。她的指甲掐进了肉里,直到飞机平稳,她才敢睁开眼睛。

李航安静地坐在旁边,甜宠地笑着看她,他的两只手握在一起,好好地放在他的腿上。不是他的手轻轻握了她的手吗?那刚才那温柔的触感是什么?

高中的时候,匡若惠把李航堵在教室后门,她一手撑着墙,侧着脸仰着头问他:“李航,你喜欢我吗?”那个时候的李航也穿着雪白的衬衫,额角有密密麻麻的细汗,他只是嘴角上扬努力微笑。

匡若惠以为李航没有听清,又一字一句地问了一遍,“你喜欢我,是不是?”

李航没有回答,记忆中留下的是他那有两个梨涡的好看笑容,但自此之后一直到毕业,匡若惠都没有再和李航说过话。年少时的喜欢,还有敏感的自尊心,总是脆弱得难以想象。高三结束后的毕业旅行,李航没有参加,从此,他们两个人分道扬镳。

匡若惠还以为,年少时无知的悸动就这样结束了呢,没想到会再遇到他,还和他一起参加林妙和张书的锡婚。

高中时,林妙和张书被老师、家长打作早恋,但他们背着早恋、叛逆、不听话的旗,恋爱了7年,大学毕业结了婚,直到今天,锡婚十年。

到场的同学们互相打趣着,尤其是那些经不住考验恋情早早夭折的情侣们,更是玩笑地掐着,“你看看人家,你再看看你!”

被打趣得最多的是匡若惠,不仅长相称得上年级一枝花,成绩也是漂亮得没有话说,也有过那么几个传绯闻的男孩子,但那些男孩子今天都是拖家带口,谁都不肯承认当年追求过她。

被打趣的另外一个人是李航,“都三十三了,还没交过女朋友,不会真的出柜了吧?”

李航只是笑,也不解释。

晚上,匡若惠躺在自己儿时的木板床上,回忆着这匆匆流逝的年轻岁月。自己到底被耽搁在了哪里?为什么别人的三十三岁,是生活幸福的锡婚,而自己的三十三岁就是初老乍现的离婚妇女?一阵唏嘘。

匡若惠还记得某次林妙借住在自己家,两个人窝在床上咬耳朵。

“你说,我们会嫁给什么样的人呢?”林妙问。

“我要嫁给很爱很爱我,我也很爱很爱的人。”匡若惠很笃定。

“你说的人不会是李航吧?你们两个不合适,他配不上你。”

“如果我很爱很爱他呢?你说,很爱很爱,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就像我和张书,无论谁来,也拆不散我们。等你遇到了那个人,你自然就知道了。”

林妙真幸运,高中时就遇到了自己的很爱很爱,那匡若惠的很爱很爱在哪里?年幼时的很爱很爱,带着幼稚懵懂不谙世事,难道就不算很爱很爱吗?那人到中年,还能很爱很爱吗?

匡母敲门进来,坐在床边,用手指梳拢着匡若惠的头发,“闺女,你别再单着了,早点把自己嫁出去吧。别像妈一样,为了你爸,一个人孤苦了一辈子,说到底啊,‘爱’这个字啊,最靠不住。”

“妈……”匡若惠抱着匡母的腰。

“闺女,妈是心疼你,找个差不多的人,好好过日子吧。两个人,总好过一个人。”

5

聚会结束,匡若惠抵达北京,刚落地,朱唐的电话追了过来,“我在出口等你,今天是我们的纪念日。”

朱唐抱着一大束火红的玫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匡若惠和朱唐是新婚燕尔,小别胜新婚。但这不过是和平分手的条款之一,离婚纪念日需要庆祝,庆祝两个人回归自由。

李航说:“放心约会去吧,Summer我已经安排在宠物医院的VIP病房了,过两天它就活蹦乱跳了。”

李航把行李递给匡若惠,仔细瞧过去,李航已经高过匡若惠一个头,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瘦瘦的小男孩。他笑起来有两个酒窝,温暖得像一床棉被。

匡若惠被朱唐带走,如果李航挽留她,只要一句话,她应该是会留下来的。

“若惠,”李航叫住了她,“记得喝热水,还有吃药,你的感冒还没好。”

匡若惠回头看李航,那个从记忆中走来的男孩儿,一丝丝不舍从心头扯了出来,年少时懵懂的喜欢涌了出来。

“很爱很爱是什么感觉?你遇到了,就知道了。”

“如果,我很爱很爱他,他不爱我,怎么办?”

