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真相
原来如此。
流光愕然愣住，心中震撼不已。
他道行不高，但也知晓，与生俱来的至阳魂魄有多难得。而愿意用魂魄、用来世的机会，来拯救一个僵尸的神识，又是多么深刻的感情，才能做出的牺牲。
难怪她如此沉默，又如此孤独。
因为能用魂魄进行神识修复的远古术法，也早就失传许多代了，该是多么久远的事情……而她这一路走来，都清醒万分地背负着所亲所爱之人的巨大付出……
难怪，她对道门无敌意；难怪，她一心求死……
流光忽而觉得紧张，甚至有些害怕，一时间也分不清自己到底害怕的是什么。他诧异又激动地看着对方，一字一句道：
“所以阿离，你对人是无害的，对吗？”
暮子离不置可否，片刻，淡淡道：“我曾是人，但早做了僵尸。害与无害，物性而已。就像虎食猪牛，我不觉僵尸杀人罪无可恕，也不觉你们除僵尸，是替天行道。”
所以对人有害还是无害的话题，她并无丝毫在意。
既不是人，也无法融入僵尸，全然没有同类的岁月长河，应该真正孤独吧。
流光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情感，仿佛是对这般强大存在的怜惜和爱护，显得那样匪夷所思，又不合时，但他却无法控制。
暮子离察觉了少年眼中的变化，那原本清澈如水的眸光中带着些许陌生却又熟悉的东西。她凝视良久才想起来，那是从前姐姐子遇看自己的眼神。
“别怕，姐姐会照看你一辈子的。”
那时，子遇每次露出这种眼神，就会说这句话。直到她死前，也依旧看着正在转化为僵尸的妹妹，用这样温柔的眼神看着暮子离，含泪道：“别怕，你不会变成那种僵尸，姐姐会一直照看着你……”
暮子离心中轻轻颤动，片刻，转眼看向少年：“流光，你有兄弟姐妹吗？”
流光点头：“有。我父亲有两任妻子，六个妾室，我是第二任妻子所生，他一共有四子六女。”
“唔。”女僵尸默然，片刻，又道，“你们亲密么。”
少年迟疑，还是决定老实回答：“不算亲密。”
“你入道门修行，便是觉得有其他兄弟姊妹在，不算辜负家族吧。”女僵尸静静道，黝黑深邃的眸子仿佛看透了对方内心深处。
流光一怔，却并未反驳。
“我家与你不同，但也曾这样想。”暮子离抬眸看着雨幕中的远方，似乎陷入久远回忆，“我曾因为看见的各种阴邪之物，吓得夜夜不能安眠。我父母早逝，兄长是谪仙城主，他日日忙于公务，不能看护到我。只剩下姐姐子遇，日夜安慰我、陪伴我。她是至阳之魂不假，但我却也知道，她其实最是害怕，哪怕只见我被吓到的模样，她已害怕极了，却要假作坚强安抚于我。”
流光不知谪仙城是何物，却看着她的侧脸，感受到对方从未表露过的一面，依旧清冷，但却充满了悲伤，他听着她过去的故事，感受到此刻的悲伤，竟觉几分心疼。
“我不愿成为兄长的拖累，更不愿姐姐为我承担她本不该承受的东西。所以，我不顾家族反对，毅然师从道家仙人，那时我只想，既然我没法不去看见世上阴邪之物，我就将它们全部清除作罢。我愿意用尽一生走这条路，而我的家，便只好交给兄长和姐姐……”
既然无法不看到，既然害怕，便要动手解决。
她是强大的，即便不做僵尸，她依然是强大的。那是发自内心的，深入骨髓的强大、包容和自立。
流光看着这个从时光中走来的女子，再一次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强烈情绪，有震动，有喜欢，有倾慕……
这一次，除了因为她的强大、美丽、神秘，更因为她浑身萦绕的人格魅力，尤其在而今这理学昌盛，束缚女子的世道，放诸天下，无人能比。
