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士？”
“隐藏起来的方士。”我说，“当然，说起来现代社会里有几个方士没有把自己隐藏起来呢？只不过每个人隐藏自己的方式不一样罢了。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你是中隐，而我是大隐。”
“这么说来你也是个方士？难怪你能够那么轻易地接受我说的话。”
赵武没有理会我言语中的讥讽，渐渐地恢复了冷静，“你装作对超自然力量一无所知，其实只是为了搞清楚我的虚实。你有什么目的？难道只是因为看中了我的法器？可是在今晚之前，你根本不知道我有这两样东西！”
“夺魂铃可以降服各路异兽，乾坤袋则能够通过炼化它们来强化其主人。这两件流传千年的至宝，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我说，“我早就知道‘怪哉’肯定会把夺魂铃和乾坤袋的主人引出来，今晚的这场表演只不过是为了确认一下罢了。”
“就为了得到这两件法器，你放任‘怪哉’杀死了七个人。”赵武冷笑了一声，“你可真说得上是心狠手辣呀！”
“历代东方朔既有仁慈侠义之辈，也有大奸大恶之徒，却唯独没有愚蠢无知的人。”我摇了摇头，“而你的无知程度，实在令我震惊，简直是把老祖宗的脸都丢尽了。”
“你说什么？”赵武涨红了脸，愤愤地叫嚷起来，“你倒是说说看我哪里无知了？”
“你既然知道‘怪哉’的来历，为什么却不知道它的袭击习惯呢？”我说，“它是由怨气而生的怪物，却并非没有理智。它最先开始袭击的，便是它的父母们，也就是那些散发怨气最重的人。
“这些人的怨气之重，已经到了生无可恋、时刻可以坦然赴死的地步。只是由于责任、习惯和胆怯等原因，他们没有付诸行动罢了。你知道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其实是自杀的。”
“自杀？”
“不错。他们产生的怨气凝聚成了怪兽，而这怪兽结果了他们的性命，这难道不可以视为一种自杀吗？”
我慢慢地朝着赵武走近，“你还记得我们一起检查过的那位死者吗？你还记得他脸上那幸福的微笑吗？我告诉你，之前的六位死者和他一模一样，迎接死亡的时候都很快乐。死亡，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解脱。”
事实上，我只对赵武说了一半的真相。尽管这些死者确实一心求死，但作为警察我还是希望能够避免他们的死亡。但我和赵武一样，没有办法及时发现“怪哉”的踪迹。
我早就想到了实时监控这一招，但要是等我从监控视频中看到“怪哉”再赶过去，时间上肯定来不及。所以我必须找到另一位方士来与我合作。但这些我显然不能告诉赵武，否则就是在他面前示弱。
“当然，等到‘怪哉’帮助它的父母们自杀之后，它就会变得更加强大，也更加疯狂。它会开始进行无差别的袭击，而我只需在那时之前解决它就可以了。”
我说，“但我知道，在此之前，你一定会找上门来。你知道吗，你的名字我早就有所耳闻。”
赵武的嘴角抽了抽：“我应该说我很荣幸吗？”
“不得不说你隐藏得很不错，如果我不是警察，我可能永远不会注意到你。”我说，“最近这两三年来，S市发生了好几起恶性杀人案件，警方的侦查毫无成果，到最后都成了无头悬案。
“普通人自然看不出来，但我却能一眼看出，这些案子出于我的同行之手。我在道上四处打听消息，最终我把目标锁定在了你的身上。”
“为什么？”赵武问，“难道你找到了能够指向我的证据吗？”
“当然没有。”我说，“但你不要忘了，东方朔是一个流传两千多年的方士流派，对你们的底细有所了解的人很多，而我恰好就是其中一个。
“我知道你们门中有一种可以迅速强化自己的古法，那就是通过夺魂铃制服异兽，再用乾坤袋将其力量吸收。这门古法反噬力极大，每次使用都必须以活人献祭，因此成为禁术。
