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说::生活不会总是充满希望、光芒万丈的,但是,我希望你们能记得,无论身处在何种境遇,无论是否遇到那个闪闪发光的人,只要你愿意努力,什么样的阴沟都不会让你沉沦。愿有人爱你,只因为你是你。
可是,终此一生,她再也遇不到一个宋鹤鸣了。
飞过山岗,你不在场
文/易欢
楔子
那本来是她人生里最昏暗的时光,又偏偏是那时,午后日光澄澈,隔着不知道多少个同学的背影,她一眼就看到了立在舞台中央的少年。,他脸上挂着明艳且骄傲的笑,带着不曾被生活伤过一丝一毫的乐观豁达,说的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
后来,她把其中一那句话写在语文书的扉页,每一次翻开,都仿佛那日重现,耳畔响起他的声音。
“纵有疾风起,人生不言弃。”
1
再一次遇见宋鹤鸣那天,重庆秋日凉风习习,店门外的绿化中,一棵棵桂花树整整齐齐地站立在道路的两侧,树的枝头上淡黄色的花朵被雨打浸湿,树叶尖儿下流着成股的水滴。
正逢国庆,徐月白在大学城的星巴克店里做兼职,从早忙到晚。到了晚上下班的时间,有一个男生匆匆跑进来。他穿着牛油果绿的卫衣和配褐色的工装裤,脚上是匡威1970s系列的经典款,因为在雨里奔跑得久了一些,鞋面上溅了不少的泥。
“一杯美式咖啡。”他轻轻喘着气,看着徐月白解围裙的动作,有些愣:,“关门了吗?”
听到这个声音,徐月白下意识地愣了一下,整个人的动作都停下来,重新系上身后围腰的结:“没有。”
“请问是中杯还是大杯?”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凝固了一秒,徐月白收回自己有些无措的眼神,低头盯着收银机。
“大杯,加奶,不加糖。”
“已经很晚了。”她这话接得有些唐突,话音刚落,两个人都愣了愣,。
徐月白瞥了一眼墙上嘀嗒滴滴答答走着的石英钟,想弥补一下自己的失礼:“这个点喝多了容易失眠。”
“睡着了才是糟糕。”男生笑了笑,轻轻努嘴,晃了晃自己手里提着的电脑包:,“出去玩儿了,论文还没写完。”
“请问您贵姓?”她藏在柜台下的手轻轻颤抖着,面上一派风平浪静。
“宋。”
“好的,请您稍等。”
宋鹤鸣是这天的最后一个客人。徐月白在星巴克做兼职一个月,这还是她徐月白第一次离开收银台位为客人做咖啡。每一步她都做得小心翼翼,严格地遵守着操作手册上的条条框框。
等到把咖啡递到他的手上,徐月白轻轻叫住了转过身的他:“我下班了,你等我一下,一起走吧,我有伞。”
“不……”
徐月白抢白打断他:“你带着电脑,再淋雨的话,回去恐怕就开不了机了。”
他在犹豫中点了点头,在她锁门的时候还绅士地帮她拎了臂弯上挂着的包。
回学校的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徐月白试探地问了他的名字、家乡、专业甚至过去高中时就读的学校。
他都笑着一一作答,。等两个人走到宿舍区,他问了她居住的地址地方,尽心尽力地送她到了楼下。
“伞给你。”徐月白站在岗亭前,把手中的伞递过去。
害怕他拒绝,她又匆匆道:“改天来店里还给我就好了。”
话音刚落,她刷卡过了门禁,头也没回,上楼了。
身后是重庆无边的夜色,夜晚的航班夜航低空掠过,微弱的红灯闪闪烁烁,高大的树木被雨冲刷着,整个宿舍楼里都湿漉漉的。,地板上留着各式的泥脚印,白墙上映着刺眼的灯光。
徐月白想起来那年和他匆匆一见,还是在故乡的小镇上。
那是让人印象很深刻的晴天,他陪同着父母过来慰问学校,身边还有校长陪同。
她本来只是隔着人墙远远地瞥他一眼,没想到散会之后在走廊遇见他。
因为太紧张,她竟然浑然不觉夹在本子上的笔落在了地上。
“同学,你的笔。”
她刹住脚,发现少年走了几步,躬身弯腰把滚到污水边的笔捡了起来,还从包里拿了一张卫生纸,擦拭之后,才重新递给她。
鬼使神差地,徐月白开口问:“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
“你的名字,是这个意思吗?”