他想要说什么，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刚动了动唇，却已见对方先淡淡一笑，似自嘲一般道：
“我若未变僵尸，便应该存在为你们后世道家都应该会知晓的，这样一个天赋异禀的先辈，能识透天下所有阴邪存在，将毕生精力都奉献于清除邪物，维护世间安宁上。”
可惜，她做了僵尸，从清除阴邪走向阴邪，从道家走向天下道门誓死要肃清之物。
世事无常，凡人天不遂人愿不过草草几十岁时光，而她这一走便是千年，且永远不会有重新来过的机会。要么孤独永世，要么身形俱灭……
到此刻，流光心中那强烈的情愫再也按捺不住。他最后一丝理智和顾虑也烟消云散，毫无顾忌地猛然握住了对方白皙如玉的手。
忽然的四目相对间，双方都是蓦然一怔。
时光和落雨仿佛都在此刻停滞，暮子离只感到少年五指间微微的暖意，从她冰凉的手，一路传到沉寂千年的心中。
这就是人的温度，原来如此温柔，她几乎早忘却了。
少年的眼中有火一般的赤忱、强烈，甚至不知何来的决绝，紧紧握住女僵尸的手，激动道：“阿离，您必须离开，你不知道马家会如何对付你，你必须离开……”
他知道马家如何做灭杀僵尸的试验，所以他才自怀疑她救了自己后，就于对方充满怜悯和不忍。就算猜到对方一心求死，他也坚持其中的痛苦，不该让她承受。
马家的手段，到底是什么，让流光如此害怕？
暮子离微微蹙眉，片刻，淡淡道：“我早就倦了。”死，才是她想要的解脱。
少年感到这语调中的冷淡，却并不打算罢休：“不，不——阿离，不该这样！”
“那该怎样。”
“不该……”
“你未走过千年，如何知晓不该。”
她的眼眸如此平静，又如此冰凉。让少年片刻咋舌，再次感到两人之间近在咫尺，却又到底邈若千里。
他居然以为在方才那番话后，他已经走近了她。而要走近她，却是根本不可能的。除非，你也走过千年，你也感到厌倦……
是这样吗？
不是的！流光握紧了另一只手，再次鼓起勇气，看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缓缓道：
“在遇到你之前，我们都认为，天下僵尸都只是杀人饮血的怪物。可如今连师兄，都确信了即便是僵尸，也有不一样的，跟人的区别无异。阿离，我知道你走过了很久很久，我知道，你感到厌倦，但你难道就真的确信，就像你自己说的，已经遍识周天之物，遍知天下之人，就再没有任何，会让你感到意外的么？”
意外的……
暮子离久久未言，修长的凤眼微微敛起。
若论意外，或许此刻的一切，便算是意外吧。
自西汉时成为僵尸，她从未向人倾吐往昔心绪，从未再讲过自己为人时的故事，更从未任由自己的手，被旁人握在手中……
如果这都不是意料之外，那便不知，什么才算了。
可她并分不清，这意外意味着什么，又对自己的千年岁月有和意义。求死，是她从来之夙愿，就算出现些许小小“意外”，又能代表什么呢？这短短意外过后，她难道不会重回孑然一身，重新寻求死亡吗？
“就算有，”女僵尸终于漠然回答，“我也并不在意。”
她依旧只一心求死，毫无转圜余地。
少年忽而觉得心中微凉，跟这飘落在脖颈的雨滴一样，留下轻轻却揭不去的悲伤，和失望。原来这数月里的反复，都不过自己一厢情愿，他终究于她没有半分价值。
他沉默许久，眼中不复先前光彩，那握着对方的手，也随之坠落，慢慢收回。
顷刻里，暮子离在失去了人类的温暖后，第一次感受到春雨的凉意，也感受到对方的心境，可她依旧什么都没说。
少年在静默中任由雨滴洒落满身，在他如墨的黑发，修长的睫毛和俊美无暇的五官上，仿佛一尊精雕细琢的美玉，只是却被孤独感围绕。
暮子离觉得自己心中，也仿佛因为什么而止不住地轻轻颤动，但她依然，依然神情无波，如一潭沉寂千年的井水。
