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刘彻,是这汉宫之中最卑微的皇子。我从不埋怨命运,因为我知道,只要有足够的心机手段,我想要的一切都可以靠我自己争取过来,不需要命运的施舍。
而阿娇,在我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确认她是我的机会。
她穿着红色的劲装,骑在骏马之上熟稔地牵拉缰绳,眉眼之间挑着皇室贵女的倨傲,就算是未施粉黛也是明艳绝色的模样。她不愧是姑姑捧在手心里养出的明珠,一举一动都光彩耀目,让我移不开眼睛。
而她身侧的,是我的哥哥刘荣。他是父皇最喜爱的儿子,姑姑想要将阿娇许配给他,故而总是安排他们一同玩乐。
可刘荣胆小,只敢坐在温顺的小马驹之上,前面还要让宫人牵着马才能动,这样的他,还没等我用计,就已经不是阿娇会喜欢的样子。
也许是阿娇看不起他胆小的眼神激怒了他,他让宫人松开了手,扬起鞭子,想向阿娇一样驰骋,然而还没跑出两步,他就自己从马上掉了下来,摔得嚎啕大哭。宫人们手忙脚乱地送他回宫,而阿娇,从始至终都没看他一眼。
我知道自己的时机来了,便故意将自己从隐蔽的角度挪出,换上一副满是好奇与羡慕的表情,盯着阿娇策马。
马场空旷,阿娇又眼尖,她将马停在我的面前,我脆生生地唤她表姐,她一愣,想起来我这个没见过面的表弟,俯下身喊我,阿彻。
阿彻,这样简单的一个称呼,那一刻从她朱唇中说出,突然变得与众不同了起来。
她扬扬马鞭,问我想不想试试。我大喜,点头之后又是带点怯怯的表情,小心地道:“我没学过,会不会给阿娇姐姐添麻烦?”
“不会。”阿娇一笑,眼中流露着我意料之中的怜惜之情。
她下来亲自扶我上马,随后自己也坐上来与我共骑,她手把手地教我拿缰绳的姿势,教我双腿夹马腹用力的方法。
她教的细致,而我亦学的认真,跑了几圈之后我便可以熟练地独自操控马匹,阿娇只需在旁边不时提点。
察言观色是我在汉宫中学会的保命本事,所以分别时,当我看见阿娇眼角眉梢溢出的欢愉,我知道,今天的结果比我计划中还要完美。
阿娇与我渐渐熟悉,煮酒论道,赌书泼茶,我们一一玩过,我看得出来,阿娇的眼睛里,有毫不掩饰的爱慕。
而情窦初开的年纪里,动心的又何止她一人?
栗姬与姑姑在刘荣摔伤后大吵一架,连带着谈好的婚事也就此作罢,姑姑气冲冲从栗姬宫中出来时,我站在宫道上,看着这个与阿娇面容有几分相似的女人,笑着唤道:“姑姑。”
她露出惊讶之色,和善地同我聊天,我早早地便了解我这位姑姑的喜好,因此一番谈论下来,我的童言稚语惹得她喜笑颜开,她却以为是我们彼此投缘。
她让我坐上她的车辇,送我回了住处。
看到那残破的地方时,她眉头皱了皱,我的母亲出来迎接,邀姑姑进去喝茶。我心里有些紧张,不确定姑姑会不会赏这个脸,更不确定母亲会不会在言谈之中惹怒姑姑。
可我忘了母亲曾经也是汉宫中得宠的美人,她的城府和心机,并未被我们平淡的生活所消磨,反而在日日夜夜的琢磨里,变得更为深沉。
姑姑那日与母亲相谈甚欢,两人携手自房里走出时,姑姑指着自己手下的一众心腹女官道:“彻儿,你想不想娶她们?”
这是姑姑给我们抛出的机会。
母亲给了我一个鼓励的眼神,可我却坚定地说出了一个令所有人惊讶的答案,“不想,因为我以后是要娶阿娇姐姐的。”
母亲眼中有责怪之意,姑姑则面不改色,无波无澜地问道:“你想娶阿娇?”
