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林姗听到，意识到，看到眼前这一切，很难说，或不好说，她的心是否一瞬间承受过怎样复杂感受。她，翻包掏手机，走近承载两具躯体的床边，异常镇静找到相机功能，拍下眼前这对男女缠绕之景。不，她没有任何一滴泪，更别说嘶喊或嚎叫。而只是手机传出“咔嚓、咔嚓”拍照声惊醒了床上两个醉生梦死欲火正燃之人。
她开口说话，先于床上男女任何一个，“别急，不慌，放心，没什么大不了，我只是以此证明我和他的夫妻关系内，他出轨了。”林姗说这话，平视此时以不安眼神转向自己的方芮。床上的周小蝶眼神中倏忽间闪过一种震惊之色，那大概只有被女人发现了才得已秒懂。
“我，姗姗，你。”他极力想说些什么，可不知该说些什么，他能够说些什么？他此时一丝不挂与别的女人在他与林姗家床上做着法律范围内只许和林姗为之之事。他怎料到？她又如何料到？她不过因思念心切提早完成任务赶回来给他一个大惊喜，反倒着实被他惊喜到了。
“方芮，你不需要说什么。我懂，别忘了我们是夫妻。我只是说如果我们离婚，并没说一定就离婚。”林姗，她还是笑着的，她笑着把这话传递给他，平静得像雨后静静的天空。她又找出手机联系人列表内周一涛号码，快速按下拨打键，那边几乎秒接，传来急迫关忧的男人声音：“姗姗，你怎么了？”
“周一涛，在家吗？我去找你。”说完话，林姗挂断电话。方芮眼睛骤然撑大，伸手抓牢她胳膊，质问道：“林姗，你要干吗？”
“你不是很清楚？还需要再确认？如此你知我知她知。怪你们画面太美，激情澎湃，疏导发泄。我也找个男人去啊。”这话风在他们小夫妻间原是家常便饭般的插科打诨，场景一经置换，竟如此瞬间令方芮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是你男人。”林姗笑着看严肃的方芮，回声道：“可我现在就想。”于不经意间，她似乎挑了一挑眉，极其细微，那能说作对他的挑衅吗？方芮指着床上的周小蝶，厉声道：“你，出去。”林姗却甩开在她胳膊上还缚着的他有力的胳膊，静言语：“我嫌你现在脏，你们继续，别被我扫了兴致。继续。”
林姗绝尘而去，房间里只留下他哀求的声音回荡：“姗姗，姗姗，你别走。”他一边胡乱地拿衣服往身上套，却分明清晰听到楼下汽车飞奔离去的声响，剩下他空寂的灵魂。他知道，他是彻底完了，他冰清玉洁的妻子再也不只是他的女人。他对林姗的了解可说是透彻。他们的婚姻本是爱情的果实。
窗外的柳树枝条似乎也捺不住五月末的燥热，绿得近乎要发油了，风一来，腰身扭动得愈发性感妖娆。他颓然坐在地板上，出了神地发呆，目光所定之处正是一枝一枝扑打而来的柳条。靠着墙壁的周小蝶见他此般失了魂魄，心里十分疼痛，她近前贴着他的眼睛一路吻下去，终于再度点燃他身体内的欲火，这房间便又恢复了之前景象，他在这大汗淋漓的疯狂中可以全然忘却了彼时心里巨大的创痛。那柳条也被阳光炙烤着，季节到了，它就会发油，绿得几乎是盛不住了那些精力。
一个像林姗这样的女子，原本对婚姻爱情存诸多不信任。大概我们每个人很小时候其实与性就有过接触，毕竟孩子对于世界的观察也无微不至。太小什么都不懂，只能算大人们对孩子世界一厢情愿的定义罢了。区别在于有些人的记忆碎片尘封在了永远的过去里，而有些人却在某种因由下唤醒了它们。