“阿离，你知道么，我之前说师兄碰过的，死树根一样的僵尸，就在后院墙墙铁壁的地下室里。”少年缓缓道，语调已仿佛失了生气。
他本以为，这是马家深藏的秘密。可女僵尸却淡淡回答：“知道。”
当她刻意收敛气息时，其他妖物和僵尸，是感受不到她的存在的。但她却能轻松辨别出，在自己脚下不远处，关押着三个陷入极度狂虐却又极度虚弱的同类。
不过马家似乎对此讳莫如深，从来不曾在相互间提及，她又无救助那些暴虐同类的心思，就自然也未多管。
流光虽愕然，但又很快回过神来，继续道：“那你知道，他们是谁么？”
又不曾见到，她如何知晓他们是谁？再说，她也并不关心。
暮子离淡淡道：“不知。”
少年忽而一笑，笑得无奈又莫名凄凉，缓缓开口：“他们，是我的同门师兄。其中一个，就是师父的亲生儿子，曾经的马家大师兄，马天运。”
马天运？不是七年前失踪的吗？
这下，连暮子离都不由微微诧异了。但随后想到，马天运所谓的失踪，大概是在抓捕僵尸时被咬，被迫转为僵尸，亲生父亲马殷不忍击杀，只得将儿子关押，对外传言失踪。这，也就能解释，马家对于这个失踪的大师兄为何很少提及了……
少年却似乎看出对方所想，又是无奈而凄凉地笑着摇了摇头：
“师兄他，不是被迫成为僵尸。他们是自己改变身份千辛万苦，才找到高阶僵尸，假借祈求永生之名，使自己变成僵尸。然后，然后回到马家，让师父通过自己找到杀死僵尸的方法……”
暮子离赫然愣住：“你是说，他们甘心把自己变成僵尸，来找到杀死僵尸的方法？”
12、手段
暮子离忽然忆起了数月前听到，却一直不曾在意的话。
当时在秦岭深山，她救下那对母子僵尸后，那个叫端玉的少年说：“他们不仅捕杀僵尸，他们还自己做僵尸，他们找到杀死每一代僵尸的方法，一次次试验……”
当时的暮子离一心都在能杀死的僵尸的试验上，根本不曾留意，他说的“捕杀僵尸，还自己做僵尸……”
自己，做僵尸。
原来这才是马天运失踪的真相。因为天下道门式微，僵尸却是永恒的，所以如今哪怕马、萧、张三门，如今能抓到的僵尸也不过如那对母子般的第四五代，尚且还有花费一番精力。
用这样的低阶僵尸试验，根本无法找到杀死高阶僵尸方法，也就永远不可能完成肃清天下僵尸的目的。
所以，马家门人不惜牺牲自己，不惜牺牲儿子，不惜牺牲来世的机会，也要改头换面，费尽千辛万苦找到高阶僵尸，祈求永生。待变成僵尸之身后，再回到马家接受一次一次的灭杀试验，祈求找到杀死高阶僵尸的方法……
这样怎样的热忱，怎样的决心又怎样的大义凛然，才能心甘情愿的完成？
这就是真正以天下为己任的道门么，即便千年之后，依旧不曾改变……
或许暮子离当初，也曾有这样的赤诚和牺牲精神。可千年岁月走来，早已淡化了一切。
而变作僵尸的马天运和其他几个同门，或许是马家到底不忍杀害，又或许，马家还未找到杀死高阶的真正方法，总之，他们渐渐在岁月磋磨中，终究由人，由僵尸，变作了彻底的怪物，马家无法处理，只能强行关在铜墙铁壁的地下室中……
他们如今是毫无人性也毫无意识的怪物，他们暴虐至极，却又因为缺失人血和精气而虚弱至极。但他们即便是怪物，却也是曾经高尚到值得世人敬佩的存在，他们为天下安宁做出了无比巨大的牺牲。
这一点，马家、萧家和张家都知晓，所以才会在那夜提及马天运时，众人都陷入悲伤却肃穆的沉默中。
想必那地下室中的僵尸，早已面目全非骨瘦如柴，与枯死的老树根无异。可他们却依旧是马家的背负，也是马家的伤痛。
暮子离默然许久后，抬眸道：“马天运，是第三代僵尸吧。”
虽然紧靠气息无法辨别具体等阶，但既然三家商议时都猜测她是第二代，可见对方是不曾见过第二代及以上僵尸的。所以马天运和其他尸变的门人，至多只能是第三代。
流光点了点头：“我曾听师兄说，是第三代。不过，他如今眼中的黄光已经晦暗，看不清楚了。”
