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到了一定程度，便不能再坚持下去。或许我爱上了她。和雨霏分手后，我才知道，她对于我的生活有不可或缺的意义。她以前就说过，我如果失去她，一定会后悔。我当时想，她简直自恋，这世上，谁离了谁，照样活，何况她。我之前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真得会想念她到夜里辗转反侧。
我不记得以前追过她，是她说，我们之间的纠葛源于我。我想我之所以忘记了这件事，因为我当初追的女孩太多，这也正常，刚上大学那阵儿，我们基本上都还是用学校通知书里寄来的手机号码。到开学了才知道，这号码在学校用起来，简直泡妞神器。校园网，每月免费通话500分，还有好多免费短信，实在不够用，还有飞信，这简直了，对于热衷泡妞的哥们来说，如有神助。我身边兄弟们追女孩个个都是撒网式，捞到哪个是哪个。这一直是我们惯用的。
就可能当初我真得对她有过些暧昧，这其实不算渣。我好歹和她谈恋爱时，还是处男。相比那些一心就是睡姑娘的，我自以为自己是正人君子。但这到了她那里，反倒成了把柄，她说，没有比这更渣的，撩完就跑，算什么东西，还不如睡完再跑。这是我们毕业两年后在一起时，她对我从前所做之事的裁决。
她居然还真就不是自恋。我之前真是没有认真认清她。分手后，我对她的思念越来越深，我努力追想她和我说过的一切，那些被我拥有时当耳旁风听过的话，才明白，她真得和我，和我们这些人不一样。
她太较真，活得太真实太浪漫。在感情这个问题里，她和我最大的不同在于，我的虚荣心建立在与女生暧昧中，而她的虚荣心建立在被男生仰慕中。所以，她骂我渣，但我想说的是，这还真不是我渣。我所过的正是生活中大多数人过的生活，她过的生活才稀奇。
恩恩怨怨，是是非非，我们兜兜转转，但说到底，最终还是搅合在了一起，还是因为她。那天晚上，我见到她，心里确实蠢蠢欲动，但绝对真没想把那事落实，所以我把她带回自己家，只是尽朋友心。
其实，把她送回酒店也是可以的，但说不清楚为什么，我隐隐觉得她不想分离，而我心里也正有同感。于是，我大胆问她，敢不敢就去我家？“那有什么不敢，我还怕你吃了我吗？”她的问答着实让我吃了一惊，完全不是我以前印象中柔弱温顺的她。
毕业后，她去了深圳，我们原本该散落江湖四海，可能今生再无相见机会。命运奇怪的就是，有些事情，似乎有天机不可泄露。她专程回来，就为了修改手机号码套餐。连这事，说来，也让人匪夷所思，正常一般人毕业了离开学校，那都是就换一个新号码。可她不，即便去了其他城市，手机费用已经不合适，还用着原来号码。她说，因为东西用久了，就舍不得换掉。
我去，对于她，我真得有时十分不能理解。不就一个号码？这不是傻吗？不换号码，自己不合算，而且周边朋友同事们给她打电话也不方便啊。可是，她说，她可能还就是需要这种不方便，她不想被人打电话，就想自己一个人安静待着。
我们是在一条街道边上擦身而过，对，就是这么巧合得离谱，擦身一瞬间，我觉这人眼熟，她似乎也有停顿。所以，已经走过去了，我又折返追上她，经久不见，不期而遇，这是怎样的一种人生机遇。
她变了。我们就近找了一间咖啡厅，她眼睛里已经不是上学时那种羞涩闪躲，我记得她以前在我面前是个柔柔弱弱的女孩。我可能最初对她就是新鲜感，因为她长得还算漂亮，但我那时对她没有生出爱情来。后来，我和李染聊天聊得火热，动了情，却在表白时被拒。这让我长时间走不出感情受挫的阴影。选择更优秀的男孩，没毛病。我只是真得很难过，我那时对她是非常纯洁的感情，能够想到的与她发生肢体接触就是牵牵手。却已经开始描画毕业后娶她回家的人生蓝图。
雨霏对我这纯情故事嗤之以鼻，她嘲笑我。在她眼里，李染就不是个好姑娘，朝秦暮楚，水性杨花。不，这是恶意中伤，我完全不能认同。但她振振有词，女孩子根本就不是傻子，李染根本就是拿我当备胎。
那么她呢？她说，她不喜欢这样。她喜欢被人喜欢，但不喜欢与人暧昧。这种言论在当时的我，无法确切理解。我心里想，李染即便朝秦暮楚，是有魅力的，我没觉得不好，人不就这样，想要个更好的，这有错吗？雨霏精神上的高傲，直到我们分开以后，我才真正懂了一些。
到了我家，她没有表现出任何紧张，相反，我内心很紧张。她坐进沙发，随手拿起茶几上的书，是我正在看的《人间失格》，也是看网友们说这书很消极，买来领教领教，不想她脱口而出，“看不出来啊，现在这么有品味了？”
“就别埋汰我了，随便瞎看。”
“少看吧，别把你看颓废了。”
“哪里，感觉不咋地，冗长拖沓。”
“好吧，你要这样说，我还能说啥，我看还是不错的。”
打开冰箱还有苹果，我取了两个，她也跟着我走了过来，“哟，这么殷勤，还要给我洗苹果啊？”
“客人嘛，应该的。”
