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1
点绛唇·念仙梅
素手纤纤,眉间一点朱砂醉。玉琴声脆,却似相思泪。舞挑惊鸿,愁煞霓裳瘦。仙梅散,一斛珠尽,只把朱颜没。
只手抚琴,没有丝毫雅兴。眉间朱砂一点,似自心底钻出,那里,或曾有一个吻,勾勒出女儿家的心思,沾染一滴鲜红的留念。从此,它便留在那里,不离不散……
华胥之中,她遗落下思念,痴痴地等待,等待那个她心里的人,那个不再依恋她的人,一复一日,年复一年。看不清罗裙是怎样一般华贵,却抹不开那一张带着三分清冷,七分孤寂的脸。
那是绝美的、冷艳的,就那样看着宫廷之中尔虞我诈,终难善终。琴曲已然弹奏了千万次,也难换来一纸丹书,她不是不争,到底是难挣罢了。
2
晚来风清时,霁月正好,恰是花气袭人知骤暖的景象,哪还寻得到那清冷孤高的梅花,凋落了,落在地上,残颜不堪。
“娘娘,夜深了,早些休息罢,”身着淡粉色宫装的少女看上去仅仅十五六岁的年华,眉眼间尚是稚嫩却已露风华,她端着已经微凉的龙井茶站在同一个位置已经很久了,微蹙着眉头,“娘娘,玉体要紧。”
还是一片寂静,这偌大的宫殿是毫无生气可言的,纵是舞殿冷袖,也早已无人挥袖逐惊鸿,更无人挑灯赏梅去。她冷冷一笑,默不做声,许久才悠然长叹,道:“琳琅,现下是何时辰了?”
“回娘娘,已经三更天过了,早些休息罢,皇上……”琳琅没有说下去,她却明了,一个失了宠的妃子,皇上哪里还会记得。
“高力士可曾来回话?”
“回娘娘,未曾。”
哦,未曾。
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连一个小小宦官也敢如此,偏不是只仗着那肥杨得宠,竟如此目中无人!
“罢了,琳琅,”她一挥袖,一叹气,俏眉一挑,道,“替本宫寻笔墨纸砚来。”
琳琅虽是不解,但放下已经凉透了的茶水,便替她寻去了。娘娘已许久不曾用文房四宝了,这三更半夜的,为何偏要这些个?
即使不解,琳琅还是去了。娘娘成日郁郁寡欢,虽然她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难受的罢,遥想当年,她从江南姗姗而来,好一个灵巧的绝代佳人!娘娘酷爱梅花,陛下便赐下名号,从此,宫里的人便称她为“梅妃娘娘”。只是,好景总是不长。
琳琅已经去了好一会,她倚着雕栏玉砌得仔细的屏风,不自觉地往外看去,月华铺地,庭台如洗。满园梅花红遍的时节,她曾在梅林之中,就在这片,梅林之中……
那一年红梅开得极好,就连角落里看不见的梅花也独自开得正艳。恍惚之间,指尖似乎多了几点梅花瓣,梅花清新的气息悠然入鼻尖,那是多么冷的隆冬……
“梅儿,你可知太宗皇帝曾有一首咏梅诗,诗中遍是欣欣向荣之意。”他笑意渐浓,白雪皑皑他便随意坐在梅树下那匆匆搬来的贵妃榻上,他穿着银色的便衣,在一片白雪之中,显得有些应景了。乌黑的头发并没有像在朝堂上那样整齐地束起,因为女儿家一句戏言。
她曾说喜欢看他随意的样子,穿着素色的衣袍,将头发简单一束,随风散在脑后,那样会让她觉得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仕家公子,她只是他的妻,不带一个娘娘的后缀。就像是突然之间心血来潮,偏生要考她一下,她的话本也是打情骂俏之际的戏言,不想竟然入了他的心。
她偏开头去,不以为然,心中却泛着丝丝的甜蜜。到底是女儿家,而且正是少年狂妄的时候,再好的掩饰也敌不过最后浮上面颊的一抹笑靥。
他已露出笑容,恐怕是觉得总算考住了这个蕙质兰心的女子罢,她偏到最后才莞尔一笑,道:“皇上说的可是太宗的‘于太原召侍臣赐宴守岁’一诗?四时运灰琯,一夕变冬春。送寒余雪尽,迎岁早梅新。”
他一怔,不自觉地看向她那双平静得如铜镜一般的瞳眸,在那里没有其他,满满装的全都是他。
她只淡扫蛾眉,吹弹可破的脸颊上甚至没有丝毫粉黛,总和别的妃子不同,从来不淡妆浓抹,却淡雅脱俗。他总觉得能够读懂她,但她也总能给他意外的惊喜,这样的绝世佳人,孰能不爱哉!
