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姥姥抬头看了一眼。
“大人，我这就去找。”朱颜赶忙回道。
“不用老身亲自动手吧。”
“不……不用，我很快把她找回来。”朱颜退下，未回静室就离开了迷途峪。
她断定小白去了其他地方。可是，想知道她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个白痴狐狸不会法术，身上也未留下追踪印记。除了用智慧耍点小聪明，小白跟山野里的普通狐狸没区别。
外面风雪交加，抹净一切痕迹。火狐狸化作灵体，在迷途峪四面八方的群山中寻找，敢冒头的动物都遭了秧，纷纷逃走，逃不走的伏在地上，听候发落。朱颜拆了许多个狐狸窝，对白毛的狐狸挨个验过。
然而，冬天到处都是白色，朱颜有法力，也不能一下搜遍百里。
向南山方向寻找，已经几个钟头后的事情了。朱颜发现了额外的“动物”：几个人类。这些盗木贼一手持斧、一手持铁锯，分工合作，正在屠杀树木。就像好多美丽的事物一样，成于悠长的岁月，毁于几个呼吸的瞬间。伐倒一棵十年的树，连十分钟都不用。
许多树木倒下。
朱颜勉强抑制住杀念，她没觉得这些“动物”是无辜的。后来，她路过了一处熊窝，便痛殴在里面酣懒睡的家伙，又把暴怒状态的狗熊，丢到盗木贼人类的附近。
让他们自求多福吧！死活全看狗熊答不答应了。
她在距离庙村外停下脚步，眼睛被愤怒染红。此外，几番折腾下来，朱颜的法力快耗尽了，面对一群人类她也许没法自保，她陷入了矛盾的思索。
朱颜想到，小白丫头再白痴，也不会去人类的地方？可又一想，万一小白是被人抓到了呢？被抓到了只有死路一条。被人类杀掉的狐族不知凡几，或许又多了小白。
她回避掉这个想法，午夜时分赶回去复命。
途中又遇到了那伙儿盗木贼：一个人的嘴唇消失了，另一个的眼眶变成肉窟窿。一个侥幸没受伤的，变成行尸走肉一般，只顾快走，不管同伴死活。
他们正逃往庙村……
5
午夜前，东篱出门了。
他翻过崔三家的破土墙，察过地形，就跑过去握拳头砸房门。崔三家的窗户蒙着厚布帘子，屋里亮着灯，瞬间关掉了。
“谁呀！”寂静的夜里，崔三在屋里喊。
东篱继续敲，心脏砰砰直跳，有人穿鞋下地，他连忙翻墙跑了。
门上插销拉开，崔三看到了天空的雪花，也看见了地上刚踩出的大人的脚印儿。他靠墙骂了几句娘，打了个大喷嚏，赶忙回屋去了。
灯又亮了，几个村里男人望向崔三。
崔三说了一句，“没看到人，让我抓到削死他……咱们算到什么地方了？”有人翻出小学生的作业本，上面有好多歪歪扭扭的字迹。
他们在计算前一阵子的砍树钱。
老俞死了没几天，崔三就去乡里勾搭孙老板，后者又勾搭了内部关系。除了第一车被扣了之外，后面几车都伪装成拉家具的。用几个破桌椅蒙混过关。其实，帆布下面车斗里藏着一根根原木。
上个礼拜，庙村来了一个新的护林员：小马。
崔三跟死党说，这人怕被整死不想来庙村，后来听了副站长叔叔老马的劝才磨蹭着来了。小马在老俞的孤儿寡母搬走前，借住在小卖店。除了喝酒、打麻将，就剩跟村里女人打情骂俏，崔三请他喝了几顿大酒，又输了几次大钱后，小马成了铁哥们儿。
小马偶尔玩消失，说回家看老娘，村里人笑话他没断奶。
崔三领悟了信号，抓紧时间到山外联系孙老板，车在晚上进山拉走藏着的赃物。崔三当然不会白忙活，学孙老板，在中间扒一层皮。
柞木、榆木、黄花梨木、水曲柳等各种木材，每立方米按品相从五毛到两块不等。崽卖爷田不心疼，这帮孙子为了好卖，净挑好树。风都催不倒的秀木，快被砍净了。
东篱敲门时，着实吓了他们一跳。
崔三损了几个男人，又一起算到半个钟头。分赃结束，盗木贼各自揣着钱票子离开。崔三烫了一壶“粮食白干”酒，就着五香花生米，垫了肚子就睡下了。
刚有了微醺的醉意，门又被敲得咣咣响，一群男女喊，“三儿，快起来……出大事了！”
被狗熊亲过的人，是另一伙盗木贼。他们派家人来找崔三，看病得花钱。崔三没空细算，问过细节后，就草草分了钱。
那个掉眼睛的人伤得最重，他的老婆哭着来了。这个叫艳凤的妇人，才二十多岁，开口找崔三借钱，崔三狼心如铁，不肯借一分。艳凤一咬牙，附在崔三耳边上说了几句。流氓崔三立马掏了钱。
崔三心里美滋滋，不正经地笑了几下。突然，他意识到，艳凤的男人正是白天卖他狐狸的。那人不但祸害狐狸，还扒黄鼠狼子皮。结果遭这么大的报应！
他再也笑不出来，连夜去找老魏，说给五块钱就卖。
老魏眯着眼睛，说：“我不敢掏钱，要是狐仙知道被当东西卖了，我担当不起。”崔三还是不想亏钱，回家后心里堵得慌，喝了一口凉水。躺在炕上没多久，他就满炕打滚。
冬天喝凉水，一般人也会闹肚子。崔三这一宿一直不顺利，此刻开始疑神疑鬼。他支撑着又去老魏那里。
“怎么样，狐仙显灵了吧，你遭报应了吧！”放羊老头嘴上不留情，“赶紧放了，我去庙里求个情。”
“放！放！爷们儿，你赶紧点吧。哎呦，真他妈的疼死了。”
崔三捂着肚子跑了。
天刚蒙蒙亮，东篱便被叫醒，跟着爷爷去村里的破庙。这座山神庙早就有了，后来才有的庙村的名字。只是在文革破四旧时，山神庙被砸了个稀巴烂，许多岁数小的人都不知道。
山神庙在村边上，背山面河，两袋烟的功夫就到。爷孙到时，看到满眼的破败不堪。塌了一半的正殿，残留着一点雕梁画栋的意思。进殿时，几只老鼠钻回了洞里。
爷爷叹口气，他找到了原来烧香的石槽，挖了一些香灰装到罐头瓶子里。回家后，切了干姜熬了几大碗汤，用瓦罐盛了，又兑了一些香灰。
拉了几次肚子，崔三成了一只脸色发青、蔫了吧唧的病猫。他乖乖地跪在地上，给狐狸磕头道歉。老魏说，必须磕够一百个响头，头上不见血，狐仙是不会心软的。之后，老魏拿出黄纸和笔墨，龙飞凤舞画了后烧成灰，放入了瓦罐。又把了脉，从兜里找出一根红布条条，绑在崔三手腕上。
“别出门，把符水喝了。心里别想坏事，狐仙就饶过你了。”
爷爷没来得及安排，一身黑衣服的东篱就打开了笼子。他从笼子里抱出一身雪白的小狐狸，让她紧贴着滚热的心口窝儿，只留着可爱萌的小脑袋在外面。
小白身体在抖，东篱便哄着，说：“我以前有只猫，叫小花。你是白色的，我叫你小白吧，没事了……小白，等你养好了伤，送你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