低阶僵尸长时间的虚弱状态，是会这样的，可第三代都如此，倒叫人有几分意外。
暮子离淡淡“嗯”了声，继续道：“马家连第三代僵尸，都杀不死么？还是马殷到底不肯，杀死自己唯一的儿子。”
流光既然为她感到害怕，想必那灭杀之法定然暴虐而强力。可马天运三人，却依旧关押在地下室中，宁愿如此不生不死的活着，也并非得到解脱，实在难以理解。
流光陷入迟疑，半晌，还是做出回答：“我不知道。”
“唔。”
“但我听师兄说过，灭杀僵尸的过程极其痛苦，让即便为人目睹对方惨状，也不由心有余悸久久不息。或许，师父，或者整个师门，都不忍师兄再经受那般痛苦吧。”
再经受那般痛苦。说明马天运已经受过一次了。
或许暮子离先前猜错，他而今的极度暴虐、嫉妒虚弱，和逐渐晦暗不明的黄色眼眸，除了长久不吸人精血，跟之前灭杀的试验有莫大关联。
她忽然感到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手段，能叫对僵尸杀之而后快的道家门人，看到后都心有余悸不能平复？能叫流光感到如此害怕，才让自己务必离开？
“痛苦，”女僵尸道，“比变作怪物，还要痛苦么？”
否则，马殷如果为儿子考虑，就该知道既然永远不能放任他肆意杀人，就该早些结束这生不如死的局面，即便死亡，也得解脱。
可却足足七年，都任由儿子不生不死地在地下室经受折磨，而不愿动手。
少年静静看着她，沉默许久许久，眸中带着一股无法言喻的沉重和悲痛，缓缓开口：“我听说天运师兄他，他是没有五脏的……”
暮子离再次，愕然愣住。
没有五脏。一个没有五脏的僵尸，怎么可能？
僵尸的强大，便在形神一体不死不灭，而只要吸食精血吞吐月光，便有极强地自我防御和修复能力。且不说很难伤到，就算伤及五脏，要恢复也不过片刻之间，怎么可能一直保持没有五脏的状态？
若是低阶到第六、第七代的僵尸，失去五脏无法修复，便一整个形神俱灭，根本不可能再活这样久；若是高阶僵尸，损害五脏能肯快自我修复，即便没有鲜血没有月光，也不过修复得慢些，如何过了几年，还根本没有五脏？
这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暮子离心中反复呢喃，不可能。
僵尸虽死而复生，但到底也算活物，不可能没有五脏活着。僵尸自我修复如此强大——除非，是被更高阶的僵尸所伤，则才会造成无法修复的致命伤害，比如马天运这样的三代，若被自己这样的初代，或者二代僵尸捏碎心脏，才是无法再生。
这也是僵尸等阶分明，且永远无法逾越的一种表现。但若被高阶僵尸捏碎心脏，则整个人也就会随之死去，同样不可能以没有五脏的状态存活至今……
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她愕然愣在原地，眼中是许久许久不曾有过的疑惑、惊异和震撼。长长而不可置信地凝视着少年，半晌，才终于开口：
“你是说，那灭杀之法会从内而外，将僵尸整个吞噬殆尽。而当时施行的程度，只能吞噬了马天运的五脏六腑。此后，他体内无法修复，却又不会就此死去，所以才一直保持着暴虐、虚弱却无比痛苦的存在？”
这个女子，不仅如此强大和美丽，更聪慧到无以复加。不过片刻之间，就想通了一切前后，甚至是他从前都不曾完全明白的事。
流光似觉得原先冷掉的情绪又有几分燃起，他看向她的目光，依旧充满了倾慕。
“或许，是这样……”
“或许？”
少年脸色微微尴尬，回答：“我也只听师兄提过，自己并未亲眼见过，而且师兄也每次都只浅浅嘱咐，不会多说……”
这是自然，马家如此隐秘的事情，肯定不能让一个入门一年的后生全部知晓。