直到12岁，林姗偶然发现玩伴躲在背后悄悄嘀咕姑母林红玉与姑夫之外男人的浪荡不羁，以一个幼童对于性的蒙昧只使得她从此嫌弃并厌恶极了姑母。那之后一次放学回家，她又开门撞破亲眼目睹了哥哥与女孩在家里床上发生的事情，9岁夏天去山洞里的那次聚会突然在脑海里清晰起来，让林姗陷入了一种巨大的惊恐。
那是一个漆黑的山洞。她想起那天到山洞去的有男孩有女孩，他们的手里还有手电筒，他们坐在地上，脱去裤子，将手电筒的光束照向女孩身下仔细看。她依稀还记起有男孩说看到夜里爸爸趴在妈妈身上动来动去。想到这里，她吓哭了，她记不清那天在山洞里男孩在她身上究竟做了些什么？她也记不清是哪个孩子教大家扭动着身肢获得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可为什么目击到哥哥与那女孩在床上的行为使她身体上有一瞬间战栗？而那战栗正与夜里有时双腿夹紧被子的感觉一模一样。于此，她又开始了对自己的百般厌弃。这些最初关于性之不洁并罪恶的念头牢牢扎根在她意识里。她怕极了，她知道自己似乎已经不再是这世界上的好女孩。穿上洁白婚纱牵手白马王子的梦被锁在了那个见不到光的漆黑山洞里。
林姗所在的是一个北方小镇，所谓盛产长舌妇之地，女人们总喜欢到别人家串门，彼此交换分享又从哪里听来的别人家是非。有了心事的孩子自然更敏感，而她的父母并不懂得在未确定清孩子是否睡了的情况下少谈相关性的是非。可人的天性里似乎总在追逐着男女情事风影。从他们的交流里，她已经悄悄知道她几个同学的母亲都是那种很浪荡的女人，时不时勾搭上别的男人睡觉。
后来，又听到父母谈论起另一桩怪事，父亲的朋友与别人妻子睡觉，而他也把自己的妻子让给那个别人睡觉。那个妻子似乎是因为容貌身材都不够有吸引力才留不住自己男人的心，可更奇怪的在于那个别人说起她的下身很有魅力。她那时还格外清楚地听到父亲对母亲那样式笑地说出：“丑是丑，胖是胖，估计稀罕她那大屁股，那么那么大。”林姗心里很想不通一点，父亲的朋友为什么拱手愿将妻子让到别的男人床上去，那么他之后不嫌弃她吗？还有他那妻子和另外的这个似乎还欣赏她体态的男人在一起又是什么心理？模糊之中，林姗想象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床上睡觉的景象。克制不住地揣想又不住谴责自己，她以为相关男女同处的夜充满了罪恶的黑色气息。
2
“姗姗。”林姗完全不理会周一涛投递来的任何眼神以及任何询问。她当然知道他心里对于她的爱意有多深，她从来都是知道的，甚至她比他更看得彻底他对她的心。而这个世界上最没有公平性可言的便是爱情，完全没有付出与回报成正比一说。更又何况心意的付出谁真正在乎呢？不过出于个人心甘情愿或者不由自主罢了吧。
周一涛的惊慌，林姗此时是全然无感的，他倒了杯水递在她手里，可她直接又放回桌上，转身走到他身边来，抬头看他，直直看进他的眼睛，他是闪躲的，他是紧张的，他怎么可能做到在这样的林姗面前镇静自若？他料不到接下来林姗吻他，他从来不敢想象这种画面会成真，可林姗确实就在眼前，就在吻他，她的触感她的气息都是真实的，他真切地看出她眼神中的迷离，她的肢体像柳条拂风一样柔软。他的心连同身体像极了炎热夏日午后没有小憩而不断颤抖的骚乱躁动，是不同于狂风暴雨中枝丫乱颤的大树的，毕竟这后者更像两情相悦者的情到深处。
