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位于负一层的图书馆内，蔚然伸出手指在深褐色书架边缘滑动，找到了编号G010811书籍的所在地。身旁小推车上两沓新书是早上送来的，蔚然需要将它们编号整理。
周六开馆不久，陆陆续续的人光临，程风捧着《人间失格》在国外文学区的角落翻看着，一声粗粝的噪声打破了平静。
一黄毛男子伸着头四处嚷叫：“有人吗？有人吗？我要看书！”
蔚然停下手上的动作，蹙眉道：“请不要大声喧哗，需要什么书，我替你找。”
男子上下打量了几眼蔚然，随意抄起面前的书翻了翻，并未减低音量，说：“这都是什么，你给我推荐推荐。”
眼前的男子俨然是来找茬的，蔚然眸子一沉，“门前贴了推荐表，不过，我还是劝你别浪费时间了，眼睛不用的人看什么书。”
突然的冲突使图书馆此时只有零星两三人，所有的目光集中在他们身上，男子扫一眼周围，不屑一顾道：“小妮子挺大胆。”伸出手向蔚然的肩膀抓去，蔚然四周没人，其他人想要冲上前时，却被接下来的一目惊呆了。
蔚然身体微屈，躲过了男子的爪子，快速反身贴近，当男子的手臂穿过蔚然的肩膀上方时，蔚然钳住他的手腕，以肩为支撑点，腰部力量牵动全身，将他摔在了地上。
蔚然冷眼相对，说：“我学了5年柔道。”
蔚然之所以能应聘上图书管理员，很大程度是因为她会柔道，这里常来闹事的混混。
此时其他人已经围拢过来，男子踉踉跄跄地爬起，狼狈的逃了。蔚然向大家道歉，回到了小推车旁。
程风暗自吃惊，他全程只盯着蔚然，二十出头的年纪，面对棘手的突发状况，竟然面不改色。眼睛虽然盯着书，脑子里全是蔚然帅气的过肩摔回放。
程风忍不住的往小推车方向张望，却没看见蔚然的身影。再一扭头凑上了蔚然的侧脸，她鬓角的柔发从耳后落下，遮住了眼睛，睫毛朦胧可见。忽眨忽眨。
还真应了那句话，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直到蔚然不见，程风依然沉浸在想象里，离开时，《人间失格》才翻到了第十页。
午饭时间，蔚然就近找了个面馆。她租的房子今天到期了，无奈在手机上刷着房源信息。
上餐的阿姨瞧见蔚然愁眉苦脸的样子，又瞥见手机页面，说：“要找房子住吗？”
蔚然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太巧了，我附近有套房出租，但是要和另外一人合租。”
蔚然眼前一亮，“合租我没问题”
阿姨拉开椅子在旁坐下，两人说说笑笑谈了妥当。房子离图书馆很近，两室一厅，价格也不贵，蔚然推着行李箱步履轻盈，只希望合租的女孩脾气不要太差。
整理两下头发，蔚然按响了门铃。门咔嚓一响，眼前的人竟然是个异性。蔚然想到阿姨确实没指名性别。另一边程风也怔住了，房东说下午有新室友来，没想到…气氛有些尴尬。
程风率先打破了沉默，：“先进来吧。”伸手提过行李箱进了房间。
合同都签了，除了隐瞒性别，房子还是挺不错的，况且这男生常来图书馆，既来之则安之，蔚然倒也接受了。
“我在这个房间住，我叫程风。”
“我叫蔚然，那我先去整理箱子了，谢谢。”蔚然一进房间，程风在外坐立难安，在搜索框里搜索“第一次和女生合租怎么办”“和有好感的女生如何相处”“和学柔道的女生在一起要注意什么”“如何掩饰紧张”
门声一响，程风慌张盖住手机，蔚然抬头只见程风在沙发上一本正经坐的笔直，打趣道：“你怕我吗？”
程风堆笑：“没有，有一说一，你今天酷爆了！”
蔚然若有所思，说：“你今天也在图书馆吗？”
