枳而夏阳

2019-07-27 21:02:00

青春

凌晨12点,墨瑾瑜打开窗户,看见对面的窗户里还亮着灯,那是榆阳的卧室。

榆阳学习好、家世好,还长得很好看,但是他却有天生的听力障碍,不得不佩戴助听器来辅助的他的生活与学习。

不一会儿,灯灭了,墨瑾瑜知道今天榆阳的听力训练已经结束了。

榆阳有一个习惯,他每天晚上都会进行4个小时的听力训练。世上没有白来的午餐,没有人是天生优秀的,榆阳也不例外,受自身的身体条件的影响,榆阳的听力一直都是他最薄弱的部分,除开日常的语言交流训练外,榆阳还着重在他的英语听力上下了很大的功夫。

墨瑾瑜对榆阳十分了解,但是到目前为止,榆阳并不认识墨瑾瑜,哪怕他们已经做了一年的邻居。

为了完成姐姐的夙愿,她必须接近榆阳,但是,墨瑾瑜不善言辞,而和榆阳考上同一所大学是她能想到的接触榆阳的最好方式。

六月二十四日,高考成绩出来了,S市的理科状元毫不意外的全都出自于重点高中——学信中学。今年的理科状元一共有两名,同为721分,并列理科状元。

除了榆阳这个还算预料之中的名字以外,另一个是大家不熟悉的名字,墨瑾瑜。经过多方的打听,才发现这个“名不经传”的墨瑾瑜,是一年前转到了学信中学理科1班的转校生,除去转学那天去了班主任的办公室,便再也没有去过学校,所以认识她的同学几乎没有。

这个略带神秘的理科状元,引起了同学们的热烈讨论。

榆阳得知自己是理科双状元之一的时候正在吃饭,除了有点惊讶以外,他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对另一位状元略感好奇。于是,当他知道同学们决定邀请墨瑾瑜参加同学聚会的时候,他放弃了原本去美国放松心情的计划,决定去看一看这个人。

墨瑾瑜收到这份聚会邀请的时候有些犹豫,不知道榆阳会不会去?但她还是决定去看一看。

聚会的地点是在一个生意火爆的大排档,不过今天这家店已经被他们理科1班包场了。现场气氛很热闹,也很放松。许是成绩已经出来了,大家的心里不再像之前那般忐忑,显得轻松惬意了许多。

墨瑾瑜到达这个大排档的时候,班上大多数人都已经到齐了,榆阳也来了。她没有刻意去坐在榆阳的那一桌,向大家打了一声招呼,顺便介绍了下她自己,就随意选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

“来来来,认识一下,你好,我叫王东,叫我王胖子就好了,”王胖子人如其名,嘴角还留着两撇不是那么明显的小胡须,虽然略带喜感,却很容易让人放下防备。

王胖子很会调节气氛,几句话下来,现场的气氛再次活跃起来。理科双状元本来就是难得一遇的事情,何况两人还出自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级。两个同样优秀的人好不容易聚集在了一起,大家都哄笑着让他们坐在一起,美其曰∶认识认识。

墨瑾瑜没有拒绝,顺势换了一桌。她来参加这个聚会,本来就是为了榆阳。

“你好,我叫墨瑾瑜,很高兴认识你。”墨瑾瑜看着那个明眸的少年,他穿着白T,留着干净利落的短发,耳侧佩戴的助听器暴露在空气中,异常显眼。墨瑾瑜的手不着痕迹地抓了抓裤子。

“你好,我叫榆阳。”少年的态度算不上热情,礼貌却又疏离。

榆阳看了看墨瑾瑜,她抬眼望着自己,目光隐约有些复杂。莫名地,榆阳觉得她有些面熟,皱了皱眉,他想,他一定是在哪里见过她的。

“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榆阳盯着墨瑾瑜问道。

大家一愣,随即哄笑起来。王胖子调笑道∶“榆阳你这是模仿贾宝玉第一次见林黛玉吗?”

