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
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戍客望边色,思归多苦颜。
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唐李白
大唐盛世,河西走廊最西端瓜州,延绵千里戈壁,雄伟、悲凉。
瓜州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是狂风,一刮便是几千里,而,此路便是古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
戈壁中又一小块绿洲,足球场大小的绿洲,在延绵千里的戈壁沙漠中,这里是被恶魔遗忘的地方,也是被众神祝福过的地方。
鬼爷的客栈便是在这里,供来往的商客歇脚之地,茶、食、住一应俱全。千里戈壁唯一绿洲,生意也特别火爆。
鬼爷也是见过世面之人,长安城最大的客栈迎仙楼便是鬼爷的手笔,金碧辉煌、灯红酒绿的消金窟,所以这里让鬼爷唯一的遗憾是没有娱乐设施,过往的食客也没有消遣来减压。
店小二很机灵,建议鬼爷让客人讲故事来消遣旅途的劳累。
鬼爷顿时有了主意。
次日店外挂了一块牌写到:客人讲一鬼故事,免食宿一天,申时开讲。
千里戈壁,食宿一天的价格高昂,听说有免食宿一天,自然人人跃试。
申时,客栈已经挤满了客商,荒芜的戈壁沙漠,来往的客商无消遣之地,所以来听鬼故事是最佳的选择。
客商们纷纷点了茶水、糕点或瓜果,一边的鬼爷乐开了花,因为他挣的更多了。
一个中年汉子站了起来说道:“今天我借鬼爷之地,给大伙讲一个鬼故事,是关于坟地的故事。”汉子看起来是中原人,一口流利的京腔。
“好。”下面的食客欢呼雀跃。
2
故事的主人公姓陈,大名大伙早就忘记叫什么了,大伙都叫他陈屠夫,杀了一辈子的猪、牛、羊、狗,身上的戾气自然很重,就连狼闻见他身上的味道都要绕道跑开。
陈屠夫性子野、脾气暴、胆子大,性格却豪气直爽。所以方圆几十里地家家户户有红白喜事都喜欢请他去杀猪宰羊。
城外有两座小山,上面全是坟,常常有人晚上经过的时候被鬼作弄或上身,一年总是有几个人莫名的死去,死去的人都是晚上经过这片坟地。
陈屠夫经常晚上路过这片坟地,腰上挂着杀猪刀,哐当哐当的作响,喝着葫芦里的酒,打着酒隔,他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所以人人都说:这鬼也是欺软怕硬的主。
陈屠夫命硬,唯独他儿子是他的软肋,因为早年丧妻,故这个儿子是他的心头肉,宝贝的不得了。
陈屠夫大字不识一箩筐,可是他的儿子却聪明伶俐,八岁便已经熟读四书五经,十六岁便考中举人。
这天,陈屠夫早早拿上锄头去地里忙活,看着儿子在房间用功读书,他的心里乐开了花,心想:我陈屠夫祖坟冒烟了,以后我便是官家的爷。
“爹,我这案桌坏了。”陈鹏举看见他爹往房间里瞧,便说到。
“啊,有这事?”陈屠夫放下手中的锄头,进了房间看了看儿子读书的案桌,果然案桌的一只腿被虫子蛀坏。
“不碍事,我下午回来帮你修好。”
3
地里忙完准备回家,心中一直想着桌腿之事,路上一直寻摸着合适做案桌腿的木头,手中晃悠着柴刀一路四处寻觅。寻了一炷香光景,仍没有找到合适的木头。心想:他妈的,真是见鬼了,这过了坟岗就快到家了,咋就找不出一根合适的木头呢?
