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GF战队在春季赛如黑马横空出世拿下了冠军,比赛结束后的两个小时内换着花样上热搜。林暮渝看着自家弟弟满月时的丑照都被扒出来了,她点开图片放大看了一阵,立即动手保存了下来。
虽然林肃当年吵着要去当职业队员的时候先被她打了一顿,但如今他拿了冠军也算是熬出头了。遇到这种大喜事,林暮渝第二天自然起了个大早,做了份豪华营养午餐打算给林肃送去。
车开到基地才十点,林暮渝提着巨大的袋子站在门口张望,一眼就望见林肃背对着她蹲在院子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林肃!”
林肃猛地转身回头,面前的小奶猫也露了出来,才巴掌大小。他把猫抱在怀里,颠颠地跑了过来,双手伸过铁门之间的空隙晃着林暮渝的肩膀,委屈道:“姐,你终于来看我了,我拿冠军了家里都没个电话,你们是不是把我忘了啊?”
林暮渝如老母亲般地看着他,然后伸手摸了摸他怀里的小白猫,说:“还挺可爱,这是奖品吗?”
林肃没好气地把猫拿远了点儿,不再给她摸。姐弟俩僵持了一会儿,还是林肃先妥协了,他将额头抵在门上无奈地道:“姐,你进来说话,这样子特别像探监。”
这群小孩的作息都是颠倒的,林肃今天能起这么早简直就是个奇迹。一楼只摆着一台台顶配的电脑,没有一个人。他跑到二楼挨个房间敲门喊人,等他们都收拾好自己下来,林暮渝已经把午餐摆上了桌。
林暮渝作为一名高级营养师,深知吃什么补什么,她长着一张小姐姐的脸,操着老妈子的心。她抬头跟他们招呼道:“快过来,有些东西冷了营养成分就流失了。瞧你们一个个儿这脸色!”
林暮渝偶尔会过来看看弟弟,都是小孩,很容易就和他们混熟了。看着他们一哄而上地抢食,她退到一边避免被误伤。她百无聊赖地四处逛着,发现他们每人的桌面上都放着一个相框,便好奇地走过去看,发现那上面都是同一个人。
“林肃——”林暮渝有点儿不敢相信,举着相框问道,“这是谁?”
“啊?”林肃叼着牛筋看过来,瞧了一会说,“我们老板啊,新换的,他一上任我们就拿冠军,都把他当吉祥物拜呢。”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差错,这个人她该是认识的,但会不会是撞脸呢?
林暮渝又看着照片发呆——这么好看的脸,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迟简啊……”
迟简是林暮渝年少时一个未曾说出口的暗恋对象,她还没来得及面对自己懵懂青涩的感情,“男主角”就忽然退场。只是那张脸她真真实实地记了好几年,以至于她相过几场亲后都觉得那些人不过尔尔。
曾经沧海难为水,如今这“沧海”却转了一圈自己流到了林暮渝的面前。她想掐自己一把的冲动都有了,这到底是不是做梦啊?
二
林暮渝往基地跑的次数开始多了,多到林肃都开始发出疑问:“姐,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了?”但其实她是来蹲点儿看迟简的,没有人能放得下年少时纯真的倾慕,她很想见见二十六岁的迟简。
林暮渝也没想到他们的相见来得这么快,在一别多年后她还没来得及背开场白的情况下再见面。
林暮渝的工作时间宽松,这天在GF战队基地附近吃完饭就闲逛了过去,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进去瞅一眼,身后就响起了汽车鸣笛声。她转过身,便看见迟简下车朝她走来。
迟简自然是又长高了许多,逆着光挡在她面前,头发细软地搭在额前,只要不说话,他就还是记忆里的模样。
“你就是经理跟我说过的那个经常来串门的人?战队有规定,家属也不能随便来。”
林暮渝臊得小脸儿一红,慌乱地点点头就要离开,还没跨出几步就又被叫住了,迟简道:“你干吗?来都来了不进去坐坐?”
今天迟简难得地在基地露面,是因为他准备拍几段他们在基地的日常生活作为GF战队的宣传。作为新鲜出炉的冠军战队,自然免不了一番宣传,这次的拍摄合作方是迟简的朋友,所以他带着他们过来了。于是林肃一队人看见林暮渝跟着迟简进来时,全都震惊地挂机了。
林暮渝和迟简站在边上看他们拍摄,这么近的距离,她稍一有动作就能蹭到他的衣角,紧张得她都不敢动弹,偏偏他还要火上浇油地来上一句:“你紧张什么?”
