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春

2020-02-23 14:18:35

爱情

小小春

1.

广西从十月起几乎每天都飘着雨,翻年三月,乡村路面泥泞难行,车子再次抛锚的时候,男人刚点燃叼着的烟。

“老大,要不咱们后天再来,我看天气预报明后两天不下雨。”司机位的程宇也有些恼火,眼看雨越下越大,路程才走了一半,后面的路指不定更难走。

常年不准的天气预报也有人信,烟走过肺一道,覃衡身心比刚才舒爽不少:“下车,咱今天必须把人接回去。”

丰收村在深山处,只一条泥路通往外界,越往里手机信号也越弱,程宇最开始还冲在前面表现自己,这会已经被覃衡拉下一大截。

到的时候炊烟升起,天色暗下来。覃衡被身后的程宇吵得心烦。

“唉老大你等等我!”

“这路好滑,老大,咱们都要到了,要不休息一下,免得进去太狼狈啊。”

覃衡脚上的雨靴从蓝色到现在基本看不出原色,他走到石板路上,折了几片大树叶扶着树干弯腰,随意擦拭着雨靴,好歹让走路的重量减轻点。

正要直起腰来,头顶上的树叶一片抖动的声音,常年的警觉让覃衡成功躲开上面掉落下来的重物,伴随着几根折断的树枝,一个人“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听着都疼。

借着微弱的月光覃衡认出地上这女孩来,他蹲下,勾唇道:“哟,几年不见,小小这是想我想得投怀送抱。”

林小小以五体投地的方式,此刻只觉丢脸,又暗恨覃衡身手敏捷,一双眼在夜里亮得如猫头鹰强瞪着覃衡。

“你要脸不要!”

2.

丰收村最大的一座木楼里,阿婆的小孙女正给林小小一双腿抹药酒。

这双腿许多淤青,旧伤未好又添新疤,程宇看两眼都不忍再看下去,转身去帮阿婆准备饭菜。

覃衡就像一座雕塑一样站在一边看小女孩给林小小上药,林小小过程中一声不吭,却觉得覃衡的眼神就像涂了辣椒水一样刺激人。

小女孩出去,房里就剩下覃衡和林小小。

覃衡烟瘾起来,看着林小小,又把摸烟的手收回去。

“明天一早回去,争取晚上到。”覃衡说道。

林小小觑他一眼,把裤脚放下往门外走。

一座“雕塑”挡在自己面前,她看着他喉结滚动一下,声音从头顶传过来。

“你还没答应。”

林小小从小就惯会一套,你以为两个人约定好的事,她却能心安理得的在事情发生时说并没说过有关答应的话。没有明确的同意,就代表她不同意。

“让开,阿婆一个人忙不过来。”林小小眉头一皱,语气清清冷冷,除了树上掉下来气极的那句话,她又变回往常的林小小,冷脸冷言。

“亲一个就给让。”覃衡觉得说这话的时候自己定是魔怔了,他看着她柔软的头顶,乌黑透亮,就想伸手揉,也照做了。

小姑娘反应很大,猛地抬头,头顶就狠狠磕住人下巴,痛得覃衡闷哼一声。让林小小钻了空子逃开。

饭桌上的覃衡沉默寡言,他平时有长辈在就是这种话少沉稳的样子。林小小从前就说他虚伪,独两人相处,他总要占她口头便宜。

程宇话多,吃饭时陪着阿婆说话,偶尔逗逗阿婆的小孙女。林小小闷头吃饭,一两次抬头恰好与覃衡对上视线,就迅速转过脸,到后面次次却都能对上,仿佛对面这人就是盯着她吃饭。

晚上睡觉时,阿婆小孙女来房里要和林小小一起睡,林小小虽然喜欢小孩,却还是不喜欢和人一块睡觉,平时小女孩很乖,知道后再不来要求过。

“阿婆说你明天就要走了,我想和小小姐姐多待会。”小女孩十一二岁,一双眼睛澄澈,蓄着泪水。

林小小心里骂覃衡,又拍拍女孩肩膀:“我不走,你回去吧,姐姐明天还要教小朋友们画画呢。”

女孩望着她,觉得姐姐不大可能骗人,又怕吵了姐姐睡不好,乖乖离开。

3.

只是林小小都没想到,第二天她一醒来的时候,在已经离开丰收村,快到市区机场的路上。

前座程宇开车,覃衡发觉她醒了,转过头来递给她牛奶。

在车上睡的腰酸背痛,林小小无意识接过牛奶,等意识回笼的时候,心里窝着一股火。

“你不打算说点什么?”