“姗姗，你怎么了？你究竟怎么了？”周一涛抬手试图卸下林姗攀附在自己脖子上的双手，她死死不松手，也不言语，继续纠缠，眼睛里的神色让周一涛感到不安。情及之下，他奋力挣开她，低下头来，抓住她的肩头，盯着她的眼睛问：“姗姗，你能不能说句话？你究竟怎么了？是不是方芮？”林姗不回答，一动不动僵持了几秒，又凑到周一涛身上来。他的眼睛瞬间瞪得大了，喉结凸出得更明显，他发狠地说：“你等着，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收拾他。”
林姗一把拉住他，眼里分外透出一种凄厉，开口说：“别找他，留在这里陪我。”他的双手自她肩头滑落下，有些无力，他的眼睛里那时有种无肋。他心知肚明此时的自己不过是林姗报复方芮的工具而已，而越是这种报复越证明林姗对于方芮的在乎。
明明清楚爱在这世上是唯一不能靠勤奋得来的，他清楚得很。他的爱林姗从来没想过拥有她，他清楚林姗的爱给了方芮。而爱了就是爱了，由不得控制。有时候他会乐观地想到就这样顺其自然吧，也许有天又遇到了另一个闯入心扉的女子，而他要自然地度过这段日子。他的心惦念着林姗，是不求回报的，那只是他自己的心，只是他的事情而已。他知道林姗爱方芮。恨也是爱。他顺从林姗，任她疯狂。
长大后的林姗不是没想过也可能和方芮之外别的男人做这事，毕竟她已经对爱情也好性也好婚姻也好都想得透彻。开启其对于性之无罪觉醒的功劳当属电视剧。故事里从来少见男女之间至死只一个伴侣的现象。尤其是向来的好女人在某种机缘下失足于别的男人更令她生起巨大的探索欲。
被戳着脊梁骨开骂的那些去外面搞女人的男人们大概属于人们惯常讲得“自己的妻子总不如别人的妻子好”的心理作祟。而事实上，女人们也清白不到哪里去。追本溯源地这让她进而质疑起婚姻真是天经地意义的吗？人本属自然造物之一种，普遍化的交配对象不固定性到了人这种高级动物身上真能改变吗？
那些她知道的鬼混事件，连她都知道的事情，她们的男人们更应该清楚。可她很少听说他们有离婚的，甚至就她看来一些男人很在乎他们这个鬼混的妻子。她当时小，一心就觉得这些男人没用，再找不上别的女人。可很奇怪的在于，有些男人明明看着就不是怂包的样儿。直到高中读卢梭《忏悔录》，关于他和别的男人共享自己爱人的记录实在震惊了她的世界。也许那些浪荡的女人正就和不识人间烟火的神仙姐姐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有这两类人才能避免为男人流泪吧。
联系起一切，她固有的传统世界开始崩塌，渐渐怀疑起爱情这件事。后来确切明白怀疑的实则是人类婚姻制度。她笃定地相信世上有爱情是因为人渴望摆脱掉的孤独一直存在，可不相信爱情与肉体是统一的，仅仅部分人遵循这二者的统一。爱情本身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至今没有人能解开这种谜。也许因为故事创作者长久以来被男人担当的缘故，致使我们印象中总是痴情女子负心汉，而事实上生活中太多浪荡女人痴情郎。
有哲学讲女性最好离哲学远一些，因为会少去了女性身上固有的可爱与美。也曾为莎士比亚说过“脆弱啊，你的名字是女人”感觉到温暖。可有一天林姗再不为这些感动，反而质疑起了他们的论调。哲学讲女人与哲学最好不要发生关系，天生属于男人世界。可难道长久以来所谓哲学从头到尾不都彻头彻尾是男人操控的一件事？
哲学死亡的冲动，抑或对人生悲观绝望的认识，女人也有。连她身边接触到的就一个没什么文化的妇人生了孩子之后也有过寻死的冲动。忍受不了生活的无聊与无意义，追寻生活的意义这事不只是男人们的专利。马尔克斯《百年孤独》里那种关于无聊的重复很多女人都在睡不着的夜里一遍遍问天问地。