林暮渝结结巴巴地说:“没……没见过镜头,有点儿怕……”
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那边的拍摄接近尾声,迟简突然问:“你高中是在哪个学校上的?”
林暮渝的心“突突”地跳着,回答后带着希冀看向迟简,他是还记得吗?可他问完那句话再没有了下文。拍摄完毕后,他们还要去聚餐,她自然是不便跟着去的,没想到他却说:“GF拿了冠军,作为老板还没请家属吃过饭,今天正好一起。”
林肃目瞪口呆。不是吧,他们战队什么时候有这个传统了?
餐厅选在了一家江南菜式的餐馆,林暮渝去了趟洗手间再回来,其他人都已经落座,林肃身边给她留了个位置。此时,林肃正跟雨刮器似的向她招着手。她坐下,攥着筷子低头看菜,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总往对面的迟简身上跑。
这谁安排的座位啊,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一桌的人其实也就只有林暮渝一个家属,由于之前经常来送饭,她跟整个战队的人都很熟,席间和大家谈笑风生,除了坐在正中位置的迟简,半天他都没能插上一句话。
“林暮渝。”迟简终于逮到一个空档叫了一声对面的人,然后举起酒杯抬了抬手,“喝一杯?林肃这小子打得不错。”得到了老板肯定的林肃在旁边猛点头,林暮渝却抿着嘴不发一语。
她记得,迟简的身体不好。她和迟简坐同桌的第一天就被班主任告知他有先天性心脏病,让她平时相处时小心点儿。那时她看他就像看个瓷娃娃,硬生生地把自己逼成了举止文雅的淑女。
林暮渝回过神来看着他的酒杯,更皱紧了眉头,不自觉地道:“酒就别喝了,对身体不好……”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拒绝,林肃比被对方团灭了还紧张,忙跳出来打圆场道:“老板,别……别介意,她这是职业病,你知道,做营养师的都有这毛病。”
“哦,这么巧?”迟简放下杯子,依旧盯着林暮渝说,“那从专业角度来看,林专家说说我该喝什么呢?”
林暮渝硬着头皮把转台上的牛奶转到迟简那一边,说:“这是脱脂的,适合你。”
一顿饭下来,迟简当真听话地只喝牛奶。林暮渝在夹菜的间隙偷偷朝他看过去,正看见他喝完一口习惯性地舔干净嘴角不小心沾上的奶渍,她呼吸一顿,慌乱地低下头掩饰从心底冒出来的羞涩。
出餐厅的时候,林暮渝落后了几步边看手机边走,迟简突然走回来,问她:“林暮渝,做我的营养师怎么样,考虑一下吗?”她尚在走神,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抽走她的手机快速地输入一排数字说,“想好了联系我。”
三
迟简聘请她这件事林暮渝消化了快三天,第四天一早,她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起来,给迟简回了信。没什么好再犹豫的,她得遵从内心。
迟简估计是在忙,下午才回过来一条信息,是他的住址。那是位于山区的别墅区,林暮渝对周边的空气很满意,遍地松香沁人,适合休养。
门口已经有管家等着了,林暮渝被领进去,半路碰上迟简从花园穿过来,他还在打着电话。看到林暮渝,他侧头示意了下。
管家直接带林暮渝在花园的花厅中坐下。等他终于接完电话,她已经把刚才管家拿过来的合同看完了。
“还有什么条件需要补充吗?”迟简坐下顺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有的,林暮渝咬咬唇道:“可以不喝咖啡吗?”
刚才的合同后面还附了份迟简的基本身体状况,但只字未提先天性心脏病的问题,她觉得大概是他们这样的人不方便把全部情况都告知别人,但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迟简笑了一下,说:“又要让我喝牛奶?为什么不可以呢,喝点儿咖啡影响健康吗?”
林暮渝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她管不住自己要靠近迟简是大胆,但要提起往事又是胆怯的,她怕他不记得她,反倒觉得她居心叵测。
迟简不打算继续追问,脸色却不太好看。林暮渝以为他是身体不舒服,秋日里山间的风还是很凉的。于是她说:“合同没有问题了,一周的食谱我回头研究好发过来。没有其他事儿的话,我先回去了。”
“等一下,合同你看仔细了吗?”迟简拿过来指出其中一条说,“这里,要求是八小时工作制看懂了吗?”