程风点点头，手不由自主的摸着脸，有些郁闷，平时自己在人群里还显眼的呢，蔚然噗嗤一笑，“我记得你，但是今天可能没顾上。”
蔚然有段日子注意到归还的书籍里总有几本专业性特别强，或者全英文的书，她也看了看，但是太吃力了，根本看不懂。留意起还书的人，慢慢发现竟然是同一人。
程风抿嘴一笑，蔚然扬了扬手里的黄色便利贴，说：“我们得约法三章。”
“好。”
“私人空间不考虑，公共区域要保持整洁，一周大扫除一次，女朋友过来要提前打招呼，进洗手间要先敲门，后面想到再补充，你呢？”
程风撑着脸，冷不丁说：“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蔚然有点迷糊。
“我也没有女朋友，其他的没问题。”
程风周末不加班，两人经常一起去图书馆。一个在柜台，一个在书架旁，蔚然偶尔抬头，程风聚精会神看着书，蔚然忍不住想注视，有时刚好对上程风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
2
程风毕业进了一家公司当实习生，四人留一人。其中最大的竞争对手是谢为，是一个海归。对同级的实习生呼来挥去，叫他们跑腿复印文件，泡咖啡，带午餐。
谢为发给程风一份文件，让他帮忙结尾。程风面无表情在电脑前应下。谢为在座位上摇头晃脑，连忙约朋友下班后去喝酒。临近下班，程风拿着客户表去经理室签字，随即无意的说：“经理，上次您交给我的任务快完成了，不过，谢成想让我帮他写他的案子，我是十分乐意的，但任务我只能迟一天再交给您，您看成吗？”
果然经理脸一沉，示意程风不用管。程风告诉谢为自己爱莫能助，谢为没法，只能再次打开电脑，下班时间还没结束。程风微笑向他告别，留下谢为瞪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齿。
晚上程风和蔚然窝在沙发前看电影，程风选的片《闪灵》，没错，一部惊悚恐怖片。他特意在网上查了高能时段，换上最舒服的T恤。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是相对于蔚然的淡定自若，程风是眯着眼胆战心惊的那一个。手里的薯片被突然的画面吓到抛出，程风哭笑不得。
一时想找个借口离开，想起自己的名片夹还在蔚然的房间，程风偷偷在蔚然耳边说：“我之前…”蔚然慢悠悠的转过头，红色的光印在脸上，幽怨嗜血的眼神盯着程风，“啊啊啊”程风吓的手忙脚乱连退几步，惹得蔚然捧腹大笑。
“咳咳咳”程风的脸颊微红，“我之前落了名片夹在你房间，明天要见客户，我能去拿一下吗？”略微恼怒的语气，却像娇嗔的模样。
蔚然还在幸灾乐祸，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什么，再次开口的时候程风已经进房间了。
桌上金黄色花盆里一株翠绿色圆头仙人掌，黑色名片夹就在它旁边，仿佛都被主人照顾的很好，不沾微尘。房里女孩子生活的味道令程风有些不好意思，拿名片夹的时候发现了右侧的书，《初级会计实务》和《经济法基础》，原来蔚然正在备考初级会计。
蔚然瞥了瞥程风，他应该看不出名片是刻意没还他的吧，当初她发现了他的名片夹，第二天是准备还的，但是鬼使神差的，渐渐不想还了，反正他也没问。程风一如平常的模样，蔚然松了一口气，招呼他快来。
睡前程风找到了自己在大学里为了考初级会计证做过的笔记，又在网上搜索了近年来的真题，复习起来竟然到了半夜三点，打着恰切。