“呵，拉倒吧。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没看出来呀，这你都知道，那你还敢跟我回家，不怕我把你……”
“我怕？”她一笑，眼一瞪，又笑起来，“谁怕谁啊？”
“好好好，我怕你。”
我拿了苹果在水龙头下，使劲搓，洗了好几遍，准备递给她，不成想，又遭到她嫌弃，“这怎么能算洗干净了呢？”
“我洗得很干净，好吧，我自认还是很爱干净的。”
“可是，有农药啊。”
“你怎么洗？”
“有盐没？”
“有。”
“拿盐搓搓。”
“厉害了，行吧。”
我听她的，果真倒了盐在手里，沾水，打湿，认真将其中一个反复搓，她竟笑了，是那种很开心的笑，情不自禁。然后，我又递给她，她接过去，吃了起来，我拿起另外一个吃。
“你自己的怎么就不洗了？”
“没事，我不嫌脏，这样洗洗就够了。”
我看到她略微吃了一惊，但很快的，她装作毫不在意，专心吃她的苹果，但她的开心是藏不住的，我也装作不知情。其实，哄女孩子开心，从来都不是难事，女孩子嘛，当然喜欢听好听话，喜欢被人呵护。说她们漂亮就好了，像现在这样，我越是简单地愿意为她效劳，她自然越是心里开心。
说实话，我有时也觉得自己对女孩混蛋。连我自己也不太确定现在对她种种悉心关照是否具有目的性。她问是否有水，我就直奔厨房给她烧水，平时我自己从来不烧开，都直接喝冷的，可想起来在家我妈都是喝热水，于是，我就给她烧热水。水一边在烧，我一边打开一套买来还没用过的杯子，取了一个，认真洗干净。端给她水，我坐进侧面沙发，这样也好不尴尬些，不想入非非是不可能的，但我真没有预谋与她有什么越界。
我打来洗脚水，让她洗，因为她说天太冷，懒得洗澡了。等她洗完，我端水去倒，再回来时，看她眼里又是盈盈笑意。我们之间没什么难为情，好像就该这样。我把床让她给睡，自己睡客厅沙发。
很快，我渐入梦乡。突然，听到有人喊我，这不是梦，而是事实，雨霏就站在我面前，她显得有些谨小慎微，我吃了一惊，她怎么来到了客厅，却听她怯怯地说，“风大得吓人。”我租的是个阁楼，屋子挺大的，但实用面积下来，就不那么大了，也许因为坡面问题，刮风的时候，屋子里会有些比较奇怪的声响，尤其卧室里，这声音更怪，但我回到家都很累了，所以，那声音也不对我的睡眠有什么影响。但放在她这样一个女孩这儿，一细想，这声音还真是挺吓人的，有时候像被弃婴的啼哭，又像女人的歇斯底里，再夸张点，还能让人联想到巫婆施法。
她说，挺害怕的，眼神楚楚可怜。我调侃她，不是前面还说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现在怎么又怕个风了？她说，不一样。我跟着说，哦，不一样啊，那不然换你睡沙发？客厅声音小点。她然后问了我，你困吗？让我心里又暗下一惊。
“我睡不着，脑子里特别清醒。”
“啊？那怎么办？”
“就是睡不着。”
“那要不我陪你聊天？”
“不好吧？”
“没事。”
于是，我拿了一个抱枕给她，让她坐我旁边，陪她说起话来。我开了个玩笑，“肩膀要不要借你靠会儿？”她朝着我翻了个白眼，我说，“爱靠不靠，错过这村，没这店了。”
我没想到，她居然真就靠到了我肩膀上。那种感觉就是心里痒痒的，她头发上的香气钻进我鼻孔，不禁浮想联翩。鬼神神差的，我很想知道女孩子究竟长什么样子。但是，我知道，这不可以。
她从我的肩上滑落了一些下去，又往上蹭蹭，在这个过程中，她的胸脯与我的胳膊发生了短暂的触碰。那感觉怎么说呢？就是非常让我心惊肉跳，但是这些都不可以显露出来，而这需要花费的克制，更让我感觉到紧张。还好，夜色给了我绝好的掩护。
她又从我的肩上滑落了下去，这回，我主动把她往上扶，手不听使唤地碰及她胸口，但并不明显，就像不小心碰到的。
她抬头望我，诡异一笑，然后，别过脸去。我感觉到她身体发生偏移，接着，倒在了我大腿上，胸口像两座小山，我极力克制着，她突然坐在了我腿上，两只胳膊交叠着抱住我脖子。我用劲儿把她紧紧抱住，手伸进她衣服。
她叫我亲她，但我知道不可以。据说，女人最难突破的是嘴，我对她只是生理欲望，我不能利用她。我拒绝，但是她突然就哭了，她的唇凑近到了我唇边，主动亲了我，我一时忘乎所以，失了理智，疯狂地吞没着她的唇舌。这是我的初吻。
然后，我们紧紧拥在一起，她整个身体在发抖，好像受过了莫大委屈，牵着我的心很酸，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打湿了我肩膀。我可能是做错了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心里很急，
我亲吻她眼睛，轻摸她头发，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她的颤抖没有停下来，这种反常把我吓到了，我也哭了起来，像失了控。我的眼泪滴落在她脸上，她抬头凝视我，伸手擦我的眼泪。
