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顾陌颜是个说书的，他说了多少年书自己也记不清了，为什么说书也不记得了，他唯一知道的是自己是个树妖，法力不高，跟着一个琵琶精学了人类的说书技能。在世井说书多年。
是夜，凉凉的秋风吹绉了潋滟明月湖，几只山兔悄悄的在草堆里觅食。
顾陌颜在河边脱下外衣，今天是他汲取月光精华之夜，他要化为原型，在水里待上一夜，但是他怕冷，每次他骗琵琶自己有在大湖中央好好修炼，其实他只是在湖边把自己的树根蔓延几寸，今天，亦是如此。
“二狗，你先回去，我有点事。”远处有两个小孩，探头探脑的来到溪边。
“徐枫，这么晚了，你还不回，你娘会担心的。”二狗担忧的对另一个瘦瘦的小孩说。但是叫徐枫的少年却摇摇头，自己走进了林子深处。
晚风习习，顾陌颜没想到这偏僻之地竟也有人半夜光顾，他悄悄的挥了挥树枝欲将自己掩于深处。
忽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枝干。是刚才叫徐枫的少年。
“喂，你是妖怪吧，不，你不会是神仙吧，你收徒弟吗，我要做你徒弟，你会教我法术吗……”徐枫自顾自的说话，顾陌颜没想到这个少年竟如此难缠。琵琶精说绝对不要透漏身份，可这少年偏偏难缠，另他头疼……
“唉，你们仙界是也像我们人间一样吗，我……”
“我不是神仙，不收徒弟，别说了!”顾陌颜没想到这个少年这么能说，两个时辰，嘴没停过。
“……”良久一段沉默……
“喂，你说点什么，你不说话我很尴尬的少年。”顾陌颜觉得自己可能吓着他了，毕竟遇上妖怪这种事情，不是谁都能接受，话说接受不了为何跑来搭话，顾陌颜暗暗腹诽。
“你……你说话了？”徐枫有点不相信，有点惊喜，其实，他早发现这棵树有些奇怪，而且一见到这棵树便有种奇怪的感觉，但起初也就是抱着试试的心态“你是妖怪？”徐枫颤抖着问。
“嗯”顾陌颜有点慌，其实，他记性不好，前前后后，他只记得百年的事情，百年来也没人揭穿过他，他也一直规规矩矩的，他不知道，少年会不会把这事传出去。
“你，你收徒弟吗？我想和你学法术。”徐枫有些期待，也有点害怕，他想，学会法术，说不定可以治好母亲的病。
“我法术不好，我说书比较好，怎么，你要和我学说书吗？”顾陌颜绝不可能教他法术，因为他自己也很少用，毕竟这里是人间，人们都是努力的生活赚钱，连琵琶精也规规矩矩的办着茶馆。
良久，徐枫没开口，顾陌颜以为他放弃了，正欲开口请他保密，徐枫忽然道：“说书人赚钱吗？”
“还行，有时顾客赏识，一天赏银也不少。”
顾陌颜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如实回他。
徐枫思考了一会儿：“好，以后，你是我师父，我不告诉别人你的身份。”
顾陌颜今夜迷迷糊糊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收了个便宜徒弟，但是今夜他没让徐枫看自己的人身，因为自己在月圆之夜化形便无法再在天亮之前恢复，于是，他们明天约定在这里再见。
2
第二天一早，徐枫蹦蹦跳跳的来到了林子里，远远的，他看见一个高高的身影，青衫白褂，玉锦腰束，颇有高人风范，徐枫没想到他的师傅还蛮好看的。
顾陌颜转过头也看到了徐枫，他摆摆手，叫他过来，他说：“你我有师徒之缘，但我不会教你法术，你和我安心学习说书口技，想你口才也会在这方面小有成就。”
顾陌颜第一次当老师，徐枫第一次当徒弟，两人都有些兴奋，顾陌颜准备明儿就带小徒弟说书。
路边的茶楼刚刚开张，达官贵人陆陆续续来到了二楼，今儿个是顾陌颜头场，大家都兴致勃勃，要说这说书还是罗城顾陌颜，但今天顾陌颜身边站了个小的，这可把人们好奇坏了，这顾陌颜是个有本事的，好多达官贵人都想请他说书，但他从不趋炎附势，颇有几分高清，但如今之景，看来有故事。