匡若惠的脑子里正在天马行空地乱想,朱唐说:“若惠,我们复婚吧。”

“嗯?”

桌前摆着摇曳的烛光,7分熟的牛排,幽暗的灯光,静谧的环境,红酒滚入杯中醇厚的声音,还有朱唐奇怪的表白。

“我承认之前我有不对的地方,但是我们都是成年人,所有的问题都可以通过理性的讨论来解决。而且我们也老大不小了,我今年37,你今年33,我再拖两年没什么,但是你不一样,你是女人。”

女人怎么了?!

“若惠,我们都不再年轻,你不要再任性了。你妈妈说得对,‘爱’这个字,最不靠谱。‘合适’这个词,才更适合已过中年的你和我。”

朱唐自顾自地和匡若惠碰了杯,“若惠,以后你跟着我,我不会亏待你的。”

朱唐的手自然而然盖住了匡若惠的手,匡若惠一个激灵,失手打翻了桌上的红酒杯,杯子触地的声音似乎很悦耳。

“你哪里来的迷之自信?我有手有脚有工作有房子有钱,我为什么要跟着你?”

匡若惠自问谈过几段不痛不痒无疾而终的恋爱,没有伤害过别人,也没有被别人狠狠伤害,为什么,到头来却是一副失败的样子,要一个自大狂妄的前夫来拯救自己?

匡若惠拿起手包起身离开了。

“匡若惠!你以为你还是18岁的小姑娘吗?你能不能不要那么任性了!匡若惠,你给我回来!”

匡若惠真的折回来了,从手包里取出了结婚戒指放在桌上,“朱唐,你从来都不曾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人到中年,真的就不能再爱了吗?

“爱”这个字,真的最靠不住吗?

匡若惠坐在自己的房子里,独自饮着红酒。在黑暗中,被一种无以名状的孤独包裹着。她想着几十年如一日盼望父亲归来的母亲,是不是也饱含着这种孤独?直到白发皑皑,也不曾再见到很爱很爱的父亲,心里留下来的,是得不到的爱,还有怨。

6

李航敲门的时候,匡若惠已经半醉了。

她的内心有一点希冀是他,她也知道,一定是他。

凌晨1点多,Lisa没有电话召唤不会来,朱唐有备用钥匙不会敲门,只有那个笑得一脸天真的李航,会在这个奇怪的时间敲门吧。

真的是他。

“你怎么来了?”

“我不放心,来看看你。”

他的笑像天上的明月,干净,皎洁。

匡若惠许是醉了,许是清醒,她光着脚上前,用双臂环绕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膛,好热,好暖。他的心跳很有力,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男人的味道。

很爱很爱,是像现在这样,难以呼吸吗?

很爱很爱,是像现在这样,渴望却又不知所措吗?

很爱很爱,是像现在这样,头脑炸裂,无法思考吗?

这到底是很爱很爱,还是酒喝多了呢?

“李航,你喜欢我吗?”匡若惠把脸埋在李航的胸膛,她问着他,虽然她知道他听不到她的问题,他也无法回答她。

“怦怦怦怦”他的心跳似乎变得快了,他的喉结微微滑动,他也很紧张吧。

李航站在原地,双臂僵在半空中,想抱,却又不敢抱。

“李航,你出柜了是不是?李航,你是不是很爱很爱他?很爱很爱他,才会出柜啊。很爱很爱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匡若惠真的醉了,她在自己家门口抱着李航说了一堆胡话,说到最后连自己都听不清了,鼻涕眼泪抹了他一身。她知道他不会怪她,可是他也不会爱她。他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不知道她在烦恼什么。

李航把匡若惠横抱起,放在了卧室的床上。她的卧室很干净,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没有多余的杂物,地上连一根头发都看不到。真不像是一个养会掉毛的大型狗的屋子,她有洁癖,从情感洁癖,发展成了行为洁癖。渴望干净纯洁的爱,渴望很多很多的爱。

