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郎,这是最后一战了。”一位唇红齿白,面容清秀的女子跪坐在书案前缓缓说道。
“嗯。”眼前的俊俏男子“看似有些冷漠的说道,却紧紧握着女子的手。
“这一战若我们两人能活着便是最好的了,如若不能...我在黄泉路上也算是与亲人团圆了。”她的手尽管被他握着,但心上的不安仍未消散。
“郁清,我还在。”简短的一句话让她不安的心稍稍平静了点。
他叫易行郎,是诛怨楼“七门”之首,被称作“影门”。
她叫郁清,是诛怨楼“七门”第三,被称作“月门”。
诛怨楼是一座奇楼,共有五百层,里面驻守着让恶鬼闻风丧胆的“七门”,分别为“影门”,“剑门”,“月门”,“琴门”,“扇门”,“缘门”,“药门”。
怨鬼并非真的是死后冤魂,而是生前蒙冤,充满恨意的魂魄被“鬼王”卿雀蛊惑,附身在新出生的孩童身上,再加上卿雀的一滴鬼血,力量便增强了十倍不止。便开始向人寻仇,寻仇是小事,但“八鬼”中的媚女却为了报复生前遇见的负心汉而屠杀了半座城的男人。
于是便有了“七门”。不久就要到最后一战了,便是进鬼城,而“剑门”孔巍在此之前单挑“八鬼”中的媚女,清煞时被砍下一只手臂,五脏六腑差点被媚女的琵琶声震碎,现在就算是在诛怨楼也早已奄奄一息,连最心爱的长剑也提不起来。
而最后一战是要面对“八鬼”全部,还包括“鬼王”卿雀。而“七门”只剩下五个人了,“药门”沈无离虽然还活着,但眼睛却在一年前瞎了,只能靠听觉来维持战斗。
“不论如何,我就算是死,也定要把媚女和清煞的头砍下来的。屠家之仇,不共戴天。”他看见郁清的表情还是很平静,但眼里的恨意却要涌出来似的,右手紧紧地握住长刀。
他只是凝视着她,不愿说什么了。
眼前全家被媚女和清煞杀尽的少女。充满恨意的少女。
是他的心爱之人。
易行郎在很久之前便是诛怨楼的“影门”了,而郁清则是在上一任“月门”死后才成为“七门”之一的。
五年前,长安城动乱,还是因为媚女和清煞,这两只鬼不像其他的那般低调,他们以杀人为乐趣。
而郁清当时还是一个十三岁的官府大小姐,整日无忧无虑,可曾想过自己就去郊外玩耍一番,回来时长安城变成了血城,尸横遍野。
她的白裙成了红裙,一进家府,只见自己的阿娘被清煞这个男鬼一剑刺穿,阿爹临死前还挡在她身前。而一旁的清煞看见她了,狰狞地笑着,眼睛泛红,提着充满怨气的长刀向她走去。
她当时害怕得一动不动,心跳都像是停了下来。
“阿清,快跑!!”浑身是鲜血的阿娘用尽最后一口气向她嘶吼着,挡在清煞面前。
她大脑一片空白,眼泪不断涌出,没有方向的狂奔着,跑进了一堆黑暗的草丛里,身体毫无力气却还止不住颤抖。
“阿娘...阿爹...救救我啊。”她的眼睛已经哭红了。
清煞对杀一个小孩并没有兴趣,但媚女就说不定了。
“啊呀,小妹妹,哭得这么伤心啊。”媚女的声音忽然出现在她身后。她先是浑身一抖,却感觉找到了救星,刚要开口说话,媚女的瞳孔却突然变红。
“这么伤心的话......”媚女前一刻还在用温柔的语气说话。
“姐姐也正好饿了,那...你就去死吧!!”媚女的脸变得狰狞,獠牙立刻显露。纤纤玉手马上就要在琵琶上拨动。
郁清疯了般逃跑,但人只要听到媚女的琵琶声,五步内五脏六腑会被震碎,十步内手臂截断,而三十步外浑身会如被刀刺般。
眼看琵琶就要被拨响,这时一个清冷的男声出现在媚女身后。
“收手,媚女。”
只见一位身穿白衣的翩翩君子出现在媚女身后,手里握着一把泛着银光的长剑。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但眼神却如同寒冰一般。
他便是易行郎。
“人家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影门’易行郎啊。”媚女妩媚一笑,觉得只是来了个“影门”而已,不足为惧。
“那你真该看看你的四周哦,小美人。”一个听起来有些欠揍的声音出现。
她只见“七门”中的四个都来了,“影门”,“扇门”,“缘门”,“琴门”,将她包围,显得她无比渺小。
“怎...怎么?难不成你们堂堂“七门”要用这么卑鄙的手段来对付人家?”媚女有些不安地说道。不断地向后退,而郁清早已趁她不注意就躲在了十七岁的易行郎身后。
“小美人,该投胎转世你不投,如今反而来祸害人间了?啧啧,可惜了。”“扇门”长相俊俏,但浑身总是给人一种“我是登徒子”的感觉,他的一把白色折扇横在她脖子前。谁不知“扇门”的单单一把扇子就能砍断任何人的脖子呢?