林暮渝眨着眼不是很懂,问:“为什么?”
迟简向后一靠,夹着意味不明的语气说:“因为我身体不好。”
他早就在别墅里给林暮渝整理出了一个工作室,交代她若还有什么需要可以让管家去买,顿了顿又补充道:“这里交通不是很方便,如果你嫌远的话,可以再给你一间卧室。”
林暮渝遇上迟简就有点儿跟不上他的节奏,被带着参观了半天才想起来问:“那我之前的工作怎么办?”她原以为迟简只是需要一个膳食指导师,现在看来他是想找一个全职保姆,她是不是误入“招聘陷阱”了?
迟简难以置信地反问道:“难道我开出的工资还不能吸引你?”
年薪百万也比不上能天天见到迟简,林暮渝转头就写了辞职报告,做起了迟简的专职营养师。后来她发现,有了她一人,迟家的厨师有空了,管家也闲了,整个宅院只有她一个人忙得跟陀螺一样,他使唤她简直太顺手了。
四
林暮渝并没有打算住在迟简的别墅里,照旧每天开车往返。那天她请了半天假,下午才去上班,前脚刚进门,暗沉了许久的天就打下一道惊雷,天空如撕开了口子般往下倒水。
迟简出门还没有回来,大雨下了半个小时市区内已经出现交通拥堵现象。林暮渝心中焦急,正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他就先打了过来。
“你过来了没有?”迟简被堵在半路上,想着林暮渝要是还没办完事的话就干脆不让她来了,山中路滑不安全。
以为老板是来监工的林暮渝却忙道:“到了,到了,已经到了,你在哪儿?”
“我会晚点儿。”迟简从车窗里望了眼不带歇气儿的暴雨,说,“再下一会儿估计会封路,今天你就先住下,管家会领你去房间。”
林暮渝没有去休息,跑到厨房熬了半天姜汤,又等了近两个小时才听到汽车进院里的声音。
迟简身上不可避免地湿了大半,一进门就被等在边上的林暮渝用毛巾“偷袭”了。他脑袋被罩在毛巾下,声音闷闷地传出来:“你干吗?!”
“给你擦擦啊,会感冒的。”林暮渝踮着脚直接动手给他擦头发,一边擦一边不停地嘱咐,“待会先去洗个澡,然后把姜汤喝了……你冷不冷啊,我把暖气再调高点儿吧?”
她浑然不觉,在旁人看来,他们现在这动作有多亲昵,那滴在地上的雨点儿都要开始冒粉红色的泡泡了。迟简小心翼翼地呼吸了几下,眼神飘忽不定。她最近喜欢给他倒腾药膳,导致两人身上沾的气味都开始相近,如今这么近的距离,像是……像是相互关心的情侣……
迟简晃着脑袋赶走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林暮渝却以为他是烦了,忙收了手立在一旁说:“快去洗吧,别真着凉了。”
林暮渝在晚饭时又加了道鸡汤,哄着迟简多喝了两碗。临睡觉时,他站在门口喊住了要往客房走的她,说:“我晚上可能会发烧。”
林暮渝急了,几步走上前来问:“怎么了,是不舒服吗?那赶紧去医院啊。”
迟简脸上没什么表情,再次强调道:“我可能会发烧,你记得半夜来看我。”
林暮渝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哦”了一声。她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时还在琢磨,迟简刚才是在撒娇吗?
如迟简所说,他半夜果然发起了低烧,林暮渝摸黑进来的时候他正艰难地起身想拿水。
她并不想让迟简吃药,只在灌了他两杯热水后,调高了室内温度,拿被子把他盖得紧紧的,嘴上不停地问:“还难受吗?有什么别的什么不舒服吗?我再试试你的温度可以吗?天亮了还没退烧的话就叫医生过来行吗?
迟简头昏脑涨,快烦死了,抬手把凑在面前的林暮渝推开了点儿,说:“你的嘴踩油门了?话这么多!”她皱皱鼻子,有些委屈,又拿温水给他擦了擦,然后一声不吭地下楼打算再去煮些姜汤。
半小时后,她端着热腾腾的小锅子上来,推门就看见迟简半个身子探出床外,缩着身子捂着胸口,一副难受的样子。她吓坏了,慌忙上前扶住他,焦急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心脏不舒服吗?我现在就叫……”
“林暮渝!”迟简撑起身子攥住她的手腕,声音嘶哑道,“你果然记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