暮子离点头，片刻又抬眸道：“那你应当也不知，真正的灭杀之法是什么吧。”
少年再次沉顿，点了点头。
他只知道那个手段痛苦无比，他无法想象让暮子离承受，更不想她像马天运一样失去五脏，或者真的就此死去……
暮子离忽然笑了笑，眼神比之前温柔许多，等少年惊异抬头时，方看着对方缓缓道：
“流光，我这一路走来，早忘记痛苦是什么样的感受。若马家找到的方法，真正从内而外的吞噬掉我，我不仅能重新感受痛苦，更同时得到解脱——我很开心。所以，你也不必替我难过。”
或许是温柔微笑的缘故，明明还是一样的意思，少年却不觉得跟先前一样的冰凉了。
但他还是微微凝眉，思量片刻，道：“你真的，只想死么。”
“是。”
少年的眼神，也逐渐坚定起来，仿佛做了什么决定一般，接着似又想起什么，再次陷入犹疑：“可若是，若是无法解脱却……”
若是无法解脱，却如马天运一般失去了五脏六腑，永世活在无与伦比的痛苦之中，又该怎么办呢……
暮子离明白他的话所指，也沉默片刻，随后淡淡道：“马天运是第三代，不管那手段又如何进步，就算能吞噬他，未必能吞噬第二代。何况就算能吞噬第二代，也未必，就能伤到我。”
流光一愣，睁大了眼睛。
她的意思是，她不是第三代，也不是师父们大胆推测之后，才敢惊喜确认的第二代，那她，她只能是初代僵尸……
女子如此轻巧的一句话，但这个消息的分量实在太过巨大，叫流光一时间完全无法接受，只能久久怔在原地。
初代……要知道，即便在道门记载里，也很少见到初代的身影。
只据传说，天下僵尸起源于西汉时期，据说，曾有两个初代僵尸，仿佛一阴一阳般，统御了天地间最强大的力量……
世间道门兢兢业业日夜不息，但能触及的也至多不过第三代僵尸，即便那把天运师兄变作僵尸的二代，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除了天运师兄本人，无人接触过……
而那只存在于久远传说中的初代，竟然就这样出现在他的生命中，这数月来，一直留在他的眼前……
初代，自西汉起活了千年的初代僵尸……难怪她能遍识周天之物，难怪她对马家道法了如指掌，也难怪她能如此轻易地降伏四百年蛇妖……
这就是初代僵尸，活生生在眼前的初代僵尸，实在，叫少年无法置信……
暮子离只安静地等着，似乎细心听着雨滴打在散上的声音，静静等少年接受这个消息，并回过神来。
许久许久后，流光终于平静不少，然面上虽然平静了，心中却依然波涛汹涌，起伏不定：“你，你真是……”
暮子离淡淡点头，依旧含着清浅笑容。
这下，再次确认的少年不得不相信了。又花不少时间，才彻底平静下来。
“师父和师兄若是知道，会吓到的……”
“那便不要让他们知道。”
“啊？”
暮子离淡淡一笑：“若是知道了，你当你师父和师兄，还敢将我困在马家么。”
那是必定不敢的。流光暗想，只是猜测二代僵尸，已经需要马、萧、张三家力量，倾尽阵法、符篆和法器，才布置出这么一个认为保险的铁笼来，若是知道对方是传说中的初代，饶流光尊敬师父，还是能想到对方吓得腿软的模样……
“所以，”女僵尸继续道，“他们先不必知晓我的身份。”
少年终于认为有理，点了点头。
“而我将替你们做一件事，值得你的天行师兄，告诉我另一件事的答案。”
“为我们做事？”
暮子离淡淡一笑：“既然马家不知该如何处理马天运，不如由我解决。我虽不能改变其僵尸身份，但我可以让他们免除痛苦。”
流光一怔，随后愕然道：“免除痛苦？你不会要杀了天运师兄吧？”
“自然不会。”暮子离抬眸，神情温和，“你现在去唤你天行师兄过来，让他带我，去关押马天运的地下室。”
到时候，一切便都知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