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班车发动,“吱吱呀呀”的离开了车站,过了好久,田沛才敢回头。
他站的地方太矮,回神之后疯狂的跑到了车站所的天台,望着那丝毫没有迟疑快速前进的灰皮车挥手。
班车顺着道路蜿蜒前行,很快就没了踪影。
田沛在夕阳的照映下微微有些发抖,他看着自己被拉长的身影慢慢蹲了下来。
耳边是呼呼的大风,似乎是在对他进行无情的嘲笑。
他没有说再见,因为他知道他们永远都不会再见了。
4
田沛有些失落的回了家,村子还是那个村子,只是他总觉得有什么已经变了。
他的心空落落的。
母亲见他一人回来竟然没有丝毫惊讶,甚至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这让田沛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笑笑很快就会回来了。”母亲见他疑惑,好心解释道:“你以为这招有多聪明?不仅是咱们村子有拐卖的女孩,几乎整个县城都有,什么花招没使过?”
一时间,田沛后背冒冷风,他瞬间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尽到责任亲自送她回家。
可紧接着发生的事更让他觉得恶心。
笑笑真的回来了,而且是被两个警察送回来的。
“她不是我们家的人。”田沛愤怒道。
这时母亲走过来无奈的冲警察道:“两口子闹脾气了,见笑了。”
这两个警察长得油腻,衣服穿的歪歪扭扭,闻言脾气也很大,“自己媳妇都看不住!”说着从口袋里掏出烟来抽上,那模样简直跟地痞流氓没什么区别。
母亲见状像是明白了什么,回屋拿了东西交给两人,一番赔笑后,警察走了。
田沛始终没能回神,他想不通,他们肯定能查到笑笑是被拐卖的,为什么还能这样云淡风轻的送她回来,并且毫无迟疑的走人?
“看见了吧?”母亲脸上没了得意,带着一丝丝的嘲弄:“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了钱,就没了所谓的对错。”她也十分疲累道:“别折腾了,我也活不了几年了。”
一条拐卖线,无数人的利益链。
母亲回屋,田沛十分愧疚的望着笑笑,她的身上又多了几处伤痕,不知道是谁打的。
此刻外面明明是艳阳高照,可田沛却觉得周遭黑压压的让他喘不过来气。
他慢慢靠近,然后停下,正准备开口时,笑笑突然道:“骗子。”
毫无力气的两个字,却像利箭一般刺中了他的心。
田沛愣住了,他不明所以的望着笑笑。
“你们都是一伙的,那个警察告诉我了,你就是在演戏!”笑笑发起狂来,“你们都是魔鬼!没一个值得相信!”
田沛一时间如坠冰窟,他万万想不到自己会遭受这样的指责,可一瞬间又释怀了,说到底,祸根就出在他身上,这点毋庸置疑。
田沛没说什么,找了药箱要给笑笑抹药,笑笑不肯,他便将她死死的压住,脸上的表情有些生气。
可手上的动作还是轻柔的,他只是在气自己。
笑笑曾经说过,她之所以饱受折磨却从未有过自杀的举动,就是因为她不甘心,她必须要回家。
现在,田沛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笑笑是否还能坚持到他送她回家的那个时候。
一切又像是回到了原点,笑笑仇恨着田沛,她刚好转的身体又迅速的消瘦下去,骨瘦如柴的模样好像一阵风就吹飞了。
两人不再有任何交流,田沛也不再强求,只是天天去山上摘花放在桌子上,让她一睁眼就能看到。
花是这里独有的,金黄的花蕊点缀着粉红的花瓣,娇艳动人。
田沛给它取名叫“幸福花”,他依旧记着自己曾经的那个承诺。
村子里的天慢慢变化着,他们好像就要这样慢慢耗下去,可忽然有一天母亲告诉他,笑笑怀孕了。
母亲欣喜若狂,可田沛清楚地明白这孩子不是他的。
笑笑在得知自己要做母亲了,一时间情绪失控,撞墙寻死。
她当然没能死成,只是她的灵魂已经死了。
母亲担心她再出什么意外导致肚子里的孩子出事,所以便寸步不离的跟着她。田沛则始终不敢靠近,害怕再刺激到她。
田沛心中气愤,可这种情绪在他心里都已经盘踞了一年了,他除了愤怒却什么也做不了。他想给笑笑报仇,可他根本不知道该找谁。
这种情绪只能化为无奈,他唯有努力弥补,希望自己可以修补笑笑受伤的内心,但他知道这简直难于上青天。
笑笑根本就不想要肚子里的孩子,她向母亲提起过孩子并非是田沛的,可田沛却一口咬定是他的。
笑笑因为这个原因更加痛恨他了。
然而田沛只是觉得流产会伤害她的身体,让她本就孱弱的身体推到一种不可挽回的地步,而且无论如何孩子都是无辜的,他不想笑笑在某天因为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而心痛自责。
他努力的照顾着笑笑的衣食起居,丝毫不把她那无时无刻都挂在脸上的怨恨放在心里。
有时候,田沛也觉得满足,这样的生活好像他们就是真的夫妻一样,他甚至会在空闲的时候思考该给孩子取个什么样的名字才好。
他这种即将当父亲的喜悦让笑笑更为鄙视,最后他只能小心翼翼的将这样的情绪全部掩藏。
在春暖花开的季节,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孩,田沛给他取名叫壮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