覃衡低笑:“程宇制的安眠香对你效果格外好。”

林小小听完这句话,内心骂他无耻,从前她也不喜欢内心骂他,但明着耍嘴皮子她比不过这人。

她接受了现在的事实,覃衡补偿似的告诉她行李替她收拾好了在后备箱,丰收村也交代好了的事。这却更让林小小感到她的自主权在覃衡眼里可有可无。

“林骏有事?”如果可以,林小小也是不愿意问她这个爹的。

覃衡是林骏刑警队的队员,林小小的初恋,如果没有后来的事…他们现在说不定都领证了。

“到蓉城后告诉你。”覃衡说完这话,就闭眼养神,林小小在后座看到,懒得计较,拿了牛奶面包给自己垫胃。

昨晚这一梦,全是从前的事。每天和妈妈一起等林骏下班吃饭,妈妈因为自己不体谅林骏而生气,最后因为被林骏抓过的犯人报复,妈妈被绑架撕票。后来是覃衡,因为他加入林骏刑警队的事,林小小同他争执,两人脾气都硬,最后以林小小提分手外出支教而告终。

从广西飞蓉城,落地将近黄昏,林小小勉强走了几步只有脑袋晕乎乎的感觉,眼前一黑就晕了下去,这次覃衡眼疾手快,及时接住,右手一探额头,烧的滚烫,马上联系车送往医院。

程宇办完住院手续,一路心事重重走到病房外。

覃衡蹲在那双手扶额,心里全是愧疚,许是昨天淋雨又从树上摔下来,许是一夜没睡好又赶了一天的路,他这两天行事太欠对小小的考虑。

“大哥,这,骏叔那边怎么办啊,那边也急着呢。”程宇心中着急。

“你打电话问问情况,总要让小小好好休息一晚。”覃衡见护士挂完吊瓶出来再独自进去。

那人睡觉也不安稳,一双眉几乎要拧在一块,看来是梦到不好的事,他伸出手替她展平。

守在旁边寸步不离,程宇打过电话后,骏叔那边的意思是让小小先休息好,程宇接着就被覃衡打发回家歇去了。

小小第二天一早醒来就感到腿边拱着一个脑袋,她微微偏头,那人也侧着头面对她的方向,眼下青色,胡茬也冒了一截,被她小动作惊醒后,睁开一双眼同她对视着。

外面鸟儿啼声清脆,屋子很安静,阳光暖暖地照进来,让人心里莫名生出岁月静好的感觉。

还是林小小先咳了一声,覃衡扶起她,倒水喂她喝,小小本来没觉得什么不妥,直到程宇进来的尴尬脸色,忙道:“打扰了,你们继续。”她自己抢过水杯抱着,覃衡瞪了门口的人一眼,程宇将粥放在桌边:“姐,瘦肉粥,大哥托我买的,没皮蛋加了葱花哦。”他更早被覃衡叫醒吩咐,吐槽大哥见色忘义。

“现在告诉我吧。”趁着程宇出去,林小小问覃衡。

覃衡是不太想这个时候告诉她的,虽然人已经退烧了,但身体应该还虚弱。

林小小平静地说:“他情况不太好了吧,应该是肝。”

她知道的,林小小聪明心细,猜事很准,两个月前春节时,林骏给她打过电话,电话里他只道歉,叮嘱她日常的事。林小小从那个时候就在做心理准备了。林骏不上班的时候爱喝酒,做刑警压力大,大部分人用香烟来疏解压力,也有人用酒,林骏每办成一个大案都会喝酒庆祝,从前她和母亲经常劝林骏注意身体,但人又不能强迫。

“骏叔…肝癌是两个月前的事,不过…”覃衡又去揉她头顶,一年前离开时还是短发,现在长长了,头发倒是不硬,怎么人就那么要强。

林小小低着头,没躲开他,覃衡一看,泪水已经往下落了,他心立时软下,走向床头去抱她,林小小将头埋在覃衡胸膛,皮衣夹克里的短袖那块被浸湿。

“中午去看他。”林小小声音嗡嗡的,覃衡听清楚了,嗯了一声,轻轻拍着她的背。

覃衡听的心疼:“咱们不急,先把自己养好。”

中午吃了饭,看到林小小睡了,覃衡才出门听程宇报告。

“骏叔追悼会明天上午。”

“追悼会?!”覃衡身后虚掩的门被林小小拉开,重复道。

4.

等林骏的后事处理完,已经是四月,林小小定了回广西的机票。蓉城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

走前她同意见覃衡一面,这一个月里,她几乎都避着他。

周末下午她在青城山山顶等他,覃衡爬上来已经不是五年前的小毛头那般要死要活了。

“听说你明天去丰收村?”林小小要走的消息,他还是听程宇说的,覃衡才急着要见面。

“对,那挺好的。”

“那我们呢?”覃衡觉得小小硬的不仅是脾气,心肠也硬。

“我整理我爸遗物的时候,我才想明白,他爱我妈,也爱警察这份职业。”

“而我妈,她心甘情愿这么跟着我爸,从来不怨林骏,所以我也没什么好怨恨的。”

林小小深吸一口气,面对着他。

“覃衡,我的确爱你,我这辈子嫁不了别的人,但我也不愿意和你结婚。”

“担心和等待,我受不了。所以,我们分开吧。”

那时她说好聚好散,从此有他在的地方,她都不会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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