“贞观天子即位之初,于召示群臣之际,见到的是一派欣荣之景,想来守业之初亦并非易事,况在玄武变后,先祖心上是何等沉重压力;然而他却信心依旧,一如创业之初。”
原本女子无才便是德,他也总这么认为,但是面对这个女子,却不免生了些怜爱,爱她的聪明伶俐,更爱她水晶玲珑的心肝。
“多谢陛下赐教,还是皇上见多识广,妾身真是班门弄斧了。”说罢,她福了福,脸上却尽是俏皮的笑颜,灵动得让人的心不自觉地加快了节奏。
好呀,这妮子才不是什么见少识狭,她却偏让他说出来。
红梅映衬着她微醺的脸颊,竟然让人觉得梅花都失去了娇艳,他忽然想起那句话,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你这梅精。”他佯怒,点了点她的鼻尖,话语却是柔和的,宠溺之意却将隆冬变得温热,暖在心里。
“皇上,”梅妃突然回眸一笑,“你可想看舞?”
他又一怔,想必往日只听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料她竟主动提起舞来罢。
她心下一喜,露出了个得意忘形的神情。
“朕还从未听闻爱妃的舞,愿以千金求美人一舞。”他作势一揖。梅妃却和旁人不同,若是旁人见了皇帝给自己作揖会跪下来把头磕破,她偏就不在意,反倒一挑俏眉,道:“千金我不要,宫里什么稀奇的东西没有,千金反倒不值什么钱了,我只求皇上答应,许我一个愿望,可好?”
3
年少时,她便是那样不识天高地厚,只是岁月能够磨平岩石的棱角,就连她也被打磨得不再是当年模样。只是,岁月如尘埃,无论怎样追逐都只能让它从指缝间溜去,或许只有看着皎皎霁月的时候才能让她想起,她是江采萍,萍儿。
“娘娘,墨已经研好了。”琳琅做事干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仅仅须臾间,她便打点好了。
梅妃倏然回神,宫殿里常年是半点光明、半点昏暗,琳琅却将烛火全都点亮了,霎时间,冰冷的宫殿里好似镀上了一层暖暖的鹅黄,珠帘微微摇曳着,翩跹的步伐看似有些慵懒了,她搭着下巴立于桌前,执笔却难以下笔,苦思冥想,不曾发觉,天边已经出现了第一道银线。琳琅捂着嘴巴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眼。
又是一个时辰了。
她终无法落下笔来,原以为她有很多想告诉他的事情,但原来真正要说出来的时候,竟无法说出口。因为她要告诉他的话,实在太多太多,或许双溪舴艋舟也无法将她的话承载。
报晓的晨钟已经敲响了,她心中竟然想着他睁开眼睛的模样,想着他穿上龙袍的模样,想着他俯身在她额上落下那一吻,和他离开的背影……
依稀还是当年的模样啊。她笑着,心却像是炼狱焚烧般苦痛,昔日欢乐沉沦,今日愁思难落枕。
玉鉴尘生,凤奁香珍。懒蝉鬓之巧梳,闲缕衣之轻练。苦寂寞于蕙宫,但凝思乎兰殿。信标落之梅花,隔长门而不见。况乃花心飏恨,柳眼弄愁。暖风习习,春鸟啾啾。楼上黄昏兮,听风吹而回首;碧云日暮兮,对素月而凝眸。温泉不到,忆拾翠之旧游;长门深闭,嗟青鸾之信修。
忆昔太液清波,水光荡浮,笙歌赏宴,陪从宸旒。奏舞鸾之妙曲,乘益鸟之仙舟。君情缱绻,深叙绸缪。誓山海而常在,似日月而亡休。
奈何嫉色庸庸,妒气冲冲。夺我之爱幸,斥我乎幽宫。思旧欢之莫得,想梦著乎朦胧。度花朝与月夕,羞懒对乎春风。欲相如之奏赋,奈世才之不工。属愁吟之未尽,已响动乎疏钟。空长叹而掩袂,踌躇步于楼东。
流年偷换,凭此情相寄,白衣染霜华,引长歌几夜纸醉金迷。当年醉花荫下,红颜刹那你可还曾记?