媚女咬了咬红唇,美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似乎下定决心要干什么。
“清煞,救救人家!!”
她用法力将声音传到了百里外,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扇门”立马砍断了她的脖子,鲜血飞溅,但却感觉有些奇怪。
媚女与她的琵琶是一体的,媚女死了,为什么她的琵琶却还没有灰飞烟灭?
“扇门”司永忽然反应过来,向不远处的易行郎喊道:“易行郎,媚女逃了!快拦住她!!”
这时,媚女的声音出现在上空。
“各路的英雄豪杰呀,不要忘了人家还会幻术哦~”媚女身穿一身红衣用轻功飞向上空,笑得格外猖狂。随后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司永刚想去追,“琴门”赵睛柔却拦住了他。“司师兄,没用了,她已经逃远了。”
众人都气得牙痒痒,唯独易行郎十分淡定,毕竟媚女的幻术是当今无人能比的,根本察觉不到。
而郁清紧紧地拽着易行郎的衣角,不安地看着四周。
而易行郎望着她,眼前的女孩散乱的黑发,布满血迹与泪痕的脸颊,眼睛呆呆地看着他,如若他就这么走了,她怎么办?
“别怕。”
易行郎竟对她笑了,哪是他人所说的清冷寡欲啊?但他可是被“缘门”柳阿灵称为“摇不动的死木头”的。
人们向来会分外喜爱黑暗中的最后一丝光亮,珍惜旱灾中的最后一口泉水。
那一刻,微薄又显得微不足道的光芒洒进了她的世界,对于她来说就如同救命稻草般,她早已暗淡的眼眸忽然有了些光芒,如同冬雪被春阳融化般。
“向来都是君子给美人画丹青的,怎么到姑娘您这就反了呢?”郁清身旁的丫鬟嬉笑着说道。
是啊,怎么就反了呢?
这时的郁清已成为新一任的“月门”,无数的恶鬼葬身在她的刀下。但她自始至终的杀戮目标还是媚女和清煞。其他的都顾不上了。
但每次杀完恶鬼,也就是人们眼中的仇人时,她向来会躲着易行郎,不愿让他看见自己这副浑身充满血腥味的模样。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送她发簪的时候,她身为女子却在杀戮之战中拼命守护他的时候......这些都被她画在了画卷上。
每一年,每一日,每一幅,都充斥着她对他的情意。
郁清在“七门”中算是脾气最好的一个了,就没发过什么脾气,但也有例外。
“郁清大人,这画上的男子是...易行郎大人吗?”一个脸上有着雀斑,长相普通的女奴婢说道,她是来给郁清送早膳的,却不巧看到了还没把画卷收拾完的郁清。
“嗯...”郁清假装镇定地回应,但心里却如同被火烧一般,要是这事传出去,易行郎知晓了,说不定把她当成女流氓。
“这样啊...那奴婢真是不知趣,坏了郁清大人的事。”女奴婢眼神忽然有些阴暗起来,郁清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不会把她怎么样的,于是伸出手想触碰面前这幅名为《初见》的画卷。
要是这事传开了,易行郎大人一定会疏远郁清的,到时候我就有机会......
女奴婢生来就地位卑微,如果有机会接触易行郎,岂不美哉?
郁清一看她的手马上就要触碰到画卷,心里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掌拍开女奴婢的手,神情不知是愤怒还是慌张。
“别碰他!”
这一发火,女奴婢身子一抖,眼泪立马夺眶而出:“对不起...对不起,郁清大人,奴婢错了。”这是她惯用的手段,知道郁清心软。
果不其然,郁清立马愧疚地说:“抱歉,我不该这样对你,是我的错,这块玉佩给你,我补偿你的。”
“七门”身上戴的东西哪个不是值钱货?