匡若惠拉住李航的手,紧紧地握着。

“李航,你和女生接过吻吗?吻我吧。”

匡若惠的脸颊绯红,唇若桃花,闭着眼睛小声地祈求着,“吻我吧,爱我吧,我也想要很爱很爱。”

李航似乎听懂了,慢慢低下了头,他也想要轻轻咬住那薄薄的嘴唇,可是他停住了。

在0.01公分的地方停住了。

不能乘人之危,尤其,这个人是匡若惠。

7

第二天一早,朱唐拿备用钥匙开了门,进屋后发现匡若惠的床边坐着一个男人。

“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还想问,为什么匡若惠伤心归来独自买醉?”

“关你什么事?你是谁?”

李航不想纠缠,准备离开,朱唐的拳头失控一般挥了过来,被李航的手臂轻松挡住,“好好对她,否则,会有人替你好好待她。”

匡若惠醒来时头疼欲裂,她看见朱唐正坐在床边,记忆中隐隐约约有李航的身影,昨晚他没有来过吗?为什么会是朱唐呢?昨晚发生了什么呢?为什么完全想不起来了?

朱唐把结婚戒指重新戴在匡若惠的手上,半跪在地上,“若惠,我们复婚吧,我爱你。”

那等了许久许久的三个字,在毫无征兆的早晨,被这样说出来,匡若惠有些惊讶。

“你……你说什么?”

“若惠,我爱你,以后每一天,我会在早晨醒来的时候和你说爱你,在你下班回来的傍晚和你说爱你,在入睡的前一刻和你说爱你。”

朱唐变了,变得有一些匪夷所思,做到了所有爱的举动,可是匡若惠却没有心动的感觉。

最高兴的是匡母,女婿又有钱又有本事,又风趣幽默对女儿又好,匡若惠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匡母替匡若惠做主,答应了复婚。

为了躲朱唐,匡若惠休了入职以来的第一个年假。假期开始,却不知如何欢度。

匡若惠回了老家。

林妙第二个孩子都已经会打酱油了,匡若惠竟还是单身。林妙和匡若惠坐在门槛上,看着两个孩子在院子里追逐打闹。

“好羡慕你,把小说中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初吻初夜初恋一个人,都变成了现实。”

“我还羡慕你,一生经历过起起伏伏,经历过几个男人,这才不亏啊。我的人生,一眼就望到了尽头。”

“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很爱很爱吗?你还爱张书吗?结婚十年,你们之间还有当初那种很爱很爱吗?那个,是真实的吗?”

“你今天问的问题,一点都不像一个高级女白领该有的标准。你知道吗,那天晚上,凌晨2点多了,朱唐给我打电话,林书还以为我搞外遇呢!朱唐问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嗯?”

“我把你对白马王子的所有幻想都告诉了朱唐,他愿意为了你,去做那些他自认为浮夸的表面功夫,是不是说明,他很爱很爱你?”

匡若惠沉默了。

“若惠,我知道你遇到李航了,但是理智一些,朱唐才是更合适的结婚对象。”

8

匡若惠回到帝都去了宠物店,Summer已经生龙活虎地在宠物店门口玩飞镖了,看见匡若惠,百米冲刺跑到她身旁,拼命摇尾巴。

“朱唐要住回来了,你以后可不能再在他的行李箱里撒尿了!”

Summer似乎有些不高兴,听见“朱唐”这两字,就开始不安分地汪汪直叫。

李航走了出来。

“这几天谢谢你照顾Summer。”

“应该的。”

“我要和朱唐复婚了,这个月举办仪式。”

李航低着头,搓着手,头一次没有笑。

“那我先走了。”匡若惠牵着Summer准备离开。

“若惠,”李航叫住了她,“你一定……要幸福。”

匡若惠并不想要和朱唐复婚,她想要的是李航的挽留。这个从少年时代就很爱很爱的男人,为什么对自己竟没有一点点喜欢?

匡若惠已经走到了地下车库,开了车,但是她又折了回去,她说:“陪我去挑婚纱吧,李航。”

李航笑了,还是那个迷人而温暖的笑容,“好啊。”

匡若惠试了一套抹胸鱼尾白纱裙,让李航帮朱唐试了一套墨黑燕尾西装。在落地镜子前,匡若惠挽着李航的胳膊看着镜中的自己,“我漂亮吗?”

