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书:不老树

2020-04-28 10:00:29

古风

与君书:不老树

梦欢能化形的那天,摔倒在河边的一颗大石头上,磕得头破血流。

她躺着没有动,看着血把石头染红,慢慢流进河水里,被流水冲散的消弭。

她只是想喘个气,躺着歇歇,那知斜后方伸过来一双手扶起了她。

“姑娘,你可还好?”温润的男声,是村里的一个读书人,苏生文。梦欢认得他,他常常在井边打水。

“无碍,只是一时不察,这才摔了,多谢公子。”梦欢话还没说完便被苏生文打断了。

“得罪了”话落便将梦欢拦腰抱起,苏生文不似寻常书生,常做些重活,有些力气,手臂虽细瘦却有力。

直到坐在苏生文家里的时候梦欢还有点反应不过来,怎么就跟这个呆子回来了。

村里的读书人不少,但没有哪一个,像苏生文这么凄惨,苏生文爹娘去得早,自小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能够读书也是因为私塾先生见他聪慧,不收他束脩,这才识得几个字。

梦欢在这里许多年,从前懵懂,不知修炼,花了几百年才修成了灵体,那时这里还只有她这一棵树,树干纠结,十分粗壮。

后来这里慢慢落户有人家,在她旁边打了井,梦欢才开始见到凡人。

草木精灵不似其他精怪,可四处走动,梦欢在这里,已有许多年。

这个村子里的每一个人,她都不陌生。

“会有些痛,你忍着些。”苏生文清洗着梦幻额头的伤口。

“姑娘怎会晕倒在河边?”

“只是不小心罢了。”

“那姑娘下次可要小心了。”梦欢不欲多言,便笑了笑,轻声应了。

“苏生文,苏生文!”院子外李元叫着。

苏生文放下手中的伤药,走了出去,和李元谈着,烈日骄阳,晒得两人面皮上淋漓的水光。

虽是刻意的避着梦欢,但梦幻也听得轻轻楚楚。

不过是县太爷收了黑心钱任由官宦之家占了苏生文的宅子田地,这事就连村长也没有办法,更别说是苏生文这个连秀才都算不上的读书人。

倘若要强占,苏生文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但偏偏有个转机。

这个转机,就是陈府的四小姐,陈雪,陈雪看上了苏生文的皮囊,愿意以身相许。

陈府虽为商贾之家,但与县太爷有那么一点亲戚关系,收了不少铺子良田,家底厚实。

这本应该是件好事,只可惜那四小姐是个寡妇,与夫君成亲不到三年,夫君便死了,没有子嗣,如此才回的陈府。

商贾之家向来风气开明,倒也不怎么在意苏生文的出身,不在意苏生文的穷困,若是苏生文愿了,陈府也算是有了个读书人。

可偏偏,苏生文不愿。

梦欢知道苏生文为何不愿,苏生文,恋的,是听茶楼的二小姐,柳如雪。可巧,这二人,名字里都有个雪字。

他二人尚未说完话,一顶轿子便停在了门口,陈雪一身绸缎,下了轿子。李元见状连忙告辞,苏生文挡在门前负手而立。

“陈四小姐此行可有要事?”明明是粗布麻衣,苏生文却穿的极为风流,颇有几分气度。

“不过是来看看你罢了。”陈雪抬袖掩唇道。

“在下与陈四小姐并无交情,小姐抬爱了,在下愧不敢当。”

“敢问站在门口会客,便是苏公子的待客之道么?”陈雪避而不答。

“陈四小姐说笑了,实是不方便罢了。”

苏生文的院子简陋,陈雪眼尖的看到了窗户后的梦欢,当即挑了挑眉梢。

“是我鲁莽了,这便走了,公子勿怪。”陈雪转身,搀着丫鬟的手,上了轿子。

苏生文这才转身回到屋内,梦欢正无聊的在数衣服上的络子。

“此番多谢公子了,日后有缘必当涌泉相报。”嘴上如此说着,梦欢却想的是赶紧离开。

“那倒是不必,只是姑娘日后小心些便是。”苏生文笑道。

梦欢往门外走着,有风吹过来,苏生文闻到了一阵桃花香。

梦欢往前走着,不一会就走到了村口,一颗大树盘踞着,那是她的真身,不怎么好看,却挡住了烈日骄阳,送来一丝清凉。

还没走到镇子上,便有人从后面捂住了梦欢的口鼻,梦欢没有挣扎,任由歹人将自己绑了起来。

“我道苏生文藏了谁,不想还真是一个小贱蹄子。”陈雪挑起梦欢的下巴“小模样倒还真是不错”指甲用力,扣出了几个印子,红红的印在梦欢的下巴上。

哼,就猜到是陈雪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梦欢没动,坐在轿子闭上了眼睛。

多少苏生文也算是对她有恩,不能涌泉相报,但不妨碍替他收拾这几个杂碎。

梦欢在陈府的厢房里关了两天,未进米水,大抵是想把她饿的没有力气。陈雪想将她送给县太爷,换城南的田地,梦欢原本想的是借着此机会吓吓他们,不想没等来县太爷的小轿,到等来了砸门的苏生文。

苏生文就这么抱着她走了,陈雪绞着帕子怨恨的看着她。

夜里漆黑,路到是可以看清,只是不辨眉目,苏生文没走多远李元便打着灯笼迎了上来。

一路无话,等到了院子,苏生文将梦欢放在了凳子上。

“多有得罪,是辰之过,还望姑娘海涵。”双手和拳,是一个大礼,梦欢坐着没动,只是想着,怎么就又到苏生文家里来了。

“你打算怎么办?”得罪了陈雪,亦得罪了县太爷,苏生文一介书生,要怎么办?