女奴婢立马转悲为喜,欢喜地退出了“月门”府。
而郁清却觉得自己怪怪的,那幅《初见》也不是什么绝世画卷,只是凝聚着她对易行郎的一点心意而已。
“我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发火了?”
“阿清,这次的约定......”易行郎在棋桌前拿着一颗白子,却迟迟不下。至于他的对手不用猜都是郁清。
“我知道,北方又有恶鬼杀人了,是不是?”郁清对于易行郎的失约并不感到生气,这都是“七门”的家常便饭了。
昨日正是七夕节,长安城灯火通明,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结伴的男女,就她一个人拿着两根糖葫芦站在那儿,格外显眼。她心中也不免有些失落。
“行郎少侠啊,请你以后有事失约叫旁人转告一下,行不行?”
“好......”易行郎这时竟像一个小孩一样低下头,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毕竟她刚才说话用了“请”这个字。
一旁的小奴婢都偷笑,原来只有郁清大人才管得住不近人情的易行郎大人,于是在郁清不好意思的眼神示意下,她们都很知趣地退下了。
“好啦,你好歹也比我年长,别像个小孩似的啊。”她有些困扰地扶额说道。感觉自己刚才是不是太凶了,但易行郎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被打击到。
易行郎忽然绕过棋桌,走到了她面前,不知他要干什么。
郁清还在发愣时,忽然感觉自己的腰被一双有力的手抱住了,她才发觉易行郎这时像一只受伤的小狐狸一样抱住她,头低下了,而且埋在她肩膀处。
她被这猝不及防的“袭击”搞愣了,正要推开他时,却发现怎么都推不开。
“阿清,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
郁清听完这句话,脸立刻红了,她原本以为自己对易行郎是所谓的“单相思”,毕竟他向来不近女色,与“扇门”司永这样的风流公子哥不同。但在这时她才明白。
易行郎俊俏的脸近在咫尺,身上依旧穿的是当年他与她初见时的白衣。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你先松开我啊。”她尽量让自己保持镇静,但眼眸里流露的情意却掩盖不住。
“不松。”
“你...你这叫登徒子。”郁清哭笑不得地说。
“好,登徒子。”
“......”
“孔师兄被媚女害成这样,不把她千刀万剐,难解心头之恨。”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在易行郎面前说话。
“阿清,切莫冲动。”他看起来依然是那么冷淡,但眼神里暗含着的担心是隐藏不了的。
昨日,“七门”中的“扇门”司永,“琴门”赵晴柔,“剑门”孔巍对付媚女,原本三打一,不用说都是孔巍他们赢,但媚女却又神不知鬼不觉地使用幻术,让孔巍落单。
孔巍落单时,就窜出了一个不常露面的,与媚女一伙的血刹,于是战局便变成了二对一。不用说,孔巍一定吃亏。
其实一对一就已经够难了,因为“七门”之所以那么强完全是靠自己刻苦修炼,而鬼不同,它们只需要吞噬几条人命,功力便可大增。
“我没行郎你那么矜持,眼下是紧要关头,走错一步,满盘皆输......到那时,说不定我们的性命也......”郁清皱着眉扶了扶额,一旦到了这种时候她心中的恨意总是不禁涌出。
“阿清。”易行郎变得比往日更加严肃了,似乎是要说一件大事,原本没什么变化的的眉头忽然皱了起来。让郁清觉得自己刚才说话是不是伤到他了。
“如果赢了,你我安好......”最重要的那句话马上就要脱口而出,不擅交际的他一生一次的爱意融化在这一句话。
“阿清,你愿做我的妻吗?”少年郎的第一次情意懵懂。
郁清先是愣了一下,似乎是感觉这样的好事来得好突然,随即原本布满忧愁的脸上绽放出了难得的笑容。
“你明知故问哦,易行郎少侠。”
“哎呀~人家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小清清啊~”
媚女的身影有一次让郁清看到了,媚女明明是一个绝世美人,但她的容颜在郁清看来却无比恶心。
“七门”已经闯入了鬼城,只见满地都是骷髅,遍地都充斥着血腥味,这里就像是地狱,无数的冤魂在血河里想拉他们下去。就连重口味的司永看了都感觉自己胃里的东西在翻涌。
但如今已经管不了这些了,“鬼王”卿雀的七个手下已经聚齐,而他自己却不慌不忙地坐在血山的最高端,如同看戏一般地看着“七门”与自己的手下缠斗。
“媚女!清煞!今日我必定砍下你们的头颅!屠家之仇,不共戴天!!”郁清的已经血红了,身上布满鲜血。
她只想复仇!!
