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道相思了无益

2020-04-09 18:47:39

古风

1.倒春寒

阳光稀薄,春日花草尚有凝霜,一袭素衣的公主采于绯丽的桃花,芊芊素手,花红人娇.挽月看着也不自觉心情愉悦,这倒春寒,也并非尽是坏处,虽是寒冷,却令花色更为艳丽芳香,也令公主如此欣喜。

“挽月,你说,他何时才能归来?”小公主语气淡淡,“我听四哥说近日西北风雪更盛,想必边关更为寒冷。”小公主抿起唇,眉心微皱。

“公主不必忧心,大将军英勇无双,武功高强,定不惧小小风雪,想必公主这桃花酒酿成,将军便会归来。”

“若是如此,便是极好的。”小公主眸光发亮,嘴角轻扬。

桃花林中红粉纷落,素衣女子行走其间,一双桃花眼霎是醉人,远远看去,倒像是一幅画。

塞外风雪漫天,三米开外不可视物。

“将军,羌国族长求见。”副将秦明来报。

风雪撩开大帐,年轻的将军面目肃杀,“近日风雪有异,战局尚不明朗,此事必有蹊跷,不见。便说本将军不胜酒力,已睡下了。”

“是。”秦明应声。

“多加提防,近日羌族必有大动作。”

“是,将军。”秦明退下,撩开帐门,便是一阵狂风。

边关本就物资匮乏,羌族又乏于食物,冬日渐长,族中已生内乱,这几日必有所为。思及此,年轻的将军捏了捏眉心。

到了下半夜,厮杀声由远及近,“将军,粮仓有异动。”

“秦明何在?”战甲未脱,他快步向前,走出账外。

“对方人数众多,秦副将已带人去支援。”帐外不见火光,只听厮杀声,羌族,果真是为了粮草而来。“点兵支援粮仓,密切注意西南方的动向。”他沉声命令,步伐稳健的向前。

冬日食物匮乏,羌族已是强弩之末,自是有备而来且格外凶狠,兵力很快不济,粮仓被抢大半。

“将军,羌族有外援,初步估计是敌国大梁国的兵力。”秦明一身是血,跪在青年面前。

“秦明,你回朝向圣上禀报此间状况。”

“将军,此战我方损失惨重,不宜死守啊。”秦明不禁提醒道,边关风雪本对我军不利,羌族又来势汹汹,这分明就是大梁国的奸计啊。

青年没有说话,一身铠甲冰冷肃杀“此战,宁可死战至一兵一卒,也绝不可退。”

秦明无言,领命离去。

西北边关之地,自古以来便是要塞,大梁国插手其中,必定是想借此机会入侵中原大地,以西北为引打开中原门户。

“将军,我方兵力损失惨重,最迟明早必定失守。”

“将军,东南方失守!”

“将军,西北方失守!”

年轻的将军站立于锦旗之前,任风雪满肩,转星剑上鲜血蜿蜒而下。西北大帐火光冲天,映着初生的朝阳何其瑰丽,只可惜,这怕是我辈所能见到的,最后的日光……

此战,羌族有备而来,大梁国必守其后,平渡关乃重要关口,怎可失守。战乱,千百年来从未终止,我国疆土,或有一日也会燃起狼烟,平渡关或许有朝一日也会失守,可绝不能毁于你我之手。

他举起手中滴血的长剑“此战,心有所念者,退后,不予责罚。十五纵队后方撤离,其余人,随我应战!”

“将军!属下肯请您退于后方!”

“将军!属下肯请您退于后方!”

“将军!属下肯请您退于后方”

“我心已绝,勿复多言!”

此战,必定凶多吉少,士兵可退,逃兵可退,老兵可退,可将军,将军怎可后退?

