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林斯明此时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端着一杯摩卡。他平时喝惯了浓缩，今天突然说改喝摩卡，令他的助理都有些意外。
相较之下，口感确实甜得紧，让他不太习惯，想起酷爱甜食的那位，性格却是一点也不甜美可人。大半月没见，也不知道她对他有没有多些记挂。
这段时间他忍着不去联系她，不让她分心，换做别的女人，早就瞎想一通，可是她呢，估计一门心思全扑在工作上，连为他分神的意愿都没有。
他经历过拥有和失去，一直觉得男女的事没什么好强求，有就有，没有就没有，行就行，不行就算。身边来来去去的女人，不过是各取所需，真不真心爱不爱的，谈多了都是浪费。有人说他多情，有人说他无情，都无所谓。
可是万千女人中，唯独是她，让他像个初识情爱的毛头小子，总是做些连他自己也觉得幼稚的事，大概她倔强的样子，比别人更可爱一些吧。
与中盛店约好的拍摄时间是下午2点。譬如这些，何曾是他愿意花时间的事？他做这些，不过是为了那一个人罢了。可那人却不见得多领情，好在他对她有足够的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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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飞早早来到预约好的摄影工作室，店长让她负责协助林斯明的宣传照拍摄，她正一丝不苟地将带来的衣服、配饰一一理顺挂好。
林斯明来得准时，这是个她见一回就要感叹一回“老天不公”的人。她立马迎上去：“林先生，您好，工作人员已经就位，这边请。”
拍摄进行得很顺利，摄影师要求的表情、动作、走位，林斯明都按要求完成，没一句抱怨。
中场休息的时候，小飞忍不住借来摄影师的相机快速浏览。她词穷，不知道该怎么夸这组不输专业模特的照片，只能对着林斯明竖起大拇指：“拍得太完美了，本人也是。”
林斯明礼貌地笑了笑。
“去年和前年，我们都邀请过您参赛，可是您都没答应。”小飞知道陈雯与他相熟，猜测道，“这回是不是雯姐邀请您，您才同意的啊？”
“雯姐？”
“嗯，就是我们总部的企划经理，陈雯。”
林斯文想起当初陈雯知道他要参赛后着急的样子，笑道：“算是吧。”
果然还是雯姐面子大，小飞偷乐：“您来参加，我们就有必胜的把握了！”
“这比赛对店铺也有奖励吗？”
“对啊，您若是赢了，我们作为推选店铺也跟着沾光，有奖励。”小飞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所以，您放心，接下来的投票环节，我们店里每个人都会给您拼命拉票的！”
“这种激励的模式倒是不错。”很能带动积极性。
“是吧，雯姐说了，台上是客户的战场，台下是客服的战场，一赢双赢，一败俱败。”
“她跟你们关系很好吗？”
“别人我不清楚，跟我们店是挺好的，大家就像朋友，没有距离感。”小飞自认为是一名贴心的服务人员，深知要随时照顾客户的感受，特意加了一句，“她也常常说起您呢。”
“她说我什么了？”
没想到林斯明真的会追问，她的小脑子高速运转，从陈雯同她讲过的为数不多关于林斯明的信息中提炼出一句：“她说您还没有女朋友。”
一出口，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背后议论私事的不专业，赶紧补救道，“她说您非常优秀，工作忙得连个人感情也顾不上，让她敬佩。您看您这么忙，她一说，您就抽空来参加我们的活动，这是真情实感的交情啊。”
看到林斯明的神情没有不悦，反而很满意，小飞觉得自己这番话，既拯救了雯姐的形象，又恰到好处地恭维了客户，最近真是越来越来越老练了。
拍摄工作结束，小飞感叹，与帅哥相处的时间果然飞快，一点都不无聊。
临走时，林斯明对她说辛苦了，还让她向雯姐代为转达慰问，真是既有颜值又有涵养。至于为什么他不自己说，他们关系分明不错，她的理解是，林斯明现在既然是参赛选手，与主办方工作人员的私交肯定要顾忌下，不然被说有黑幕就不好了。