墨瑾瑜一直抓着裤缝的手突然松开,“我家在龍景小区,我也见过你。”

话音一落,大家都有些惊讶。他们能和榆阳坐在一桌,关系自然很好,谁都知道榆阳家也住在龍景啊,缘分!

榆阳意外的抬了抬眼,他没有想到,自己临时起意问的问题,居然得到了这样令人意外的回答。难怪,他总觉得自己是见过墨瑾瑜的。

墨瑾瑜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有她自己知道,所有的巧合不过只是为了更理所当然。

酒足饭饱后,大家转战KTV,从朋友一生一起走,到分别总是在九月,所有的点点滴滴渐渐涌上心头,哪怕是自己曾经不屑的人,此时此刻也变得顺眼了许多。

榆阳看着那个在角落里默默坐着的人,她闭着双眼,靠在后面的沙发椅上。有男生递给她一杯水,试图搭讪,她也只是礼貌的睁开眼看着那个男生,但是她紧皱的眉毛显示出她并不是特别的适应。

王胖子悄悄地坐过来,“看来是个有故事的人呐,似乎不太容易接近哦。”他跟榆阳是同穿一根裤衩的兄弟,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就明白他在想什么。

没过多久,墨瑾瑜便起身向大家告别,“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大家玩得开心呀。”

“别啊,大半夜的你一个女生不安全,榆阳不是和你一个小区吗,你们可以一起回去啊,是吧榆阳?”王胖子悄悄地往背后比了个手势,就把身后的榆阳推了出来。

“走吧,我们一起。”

他俩沉默着走到小区门口,榆阳问:“你住哪儿?我送你到楼下。”

“六单元,你呢?”墨瑾瑜明知故问。

榆阳没有回答,只是说,“走吧。”

两人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慢慢走到了楼下。“你——”“那个——”两人同时开口,对视一笑。“你先说吧。”“那,明天见。”

第二天一早,墨瑾瑜推开窗,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

“嗨,起这么早啊。”墨瑾瑜抬头一看,是榆阳。她笑了笑,“你也挺早的。”

这天以后,两人像是心有灵犀一般每天互道早安,晚上的道别也成了他们每天必做的课题。渐渐地,两人熟络起来。

榆阳在逐渐深入的交流中发现他们有着相似的兴趣爱好,他们一起讨论北国的雪、南国的风、海洋的奥妙、森林的神秘,他每天都期待着第二天同她的再次相见。

在临近开学的时候,榆阳把她叫到老地方见面——白鹤公园的胡枝子树下,曾经墨瑾瑜在那里崴了脚,而榆阳将她从那里背回了家。

榆阳站在胡枝子树下等着她,他应该是在那等了很久,胡枝子花落在了他的肩上和头上。墨瑾瑜上前拿下一片花瓣,说到:“你等我很久了吗?”一边说着一边将刚刚拿下来的花瓣放到了榆阳的手中。榆阳弯曲着手掌护住花瓣,就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他回到∶“如果你四点钟会来,我三点钟就会很高兴。”墨瑾瑜明白了他的意思,答到:“如果你四点钟会来,我一整天都会很高兴。”他们在胡枝子树下在交往了。

曾经有个人说过,“珍惜当下吧,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谁来的更快。”

在大三的某一天,榆阳刚刚从实验室里走出来,就看到了墨瑾瑜发给他的微信,“榆阳,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榆阳不知道墨瑾瑜发生了什么,这么草率地否定他们的感情,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你冷静想想,我们老地方见。”

三年的时光让他足够了解墨瑾瑜,她从来不会后悔她做的任何的一件事,决定的事情也从来都不会改变。可是,他有时候又看不懂她,她从陌生的时光里走来,被雕琢成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模样。

但是他知道,他们的感情是真的,他们一起看的星星、谈论的诗集、描绘的梦想,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

榆阳匆匆赶到那棵胡枝子树下的时候,墨瑾瑜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榆阳皱着眉开口到:“为……”