西北平渡关之战,我军伤亡惨重,粮仓毁损大半,虽有大将军力退敌军,却是身负重伤。

噩耗传回朝中,朝廷上下人心惶惶。大将军心腹秦明传来消息,西北大梁国是此战重要推手。

此次大梁国筹谋已久,大将军伤重,朝中无人可用,军队丧失大半,兵力本已不足,若是平渡关失守,中原腹地必定生灵涂炭。

皇帝派遣使臣出使大梁国,大梁国国君要求选出一位公主和亲,且割让平渡关以北的三座城池,双方使臣争论不休,最终与大梁国达成协议,将三座城池换为三千头牛羊三千石米面。

和亲,放眼朝中三位公主,有资格和亲的,也就只有九公主,唯有九公主,是皇室嫡亲。

挽月看着坐在窗前的公主,眼中满是心疼,公主自幼与大将军相识,又心系于大将军,如此这般,公主如何能承受的来?

2.堪回首

天庆四年,公主十二岁,一双桃花眼潋滟生波。公主承袭母妃舒太妃,一手桃花酒堪称一绝。

彼时,大将军尚不是大将军,还只是公主的的护卫长叶东庭。

叶家家大业大,倘若护国公未曾离世,叶东庭的父亲不曾战死,以昔日叶家,叶东庭本不只如此。

叶家百年基业,家臣数千,何等风光。可惜树大招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叶家自叶大将军战死之后,便一落千丈。

武夫,本就是命作的青云梯。哪怕功绩至将军,也无可避免此命运。

叶东庭一夕从叶家大少爷沦为一个小小的护卫长。叶府大门,在他眼前合上,他带着流泪不止的母亲以及叶家家眷,移居城南。

钟鸣鼎食,自此不负存在。

当年尚是羸弱的他,也只是红了眼眶,握紧拳头,俯身抱起年幼的妹妹,一步一步往前走,那天天气很好,天色蓝的纯净,依如他送阿爹出征的那天。

妹妹懵懂,眼泪打湿了他胸前的衣襟,他轻轻拍着妹妹,未有言语。

男儿有泪不轻弹。

“百川莫要忧心,阿爹定会凯旋而归!”皮肤黝黑的将军爽朗道。那是阿爹最后与他说的一句话,自此之后,天人永隔。

阿爹战死,爷爷不堪其痛,也随之而去,大厦将倾,一夕之间叶家风雨飘摇,再也不负往日荣光。

“百川,明日元宵节,我许你一天的假啊,回去看小小。”公主笑的无暇,撑起手来看他捏开花生壳。

“属下乃是贱名,恐伤公主清誉,还请公主莫言属下表字。”叶东庭语气淡淡,不无自嘲。

“百川,百川,你父亲给你起这个表字,是什么意思呢?”公主语气迟缓,低下头来思索。

“百川百川,莫不是取自海纳百川之意?”公主抬头,目光清澈,直视于他。

她有一双桃花眼,他早就知道,如今如此看着他,倒令他生出一种恍惚感,仿佛那些残酷纠结的过往,都不复存在,仿佛皇家,本没有那么凉薄。

“呵,公主多虑,并无此意。”

“那是何意?可否说与我听听?”

他低头,不肯多言,掌心花生捏的粉碎。

第二日,公主放他回家,赠予三瓶桃花酒,城南多是闹市,他逆着人群,打开自家的小木门。母亲惊喜的迎上来,眼中有泪花,念及今日为元宵节,又生生逼回去,不肯落下。

“哥哥,你回来啦,小小好想你。”未至院中,小小便扑进他怀里。“小小长高了不少啊。”俯身抱起小小向院中走。

“子安如何了?近日可有好好吃饭?”叶东庭轻声问着。

“尚好,只是时常念着你。”叶东庭看着母亲,笑了笑,“母亲近日可还好?”