易行郎依旧是很冷淡的模样,浑身散发着一种杀气,但却时时刻刻护着郁清,他没有再像往常一般让她冷静,他明白她心中的恨。
另外五人都忙着对付“鬼王”卿雀的手下,而卿雀在上方尽情地操控着血河里的恶鬼,“琴门”赵晴柔在司永的协助下才勉强从血河脱身,但一只眼睛似乎被侵入了血毒,双眼都溅满了鲜血,只有一只眼睛勉强看得见。
“赵晴柔,你的眼睛!!”司永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腕,生怕还有意外发生,但自己却要躲开血刹的十箭齐发,每一箭都会引起火焰燃烧。
“别...别管我!!快去杀了血刹啊!!”赵晴柔的眼泪已经与血融在了一起,她一把甩开司永,又开始用磨出血的双手拨动琴弦。
血刹一时大意,离赵晴柔太近,被她的琴声震出了一口血,“啧,女人什么的...还是死了才最美啊。”他眼眸突然变得血红,獠牙尽显,向赵晴柔冲去。
而赵晴柔根本看不见血刹,无助地喊着司永,她如果使出所有功力的话,完全可以将血刹的五脏六腑都震碎,但功力消尽后她又该如何自保?
这时,司永出现在她面前,仅仅用了一把扇子就抗下了血刹的攻击。
“只会妨碍我欣赏美人死态的混蛋!!”血刹叫骂着,他本就不擅长对付司永这种人。
“晴柔,使出全部功力吧,我会护着你的。”他难得不耍流氓地说道。
司永立马退到她身后,而血刹却以为他放弃挣扎,于是面目狰狞地冲上前来。
这时,赵晴柔的琴声响起。
血刹不知怎的立马跪倒在地,紧紧地攥着自己的心脏处,明明是如此美妙的琴声,却让他如同身在地狱!
司永抓住机会,一把羽扇向血刹甩去。
鲜血飞溅,血刹的头颅滚落在地上,竟是笑着死去的。
而郁清这边还没结束,媚女的琵琶声就没有间断过,尽管她自己已经因为使用琵琶震慑太多次已经元气大伤了,但郁清和易行郎却因为这琵琶声而前进不得。
易行郎觉得这种拖延战术可行,他现在与清煞相持不下,而郁清也在拉开与媚女的距离,避免自己被琵琶声控制。
但他不知道郁清能否压制住心中仇恨而产生的冲动,如若不能,拖延战术就不能行。
媚女拨动琵琶的手忽然停下了,邪笑着向远处飞去。
郁清自然会追上去,但还是回头看了易行郎一眼,他一个人对付清煞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易行郎泛着银光的长剑快速地向面目狰狞的清煞挥去,都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奇怪的是清煞完完全全被易行郎压制,却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脸上还是嘲笑的神情。
他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时,那如同魔鬼般的琵琶声又响起了!
易行郎立马明白了。
方才媚女使用幻术,伪造了自己逃走的假象,郁清自然会因为仇恨而紧追不舍,这样对付他便是轻而易举了。
“这么多年了呀,小清清依旧是那么蠢啊~”媚女得意地说道,尽显娇媚之态。一步一步地向易行郎走去。
易行郎想与她拉开距离,不然她一拨琵琶弦,他的五脏六腑就会碎裂,但他的后方又是拿着长刀的清煞,左右两边都是充斥冤魂的血河,跳下去必死无疑。可以说得上进退两难。
向来镇定的他,额头已经充斥着汗珠,紧紧地握住长剑。
“啧啧,这么俊的男人,可惜了~”媚女还在嘲笑着他与郁清的失败。
他疯了般以极快的速度握着长剑向清煞挥去,媚女一见,立马使出功力拨动琵琶弦。
在这一刻,易行郎忽然感觉眼前的一切都灰暗了,只是感觉自己吐了一大口淤血,随后传来撕心裂肺的痛苦,他的五脏六腑也许在下一刻就会碎裂。
他已经听不见媚女与清煞猖狂的大笑声。周围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他无力地跪倒在地,但还想用剑支撑自己站起来。
身体又传来一阵剧痛,他的身体被清煞的长刀刺穿,鲜血不断涌出,但他都不在乎了。
坚强了一辈子的男人最终还是倒在了血泊里。
他的眸光渐渐涣散,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了自己憧憬的事物。
他似乎看见曾经的姐姐笑着叫他回家,那么温暖的笑颜。
他似乎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阿清穿着新娘装向他走来,红盖头也掩盖不住她美丽的容颜。
他露出了难得的笑,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等到了,等到了。
他终于等到自己的新娘。
“行郎!!”