我听不出她话里的喜怒,心里有些紧张,却依旧坚定地道;“若能得阿娇,当以金屋贮之。”我自幼贫寒,心里想得到最尊贵的东西就是黄金,在那时的我心中,只有黄金才配得上尊贵的阿娇,而后来我才清楚,在我的心中,任何东西都配不上我的阿娇。
姑姑点点头,随即大笑离去,我与母亲对视一眼,知道我们的生活将迎来天翻地覆的改变。
我如愿坐上了太子之位,与阿娇的婚事也很快被姑姑定了下来。我想要的地位和我爱慕的姑娘如今都已得到,按道理来说我现下正是春风得意时,可我心里仍是惴惴。
我突然很害怕,害怕阿娇有朝一日知道了最初的一切都是我的算计,害怕阿娇有朝一日会恨死我。
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和阿娇在婚前坦白。
成婚之前我俩不能相见,我便在她窗前,同她隔纱而谈。
我想过阿娇的很多种反应,愤怒,原谅,甚至退婚,可她听完后却只是轻笑一声道:“阿彻,我也是宫里长大的孩子,还比你大上几岁,难道你那时的小技俩我还看不出来?”
我愕然,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很早就在宫里见过你,你害欺负过你母亲的宫女被管事姑姑误以为偷盗,杖责了二十板;你悄悄将刘荣的小人书夹在他的作业里,让他挨了先生的责骂。这些我都知道。”
“可是阿彻啊。”她故意拖了长音,我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你算计人的模样,正好是我喜欢的模样呢。”
“那,那我算计你,让你同,同我成亲,巩固地位,你还喜欢,喜欢我吗?”我紧张得有些结巴。
“能嫁给喜欢的人,还能帮到他,我很高兴。”
“而且,阿彻,于你而言,成亲难道只是为了巩固地位吗?”
“不,当然不是,我喜欢你,不然我也不会今晚来...”我急急忙忙解释,没有半分平时的冷静,却被她温柔地打断。
“我就知道。”她声音中有着明显的愉悦,我能想象到窗纱之后她浅笑的模样,那明艳绝色的模样,倾了我的城亦倾了我的国。
“阿彻,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这就够了不是吗?怎样的相遇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嫁给我喜欢的人,而你,也可以娶到你喜欢的人。”
我与阿娇的婚事如期举行,婚后,我独宠她一人,我是太子时,她便独得东宫宠,我是皇帝时,她便尽收六宫情。
没有人会劝我雨露均沾,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没有姑姑的帮助,我决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我登基之后,姑姑仗着从龙之功和阿娇的受宠,越来越嚣张跋扈,不顾法纪。她多次找我索要封赏,甚至为自己仆人请封官职。我很不情愿,可是姑姑一家势力颇大,再加上外祖母对她多有偏袒,我只好顺她的意。
午间姑姑又找我拿了一千万钱的赏赐,我心情烦闷却又无可奈何。晚上同阿娇用膳时,我看她宫中多了几个大箱子,便问她是何物,她努努嘴,“你打开看看。”
我走过去,好奇地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满满地都是钱币。我愣愣地看着阿娇,她眼里闪着狡黠的光,“我下午去母亲府上,同她说宫中月钱有定数,花起来不痛快,她便给了我三千万钱。”
如此算来,其实我今日还赚了两千万钱,这突来的馅饼砸的我有些晕。我高兴地抱起阿娇,像个得了糖的孩子一样,只有在她面前我才会这么幼稚。
阿娇双手勾住我的脖子,近些年她愈发美丽,一颦一笑间都藏着风情。她望着我,朱唇轻启:“阿彻,你与母亲都是我最亲近的人,我不想让你们任何一个为难。”
自那之后,她便频频回公主府,拿钱拿物,那些得了官职的奴仆总是会无意“冲撞”她,而遭到姑姑的斥责,甚至罢官。
她总是这样聪慧,能找到两全的方法。
我没事的时候总爱在纸上摹房屋的图样,那是我答应给阿娇的金屋,我从未忘记。
阿娇有时会同我一起探讨屋檐的设计,房屋的安排,我们在纸上写写改改多回,却依旧乐此不疲。
我们都知道国库并不充盈,金屋之诺不过虚影,可还是在这样的时光中流连忘返。
汉宫中以姑姑为首的贵族把持着大半朝政,我有心改变这一现状,培养寒门子弟与氏族分权。
姐姐与阿娇都很是支持这一想法,有次阿娇去姐姐府中拜访,无意中发现了马夫卫青很有才能,与姐姐谈过后,二人便一起将卫青举荐给了我。
只是想将卫青安排入朝内简单,将他放上高位却很难。阿娇听说卫青有个姐姐,她远远看了之后回来同我说,“阿彻,卫青的姐姐容色上佳,鬓发尤美。”
我闻弦歌知雅意,她是想将那女子入后宫,借着我的宠爱,让卫青顺理成章跃居高位,若是那女子能生下孩子,卫青的位置便会更加稳固,这无疑是一步好棋。
可我却有些犹豫,“要是她入了宫,就会得宠很长一段时间,你不生气?”