她苦笑一声,像是在笑她自己的天真,更像是在笑这个冰冷的世界,它总是那样生生摧毁所有的温暖。将干透了墨迹的信小心翼翼地折了起来,空无人迹的大殿里,她久久没有动作。此刻,多么想变成那只青鸾鸟,耗尽一生来追寻另外一只,她紧紧握着那张薄薄的纸,最后踏出了冷寂的上阳东宫。
秋水天,谁弄弦却总无意在瑶琴?梅妃已料定那肥杨恃宠而骄,定不会让他来见她,但她仍在希冀,仍有希冀,即使是呆一会,一小会也足够了。
“娘娘,当心身体。”
“皇上那边可有来信?”
“这……未有。”
你当真这么忙碌?是朝政?还是美人殿中欢!
“娘娘,梅妃娘娘!”
梅妃原颓败地倚着软榻,却见一个小公公急匆匆地跑来,她心里厌烦,只问了句“何事”。
“回娘娘,这是陛下赏赐给娘娘的,皇上本想亲自来和娘娘叙叙旧,奈何朝堂上还有一堆子的事情仰仗陛下的抉择,只好派小的给娘娘送来。”
说罢,那小太监将手里捧着的盒子放在我身旁的矮桌上,顺手将它打开了。
一斛珠。
竟只是一斛珠。梅妃当下只觉心坎猛一阵疼,想伸手碰一碰她的“赏赐”,终于还是放下了微微发颤的手,紧紧闭上已经湿软的眼睛。
未及,她快步走向那张放满了笔墨纸砚的桌子,满眼狼藉,死死咬住下唇,将桌上的凌乱赶走,好不易铺上了新纸,按上了镇纸。
“一相拥,两回眸,散尽红尘缘,执手一双人……”
桂叶双眉久不描,残妆和泪污红绡。
长门尽日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玉阶生寒,珠泪盈眶。
我念我皇,今夜,欢歌燕舞,可千万千万,别梦寒。
4
“公公,劳你替我送回去,还有这封信,切要亲手递给皇上,就劳你了。”她一抬手,顺势将一锭银子塞进那小太监的手里,“就劳你费心了。”
那太监会意,谢恩便退下了。
琳琅并不在殿中,偌大的宫室竟只剩下她一人,心中突然生出几丝恐惧,害怕空荡荡的宫殿,还有她空老了的年华。
原来他还记得当初的誓言。
眼角的湿润刹那间涌了出来,她捂着眼睛,单薄身子不停战抖着。
多年以前,情到至浓时,他曾紧紧拥着她,许下了一个誓言。当年,父亲就曾告诫过她,自古帝王最无情,千万千万别沉迷,她却没有听从父亲的教诲。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她爱上了他,即使脸上再不屑一顾,但那爱却是真真切切的。吁嗟鸠兮,无食桑葚。吁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梅儿,”他轻捧着她的脸,瞳眸是那样明亮,他说,“以后,朕要派最好的侍卫去南海边上。”
“去南海边上做什么?”她将脸颊贴在他的手掌上,那张桃花玉面看起来竟只有他的巴掌大小,朱唇微微上扬,一笑千金。
“朕听说南海的珍珠晶莹剔透,饱满丰润,朕想给你找一斛来。”
“一斛珠啊?妾身哪里用得上这么多,况且珍珠宫里各宫娘娘都有备上许多,妾身这里也不曾缺过,皇上又何必避近求远的呢?”