“漂亮。”

“你喜欢吗?”

李航没有回答。

匡若惠耸了耸肩,“什么时候让我见见你的男朋友,或者女朋友吧。”

“我没有。”

匡若惠双手拽着李航的腰部,踮起脚尖,差一点就要吻了上去,“出柜的李航,你都见过我的前夫和未婚夫了,为什么不让我见你的另一半呢?”

李航的额角又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水。

这次换匡若惠笑了,笑得很天真,“和你开玩笑呢,吓死你了?李航,陪我去海边吧,高三暑假全班都去了,就你没有去。”

9

从北京开车到秦皇岛不过4个小时,匡若惠感觉开过了自己的一整个人生。

朱唐越说人到中年不能任性,她越是要任性,母亲越是说爱是最靠不住的,她越要去爱。为什么长大了就不能任性地去爱呢?

只是她爱着的这个人,像个榆木疙瘩,无论是用言语刺激他,还是用行动刺激他,他都像一块会温暖微笑的木头,真像小时候的他呢。

为什么会喜欢上他呢?大抵是被他那个笑融化了吧。他一笑,她整颗心就扑通直跳,这就是很爱很爱吧。

匡若惠是旱鸭子不会游泳,但是却很喜欢去海边,喜欢金色的沙滩,美丽的泡沫,还喜欢看夜色慢慢吞没一切。

到达的时候夕阳已经落下去了,还剩天边的一点点白。

匡若惠脱掉了衣服裤子,三十三岁了,却像没有发育完全的中学生,“李航,我想游泳,可是我不会,怎么办啊?”

匡若惠说着一步一步走向了海里,她是不会,可是李航是游泳高手啊,至少曾经是。只是自从没有听到弟弟的呼救,导致弟弟溺毙而亡之后,他再也不下水了。高三的暑假,匡若惠打算在海边和他告白,但是他却没有来。

“李航,你不能一直害怕下去。”匡若惠自顾自地扎进了水中。

她在赌,赌李航会克服内心的恐惧来救她,赌李航喜欢她,赌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还能像18岁的小姑娘一样勇敢去爱。

“扑通”是李航跳入水中的声音,匡若惠原本在浅海边,但是夜晚潮汐来临,一个巨浪把她卷远了。

“若惠!!!”李航喊着,“你在哪里!匡若惠!!!”

李航像疯了一般,在海里拼命游泳,拼命呼喊。

他是那么那么喜欢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喜欢她,保护她,守护她。他并不贪心,只是想她好好的就好了。毕竟他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会读唇语的聋子。

她低下头说话的时候他听不到,她背过身哭泣的时候他听不到,甚至连她的呼救他也听不到。

她那么好,值得更好的人,过更好的生活。而他,平凡而残缺,什么都没有。

虽然他从高一起,就喜欢着她,可是他能给她的最好便是不成为她幸福路上的绊脚石吧。

他不是不喜欢她,而是爱得太深太深。

“匡若惠!你在哪儿?!”

李航四处张望,看见匡若惠早已回到岸上,还裹着浴巾。

匡若惠擦着头发,狡黠地笑,“不会游泳是骗你的,我也只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呀。一辈子不长,我还没活够呢,况且,我才刚刚遇见了你。”

李航回到了岸上,那是匡若惠第一次看见他像一头发疯的野兽,他紧紧地抱住了她。他低下头,疯了一般地吻她。那是一个等了很多年,从时空穿越而来的吻,饥渴绵长。

他吻她,吻着吻着,舌尖有咸咸的感觉,是他哭了吗?李航推开了匡若惠,说着“对不起”,用手比划着“对不起”。

匡若惠上前擒住了他的嘴巴,用齿间的力量告诉他,不要怕。她的双臂环抱着他的腰,紧紧地,不肯松开。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匡若惠仰头看着李航,一字一句地说:“李航,你喜欢我吗?”

“喜欢。”

“有多喜欢呢?”

“很喜欢很喜欢。”

“那为什么不敢承认呢?”

“因为我什么都没有。”

“我什么都有,唯独没有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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