“只要你心在我这,就够了。就算她有滔天的本事,我也不信她能从我这把你勾走。”阿娇顿了顿又道,“不过你要是很久不想办法来看我,我会吃醋的。”
我们都知道,当培养寒门子弟的计划开始的时候,就是她失宠的时候。我们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毫无顾忌地显露我们的情意,再多的爱恋都只能收敛在彼此的心里。
可就算如此,阿娇还是支持我,也相信我。
我按照计划去姐姐府中饮酒,席间子夫被召来献艺,我将她拥入怀中,她小声地问我,“不知子夫何处入了陛下的眼?”
我打量她半天,容色精致,是个难得的美人,可有阿娇珠玉在前,再美的人也入不了我的眼。我只好借着阿娇的话回道:“卿鬓发尤美。”
子夫顺利入了汉宫,她是个极聪慧的女子,亦极有野心,很快便在宫中有了立足之地,没有让我费多少心思。
我一个月中有小半的日子都说不去后宫,然后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偷偷去阿娇宫中睡觉。我每每想起自己一个皇帝,去自己皇后宫中还要搞得跟做贼一样,就十分憋屈。
子夫得宠,阿娇失宠的消息不胫而走,再加上卫青的节节攀升,触动了贵族的权利,姑姑很是生气,明里暗里同我闹了很多次。
而等到子夫怀孕之后,姑姑就更是变本加厉。
她的动静闹得大,我几次想处罚她,可碍着阿娇,我都忍了下来。
阿娇深知她母亲禀性,却也不愿见母亲受罚,便同我提议,从她身上做文章,杀鸡儆猴。
我心里不愿,口中却只是半打趣地道:“你失宠几天姑姑都恨不得把我吃了,要是再受点罚,姑姑不得手撕了我?”
她转转腕上的玉镯,淡然道:“只要你罚的够重,母亲他们便不敢造次。”
我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只听阿娇继续道:“我打算叫个巫女进宫,巫蛊之事,应该足够废后了。”她语气平淡,好似在跟我说今天这道菜好吃,那道菜难吃一样。
我失手翻了茶杯,阿娇拿帕子替我擦拭,我抓住她的手,认真地道:“不至如此。”
她低头在我手上落下一吻,鲜红的口脂浅浅地印在上面,“阿彻,你知道的,只要我在皇后这个位置上坐一日,母亲他们就一日不会收手。”
“阿彻,这个皇后的位置如果会成为你的阻碍,那我不要也罢。”
“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喜欢我,我喜欢你,就够了,其他的,不重要。”
此生我刘彻能得阿娇,真不知道是积了多少年的福气。
楚服是我的亲信,家中又通晓巫祝祷告一事,我便让她以巫女的身份进宫,协助阿娇完成计划。
我曾看过她们在甘泉宫中摆台祭祀,祈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楚服生得比寻常女子高大一些,又因是巫女,脸上带着精致的面具,让人无法窥见真容。
那时我对于夜夜如贼一般潜入甘泉宫已经很是不悦,看到楚服同阿娇一起祷告,便灵光一闪,想出了偷天换日的一出好戏。
次日,我穿上巫袍,戴上楚服的面具,轻轻地跪在阿娇身侧。宫人们都被遣到了一边,毕竟巫祝一事乃是宫中大忌,自然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行事。
阿娇侧头看我,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这扮的还有几分像。”
我看着她瑰丽的面容,亦笑道:“今天想向上天求些什么?”