3
嫁人并不能解决人生困惑。对于林姗，爱情之于人生有时无异于饮鸩止渴。
她从前不敢想象身披嫁衣，本着对别人负责的态度，年少时就认真想到要确定自己是否还存童贞。这便是她身上最初的矛盾倾向，如果没有童年经历她大概必然是绝对的传统型女孩，绝不接受婚前性行为。小时候，最怕电视里放这些事：女孩嫁人了，新婚夜和夫君坦露遭过老师猥亵；男孩或女孩通过网络或者电话接触了色情侵入，萎靡不振；又是哪家学校某模范老师被爆出曾性侵女学生。她小时候最怕这些沾染到性的事情，她害怕，她真希望世界上再也不要放这些，因为每接触到一次，就是对她不愿碰触的记忆一次强化。
而她的第一次竟被证出是方芮，你能理解床单那一抹鲜红映入视线时她心里多年来绷紧的弦松懈过后的摇摆不定吗？就像是个玩笑，可玩笑开过后，心里怎会不多出一些新内容？就像老天也尽力配合她的伤感，令其眼见的夫妻总与幸福无关。她敏感与忧伤的内容范围由最初的性扩大为人生。你们可怎知道林姗惶恐的那些年里怎样安抚自己不做新娘梦的悲伤？
最初想到无缘嫁为人妻，林姗是痛苦的，她想不通为什么老天爷偏偏把这些事情抛弃到自己童年来，为什么她早早知道了性这件事并实践之，如果她也能够像其他姑娘一样保持着对性的完全未知该多好。对于成为新娘，她原本充满渴望。这种痛苦一直持续下去的话，林姗大概很早已选择寻死这条道。
而生活里不断的消息传来别人的妻子丈夫男友女友出轨了别人，让林姗似乎可生出一些盼头。可她依旧是天真单纯的，她只想到那也是品性不好人们的选择，何况还好多是婚后。她面临的问题变为以可能未必的处女身根本就走不入婚姻围墙。她这时总想到这世上还有修女与出家一说，那些人不也一辈子孤身一人？或许她可以以此为出路。尽管她的心是不甘的，一个纯粹的爱情至上者怎能做到心平气和接受无望的孤寂？当第一次明确清楚自己深刻喜欢上一个男孩，林姗的欣喜中时刻夹杂着绝望。
大概因爱情于她没了想望，才让她的注意力更多转向了生活本身，没有一个人不活在苦难中，整个人生的基调便是苦楚无奈的。她眼睛更尖触觉更灵敏，有些恩爱的情侣也无法善终，有些婚姻出于利益无关爱情。如果说性是人类兽性未脱尽的赤裸裸证明，爱是人类妄图羽化登临的光明顶，那么婚姻这种杂拌儿却往往架着爱之虚名搞臭了性之纯粹，最欺世盗名。林姗便是依仗这一套阿Q式的精神胜利法让自己不那么羡慕别人。继而更深入地洞察生活，人生皆苦，有没有婚姻与能不能幸福大多时候是没有关系的，那她又与别的姑娘有什么差别？
她后来爱上一个男人，他们并没有恋爱，从头至尾没什么肢体接触，而思念的煎熬却绑架了她。断绝联系后，她的思念依旧汹涌，也便是在那时林姗第一次体会了什么是情到深处，想到他，浮想联翩的内容竟渐渐关联上情色暧昧。
在认定生活本是浑水一滩的基础上，林姗成为了貌似神离的女性主义者，似乎有了无需男人更好过人生的一种见地。尽管还没有实现男女完全平等，但女性已有了参与社会生活的权利，可以像男人们一样读书工作，女人可以养活自己，没有男人，也不会饿死。
人要结婚，不管男女，基本上多少都有受制于传统上认为“人必须结婚”的思想捆绑。而具体到姑娘之所以嫁人大体而言更直接的无外乎冲两个原因，为了钱，为了爱。可嫁人真让你的生活更好了吗？
首先，为了钱。这一点多少还带着旧社会遗留的思想问题，认为女人是天生的弱者，所以需要找个男人来求一张长期饭票。可事实上姑娘们在二十多岁上就嫁掉的对象基本上是和自己一样的穷人，甚至还不如自己。当然，如能嫁入豪门，便可能幸运地绕开几大苦难。可能会，仅是一种可能性，因关于平民女子嫁入豪门的生活艰辛历来已被做过很多讨论。