一时间，徐枫的身份被猜测，人们都打处打听，久而久之也了解了徐枫只是一个普通人，有一个病母在家中，虽不知他怎样搭上了顾陌颜，于是大家对他颇有微词。
“徐枫，今天《口技必修》可有背熟？”顾陌颜第一次当老师，有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意思，且他对自己的小徒弟很满意，好学且聪明，而且，他经常给他带一些他的母亲做的吃食，也让他难忘。
“背了，师傅。”徐枫老实回答。
“好，今晚，我要去湖边，你早些回吧。”顾陌颜今夜又要去修炼，这对妖来说可是一件大事，所以今晚他便放了徐枫的假。
“师傅，我也去可好。”徐枫不想回家，他想去湖边和师傅说说话。
顾陌颜没想到他也想去，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明月湖边，如夜微凉，枯风缓缓吹过，临近冬日，这里有几分凄凉。顾陌颜脱下衣衫，化作树形，徐枫便在一旁说话，就像那个初见的夜晚。
忽然，远处传来几处窸窸窣窣的声音，徐枫抬头看去，几个华服少年擒着二狗走来，其中一个为首的青年打量着徐枫“你就是徐枫？”
“嗯，你是？”徐枫其实知道，这是郡守家的嫡子，常听师傅说书，知道顾陌颜收徒弟后，几次三番的找他麻烦，但他从未放在心上。
“呦，有了顾爷的赏识，连人都不放在眼里，二狗说你在这呆了一晚，第二天便成了顾爷的徒弟，我就不明白了，我堂堂郡守之子，还比不上你个垃圾。”
其实顾陌颜说书说久了，便有了一些名声，传言，这罗城大大小小摊子，都有顾陌颜的份，这就让官宦人家也愿意结交，再加上他出神入化的口技，更是让大家佩服不已，自然也少不了一些追随者。这为首的便是郡守之子季敖合。
徐枫不理他，他不想吵架，他说书为了挣点钱给母亲看病，而且现在看来自己也有天赋，他不想惹事生非。
季敖台见徐枫不理他，边有些动怒，他看见徐枫不理他，反而回身去靠着树闭上了眼，他气急，“好，敢给我摆脸色，整个罗城独独你一个，来人，连人带树一起砸。”
徐枫一惊，师傅在化形时不可以反击，一旦受伤了可就完了，徐枫心急“好，好有话好说，你别砸树，我明天和师傅说说看看可否收你为徒。”徐枫想稳住他。
“呸，我稀罕吗？这样，你和树你选一个，要不树断，要不你就流点血吧。”季敖台不相信他为了一棵树让自己流血。
“好，你可要守诺。”徐枫的表情被遮住，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沙沙”无风而动的树似乎有些不安，这让季敖台有点瘆得慌，但是他必须在今夜给他个教训“好，你是做出了选择，来，给老子打。”
夜空电闪雷鸣，瓢泼大雨似乎是有人在哭泣，这一晚，顾陌颜叫破了喉咙，可是，没有人听见，只有徐枫听见了，徐枫没有说话，只是笑着，这笑声听着让人羡慕，似乎他保护了最重要的东西，任何人都夺不走。
3
顾陌颜不知道，原来只有徐枫才可以和他原身对话，这一晚，他头痛欲裂，他想起，几百年前，百姓逃荒，一个小男孩被落下后，被官兵杀死，血流到了他的根部，他有了灵性，百年过去，他成形修炼，却忘了他的名字，只记得眉眼间和徐枫有几分相似。
那夜过后，不知何人向皇上举荐说书人顾陌颜，顾陌颜给圣上说了一出书，博得圣心，之后，顾陌颜上言罗城郡守贪污腐败，草菅人命，立功后，便悄悄离开，再无人听说罗城顾陌颜。
百年后，小巷边，一个青衫少年给孩子们讲着故事，手里折扇摇晃，眼底温柔溢出，大家不知他姓名，但却喜爱其说的几本书。
日落，青衣人向山上走去，余晖煦煦，一个少年迎面走来，撞得青衫男子一怔，他眉眼瞟去，许久，少年暖暖一笑，轻启双唇：“你，收徒吗？”
青衫少年嘴角上扬：“好。”
_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