她纤长的手指抚过我的面具,染了丹蔻的指甲自雕刻的纹路上一一走过,“想求,我喜欢的人,一直都喜欢我。”
我装模作样烧几张黄纸,再念几句胡乱编的咒语,然后同她说;“好了,上天已经收到你的祈求了。”
她眨眨眼,问道:“那上天怎么回复?”
我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下颌轻轻放在她的肩上,在她耳边道:“上天说,如你所愿。”
楚服的存在在甘泉宫里并不是个秘密,宫人们虽有猜测,但阿娇是这宫中最尊贵的女人,祭祷时又不让人在旁服侍,因此他们也不敢妄议
我借着楚服的身份,在甘泉宫中行走便方便了许多。在外人眼里,阿娇还是那个失了宠的皇后,而事实上,我们经常共同用膳,一起跪在案前祈祷国家昌盛,百姓安居。
我们按照计划,让后宫众人渐渐看出端倪,此时我的皇祖母已经去世,再加上我扶持寒门,姑姑一党的势力消退不少,一放出风声,便有那胆大的人开始细查,随后将证据一一呈上,请我严惩此事。
我装出震怒的样子,下旨彻查。
我想过许多回,只要废后就能堵住悠悠众口,我的阿娇不会受任何苦。然而奏折呈上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有一瞬的凝固,他们竟然提请,斩杀阿娇。
我将奏折摔在地上,查案的官员以为阿娇的行为惹怒了我,更是激昂地道:“陛下,皇后惑于巫蛊,施以妇人媚道,更与巫女楚服同寝同食,行大不韪之事,臣请斩杀此妖女,以免其祸乱我大汉朝纲。”
朝堂之上附议二字一声比一声高,我想不到,我引以为豪的小把戏,竟会让我的阿娇被冠上如此难堪的罪名,平白蒙受这冤屈。
可我不能为她辩解,我无法告诉朝臣,那日日与阿娇相处的,不是楚服,是站在他们面前的我,我无法告诉他们,一介天子,已经到了要用这种方式去爱自己心爱的皇后的地步。
我坐在冰冷的龙椅上,看着朝上一大半跪下去的身影,却无法为阿娇多说一句话。
姑姑在宫道上拦下我的御辇,从来高贵的她如今鬓发散乱,眼睛通红,她哀求我,也威胁我,让我不要斩杀阿娇。
我从未有一刻这么感谢姑姑的胡搅蛮缠,是她,给了我一个保住阿娇的理由。
我下旨废后,又因朝中怨声太大,而将阿娇迁往长门宫。那里偏僻清净,不会有人指责她,也不会有人打扰她。
我特意下了好几道旨意,阿娇的吃穿用度与从前一致,所幸那些大臣只在乎阿娇的身份变动,并未在这等为末小事上同我斤斤计较,是以这道旨意我下的很是顺利。
阿娇离宫的那天,我不敢去送她,她做了我十一年的皇后,我怕我见到她,就舍不得让她离开。
子夫为我生下了几个公主,在阿娇离开后,她的地位越发稳固。但她出生歌姬,眼皮子浅了些,阿娇走后就有些飘飘然,是以我一直将她放在夫人的位置上,并未封她为后。
长门宫偏远,我并不能同阿娇时时见面,只能每隔半月,找机会溜出去看她。我们成婚多年年,却如不被家族接受的苦命小鸳鸯一般,只能偷偷幽会。
有一月我公务实在繁忙,拖了许久都未找到机会去看阿娇。这日我在书房奋笔疾书,盘算着还有熬夜多少日子才能挤出时间溜出去见阿娇,门外的太监突然呈上来一份赋。
我正埋头于公文,无心看这些歌赋,但目光扫过,却为了“长门”二字停驻。
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
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独居。
我二话不说放下笔,当了十几年帝王的我却如毛头小子一般冲出,吩咐宫人摆驾长门宫。什么冷宫失宠的戏码,什么打压权贵的计策,通通被我抛之脑后,心中绕不过的只有一句:
形枯槁而独居。
这一个多月,怎么会让我的阿娇形容枯槁,她是不是病了?是不是不高兴我没去看她?她是不是很想我?