“好,我在家没有什么不好,什么都有,若是采买什么,也有红袖帮着。今天又新添了一些时鲜,比往日便宜许多,等会你可要好好尝尝,都是母亲亲手做的。”妇人笑的眼角堆起笑纹。

母亲,也变了许多,从前哪知物价几多?如今,也是柴米油盐尽识。

行至屋中,便看见子安趴在床上,小小的孩童,尚不会走路,只是一双眼滴溜溜的转,笑的嘴角口水浸湿衣衫。

当年母亲悲痛欲绝,昏迷之际查出有了子安,不忍父亲血脉离去,慢慢才开始好转,子安出生以后,他也被编入宫廷护卫。

席间饭菜很丰盛,母亲为他斟酒,问:“这是公主的桃花酒?”

“是,孩儿离宫前公主赠予三瓶。”他难的心情愉悦,看着母亲,笑意浅浅。

“母亲待字闺中之时,与舒太妃乃是闺中好友,若是,你父亲与爷爷尚在,你与公主,当也是良配。可惜了。”妇人语气惋惜,放下酒瓶。

“母亲莫要如此说”叶东庭捏紧酒杯,“便是叶家未曾落败,孩儿也定不会再与皇家有何牵扯,何况,是皇室公主。天家,从来凉薄。”他一杯杯饮尽桃花酒。

他这么说着,却想起小公主今日那双笑盈盈的桃花眼。又是一杯酒喝尽,他冷笑一声。

叶家倾覆之际,焉知没有天家插手,伴君如伴虎,叶家,早已是眼中钉,肉中刺。

叶家百年忠孝,叶国公随先帝亲征,开疆拓土,曾在生死之际为先帝挡剑,父亲辅佐今上,一步一步陪伴新帝登基。

忠孝至此,仍是不敌皇权二字,这让叶家情何以堪?这让他叶东庭情何以堪?

三壶桃花酒下肚,他已是微醺,步至房中,洗漱之后歇息。

一时梦中光影杂乱,一会是爷爷笑着用拐杖吓唬小小的慈爱模样,一会是父亲陪他扎马步时汗湿的脸,更多的却是父亲每次得胜回来眉眼中把藏也藏不住的意气风发。

“百川,你应是我叶家的又一大将军!”父亲笑着对他说。那是父亲唯一一次带他去兵营,那时小小的他笑着应允。士兵的喊叫声震天,沙土灼热,军帐之上锦旗飘扬。

叶东庭一身冷汗的坐起来,看着头顶的粗布账顶,微微喘息。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第二日,叶东庭早早的起身离去。还未到公主府,挽月便急急的说公主让他去城北桃林接公主回府。

城北三里之外桃林潋滟,最是传情之地,他皱了皱眉,嗤笑了一声,公主的心思他如何不知,只是,只是什么呢。

只是他心火难平。

桃林之中花枝躞蹀,公主一袭紫衣,笑盈盈的看着他,一双桃花眼映着满山的桃花,绯丽的让人不敢直视。

“百川如何现在才来,我都等了许久了。”

“属下办事不利,还望公主责罚。”

她看着负手于前的他,明明毫无谦卑模样,话语却是放的很低,呵,口是心非呢。

“那本公主就罚你,为本公主寻来一支桃花。”

他低声应了,不出一炷香便折来一支半开的桃花,伸手递予她。

“百川可知赠女子桃花是何寓意?”她笑的开怀,虽只有十二岁,眼波流转之间却有妩媚与纯真之色。

男子赠予女子桃花,何意?无外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公主言重,属下并无此意。”他低着头,只看到她浅紫色的衣角,混着铺了满地的桃花,愈发显得绯然。

“你说,等我可以嫁人了,我求父皇为你我赐婚如何?”她笑的明亮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叶东庭倏尔抬起头来,与她直视。

纵有千般花色又如何,他也不是那可以拥有之人。

他笑了一下“公主尚且年幼,怎可轻许姻缘。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小公主看着他,眸光安静,这灼灼桃林,远不及她眸中绝色。

许久,他俯身,“林中湿气大,还请公主移驾。”紫色衣角许久未动,他又重申一遍。过了良久,只闻一声轻叹,她慢慢往前走,他俯首跟在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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