“不知姑娘家在何处,在下或可送姑娘归家。”

“我没有家了,我是孤儿。”梦欢道。

“无妨,姑娘莫要忧心,只是要委屈姑娘在我这里住几日了。”

“失礼了。”或许是有点尴尬,又或是怕触及她伤心之事,苏生文又行了一礼“姑娘在此歇息吧,我会守在外面,你可放心歇息。”

真是个呆子,也不知道怎么就逼得陈雪妥协了,得罪了陈府又得罪了县太爷,把她接了回来。

素昧平生,原不必做到如此。

第二日,苏生文将抄录的书拿去听茶楼去卖,将梦欢带在了身边,摸了几个铜板买了个斗笠给梦欢戴着。

听茶楼的看客很多,人声鼎沸,苏生文在后堂将书卖了,又领了白册回来,梦欢就一直跟在他身后,看他将那几两银子揣在怀里一个有些破旧的小荷包里。

走着走着,苏生文的衣袖便梦欢扯住了,转过来,正对梦欢的一双桃花眼。

“给我买个糖葫芦吧,我想吃。”

梦欢还是一颗树的时候,便常常有小孩拿着糖葫芦穿来荡去的,那时没有灵体,只是看着,红彤彤的呀,多好看,但从来没有尝过,是什么味道的。

酸酸甜甜的,裹着糖浆,梦欢拿在手里,眼睛亮晶晶的。

这是她在人间,尝到的第一种味道。

苏生文多少有点天赋,课业从未落下,也时常会教教村里的小孩子识文断字,只是颇为穷困,时不时的还要去卖一些书籍。

可他的心上人,却是体弱多病的二小姐。

他必定是想要科考的,只是如今一没有举荐信,二没有盘缠,颇为艰难。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笔锋凌厉,那是苏生文提在草纸上字,字是好字,可惜纸非好纸,墨迹晕染开,失了几分根骨。

听茶楼近几日高价悬赏老人参,酬金高达百金。

梦欢知道,二小姐怕是病情堪忧了。夜探柳府,果不其然。

面色苍白,唇色浅淡,先天不足之证,这怕不是人参可以治好的,梦欢放下了珠帘。

苏生文这几日在准备上山,雁荡山上有老人参,只是颇为险峻,没什么人去往密林深处,山势险峻,又不知猛兽毒虫几多,去者寥寥,毕竟有钱也要有命花。

雁荡山是有老人参,梦欢早就知道,人参不同于她,修为颇为费力,修出灵体之时梦欢就能感觉到四方草木灵气,只是,苏生文此次必定无功而返。

人参百年成灵,千年成精,若非强硬的命格,普通命格压不住,便也寻不得它,这也是为什么老参难寻的原因。

“你不打算带着我了?”看着苏生文装着白饼,梦欢问。

“你这几日去李元府中暂住一下,我几日后便归。”

“苏辰。”这是梦欢第一次叫他的大名,苏生文抬眼看过来。

“我只信你一个。”苏生文默然没答,第二天一早却敲了敲窗,叫醒了梦欢。

走在杂草丛生的路上梦欢还在想,苏生文其人虽没有什么值得高看一眼的家世,但却有着一颗千金不换的心。

可惜,这个二小姐是个不能疏忽的娇弱人,任凭你如何真心,也要有一定的家底去照顾她,可惜,苏生文什么都可以,唯独没有万贯家财。

日头越来越毒辣,本就不是寻参的好时节,苏生文满头大汗,身侧有跟着梦欢,未曾往大山深处去寻,不免有些烦躁。

“姑娘,坐着歇息会儿吧。”苏生文擦擦汗,用脚踩出一个略微平整的地方放上了一块巾布,自己却席地而坐。

梦欢一身清爽,到不想是长途跋涉之态,更像是闲庭信步,光洁的额头一滴汗都没有。苏生文心下略微诧异,不动声色的多看了梦欢几眼。

梦欢此时却没有看他,而是闭上了眼散出神识去寻那颗参。

未几,在一个小深潭边寻着了她,白生生的手臂,是个小姑娘的模样,笑嘻嘻的在光着脚玩水。感应到梦欢的神识猛地一回头,惊的瞪大了一双圆圆的眼,就要逃开。

“诶诶,别走。”

“不走你要干什么?”

“你说我不辞辛劳来这里干什么?”看她模样可爱,梦欢忍不住吓唬她。小人参精惊的张大了嘴巴,软软糯糯的,梦欢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

“你吃了我也没用,我道行很浅的。”

“莫怕,不吃你,不过是要你几根头发罢了。”

“啊,要我的头发呀,不吃我就行,我给你头发。”

“等等,你把头发放在水潭边,我自己来取。”

“你好麻烦呀。”小人参精读者嘴,梦欢又忍不住捏了捏她。捏了个诀给她换了一身粉色的裙子,粉粉嫩嫩的,还带着一丝丝灵气,小姑娘欢喜的跳起来。

“送给我的?一朵小桃花?”纱裙是梦欢用本体的桃花幻化出来的,带有水木清华的灵气“是呀,送给你的。”

梦欢灵体修的不易,用时甚久,灵力也精纯些。小人参颇为喜欢,高兴地提起裙摆转了个圈圈。

梦欢回神的时候苏生文正在拿水袋,小的那个是给她准备的,他递给她。

“苏生文,要不要去找找有没有水潭,顺着水潭上边说不定可以找到呢。”喝过水梦欢说。

“水潭地势偏低,颇不容易生长。”苏生文的视线从她滴水的唇角挪开。

“万一有呢,试试看。”

苏生文挖到那颗人参的时候低垂着眸半晌没说话,根须极长已经勉强有完整的人形,这参最低也有七十年。他挖的时候就挖的极深,看着梦欢的裙角,苏生文脑中闪过许多的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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