啊，这样的人，真是既有颜值又有涵养，考虑周到，老天果然是不公平的。她决心，一定要好好跟雯姐夸一夸。
7
改了N遍的方案终于定稿，连日来漫长的加班，暂告一段落。事情都安排下去了，在半决赛结果揭晓前，陈雯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
小飞给她发来了一张照片，是林斯明在拍摄时的工作照。他穿着暗棕格纹毛呢西装，扣眼别着古铜纹胸针，白色九分西裤，外套浅色长款大衣，这些复杂的元素，在他身上，衬出另一番风味。
陈雯正要评价一句，就看到小飞发来了信息：“报告雯姐，中盛店参赛客户硬照拍摄工作已完成，预计下周三提交成片。关于此次拍摄，我店林斯明先生高度配合，期间态度亲和，毫无怨言，让我们的工作得以高效完成。”
陈雯忍不住笑出声，回复道：好的，辛苦你们了。
她将对话的截图发给林斯明，问了一句：“你教的？”
林斯明看到信息时，正在开车，于是回了条语音：“事实如此没有夸张，我是很配合你工作的。”
陈雯点开语音，似乎很久没有听到过这声音了。语音的背景里有车载导航的提醒音，意识到他在开车，便回他：“你先开车，回头再说。”下意识地跟了一句“回头再说”，等意识到时，想撤回重发，又觉得这显得她有些心虚。
于是那头回复了一声愉悦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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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回到书房准备继续办公，林斯明盯着手机，想了想，给陈雯拨了一通视频电话。
陈雯收到视频通话邀请时，毫不犹豫点了拒绝。
她不敢回话，那边一时也没反应。
大约过了5分钟，又收到了林斯明语音通话的邀请，这回她想了想，接听了。
他上来便问：“你要解释下为什么拒绝我的视频通话吗？”
“懒得理你。”
“哦，那打电话就没问题，我知道了。”
“我要是电话也不接，你是不是会信息轰炸我？”
“我会很担心你。”林斯明一字一顿地说。
陈雯没有反应，她习惯了无视林斯明这些暧昧不清的表白。
林斯明只能反问她道：“说吧，你有什么事？”
“是你打电话来的，为什么要我说？”
“不是你说，‘回头再说’，嗯？”这一声尾音上扬的“嗯”有一丝宠溺的味道。
“你要没什么事，我挂了，我还要睡觉。”陈雯此时确实已经躺在床上。
林斯明看了下时间，才8点：“怎么睡这么早？”
“你等下，我拿个耳机。”她从床头柜里翻出耳机插上，又躺回床上，“最近好累啊，天天熬夜，睡觉、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他听出她声音里的疲惫：“饭都没得吃，得瘦了多少？”
“瘦又没瘦，你说气不气人。”
看来她真的是累坏了，不像之前那样拒他千里，声音懒懒的，像极了一只收了爪子的小猫。虽然不忍心打扰她睡眠，但这样的温情时刻有些难得，实在不想错过：“那一定是你吃了很多炸鸡。”
“炸鸡多好吃啊，你干嘛看不起炸鸡。”
“下次我下厨，让你看看，什么叫好吃。”
“嗯。”
“有没有想我？”
“嗯。”
电话那头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轻柔浅缓，挠在他心上。
陈雯一觉睡到8点，醒来时一只耳机还插着，另一只已经滑到床边。哦，她昨天跟林斯明打电话来着。
等摸到手机时才发现，居然跟他通了4小时的电话！
可是好像并没有聊几句啊，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难道这个变态，一直没挂电话听着她睡觉？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梦话、打呼噜的习惯，这可是很影响女士形象的，她觉得有必要跟林斯明确认下。