墨瑾瑜打断他:“我们分手吧。”

这时一群人带着歌声嬉戏着走了过来,人潮涌过静默的两个人。有人推着大大的音响,音响的杂音传入榆阳的助听器中,榆阳伸手移了移助听器,这时一个人突然撞向了榆阳,榆阳的半边身体被撞歪,助听器也被带了出来。

墨瑾瑜突然开口说到:“——”她的明明面无表情,却好像在哭一样。没有犹豫,她转身离开了。

榆阳听不见墨瑾瑜的话,只能听到乐声变成的空洞扭曲的声音。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榆阳像是被人打了一拳,蹲下了身。

刚才撞了榆阳的人忙转过身,榆阳只能看见这个人慌忙的说着什么,想将他扶起。他什么也听不见,也没有回答,只是站起身,重新将助听器戴好。乐声再次回到他的耳中,但是他再也感受不到欢乐。

榆阳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唇语,他其实知道墨瑾瑜说了什么——我是一个欺骗者。榆阳不知道墨瑾瑜为什么这样说,但是他不想放弃她,他选择自己去寻找真相。

他经过多方面的调查,最终在墨瑾瑜的呆过的一个出租屋找到了一个日记本。

日记本中讲述了墨瑾和墨瑜这对双胞胎姐妹的故事。她们在福利院长大,四岁的时候被一家暴发户收养。刚开始被收养的时候,她们两姐妹确实过得不错,可是很快这个家里畸形的家庭观念就暴露出来。

从小,别的孩子在玩耍的时候,她们两姐妹只能默默地呆在家里学习。而且每个学科都必须拿第一,只有拿了第一,才能有点滴的休息娱乐时间。

养父母变态的控制欲让她们没有任何尊严可说,身上的青紫也是常年可见。那段日子对她们来说是真正的暗无天日。

黑暗的日子虽然难熬,但是对于当时的墨瑾来说,她的妹妹墨瑜就是她心底最后的温暖,是妹妹给了她坚持下去的勇气。

一次期末,墨瑾的奖状不见了,但是她的养父母三令五申地叫她将奖状拿回家,以此来向别人炫耀满足他们的虚荣心。如果不把这个奖状拿回家,等待她的也许就是严苛的惩罚。

这个时候,一个人帮她把奖状找到了,那个人就是榆阳。日记中满满地写道了墨瑾对榆阳的感激,以及自己最近的烦恼。

原来妹妹墨瑜偷看了自己的日记本后,误会了自己对榆阳的心意,但青春期的女孩子脸皮薄,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提起笔在日记本上抱怨。

中考前,她们的养父母突然破产,携款潜逃,把她们两姐妹扔在那里,任由她们自生自灭,被那些前来讨债的打骂。她们无处可去,只能四处躲避,后来墨瑾因为生病,日记变得断断续续,在某天戛然而止。

“墨瑾瑜,这是别人让我交给你的日记本。”

墨瑾瑜看到眼熟的本子封面,一下子站了起来,这不是姐姐日记本吗?当初,就是偷偷看了姐姐的日记,才知道姐姐对榆阳的心意。

所以在姐姐死后,她改了名字,打算替姐姐好好活下去,也因此,她才会故意接近榆阳,却没想到自己对榆阳越陷越深。可是,她深知,这份感情从一开始就不是纯粹的,她在快乐与痛苦中苦苦挣扎,最终还是提了分手。

同学并没有注意墨瑾瑜情绪上的变化,继续说道:“那个男生说这个本子里面有他送给你的礼物。”

墨瑾瑜打开了本子,看到里面夹着几片胡枝子花瓣和一张纸条:“这是当时你送给我的花瓣。”

看了姐姐写的日记本,墨瑾瑜眼眶微红,现在她才了解到事情的全部真相。

这时,榆阳发来短信:“你好,墨瑜,我是榆阳。”

阳光下,泪水也呈现出晶莹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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