他应该,不记得她了吧?
2
CC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作为整个大学城唯一的985和211高校,说全重庆工科教师最好的资源在这里也不为过。
国庆过后,按照学校惯例,班级群下了要准备参与评定助学金和国家励志奖学金资料的通知。,徐月白去打印室打印自己上学期获得的奖状和英语六级证书,对照着表格上的内容一一检查之后,遇到了同班的同学。
徐月白下意识地把手中的材料立起来,目光微敛,轻轻抿了抿唇。
同学瞥了一眼她手上的一大摞奖状和贫困证明,脸面上还笑着,说话的语气却不太好。
“哟,月白,又是几万块收入啊,准备怎么请客?”
他们这一年读大三了,拿奖学金的时间自然也没剩下多少,徐月白优秀是优秀,但是,和其他同学的同为同班同学,待遇差别太大,自然会招人不满,。
抱着说什么也不能“你穷,你有理”的看法,不少人都会在背后表达出对酸几句“励志奖学金”的评定规则的不满。
徐月白没回答,只是笑了笑,帮他们付了打印费,撑着伞离开了。
她去在辅导员的办公室交了资料之后,辅导员留下她着徐月白谈话。
,徐月白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一直盯着茶几上的一盆盘绿萝。
他们的辅导员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她是,学院书记,说话一直轻声细言细语的,从徐月白入校的时候,就一直帮着给徐月白她介绍兼职。
“你准备准备,下学期这个时候,保研名额就确定下来了。”
坐了一会儿后,辅导员拿出抽屉里包装精美的巧克力,笑得颇为和蔼地递给徐月白:“暑假去德国带回来的,我女儿减肥,我就带到学校来了,你试试。”
徐月白推辞了一会儿,实在是敌抵不过老师的热情,双手接下了。临走的时候,她拿起浇花的水壶去了厕所,回来浇了那盆缺水的绿萝,才告别离开。
进电梯的时候,徐月白没想到能在电梯里遇到宋鹤鸣,他穿着卫衣、运动裤,手里还抱着一个篮球。
很少有人会抱着篮球来物理学院的学院办公室。
“徐月白?”
“好巧。”她有些尴尬,甚至算得上是无措,她从来不曾因为家境而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偏偏每次站在宋鹤鸣的面前,她都觉得自行惭愧。
因为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远,她再努力追逐,也不过是在缩小了那么一丁点距离距离小数点后面的零头。
“你的伞还没还给你,你也是物理物院的?”
“嗯。”
“一起吃饭吗,我就去一下我姑……宋老师的办公室。”
她垂着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少年已经消失在她的眼前。
徐月白待呆在原地没动,等了三分钟,就看到宋鹤鸣又匆忙地跑出来。
他手上,还拿着和她自己手中包装一样的巧克力。
“咦。”他看了一眼两盒一模一样的巧克力,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把自己那盒也放在了徐月白手的中:“你们女孩子都喜欢吃这个吧?”
那天晚上,躺在床上的徐月白想到这个画面,翻来覆去地在脑海里播放想,一帧又一帧,伴着重庆入秋以来每日必下的夜雨,仿佛在放映旧电影。
二十一年来,她听小姨对姨父说过:“他们女孩都喜欢穿漂亮的裙子。”
她听班上的男同学对漂亮的女同学说过:“你们女生是不是都这么麻烦?”