第二天程风和客户见面时，满脑子都是会计题，差点闹出了幺蛾子。蔚然下班走出图书馆，在门前看到了等待中的程风，蔚然拍拍他的肩膀，莞尔一笑。
“诺，这个给你。”那是一本程风早前登记过的书，“今天刚到，替你借来了。”
“太好了，我是不是应该报答报答你？”
蔚然嗯哼一声，露出赞赏的目光点点头。
“那我替你补习。”程风望着蔚然迷惑的表情，失笑道：“考初级会计，我算老前辈了。”
蔚然受宠若惊：“真的吗？你真是人帅心善，人间仙子下凡！”
诚然蔚然要是想到了她今后的处境，此时此刻一定只能苦笑，干笑，惨笑。程风外表友善乖乖大男孩，实则严格没人情味！
“这里背下来，明天抽查。”
“15分钟把这三道题写了。”
“来，靠墙站着，解困。”
蔚然趴在桌子上，偷偷摸了摸肚子，她饿了，这样脑力体力都要消耗的事比在图书馆搬书累多了，胃消化都快了。程风听见她的辩解，忍俊不禁，悠悠圈出一道计算题，说：“你把这算出来之后出来。”说完留下了一个背影。
蔚然嘴上嘟哝着，但还是认真看题目，不出5分钟拿着答案找程风，刚开门，一股香味扑鼻而来，蔚然欢欣雀跃的跑出来，程风系着围裙正煎鸡蛋，极其专心。
“写完了？对了才有吃的。”
蔚然冲他做了个鬼脸，在餐桌前坐下，“你教的那么好，我肯定写对了。”
眼前端上来是一碗面条，荷包蛋底下放着烫生菜，蔚然拿起筷子挑起面条忍不住开吃，程风看着眼前狼吞虎咽的人，暗自得意：俗话说的好，抓住一个人得先抓住她的胃。蔚然含含糊糊的说：“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哪天你要谈了绿茶婊白莲花，我替你手撕。”
“额，你还是好好吃吧。”程风汗颜。
3
饱受程风折磨的蔚然终于在他加班的那天得以解放，约了好久不见的姐妹们唱k，等红绿灯时竟然看见程风的对手谢为，偷偷跟了上去。谢为优哉游哉拐进了一家酒吧，蔚然在谢为对面坐下，点了杯酒。
谢为跟朋友聊着天，感受到对面的目光，一个高颜值美女时不时瞥上自己两眼，他可不是好人，暗地也关注着蔚然。
蔚然一抹浅笑，进了舞池。果然，不出片刻感受到了身后若有若无的肌肤触碰，蔚然随着音乐摆动贴近他的身子，谢为的手顺势想挽住蔚然的腰，蔚然巧妙的躲开，谢为哑然失笑。
蔚然在他耳边轻轻说：“想约我吗？给我你的联系方式，我找你。”
谢为被蔚然扰的心痒痒，拿到名片的蔚然随着人流越走越远，借着视线错位让谢为误以为她吻了名片，极其神秘的离开了。
晚上程风回来的晚，半夜陶然开冰箱拿水，程风的门缝里还透着光，蔚然泡了杯咖啡敲了门，程风开门看见蔚然睡眼惺忪的模样，一时的疲倦也褪去了不少。
“工作很忙吗？”
“嗯，报告会提前到后天了，还有些资料没整理完。”程风接过咖啡喝了一口，“谢谢。”
蔚然想起今天在酒吧的谢为，按理说他不应该也加班赶文件吗？蔚然试探性的问：“怎么突然提前了。”
“谢为给经理提意见，说考察我们的应变能力。对了，这几天补习恐怕不行了。“
“那我先不打扰了。”蔚然点点头，退出了房间，心想着谢为真是够变态的。
第二天蔚然在房间里踱步，早上从程风那获得的情报是明天谢为是第一个展示的人，这次的表现是决定谁去谁留的重要依据，那自己小小的报答一下程风吧。
蔚然特意在下班时间约了谢为在老地点见面，摸了摸兜里的安眠药，蔚然冷笑。谢成从公司赶来会面，假意的问候了几句，就要开酒。蔚然出社会这么久，其他不会，酒还是会一点的。很快一瓶啤酒见了底。
蔚然摇着酒杯，说：“我突然叫你会不会打扰你了。”
谢为兴致正高，“不打扰，工作我早做完了，就等你联系我呢。”不安分的手搭上蔚然的肩。