说来也奇怪,陈屠夫经过一处坟堆,竟发现坟头长着一笔直的怪树,油光铮亮的木头,阳光下闪着油色的光,树皮上还有一丝晶莹的油腻,陈屠夫四十多年的人生经验,竟然叫不出这树的名字。
陈屠夫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柴刀,爬上坟头便开始砍树。
“他妈的,这树皮上咋跟沾满猪油一样呢?”陈屠夫一边骂一边用柴刀狠狠砍了几刀,不曾想这砍了几刀才砍出一道浅浅的印。
“啊哟,不能砍啊,砍不得啊。”不知道何时身后多了一个老人,衣着甚是光鲜,只是很奇特有点像寿衣。
陈屠夫转过身问到:“有何砍不得啊,我看这树挺好。”
老头巍颤颤严肃地说:“坟头长树,是怨灵在地府受苦,也说明死者在世的时候有太多怨念,这树可抵消死者罪孽,少在地府受苦。你若砍了,这怨灵无法抵消罪孽,就会危害乡里?砍不得,砍不得啊。”
陈屠夫听到这儿就笑了,说道:“老头,你别在这里危言耸听啊,树这玩意都是随意长的,人死如灯灭,各有本份,什么冤不冤灵不灵的。”
说完,仍旧挥刀砍去。
老头顿时推胸顿足哭喊着:“啊哟喂,大祸临头,大祸临头咯。”
陈屠夫看都懒得看老头,只顾一刀一刀的砍树,更别说听老头的警告。
树,终于被砍断,剃干净多余的树枝,看着完美的树干笑了,扛着便往回走去,至始至终不顾哭天抢地的老头,只是他没有注意到老头的脖子开始流出乌黑的血。
中年汉子说道这里便停口不往下说了,拿起小二端上的茶喝了起来。
“咋不说了啊。”
“继续啊,刚听到关键时刻咋就停了呢?”
“哎,我说后来怎么啦。”
......
食客们叽叽喳喳的叫了起来。
“安静,安静。还不容在下喝口茶润润喉啊。”中年汉子说道。
4
回到家里,陈屠夫噼噼啪啪安好案桌的腿,多余的木头便被陈屠夫扔进灶内当了柴火。
“他妈的,咋有股尸臭味呢?”在厨房做饭的陈屠夫骂道。
火,噼噼啪啪的烧着,乌黑的血,流满了灶内,一股阴深的气息充斥着厨房。
“爹,你快来啊。”陈屠夫听到儿子的一声惊呼,马上从厨房跑到了儿子的房间。
“咋啦咋啦。”
“爹,房间咋有股味道呢,好臭,还冷。”
说来也奇怪,陈屠夫一进房间,阴深的气息顿时没了,尸臭味也没了,陈屠夫看着儿子满脸疑问地说道:“没......没有啊。”
夜,已经很深,陈鹏举倦意已浓,熄灯便想歇息,朦胧中屋里一阵香风,寒意侵袭,他打了一个哆嗦,盏灯一看只见一位身形苗条,长发披于背心,用一根白色的丝带轻轻挽住,一袭白衣,白衣上点缀着牡丹花,更是粲然生光,只觉她身后似有烟霞轻拢,当真非尘世中人,待她转过身来,才见她方当韶龄,不过十八岁年纪,肌肤胜雪,娇美无匹,容色绝丽,不可逼视。
“公子,深夜寒冷,奴家可为公子暖暖被窝。”声音甚是娇滴妩媚。轻轻退却身上白衣,一副绝色无暇胴体映入陈鹏举眼帘。
年少的书生哪里抵挡这诱惑,一声娇羞的轻呼,便开始翻云覆雨。
年轻的陈鹏举哪里有过这般销魂的举动,仗着年轻气盛,一夜的翻云覆雨,他甚至都记得不这一夜销魂了几次。
鸡鸣时分,他还在再来一次,转眼一看哪里有美人在边上,只是觉得浑身乏力,连起身的力气也没有,他微微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说道:“原来是梦。”可是被窝里确实湿漉漉的,让人难受,他自己也分不出是真还是梦了。
就这样,每当到夜里的时候,少女便会出现,鸡鸣时分便不见,人,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没过多久,陈鹏举便脸色苍白,浑身乏力,人已经瘦骨嶙峋,昏昏沉沉,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说道这里,中年汉子又停了下来,缓缓喝了口茶,说道:“伙计,能不能给沏一杯好茶啊。”
店小二刚好听的入迷,听见呼喊连忙说道:“客官,好咧。”
“哈哈哈,这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呵呵,这一晚下来得做多少次啊,这这这哪里受得了哦。”
“我记得年轻时候,最多一晚就做了七次,那叫一个累啊,走路腿都哆嗦。”
“这莫非是是老头化成鬼来报仇了。”
“嗯,我觉得也是,你想想啊,砍了坟上的树,自然破坏了风水,这哪有不报仇的道理?”
