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也不要去,停止呼吸留在我身边,我要把内心的想法让你知道,即使触摸不到你,我也只有相信你。
作者有话说:其实我更擅长写似喜似悲的故事。前段时间生病加上家里人身边人也频繁生病,我深刻体会到身体健康的重要性,祝你们健健康康,这只是一个故事,不要被影响太多心情。
月亮拥抱你
文/陈小愚
1.彭大胖子
梓籽朋友圈里有个人,她好像不认识他,又好像认识他。
这个人的微信朋友圈里发的大部分是两种生活状态,都与石头有关,一种是攀岩,一种是石雕。他雕刻的石头小玩意都很粗糙,不像学艺精湛的手艺人士雕出来的大部分石头小人形象,都是一个爱哭的小女孩。
梓籽记性不好,记不得人生中有遇到过会雕石头的人。初高中的很多同学她都忘得差不多了,看着毕业照上的面孔,只觉得有些面熟,一个个都叫不出名字,仿佛是别人的岁月。就连小时候住的弄堂,她都忘了是叫桃离弄还是桃留弄。
现在她一个人坐在机场,距离飞机起飞还有四个小时,她刷微博和朋友圈打发时间。
两个小时前,唐致提醒她叫专车,她磨磨蹭蹭忙忘了,想起时已经错过时间,误机。她只好改签,飞日本的整个行程都耽误了。
唐致离开后,梓籽赌气,不肯放低姿态承认错误,气呼呼地在机场找家咖啡店坐下来。唐致不去,她就要一个人去,还要玩得很开心。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弥补误掉的时间,才能告诉他,看,没有你,我也能玩得很好。
四个小时,她以前觉得很容易度过的时间,此刻却显得那么漫长。
她一遍遍刷着朋友圈,一个个给相熟的不相熟的人点赞评论,刷到那个石头男,觉得他拍的照片怎么这么熟悉啊,黑色的柱子,紫蓝色的绣球花,他雕刻的那个小人站立的地方不正是咖啡店的黑色菜单吗?不正是她现在待的地方么?
她刚想支起身子,就有人走过来,高高的个头挡住身后的光线,笑得一脸明灿:“周……梓籽?”
梓籽努力在脑海里搜索,大海捞针一般,捞不到一点与眼前人有关的任何交集。
她的记性,真的差到这个地步了吗?
尴尬得要爆炸的时候,他终于开口:“我啊,彭言树,桃离弄37号,初三跟你同桌半年,你不记得了?”
“啊,彭言树,你瘦了好多!”
梓籽对印象中的那个彭言树还是很有印象的,可是无法与眼前的帅哥联系起来。
岁月磨人棱角,对有些人刀劈斧砍,对有些人精雕细琢,彭言树是后者。而梓籽,她越活越觉得越像前者。
“相比读书的时候,确实瘦了很多。你,好像没怎么变,还是那样。”他笑着在对面坐下来。
这么近距离看他,梓籽觉得又有点印象了。
桃离弄是个很长的弄堂,十年前梓籽家住桃离弄101号,在弄堂最外面一家。
每天早上4点,外婆和妈妈就要起来忙着准备早餐店开门营业,她家的早餐店只卖一种早餐,牛肉粉。
牛骨和扇贝熬一夜的汤底,片得薄薄的鲜牛肉放进去烫,撒很多的香菜和香葱,吃的时候放点胡椒粉,美味极了。梓籽每天天不亮,坐上妈妈那辆电动三轮车,无论刮风下雨,陪妈妈去农贸市场买牛肉。
牛肉店家的儿子,大人们都是这么称呼彭言树的。他一身肥肉,像个肉团子,却很勤劳,比梓籽起得更早,在牛肉店里帮忙算账。彭爸爸最自豪的事情,就是摸摸彭言树的脑袋,夸他聪明数学好,账从来没算错过。
两家父母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相互打趣对方孩子,彭爸爸逗梓籽:“籽丫,你以后当阿树的媳妇好不好?”
周梓籽妈妈一脸笑开花:“阿树要是肯娶她就好咯,这么勤劳又这么聪明,以后一定能成大事,我家梓籽懒又笨,老犯迷糊,以后还不知道谁来娶她。”
大人自顾自地说着没个边际的玩笑话,彭言树的脸红得像个大苹果,梓籽却只是暗中握着爪子跺着脚,在内心一遍遍重复:我才不要嫁给胖得像头猪的彭言树!
她要嫁谁呢?