嫁人意味着你不能再肆意自由，你不再只是你自己的，你还是你丈夫的你。想想吧，在还单身时，你可是可以很任性地懒惰，哦，不，当你是一个人时，你可以称其为“随性”，想不做饭就不做饭，出去吃啊，或者饿一顿啊。可你若结婚了，还“随性”，那可能还会被叫“自私”了。得利于科技进步，男人们的家务活，诸如种地、搬煤、打水等繁重脏污的活儿都没了，可做饭、洗碗、洗衣服、打扫房间一样都没少。而能主动为你分担这些家务活的男人不是太多的。
结婚意味着两个家庭纠缠到一起。瞬间，你的人际关系网里又多了一大家子人。你总得对他的父母也尽心尽力照顾着吧，由于女性天生的比男人们多爱心，他当然在你父母身上花费的精力远远不如你。因为男人被冠以沉默不善表达的印象，他只需要赚钱，可你不也在赚钱吗？你原本只要是你父母的孝顺女儿就够了，可一下子你还得时时留心着公公婆婆的眼色与健康问题。
结婚意味着柴米油盐。女性是美丽与纯洁的化身，但多数情况下特指少女，贾宝玉早说过了这话。在琐碎而繁复的生活面前，自由早已被限制了一大半，再由于你女性天生的操心与付出，美丽必然不能长存，既是容貌的，也是心灵的。人是在精于算计时一点点走向腐化的。大概这也是男人们不管在哪个年龄段都喜欢二十多岁女孩的原因，未被烟火与尘埃沾染的哪个姑娘不是楚楚动人可爱模样？我不想成为那个我不喜欢的人，可生活的磨砺中，少有人没长成他所讨厌的样子。你只要进入婚姻，就必然是一场冒险。尤其生孩子以后，母爱意识是多数女人骨子里带出来的东西，你宁肯牺牲自己也要让孩子过上好生活。于是，许多女人一辈子就活给了儿女。
接着，为了爱。事实上，多数姑娘并不是因为寄希望于男人们能给出更好物质生活。之所以爱一个男人了，是找到了那个自以为可以让自己不再孤独的男人，但这真得只是一种以为。他们不常告诉你“安全感这种东西只有自己能给自己”？你明明为他牺牲了那么多，在他们看来可能尽是你的一厢情愿。你想得到他给你长久的疼爱是很不现实的。男人们在精神上有时是幼稚肤浅的，他会犯错，甚至像个无辜的孩子，推咎于他们天生的下半身思考方式。你即使和一个男人结婚了，你依然像从前一样孤独地面对着这个荒凉的世界，又何必呢？
对待爱情、性、婚姻，她以为她有了绝对的超脱，林姗就这样以为自己看开了，再不倾羡别的姑娘穿上美丽嫁衣。不嫁人又不代表没有爱情与性。林姗已经心态好到在想将来和喜欢的人发生了那件事确定自己早不存童贞而不能进入婚姻，她可以去一段一段追寻爱情，即便爱情难觅，她也可以纯粹就是找人来完成性。
4
天光大亮。床上男女躯体的裸露像这光一样，林姗醒来，她并不转脸望望周一涛，尽管与其行进过一场无止尽的纠缠不休。尽管她与方芮不曾如此疯狂迷醉。周一涛已是醒来的，却不睁眼，他清楚那都只能算一场梦。闭着眼，他也感觉得到她冷静地不惊扰他，离开。她只是依旧来周一涛家，依旧勾他到床上去，而不在清晨离开时打招呼。直到一星期后，她没有再来。那个下午林姗在跑步机上直跑到昏过去，被教练送进医院，眼泪终究躲不过藏不住。
终究，你想知道意义，你感觉到什么都没意思，你想总该有一种意义所在。你跑，你跳，你逃，你躲，你还是觉不到意义在哪里？
你原来哭，你后来不哭。听他们说就是这个样子。你不信，你不能相信。你总觉得该不是这样。你颓坐在一个人的摇椅里，看着这个荒芜的世界，你想找出你要的意义。