“梅儿,你不懂,”他叹了口气,“前些日子,你受了皇后的气,在外一言不发,但回到寝宫里却躲在角落里默默哭泣,朕都知道。”
他紧紧抱着她,就像要将她揉进怀中。
“你知朕不能时时护着你,宫里宫外几万双眼睛盯着,现下你正蒙圣眷,若朕在这时一味护你,反倒是害了你,梅儿,保护好自己,”他突然顿了顿,“朕不愿你再哭泣,朕用南海的珍珠换你此生的泪,可好?”
她微启朱唇,含下眼眶里晶莹了泪珠,良久才抬起头来,目光楚楚含情脉脉。他的眼神却格外坚定,她愿意相信南海的珍珠确实能够带走她所有的泪水,因为她爱他,他也爱她。
“我定护你周全。”
仅仅是六个字,胜过千言万语。这是他第一次没有自称朕,这是第一次,他如同平凡的丈夫一样和自己心爱的妻子说话,她曾以为这种爱能够延伸到天的尽头,但是,她却错了。
唐朝天宝十四年十一月初九,安禄山联合同罗、奚、契丹、室韦、突厥等民族组成共15万士兵,号称20万,打出“忧国之危”的旗号,以奉密诏讨伐杨国忠为借口在范阳起兵。史称安史之乱。
同年十一月十五日,皇上任命安西节度使封常清兼任范阳、平卢节度使,准备防守。紧接着他便任命六皇子荣王为元帅、右金吾大将军高仙芝为副元帅东征,反击开始。
次年六月初十日,潼关失守。潼关一破,都城长安震惊,失陷在即。六月十二日亥时一刻,大军一举攻入长安,城池之下,硝烟弥漫,无人收殓的尸体狰狞地趴在地上,满眼萧条;城池之上,已是千疮百孔。
好像只有风在见证,凝神细听便可听见千军万马呼啸而来那震耳欲聋的回响;守城的士兵被逼得走投无路,放弃了作为军人的骄傲,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四处飞蹿。
亥时三刻,长安城中火光一片,昔日的繁华已不留痕迹,城中尽是惊恐的哭喊声,厮杀逐渐逼近皇城。黑压压一片宫殿中,宫人们早已乱了分寸,有人悄然逃离,有人趁乱搜刮宫里的珍宝,大包小包地发了几辈子的财。
宫中尽是狼藉,后宫中,只有西北角一座离皇帝寝宫甚远的小楼灯火阑珊,那小楼的主人便是梅妃。她命人将小楼里所有的灯都点上,打点了些家当分给宫女太监,让他们逃命去,感情深的宫人还能挤出几滴眼泪,最后恋恋不舍地逃走了,这倒不枉了昔日的主仆之情;爽快人连这点虚的都不做了,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逃出去。
梅妃却站在窗边看着狼狈的宫殿,那样冷漠,她就像一个局外人活在这个故事里,由始至终。
不久,她的肩头微微颤了一下,仅是一瞬间,琳琅却看在眼里。她并没有逃走,即使主子给了足够她活完这一辈子的盘缠,她也没有离开。
她不想离开她,如果连她都走了,娘娘还剩下什么呢?那个看似坚强淡漠的女子,其实她的内心比任何人更脆弱,更容易受伤。
琳琅知道主子看见了什么。那样深邃的目光,那样认真紧紧随着那个背影,久久没有收回。这是她十多年不曾再见过的身影,她灵魂之中深爱的男人。即使临危之际,他却带着另一个女子逃离战火,但她爱他,从不曾改变。
她终于笑了,皓齿明眸宛若天仙,回眸一笑百媚众生。这是琳琅从未见过的。
十年来,今夜,终于解脱了。
5
“琳琅,你愿意跟着我么?”她的笑颜如三月春风,岁月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什么伤痕,她还是初入宫时那般模样,或许到了最后,她才变回了原来的她。
“琳琅愿意跟随娘娘,生死相随。”琳琅眼眶微微濡湿,低着头,咬着唇。
“好孩子,”梅妃抚上她的发丝,将她落在额前的碎发挽到耳后,她今年才十九,如何能让她跟着自己去死?