嫁唐致。
2.周小好很不好
噢唐致,给梓籽一个唐致,她就可以撬起地球。
从农贸市场里买回牛肉的早上,梓籽坐在店里,边吃着外婆做的当天第一碗牛肉粉当早餐,边盯着街面,等看到唐致从那里走过去,她就抓着书包追出去,一直追到唐致身边说:“早啊,唐致同学.。”
唐致总是不怎么搭理她,看到从后面走上来的彭言树,会跟彭言树打声招呼,故意忽略梓籽似的,站在那里讲梓籽都听不懂的奥数题,或用英语练习对话。两个人恶作剧,回头问梓籽:“whoareyou?”
梓籽想也没想回答:“I'mfine!”让他们两个笑了好久。于是有段时间,梓籽的外号就叫“周小好”。
她的鞋子在地上摩擦摩擦,盯着彭言树胖胖的身体,有些怨气。他为什么要长那么胖呢,把唐致整个人都挡住了!
更讨厌的是,胖胖的彭言树,挤公交的时候总是挤到梓籽和唐致中间,继续谈他们的奥数题。托彭言树的福,她三年来挤公交没磕磕碰碰过一根头发,但是她更讨厌他了,好希望天热的时候,他可以蒸发掉。
初三的时候重新分班,梓籽祈祷要跟唐致继续在一个班级里,但越是期望的事情往往越事与愿违。
唐致被分到隔着一条走廊尽头的一班,梓籽在十班,至于彭言树,他从原来的一班来到十班,跟梓籽成了同桌。
同桌第一天,梓籽就画了条三八线,泄愤似的,在唐致面前的温柔,在彭言树这里变成暴虐。只要彭言树碰到她一点,包括她的位置,她的书,她的笔记,她就用自动铅笔毫不犹豫地戳过去。
有一回,彭言树不小心打翻了水杯,水淹了书桌,把梓籽藏在课本底下的情书浇个湿透。
那是她写给唐致的告白情书啊,梓籽气得随手抓起一支笔,朝彭言树的胳膊戳去,却误伤了他的眉角。
现在,梓籽的视线游到彭言树那张帅气的脸上,在他眉尾发现了那道细小的伤口,已经比以前淡了很多,但仔细看还是能发现,像眉毛被拉了一道细小的口。她知道,她的记忆,也不是那么坏,那些她想忘掉的亏心事,偏偏很难忘掉。
彭言树修长的手指摸了摸眉角,似乎已经变成他的习惯性动作,笑起来牙齿又白又整齐,这是唯一还像当年那个小胖子的地方,他说:“你要出国吗?去哪里?”
梓籽很不好意思地回答:“去日本。”
“这么巧,我也去日本,飞羽田机场,20点55的航班。”
3.像哭又像笑
登机的时候,梓籽在想,唐致会不会担心她。
他怎么可能会担心她,如果担心,就不会丢下她一个人在机场自己回家。算了算了,交往五年同居三年,梓籽以为自己已经习惯唐致这样冷淡,但看着上海城在飞机下渐渐远去时,她难受得忍不住想流泪。
她耳边响起彭言树的声音,不过他不是在跟梓籽说话,而是跟她的邻座说话。
邻座是个日本姑娘,彭言树说一口流利的日语,叽哩哇啦,不知他们说了什么。姑娘频繁地扭头看梓籽,露出一种羡慕的神情,随后,用英文跟梓籽说:“Don'tcry,yourboyfriendisback,youaresolucky,smile,smile.”
日式口音很重的英文,梓籽听得一头雾水,彭言树已经和姑娘换了座,换到她身边,那姑娘高高兴兴地往头等舱走去。
“你跟她说了什么?”梓籽问他。
他裂开大白牙笑:“我说订机票的时候订错位置,我们分开坐,你因此伤心得哭了,请求她跟我换座位。”
梓籽脸微微发红,急忙扭头过去擦干净脸上的泪痕。
“你去日本做什么?”梓籽问他。
“工作,你呢?”
梓籽想说,这本来是她和唐致的婚前旅行,但想到唐致她就红了鼻子,盯着窗外再也看不到一丝光亮的灰蒙蒙的云层说:“玩。”
彭言树适时地转移话题:“你还记得我们以前住的那个弄堂吗?我到现在还弄不清是桃离弄还是桃留弄,我以为是桃离弄,但是刚刚上飞机前又查了下,原来我说错了,是桃留弄,我改回来。”
“是桃留弄?”