她细致地吻向我，掀开我上衣，一路向下，我拦下她的手。感性而言，我不该悬崖勒马，但我害怕。不然，我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是个处。一直以来的撩妹中，我也少不了种种意淫，但也就停在这儿了。好歹，我觉得自己很正，当下，我如果满足了欲望，太不道义。她问我，怕啥？我说，什么都不怕。她又问，那为什么明明想却拒绝？我说，为了她好。她清冽地笑道，“不需要”。这时，我们已经一起躺倒在床上，她枕在我胳膊上，我陷入沉思。
“雨霏，对不起。”
良久，她说起，“我不是你想的样子。是我勾引你，不怪你。”
“别这样说，怨我。”
“你想多了，是我自己想，不是你。”
“你……”
她打断我，“我已经不是女孩身了，你别有心理负担。”
“你怎么那么傻？你？”
“没有啊，我乐意。”
“太傻了，你。”
“我爱他，我愿意。”
我被一种嫉妒心抓住，片刻不语，却又想到她如今只身一人，孤孤单单，那人是个混蛋东西，“干嘛不睁亮眼睛，找那么个东西。”
“感情的事，不好说，我也有原因，不光是他。”
到底是女人，傻得天真，到这样依旧替他开脱，我心里说不出的酸楚，意识到前面种种真是自作多情了，她也许只是寂寞而已，根本和我无关，我竟居然以为这些年里她心里仍旧有我，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她大概不过拿我解决生理需求，想到这一点，我心里不乐意。
我的手继而覆在她身上，她诧异，她的欲望更被撺掇起来，由着我。
“别了。”
“你想的。”
“够了，我不想了，已经很好了。”
“明明想，为啥不要？”
“不想。”
“骗谁，我没经验，但这些我也知道。”
“好了，你过来睡吧。”她起身，抱我胳膊，拉我过去，躺着睡。我搂着她，心跳得剧烈，她眼泪总控制不住。
“为什么总是哭？”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在想他？”
“不是。”
又是一阵沉默过后，她突然问：“你当时为什么不一直追到我为止？”
“觉得你不会爱上我，不想再添你烦恼。”
“所以，就是命。”
“不要这么悲观，你还这么年轻，不要总说命，不要哭了，你会幸福的，他不值得你这样。”
“不是为他，因为你。”
“为我什么？”
“不知道，我也不懂，只是你说一些话，就会让我控制不住流泪，你把我抱紧，眼泪就会来。”
我吻了她额头，让她就睡吧，闭起眼睛，什么都别想。清晨醒来，目光相遇，谁都没扭转视线，相望好一会儿，彼此眼睛里都是憔悴。我吻她，呼吸加重，这时候，她已经没想，我却很想，她让我去买避孕套，我下地，到阳台取了衣服，穿上，出了门。回来路上，我突然后悔。
“算了，不了吧。”
“怎么了？”
“刚刚路上想了很多，觉得不能太自私，我都不知道我的未来是什么样。”
“我没想那么多。”
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开口说道：“难道嫌弃我了？”
“想啥呢。”
我整个人情绪变得很压抑，她似乎压根不想追究什么原因导致了这变化。但见她有些生气，我伸手拉过她，从背后抱住，任由欲望混杂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引领，带她倒进床里，她适时地引导鼓励着，让我感觉自己很厉害。
“真的吗？你不是哄我吧？”
“真的，很厉害。”
“你别骗我啊，不要因为想让我开心骗我。”
“没有。”
随后，又陷入沉默，我抱着她，她的眼泪又出来了。我去亲她眼睛，她突然抓过我胳膊，咬了上去，“你为什么当初不把我追到手？”她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我看得出来，她不想让眼泪这样流不停，那好像不由她，她哭得像个受了很大委屈的孩子。
我没有料到我们之间会分手。至少，我没有想到分得如此突然。我们一直在一种非常微妙的状态下。彼此对对方都说不上是爱，但又似乎与爱有关。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因为我流泪，她说，那不是伤心委屈。而我总说，怕会伤到她，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确定想与她走到哪一天。出于不欺骗她，第一次，我就和她说了无法对她有承诺。而这话，到了她那里，简直多此一举，她让我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即便我想娶她，她不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