她听室友和男朋友打电话撒娇:“我们女生天生就这样,得宠的。”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类似的话,好像从懂事那天起,就是母亲日复一日地说着:“小白,我们家和别人家不一样,你不可以任性,不可以放纵自己,你应该懂事一些。”
原来,她在有的人心中,也和其他女孩也没什么差别,也可以光明正大光明地享受女孩该有的权利。
徐月白裹紧了被子,她觉得宋鹤鸣的存在就仿佛一道光,。这道光离她越近,她就越欣喜,哪怕他只是站在自己的视线范围里,他的光芒也能照耀她。
3
十月末的时候,徐月白的母亲打来电话说家里的电视坏了,她想趁着年前修好,正好她到时候放寒假了,可以一家人一起过个年。
她没二话,给母亲转了账帐,把新买的、还没发货的冬装点了退款。,看到备注栏里“不想要了”四个字,她的指尖犹豫了一下,还是果断地在白色圆圈圈里画上了钩勾。
室友在大声指责男朋友送的纪念日礼物送错了色号,徐月白背上书包去图书馆。,她选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外面落着细雨,三春的湖面氤氲着雾气,她在打热水的地方站了一会儿,拿着保温杯看着热水咕噜咕噜地灌入杯口。
这天晚上,徐月白收到通知,说是十月中旬宣传部准备的联欢晚会,校乐团所有的人都需要参加。
红红的歌单印刷着金色的字体,一看就是宣传部老师惯用的华文行楷。
这样的晚会,不能出错,不能请假,不能有任何差池,一场下来,要费废不少心力,太浪费时间了。
然而,等她冒着雨到了琴房,发现宋鹤鸣坐在琴凳上正在帮她架琴谱架,她还特意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Hi(你好)嗨?”徐月白身上背着大提琴,虽然知道钢琴伴奏换人了,但是,怎么也没想到,钢伴钢琴伴奏会换成他。
“初来乍到。”宋鹤鸣浅浅一笑,把琴谱架放在她的凳子前,又绕了一下,替她拉开了身后的蓝色窗帘,。“多多指教。”
徐月白诧异:“原来你不只打篮球那一个爱好。”
他唇畔那抹丝原本因为见到她而扬起的笑意浓了几分:,“宝藏男孩,不都这样吗。”
宋鹤鸣调皮地挑了挑眉,额前的碎发荡了荡,徐月白顺着他挑眉的动作撞进了他的眼睛,。“扑通扑通——”心脏好像连上了扩音器,每一次跳动,都撞击着大脑的每一根神经。
其他人都还没来,徐月白凝了心神,闭上眼睛调音,又试着拉了拉,。
然后,她调完音之后习惯性地会拉一小节的曲来确认一下,没想到第一个音符刚刚落下,她就听到钢琴的声音。
徐月白的心颤了颤,没想到他会拿这段练手。
后来,陆陆续续来了人。他们,排练了将近三个小时,晚饭饭点的时候,老师拍了拍手让大家休息,宋鹤鸣主动跑过来说带徐月白出去吃,。两个人在食堂里选来选去,最后选了鸡公煲。
因为鸡公煲的饭钱是宋鹤鸣抢着付钱的,徐月白在楼梯拐角边的窗口买了两杯酸奶。
她递酸奶给宋鹤鸣的时候,食堂的灯光很亮,饮品店的吊灯上的光落在他宋鹤鸣的发间,。
徐月白屏着呼吸站在比他高一级个台阶的地方,几乎能看清他轻轻翘起来的睫毛。
,徐月白面无表情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
他们回去的路上因为赶时间,宋鹤鸣撑着伞,两个人都走得很快。
徐月白看着前面牵着手的情侣,目光眼神愣愣地落在他们的手上,宋鹤鸣小心地打着伞,将伞悄悄地朝她倾斜着。
“为什么小时候会学大提琴?”他有些好奇地问。
“隔壁家住着一个大提琴老师,我妈经常帮她做些缝补的活,所以,从我小的时候,她就教我拉大提琴。”徐月白很坦诚,这一问,也好像把她拉回了现实,。
她匆忙地加快步伐,掩饰地说道:“走快一些吧,他们点外卖,速度可能比我们快很多他们点外卖可能比我们快很多。”
那天晚上回宿舍的路上,宋鹤鸣撑着徐月白上次借给他的伞,把她送到了宿舍楼下。
男孩腼腆地挠了挠头:“看来这次又不能把伞还给你了。”
“没关系。”徐月白笑了笑,看着路灯下纷飞的雨滴,冷得牙齿都有些打战颤了,“你快回去吧,明天见。”
乐团排练的那段时间,她每天都会对宋鹤鸣说“明天见”,好像只要这样,他们就会一直有明天。
演出的前一周,排练的时候,徐月白的琴弦断了。
她有些无措,第一时间在脑海里想了无数种遍应对的方法,到最后,指挥走到她的面前,皱着眉头,那种无声的责怪压低了整个排练场的气压。
“学校的琴,没时间走流程了,你先用垫上,把弦换了,到时候填单子报上来。”
徐月白点点头,那天提前结束排练,去学校周围的琴行转了转。
其实算不上很贵,但是,也差不多是她一周的生活费了。
她到琴行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男生拿了一套琴弦离开。
,徐月白吸了一口气,手指都快被自己拧断了,才开口问老板:“老板,您这儿需要大提琴老师吗?”