在成长的某段岁月里，林姗生发起了对那些嗜酒或者嗜赌甚至吸毒男人们的同情。她理解了他们多数也是有一点哲学头脑才走上了这条路，他们不过是靠着一种麻痹沉沦来逃避生活的无望。多数女人们，确实不懂他们。可你们给过他们懂的机会吗？自古你们就以“女子无才便是德”来规避了他们认识世界的机会。为这一点，对于男人她是既爱又恨的心情。长期占据主导权的男人们面对悲苦的世界，以女性的不启蒙保持天真烂漫来给他们黑暗的世界维持一点光亮。可这明明是不平等的，女人在这时候已经被下放到玩偶的角色里。可同时她又能想到正因为此，女人们与丑恶少了接触，内心的荒凉也便少一些。难道不正是对女性的保护？呵呵，这真是又很好地符合了世事皆有利弊的准则。
常说女人的独立性比男人差得多，对异性的依赖感也更强烈。林姗对此心里即刻就呵呵了，想起来和方芮当时说起林黛玉，他以一种不屑的口吻判定林黛玉是人格不独立。且就想问问男人们眼中的独立是什么？如果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甚至明明清醒地觉见这男人是个人渣时，她还是离弃不开。或者男人或者女人的旁观者们看来，怨那女人没用。
而事实上，若非真得爱上一个人，有谁会那么放不下？而若同样的戏码将男女角色颠倒一下，离不开婊子的男人们倒甚至还可能被人们当作情圣了。大概绕来绕去还是和男权主导的社会本质有关。
多数男人的心理怪，他们千方百计想让一个女人爱上自己，可一旦真得如愿，立马就变成另一回事，而这一点上多数女人却不同。似乎男人比女人贱，当然也可以说这是他们天然的征服欲。林姗把这和人有时喜欢受虐联系起来，大概他们也享受那种爱而不得无限追求的痛苦。就像旁观者们可能无法理解那些为情而苦的女子们或许本身就在那种痛楚中有一种快感。人有时喜欢自己是个悲情角色这种心理体验。但要做一个心灵上永远不被得到的女人是件太难的事。那么那些不为世间任何一点烟火动容的女子真就不用为情所苦了，可她们真得存在吗？林姗从前想修炼成她们中一员。
5
方芮睡了过去，周小蝶清醒独对一室空旷，林姗的冷漠与镇静，她懂。她却不知道方芮还要这样昏睡多久？这个世界的运行为什么不可以更理想？她爱方芮究竟有什么错？那只是见了他不由自主深陷情海的人之常情啊！人的心哪里会因为一个人已经结婚就自动跳到断情模式？又何况他们似乎一见钟情，那时候更还不知他已婚。那么错在方芮？可她怪不起他来，她爱他，得不到他的回应是难熬的痛苦。那么是上天的错、神的安排不当？为什么命运偏偏让她爱上方芮？全世界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爱上他？无论男女，尽是被上帝抛弃到这世上来的孤独而脆弱的魂灵们。我们苦不堪言，想要炉火温暖心灵。爱情是火，我们多希望有个人来静静陪伴这孤独。
周一涛俯身亲吻林姗之际，被轻轻推开。她看了他，笑，这段时间以来头一次由心而发这般宁静，暗藏苦涩。小时候，未及明白性究竟是什么，小林姗已实践。也许因为这，她从未介由方芮体验过所谓性之极致愉悦，是的，没有，并非想象中醉生梦死。也或许因给他的爱太深刻，升华了动物本能。和周一涛在一起却让她的身体迸发出本能的原生态快感。感觉到性是快乐的事情。周一涛给了她官能上的快感。可清醒之后，心依旧空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