八年前那场地震后,那里已经被夷为平地,如今已经建起崭新的城市,掩埋了她的童年岁月,也掩埋着她最亲的亲人,她和蔼可亲的外婆。
地震发生的时候,梓籽正在午睡,醒来就是铺天盖地的黑暗。
梓籽忘不了她家那栋两层的小楼房摇摇欲坠的样子,忘不了到处轰隆隆的响声,忘不了被尘土掩埋的暗灰色的世界。
很多时候,她会想,如果不是外婆冲进来把她拉出去,或许被埋在废墟里的人就是她。
坐在旁边的彭言树,也沉默了。他们都在那场地震中失去至亲,她失去了外婆,而他,失去了妈妈。
咚的一声,一个石头雕的小人放在桌面上,那张红扑扑的像哭又像笑的蠢萌脸蛋,把梓籽拉回现实。
“送给你。”彭言树说。
“好丑啊。”梓籽一边嫌弃,一边把那小人握在手里,手心渐渐变得温暖起来。她得承认,这个小人第一眼看很丑,但越看越可爱,仿佛看到了她的童年岁月,那个爱哭鼻子又很容易被逗笑的小梓籽。
梓籽也记得,地震两天后,余震还时常会发生,他们所有人都住在学校开阔的操场上,梓籽每日每夜都在哭。彭言树和他爸爸住在梓籽家的帐篷隔壁,他用自己还没被毁坏的CD机,播着他妈妈最爱的歌,《甜蜜蜜》。
夜深人静的时候,梓籽已经停止哭泣,她看到彭言树胖胖的影子映在帐篷上,捂着脸,抽着肩膀,无声地哭泣。
他哭的样子,像一座沉默的大山压在人心头。
4.一点小忧愁
三个小时后,飞机在羽田机场降落。
他们提完行李,过海关入境,已是夜里一点。梓籽给早已订好的旅店打电话,用蹩脚的英文问怎么过去,那边说她的房间已经过了预订期,不能再接待她了,重新预订要后天才有空房。
梓籽站在出口处,吹着冷风,听着陌生的语言,看着陌生的文字,好像迷失在外星。这个时候,她又想起唐致了,攻略都是唐致做的,他英文很好,会一点日文,如果跟他一起来,绝不会是这种情况。
交往五年,他们一起去过很多地方,梓籽从来不用担心,唐致会安排好一切,细心到连姨妈巾都会帮她收好,她只负责吃、玩和拍照。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这么习惯他,依赖他,已经到了离开就无法独自生存的地步。
她觉得自己太没出息了,来到一个陌生国家的第一天,还未走出机场,就害怕得想哭,想回家。
“周梓籽,你怎么走那么快,我差点找不到你。”彭言树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边,他身后跟着两个人,是来接机的朋友。
梓籽看到他,就好像在黑暗里看到光明,强忍着,才没让自己没出息的眼泪汹涌而出,那样太丢脸了。
他完全明白她的境况,却又很随意地说:“这么晚了很难订到酒店,一起去我朋友家住吧,他们知道你是我朋友,邀请你一起,家里也还有空房。”
他的朋友们友好地上前来帮梓籽提行李,梓籽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回到彭言树朋友的和式装修风格的家,吃过饭,喝了热乎乎的味噌汤,梓籽洗漱干净睡在小房间里,看看窗外的天空。她睡不着,辗转反侧到天快亮了,干脆爬起来,跪坐在榻榻米上,手能刚好搁在四四方方的窗台上,就看到彭言树站在院子里。
灰蒙蒙的早晨,空气清新,窗台下很精致的盆栽生机勃勃的,散发着好闻的鲜绿气息。院子里的一株樱花树,叶子都落光了,只有光秃秃的树枝,交错生长的枝丫,看起来也那么有生命力。彭言树就站在树下,穿着灰色的毛衣,抽着烟,指尖的火光一闪一灭,有点像他,又有点不像他,看着很近,又似很遥远。
他回头时与梓籽四目相对,空气好像静止了一秒,梓籽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笨笨地朝他挥手:“早啊,彭言树同学。”
“早啊,周梓籽同学。”说完,两人都笑了。
梓籽重新躺回榻榻米上,拉过被子盖过半张脸,心脏跳得有些快,待到平静下来,又细细密密地渗出一点忧愁。
她心里冒出个声音,如果那时彭言树跟他爸爸不出国投靠亲戚,多好。
那时候,她已经有一点点喜欢他了,还
可能会渐渐喜欢他更多一点,尽管他是个大胖子。但这个大胖子,曾在她心里占了好大一片阴影,长达好几年的时间,许久许久才散去。
吃早餐的时候,彭言树说他早上有个工作,如果梓籽可以等他,工作结束后,他带她在东京逛逛。
梓籽求之不得,鸡啄米一样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