郁清撕心裂肺地喊着,眼睛血红,只见易行郎的尸体在慢慢消失。
“在鬼城死亡的话,可是连尸体都不会剩的。”在媚女旁的清煞猖狂地说道。
郁清拼命捂住易行郎还在出血的伤口,似乎这样做,他就不会离开她了。
她滚烫的眼泪掉在了他已经苍白的脸上,哭得撕心裂肺。
曾经给她一束光,让她活下去的人转瞬即逝。
媚女和清煞在高处看着她,如同在看一只蝼蚁一般,他们也不急着杀她,对于一个人最痛苦的折磨便是让她的精神完全崩溃。
媚女正要下去挑衅郁清,这时,郁清终于对他们说了句话,但这一次不同于之前,以前的话语中总是充斥着恨意与激动的情绪,这次却冷如寒冰,唯一不变的便是那火焰般的恨意。
“媚女,你夺走了我的易行郎,你要为此付出代价...”郁清的眼睛血红,身上布满鲜血。
“我要杀了你!!!”
媚女被这滔天的恨意震了震,但依旧觉得她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月门’禁术,‘月蚀’。”郁清从血泊中站起来,拿起了往日的长刀,脸上忽然出现了枝叶般的黑藤,她如同羽箭般向媚女冲去!
媚女见状,立马拨动琵琶弦,却发现竟毫无作用!她和清煞立马快速地向后退去。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我的琵琶声对她不起作用了?!!”媚女急得直冒虚汗,不再是刚才的得意之态。
“这是‘月门’禁术,‘月蚀’!以耗尽自己性命为代价快速增强功力!!”清煞慌乱地握着长刀,手心全是汗。
清煞刚说完,媚女立马被一道红光刺得睁不开眼。有冰凉的液体溅到了她的身上。
清煞人头落地。
“为什么...你怎么忽然......”媚女瞥了瞥死不瞑目的清煞,用惊恐的眼神瞪着眼前杀红了眼的黑衣少女,她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一眨眼的功夫,清煞就这么死了,那下一个目标就...就是她。
“为行郎陪葬吧。”郁清如同闪电的一剑马上就要降临在媚女身上。
“贱人!就...就凭你...”媚女狼狈地躲开了她的一剑,随后快速地拨动着琵琶弦,也不管自己的元气会不会大伤,呵护了几年的美手会不会磨烂。
郁清瞬间感觉一阵压力袭来,让她喘不过气,尽管她使用了禁术,但如果离媚女太近的话,照样不会好到哪去。
“小贱人,你若再靠近一步,我的琵琶声定会将你的五脏六腑震个粉碎!!”媚女觉得自己有活下去的机会,嚣张倒是嚣张,话却是真的。
郁清再靠近的话,原本就使用了禁术的身子会变得不堪一击。
但她还是紧紧地握住剑,脸上布满鲜血,同时脸上的黑藤在不断蔓延,再过不久她就会完全被侵蚀。
郁清冲上前去,泛着银光的长剑也向媚女刺去!
琵琶声响起,如同传达遗书般。
郁清的身体传来了五脏六腑被撕裂的痛楚,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活得下来了。
但她的长剑也刺穿了媚女的身体,鲜血如同火莲花一般在她身上绽放,媚女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她,眼泪却止不住地流出。
“下!地!狱!!”郁清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叫喊道。
“我...终于...终于可以去陪我的女儿了......”媚女温柔而又绝望地笑着说,下一刻便没了气息。
郁清无力地瘫倒在地上,全身都如同刻满“杀戮”两字。她眼前的一切渐渐昏暗,气息越来越微弱,她隐约听到了司永和赵晴柔呼喊她的声音。
但这一切似乎都与她无关了。
她小时候听阿娘说,死后的恋人都会在转世之前再一次相见。
她在一片望不到边际的雪白中惊醒,一起身便要摸自己腰间的剑,但却发现腰间什么都没有,自己身上也没有什么血污,只是穿着一袭白衣。
她忽然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抬头一看,那无比熟悉的脸近在咫尺。
“易行郎...真的...是你吗?”向来坚强的她如今眼泪却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她的手有些颤抖,不敢回抱他,害怕这只是一个幻象。
“阿清,是我...”易行郎也断没有想到自己还能与她在再相见,他没有落泪,但眼圈却是红红的。
“真...真的是你!不是梦吗?又...或者是...一种幻象吗?!”她在易行郎的怀里哭得撕心裂肺,说话都断断续续的。
“是我...阿清,是我啊!”