徐月白开始在琴行兼职之后,两天的工资就买回了质量很好的G弦。
,她没想到她会在回程的路上,遇到宋鹤鸣。
“感觉我好像来晚了一步?”宋鹤鸣接过她身上背着的琴盒,顺势背在肩上,“还以为有个雪中送炭的机会。”
宋鹤鸣把包装在一个小木盒里的琴弦递给徐月白,“一套的,换在你自己的琴上吧。”
行业里已经绝版的琴弦,他居然只花了两天就买到了。
“我自己的琴不在学校。”无功不受禄,天下没有免费白吃的午餐,早餐、晚餐都没有,徐月白深谙此道,何况对象是他,她更不可能接受得理所应当。
没想到宋鹤鸣的态度很强硬:“那也收着,你总要回家的,不然,我拿回去装在我的钢琴上吗?”
透过头顶的树梢,可以看到学校标志性的建筑,柱体的四面钟在黑夜中散发着绿光,映着这日朦胧的月色。他拿着琴弦的手在垃圾桶上悬了半天,就差说一句“你不要,我就扔了”。
两人四目相对了半天,徐月白妥协。
“谢谢。”
4
正式演出的那天晚上,徐月白的礼服是红色的,她是中心位,自然而然地选择了夺目的大裙摆。
在后台候场的时候,宋鹤鸣的领带松了,她帮他整理,什么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就看到他颇为满足地的笑着。
“正式场合,可不可以严肃一些?”
大幕被拉开,大灯亮起,台前全是观众,他们笑着鞠躬,在主持人的介绍中,走向自己的位置。
这天晚上的演出全程用完美来形容也不为过,可能因为国庆刚过,大家都还沉浸在爱国的热浪中,两个半小时的连续演奏,每个人都异常地亢奋。
到最后谢幕的时候,有学弟学妹捧抱着花上来,宋鹤鸣礼貌地接下,时不时地瞥着同样抱了很多花的徐月白。
乐团组织了一场庆功宴,徐月白卸了妆,换了衣服之后,从化妆间出来,发现少年抱着花,等在走廊。因为等的时间很长,他还整个人都靠在墙壁上,和穿着西装的时候是完全不同的气质。,灰色的卫衣和黑色长裤、运动鞋让他整个人都充满了与刚刚完全不同的生活气。
“等我
做什么?我今晚上要去兼职。”
“边兼职边庆祝。”
宋鹤鸣走过来,非常自然地的把手中的花送给她。
徐月白这才想起在更衣室时将来刚刚收到的观众送的花在更衣室都送给朋友了,他手中的这一束,是她刚刚没在舞台上没见过的。
宋鹤鸣清了清嗓子,一边观察着她的反应,一边尝试着靠近她,想要帮她背琴盒。
“你这花的包装,好像有点特别。”
说不上特别在哪里,但是,她就是觉得有些地方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