刚起床的脑子还有些糊涂，没法用力思考，她怎么好像记得又答应了林斯明吃饭，还承认了想他。
额，一定是梦话，不算数的。
8
半决赛终于结束，陈雯看着新鲜出炉的十人名单，果然，林斯明是其中之一。只是名次比她想的要差一些，排在第六。
不过，这轮PK全凭人气，谁票数多谁排位高，人气最高的是那位平台主播，听说自带庞大粉丝群。
小飞给陈雯发来了一张微信对话截图，图上她恭喜林斯明晋级决赛，林斯明却回她：“是今天出结果吗？”
小飞跟陈雯诉苦：“天哪，我把亲戚朋友同学，亲戚的朋友同学，朋友的亲戚同学，同学的亲戚朋友，都打扰遍了，当事人居然这么不上心。”
陈雯安慰道：“这个，第一第十都一样，晋级了就好嘛。”
小飞求助：“雯姐，你得跟他说一下，决赛请他一定要全力以赴，他是咱们全店的希望。”
隔着手机屏幕，陈雯都能感觉到小飞炽热的目光，哎，这就是传说中的皇帝不急太监急吧。
但是此刻，陈雯也说不准，他到底是想赢还是不想赢。这次决赛，比她预想的更激烈些，但如果他想，倒不见得会输。连老周，也对他寄予厚望。
那夜之后，林斯明每晚都给她打电话，陈雯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排斥他，两人有时候聊工作，有时候聊生活琐事，依然偶有拌嘴，气氛微妙而融洽。
以至于有一晚林斯明没有在惯常的时间给她打电话，她就盯着手机，内心挣扎着要不要回给他，他是不是在忙，他有没有忘了。好在她想着他时，他的声音终是会传过来。
整整10天，10通电话，每一通都像是他朝着她的方向往前一步，10%，20%，50%，100%。有一条无形的进度条，逐渐被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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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赛前半个月，十位晋级选手统一会和至B市，入住由一心安排的酒店。选手在此期间的对接工作，由企划部同事一对一负责，陈雯是总统筹。除了宣传拍摄、仪态台步培训等常规环节，这次也增加了诸如访谈、做任务之类的轻互动，以获取更多幕后花絮。
短视频平台上，除了一心的官方账号，企划部还给每位选手开通了个人账号，初始粉丝是0。
官方账号发布由官方收集、制作的视频素材，而他们的个人账号则各凭本事涨粉。在最新的企划案里，账号的粉丝数，将作为人气因素纳入总决赛的考量标准。
在酒店大堂再次见到林斯明真人的时候，陈雯只觉心头一暖，有什么东西像冬霜被春雨化开，这一面似乎已期盼了许久，甚至必须忍一忍，才能抑制住想上前抱他的冲动。
原来只与他打电话是不够的，原来她的心意早在不知不觉中动摇，这人终于还是走到她心里去了。
陈雯也是个敢爱敢恨的人，之前想与林斯明断的时候，极力划清界限，现在认清自己的心意，也不打算吊着他。只是他们之间现在多了一层障碍，他是参赛选手，而她是主办方负责人。一心的活动，从来公平公正，如果他们这时候在一起，难免让别人怀疑有黑幕。所以，她只能让他再等一等。
陈雯与各位远道而来的选手一一握手，寒暄了一番，一同前往餐厅用餐。席间，有几人与她敬酒，她平时其实滴酒不沾，这会儿不好推辞就喝了几杯，脸颊飞快地染上红晕。
都是生意场上的人，以酒会友，越聊越热络，越喝越上头。找她敬酒的越来越多，让她招架不住。
林斯明适时帮她解了围，恰到好处地为她挡了酒，说辞得体，也不叫人多想。
她从宴席上下来，走到酒店门外，被夜风吹了一身寒颤，感叹了下：又一年过去了。
林斯明此时追了出来，将自己的外套脱下给她披上，手背贴了贴她红扑扑的脸颊，说：“我送送你。”
“你怎么出来了，你这样出来不太好。”她其实没喝多少，只是酒量浅，容易难受。
“找了个借口，说家里有事。”这其实不是借口，他看着她，确实是家里的事。
拦了辆出租车，一起上了后座，林斯明撩开她额前的几缕碎发，问：“难受吗？”
她点点头，有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