......
食客们嘻嘻哈哈的猜测着,打闹着、玩笑着,一边劝中年汉子快点讲接下去的故事。
“莫急莫急,故事呢后面还有,大伙都开始猜测后面的结局了是不。”中年汉子浅浅喝了一口茶说道。
5
陈屠夫看见儿子变成这副模样,都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子了,本来以为是读书累了,结果没过几天看见儿子全身软绵绵,就跟面条似的,想着不对,慌忙背起儿子边去找郎中。
可是,找遍了城中所有的郎中都看不出得的是什么病,只能简单的开了一些固本补气的方子,吃了几日不当没有见好,反而是奄奄一息随时会断了气的样子。
陈屠夫忽然想起那日在坟前砍树老头说的话,这一想惊出陈屠夫一身冷汗,他原本就不信邪,可是为了宝贝儿子,连忙背起儿子去找城里的神婆。
神婆点上香烛等物件,地上泼满了水,然后喃喃自语了一番,忽然全身颤抖屋内阴风阵阵,还真有鬼魂上身,神婆发出桀桀冷笑。“小子,我让你别砍,你偏要砍,害得我少了多年修炼。”
陈屠夫一听,这声音竟然是坟前见到的老头,难道他就是那怪树的魂灵。陈屠夫想到这里是又惊又怒。
为了宝贝儿子,陈屠夫跪了下去说道:“事已至此,如今你要我如何赔您才肯放过。”
那老头又发出桀桀冷笑说道:“赔,你毁我百年修为,眼看便开花结果,我便可以投胎转世,你却毁了我,现在我要你儿子的命,埋了他,把我栽在上面……”略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到:“否则,我便要了你儿子的命,再来要你的命。”
陈屠夫顿时火冒三丈,儿子是他的软肋,如果儿子都死了,他还怕个球,便起身说道:“等会我便去坟前把你的根也挖出来,一把火把你烧尽”
神婆慌忙制止,说到:“这东西可能上了你儿子的身,你烧了他,我估计你儿子也会被烧成灰烬。我劝你还是好好供着,弄些牲畜供养他,或许怒火消后还有回转的余地。”
陈屠夫火爆脾气一出,九牛难拉,怒到:“这些邪祟,我屠夫就不信这个邪。”
于是陈屠夫把儿子背回去后,带上锄头便去坟头把那颗奇怪的树连根都挖了出来,回家之后把案桌与新挖会的树根点起火便烧。
陈屠夫紧紧盯着,烧完的树竟然是一块血色的油脂,幸好陈屠夫杀猪宰羊二十多年,要是换一个人保管吐一地。
陈屠夫看了一宿,因为此树甚是难烧,等烧出血色油脂之后,已经是卯时,困意顿生,昏昏沉沉便睡了过去。
朦胧间,陈屠夫忽然眼前一亮,一个年青长衫男人缓缓走到陈屠夫眼前,下跪作揖说道:“恩公,多谢您帮我坟前鬼树砍去,否则我日日遭受它的抽魂,一直不得离去投胎。”
陈屠夫终于明白了过来,说道:原来你才是是那坟的主人,鬼树盘踞你坟头,是为了吸取你的魂……”
年轻长衫又作了一个揖说道:“是的恩公,明日你带上香烛、血油脂,还有我的一块肋骨,到我的坟前烧了,令公子就一定会好。”
说完,竟邈邈而去,鸡鸣声响起,陈屠夫缓缓醒来,发现手中多了一根肋骨。顿时睡意全无,天还未明,陈屠夫便早早准备好了香烛等物件,跑到了昨日那坟头处,按照梦中年轻长衫人的嘱咐一起燃烧。
说来奇怪,这几样物件竟然整整烧了三天三夜,终于烧完后,轰一声,坟头竟然裂开,一股青烟缓缓飘出。
“恩公,谢谢,我投胎去了,令公子会黯然无恙的。”
陈屠夫后来重新理了那坟,每年都会带着陈鹏举去上香拜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