我马不停蹄赶去,待看到那园中安然浇花的身影,一路焦急的心才得到安抚。
我走过去抱住她,她的腰肢好像真的又纤细了些,她扁扁嘴,撒娇道:“我想你了。”
“想见我就派人传话,怎么还千金买赋,闹出这么大阵仗?”
话一出口,我又有些赧然,要是阿娇真的派人传话我就能来见她,又何至于日日承受相思之苦?
阿娇勾唇一笑,几日不见,她眉眼间的姝艳之色更浓,美得勾魂夺魄。“我想给你一个来见我的理由,也给天下人一个,你来见我的理由。”
她把头埋在我的胸口,闷闷的声音传来,“阿彻,我真的好想你。”
“你喜欢我,我喜欢你,好像已经不够了。我要见到你才能满足,阿彻,我是不是很贪心?”
我感受到胸口的湿意,想开口说些什么,可还未出声,就发现喉头涩涩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将她抱的再紧一点,好像要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我也好想她,那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我都只能想着从前的回忆才能入睡,然而每每醒来,她依然在偏远的长门宫,而我,留在那没有她的上宫。
阿娇靠《长门赋》复宠的消息引起了轰动,朝中寒门子弟和一些迂腐老臣多有不满,但这篇赋文采着实斐然,我以此为借口,他们也无话可说。
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来看阿娇,虽然不甚频繁,却也比半月一见好上不少。
可我们都知道,这只能是暂时的一场美梦,梦醒了,我还是那个打压姑姑一脉的皇帝,她还是那个失宠了的废后。
我躺在床上,搂着阿娇,鼓起勇气道:“我们生个孩子吧,这样你在长门宫里,也能不那么寂寞。”
阿娇眼睛亮了亮,而后又黯了下去。她转过身去背对着我,我们一夜无话。
我们成婚数年,她一直无所出,不是身体原因,而是我们都知道,为了江山稳固,她只能无所出。
可在这样的夜晚,我看着她,忍不住提出了这个想法,我怕长门凄冷,我怕她寂寞难熬。
这一刻我忘记了自己是个皇帝,我只是她的阿彻,幸好,她还记得她是大长公主的女儿,是一个有义务守护我大汉江山的皇室贵女。
我们都太了解彼此,也太理解彼此。
后来子夫生了皇子,我立她为后,卫青亦手握重兵,在朝堂可呼风唤雨,他们姐弟二人成了这汉宫之中的神话。
汉宫中甚至掀起了一股保养头发的风潮,昔日里一句“鬓发尤美”,成了众人心中麻雀变凤凰的捷径。
姑姑与姑父相继去世,阿娇身为人女,心中难过,可她不怨,因为她知道,若非我开恩,他们活不到善终的年纪。
这是我在这个位置上,能为她做的为数不多的事情之一;这是她在这个位置上,能为他们争取到的为数不多的恩典之一。
我们都清楚,所谓国家,必是先顾国,再念家。
阿娇走的时候,我守在她的床侧,她病中容颜依然很美,她靠在我的怀里,与我絮语,像极了一对岁月静好的平凡夫妻。
我从不埋怨命运,却在此刻才知道,原来任我有再多的心机手段,都无法从命运手中争取回我的阿娇。
我本以为我会撕心裂肺,可她靠在我怀里的那一刻,我的心突然前所未有地安宁。
阿娇温柔地对我说:“我这一生得了一心人,本应无憾,可我贪心,总想白首不离,如今却要留你一人,你会不会怪我?”
“我喜欢你,你喜欢我,不论到没到白首,有这八字,足矣。”
说完我又问她:“金屋之诺尚未兑现,你会不会怪我?”
她莞尔,“你心里有金屋,我看得见。”
我疑惑,“你如何知道的?”
“因为我住在那里,从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