“那干一杯！”蔚然开了两瓶啤酒，得尽快灌醉他才行，说着话不断替他满上。
蔚然在谢为面前俨然是一副小迷妹的形象，酒精刺激下的谢为更是飘飘然：“我一个海归进这个公司还要和一群毕业生竞争，你说管理层怎么想的。他们工作能力不行，社会经验不足，我看只配跑腿。经理叫我干这个干那个，反正是廉价劳动力呗，不说别的，我三年内准能把他的位置挤下来。”蔚然听着如此劲爆的消息，憋着笑应声附和，谢为仿佛找到了灵魂伴侣。
“公司的报告会，我在经理面前随便扯了扯，他竟然同意要提前。他没想到我早就准备好了，那群毕业生还在紧赶慢赶，明天我就转正了，傻小子们。”
谢为喝的醉醺醺，催促着要去旅馆，蔚然把他往床上一放，自己洗了把脸清醒清醒，去前台要了杯水，放下安眠药细末，这份量估计他还能赶在最后一刻到公司。在谢为身上搜到了U盘，蔚然去网吧把在酒吧的录音插进文档，又对材料一通胡改。临走前还不忘脱了谢成的衣服，扬长而去。
谢为勉强赶在了结束前到了公司，点开u盘被自己的醉话吓得手忙脚乱，台下的人看见他衣领的唇印大声调侃他昨晚是否乐得逍遥，惹得阵阵哄笑，经理的脸发黑，谢为在台上六神无主。当程风告诉蔚然时，蔚然抱得肚子笑的合不拢嘴。
“昨晚你回来那么晚，这事是你干的吧？”
蔚然吐了吐舌头：“让他老欺负人，让他要风流。”
程风柔声的说：“下次别这样，太危险了，最起码要告诉我，知道吗？而且我不会输他的。”
蔚然对上他认真的目光，眼神一闪，匆匆点了头，这么深情的样子她也会害羞好嘛！
4
谢为被开除，程风顺利入职。但蔚然觉得他更闲了，每天都督促自己背书写题，还利用厨艺诱惑她，蔚然对他是又爱又恨。
会计考试在城市的另一边，临近日子她越来越郁闷，不是担心考不上，她对程风的终极复习套餐满怀信心，只是，她要怎么说程风才能陪她一起呢？
想了几天也开不了口，蔚然收拾着行李箱，死气沉沉。程风靠在门外问：“你酒店订了吗？”
“没有。”
“我看了一家，订了两间，你不要再订了。”
“好….”蔚然算了一下，一个人为什么订两间，一脸震惊打开门，嘴巴都不利索了：“你你你也去吗？”
程风宠溺的说：“已经请了假，改不了的噢。”蔚然开心得一把抱住程风，又继续收拾行李，不过这次嘴里哼着小歌。
两人心知肚明，这隔着的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就看谁先下定决心捅破了。
程风的靠谱程度再一次令蔚然刮目相看，他有条不絮的把一切都安排妥当，教室怎么走，考试流程是怎样的，帮着蔚然放松心情。
蔚然发挥很好，出了教室踮起脚挽住程风的肩膀：“今晚大排档，我请客，不醉不归。”
“干杯！”酒杯在空中发出碰撞时的脆响，蔚然太开心了，好像遇上程风之后什么事都顺利了起来，意识里想把自己灌醉，一个劲的猛喝。
程风搀扶蔚然进了房间，替她卸了妆擦脸，床上的人小脸红扑扑的，程风忍不住捏了捏，俯身准备吻下，又想了想还是停下了。转身离去的瞬间手腕被人抓住，“你太笨了，我都气醒了。”
程风被用力一扯，身子没有重心倒在了蔚然的身上，蔚然小鸡啄米般轻轻啄了一下程风的唇，酒精气息围绕着两人，怀里的人娇媚魅惑，程风禁不住再次吻上，湿热的舌头撬开蔚然的唇齿，舌间缠绕，两人都醉了，一夜尽是缠绵。
清晨，蔚然捂着被子支支吾吾：“昨晚……”昨晚她受酒精和这男人的迷惑，失了心智。蔚然半天憋不出来一句话，拿着衣服就想逃去卫生间。
程风抓住蔚然，“我现在是你的人了，逃去哪？”俯身咬住她的唇瓣，深情而绵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