“当我看到那些命案现场的时候，我就明白这一禁术又重现天日了。等到今晚亲眼所见，我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告诉我，现在你的住处里是否正绑着一个活人，等待着你回去献祭？”
“不错。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又何必再瞒你呢？”赵武冷冷地道，“我昨晚就已经绑好了人，待会儿回去宰了他献祭，把‘怪哉’这畜生的力量吸收之后，我差不多就已经小成了。”
“不要再做春秋大梦了。”我晃了晃手中的枪，“交出法器然后束手就擒吧，我保证让你死得痛快。”
“哈哈哈！”赵武大笑了起来，“你既然知道我使用禁术强化自己已经很长时间了，又凭什么觉得子弹能够对我造成伤害呢？”
我微微一笑：“既让你的冲锋枪里射出并不是子弹，又凭什么觉得我的手枪里射出来的会是子弹呢？”
赵武的脸色微变。
鸣笛声响起，最后一趟地铁缓缓地朝着站台开来。
赵武猛地把手中的乾坤袋打开，恢复了自由的异兽“怪哉”一跃而出，朝着正前方的我撞了过来。我急忙蹲下身子，向左边一滚，朝着逃跑中的赵武连开三枪。前两枪打空之后，第三枪打中了他的右腿。
他趔趄了一下，但很快就调整过来，跑出了站台。
我没有再去追赵武，站起身来面对着“怪哉”。但怪哉并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它转身向站台外扑去，如幻影一般穿过外壳进入了车厢内。
地铁正在缓缓进站，车厢里的唯一的乘客靠在座位上戴着耳机闭目养神，丝毫没有感觉到危险的到来。那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性，身材瘦弱，双手将一个黑色的大皮包抱在胸前，还有一个电脑包斜挎在肩膀上。
“怪哉”靠近了他，无声地亮出了它的獠牙。
车厢终于彻底停了下来，车门哗地一声向两边打开。我的子弹呼啸着击中了那异兽的脖颈，疼得它停下了脚步，仰天长啸。
我打出的这些子弹经由特制，主要作用不是造成伤害，而是消解目标身上的超自然力量。赵武被我打中之后被强化的身体会迅速弱化为普通人，而这异兽被我打中后则会失去它的神力，逐渐退化为普通的野兽。
“怪哉”似乎感受到了力量的迅速流失，它放弃了目标，嘶吼着转身朝我冲了过来，眼中满是愤怒和绝望。
我从腰间掏出另一柄手枪。它几乎是第一柄手枪的两倍大，填满了大口径的普通子弹。砰，砰，砰，三枪过后，沉重的后坐力使我不得不退后了一步。
前两颗子弹分别打中了那异兽的双眼，而第三颗子弹则趁着它仰头嘶吼的空隙命中了它的咽喉。一阵狂乱的摇晃和抖动之后，它那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慢慢地消散不见了。
随着一阵提示音，车厢门倏地关闭了。它的目标仍旧保持着进站时的姿势，闭着眼睛沉浸在音乐中，随着地铁驶向下一站。
我走出站台，小周在不远处的警车边等候着。一见到我，他便兴奋地跑到我身边来向我报告：“队长，你交代的任务我都完成啦！我带着人埋伏在了站台外面，一看到那家伙跑出来就立刻上去把他抓住了。
“他开始还自信满满地摆出架势想要拒捕，我本来以为他有两下子，谁知道根本不堪一击，我一个人就三两下把他撂倒了！哦对了，另一队同事已经突击了他的住处，把被他绑架的人质解救出来了！”
我笑着点了点头，夸了小周几句，跟着他走到警车旁边。赵武已经被拷上手铐，神情委顿地坐在后排。一看到我，他立刻红了眼，朝着我吼道：“你到底对我干了什么？我的力量呢？我的力量呢？”
我没有理他，而是对小周下了命令：“将他带回局里去，我要连夜审讯。他就是这次地铁连环杀人事件的凶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