眼前的男人,战友一个个都身负重伤的时候,他没有哭;自己身躯被恶鬼伤得满是血痕的时候,他没有哭:而再一次见到心上人时,冷淡了二十多年的男人泣不成声。
“对不起...行郎,如果...如果不是我当时一时冲动,你根本不会死...”
“能和你一起...死,已经满足了。”
“我不想让你死!我也永远不能做你的新娘了,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永远的事与愿违。”
“总有一天,你会是我名正言顺的妻。不管是下一世,还是下下世,不论多少轮回,都必须这样...”
“可我...我真的很喜欢你啊!,要不是行郎你当年救了我,我早就命丧黄泉了。”
“不,那一天,是你救了我。我本就不善与人交往,明明我让你失望了那么多次,你却还是笑着对我,这是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
“那以后的生生世世,行郎你一定要记得再一次救赎我,不要...不要再重蹈覆辙了啊!”
郁清的身体在慢慢消失,阿娘所说的转世前恋人的再一次相遇要结束了。
“不会的,一定会紧紧地牵着你的手,不会...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再一次的睁眼,郁清已经消失不见,眼前只有一望无际的雪白。
郁清,易行郎的第二世——
七夕节又到了,还是如同以往的七夕节一般,来来往往结伴的男女,灯火通明的长安,吆喝着的商人。
第二世的郁清一个人寂寞地走在街上,身着蓝白相间的长裙,头上别着一支木簪子,看起来朴素又不失美丽。天灯发出的火焰颜色的光芒映在她的脸上,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她漫不经心地向天灯最密集处走去。
他身着白衣,如墨般的长发束起,向她的方向走去。
郁清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白衣的翩翩公子,她的心里莫名一震。
这人怎么感觉在哪见过?
但她还是与他擦肩而过,离得越远,郁清心里的感受就越不好。
她还是回过头凝望着他,“等等”马上就要说出口。
这时,一个娇小的姑娘抓住了白衣公子的衣袖,他也报以微笑。
对啊,今天是七夕节,他没有情侣来这干什么?她的心头莫名一酸,多了些苦楚,明明他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她静静地凝望着他的背影,天灯发出的光也映在了他的脸上,显得他更加俊俏,身旁的姑娘笑着和他说些什么。
郁清忽然觉得这七夕节有些无趣了,便头也不回地向远处走去了。
“哥哥,你在看什么啊?”白衣公子便是第二世的易行郎。而他身旁娇小的姑娘则是他的妹妹。
“没什么...只是觉得刚才那走过去的姑娘很熟悉而已。”
他与她不会有交集,这一世终究只是陌生人。
那么,陌生人,期待与你的下一次相遇。
郁清,易行郎第三世——
2020年的冬天的北京下起了大雪,而在这一年,美术界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画家——易行郎。
在他的第二本画集出版后,他自己就画不出别的东西了,骨节分明的手永远在画一位美丽古代女性,但每到画脸的时候总是犹豫不决,不知是不会画了,还是想不起她的容颜了......
露出笑容时的她,犹豫不决时的她,伤心时的她,每幅画都是那样的美。
“易先生,你看哈...你的画展马上就要举办了,老是只画这一个女人可不行啊...”他身旁的大叔用着商业假笑与他说道。
“抱歉,我现在的灵感只能创作她,画不出其他的了。”易行郎有些冷漠地说道。还在不停地画着同一个女人的画。
“我还能与你再一次相见吗?不管是梦中,还是现实,一分钟,一秒也好。”等大叔走后,他都感觉自己疯了,竟对着一幅画聊天。
但心中的与她再见的渴望却一天比一天强烈。
画展结束后,北京下起了暴雨,玻璃窗上挂满了雨珠,而易行郎还在美术馆里。
他感觉有些困倦,总感觉生活少了些什么。这时美术馆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
“抱歉,画展已经结......”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眼前的女子止住了,不是因为语言,而是因为容颜。
“啊...看来我来得太迟了。”郁清有些遗憾地说道,却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男子激动着身躯都在颤抖。
他这么多年梦寐以求的原来就是她。
梦中人,画中仙原来就是她!
“先生,我是不是来得太迟,已经不能参加画展了...”
易行郎笑了笑。
“不,你来得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