“到头来,我什么都没有了。”
梅妃摇了摇头。琳琅正想说些什么,却不料一阵眩晕之后,她已倒在梅妃怀中。
梅妃浅浅一笑,拍了拍琳琅的背,就像在哄孩子入睡,那般宁静,那般温柔。
“孩子,我不值得你生死相随,能做的只有这么多,能否逃离这偌大的金丝笼,还得看你的造化了,若是逃出去了,切忌切忌再回来。”
她怀中的人儿就像能听见一样,落下一滴晶莹泪。
子时已过,梅妃走出小楼,身上已不再是素白纱衣,竟是一身艳红,红得近乎滴出血来。如此美丽,却又如此刺眼。
只独她一人,穿过三清殿,沿着太液池款步姗姗。袅袅娉娉,步过当年曾和他嬉戏玩耍的每一个角落,留恋地多看几眼。
安禄山的大军刚入含元殿的时候,她便已经入了紫宸殿,战火还没有延伸到这里,宫殿中一片死寂,她将所有灯都点亮了,只是她心中那盏灯早已灭却。
浩浩殿堂没有了丝毫生气,昔日的繁荣早已烟消云散,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回到这座宫殿中,她放弃了素白纱衣,换上了艳妆华服,站在这大殿之中,抬眼看遍这雕廊玉殿。
一相拥,两回眸,散尽红尘缘,执手一双人……
当年的誓言,只有她还在执着。然而,是什么苍白了她的等待,讽刺了她的执着?是死寂,是这一片死寂!
她咽下喉间的腥甜,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只是略移莲步,那轻如落梅的身姿已然尽展,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她的美好连同她的淡薄,在舞动的水袖间略有些模糊了。
她在他最低潮的时候用自己独特的灵性为他辟出一个幽雅灵逸的世界,终还是敌不过丰盈窈窕的千娇百媚!
大军破开了紫宸殿那扇沉重的木门,发出了“吱”的几声响。然而所有人都怔住了,原本不该这样,但却无人上前去打破这个仙境,战事中,好像停滞了一刻,为了这一支舞。
没有丝竹管弦的追随,她的舞姿却显得格外轻盈柔美,鹅黄的烛光泻在她身上,她仿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不容任何凡夫俗子靠近玷污。
还记得当年许我的那个愿望么?如今便是该信守承诺的时候了。我的愿望,由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愿你安好。
“哈哈——”
鲜血从她的嘴角滑下,她没有停下舞蹈,笑声似绝望更似解脱,她没有泪,因为记忆里的他说过,不愿她再哭泣。
最后一刻,她愿意用自己所有的生命换他生的希望……
“皇上,你怎会舍我先去!容妾身最后为你一舞,奈何桥上,千万等我!”
笑容如昙花般消逝,灯火阑珊之中,她如梅花般飘落了,落在一片金钩琳琅间,宫殿中还是那样寂静,她渐渐散去的瞳孔还剩下最后一丝流光。
恍惚间,男子的眉眼越发清晰,一身银白,青丝随风,那模样早已刻在她的心上。渐渐地,却也模糊,只剩笑靥……
如此,终于……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