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舅妈,你遇到好人就嫁了吧

2020-02-26 11:15:40

真事

1

我的大舅妈,这个妙人,我一直想动笔写一写她,但又担心笔力不够,没能写好她。这一次,我又动了这个心思,索性就斗胆一回吧。

大舅妈是什么样的女人呢?在我的印象里,她是一个可以做大哥的女人,是一个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女人,也是一个命运多舛的女人。能够认识大舅妈,说来是一种幸运。如何这么说呢?因为大舅妈是大舅的第二任妻子,在三十出头的时候,嫁给了我大舅这个糟老头。那时候的大舅已经年过半百,又是个落魄分子,隔着他很远,我就能闻到他身上发出的腐败气味。他能讨了大舅妈做妻子,算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也算是老本领还没有全丢。

先来说说大舅吧。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大舅能够找到大舅妈这号人物,也说明他俩同属一类人群。大舅在年轻的时候,也是狠人一个。那时候他做金矿,成为了村里以及镇上的首富,威风八面,常常迎来送往的。那个时候,我们吃一角钱几颗的糖果,大舅是开吉普轿车招摇过市的。

但是这钱来得快,去得也快,也就过一过手的事。应了那句老话——“不是自己的,过遍手就溜走”,左手进的钱,右手就交到赌桌上了。赌红眼的大舅,开始四处举债,因他门面好,平时为人又大方,很多人都不明所以就借给他了,最后是债台高筑,逃亡去了。这一逃亡,就是二十年,音讯全无。渐渐地,人们也都忘记了他这一号人了。

他的第一任妻子,在家苦苦坚守,独自养育着六个儿女,却在某一天与邻居偷情,被二舅逮了个正着,用棍棒打出了家门,说是败坏陶家的门风,也不管以后六个孩子怎么过活。最后这六个孩子,只能大养小,小依大,吃百家饭,彼此搀扶,才能长成,都没能好好读书。真所谓的“乱离人,不如太平犬”了。

这事我曾经问过母亲态度,我问,“大舅已经十年不回来了,他们把大舅妈赶出去,是不是太不公平?”

“错不在她,错在了环境,也错在了她的方式。”母亲有些无奈地说。

当时我还不大明白母亲的话,如今想来,也知个所以然。若是大舅妈当时坚持改嫁,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而偷情,在农村,怎么能有好下场?

2

大舅在二十年后牵着新的大舅妈来到村里生活,他俩彼此心心相印,情投意合,扯了纸像初恋恋人那般写下对对方的海誓山盟,并约定白头偕老不负彼此,从此过上了抬头蓝天白云,低头青山碧草的生活。至于大舅年轻时欠下的债,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如何处理的,反正欠母亲的,是只字不提、一笔勾销了。

第一次见到新大舅妈,怎么说呢,她不是美人,但有些人你可以从他的皮相看到他那发光的灵魂,你知道他一定非比寻常。他就站在那里,不说话,你都可以读到很多的信息。

看得出大舅妈很用心地在装扮自己,虽没有大都市的时尚穿着,透着小地方的乡土气,但这样的形象在农村已经是相当出众而醒目的了。她编着整洁的蜈蚣辫,白衬衫配碎花过膝裙,青眉绛唇,相对于大舅来说怎么看都是巧妇配拙夫的,毫不留情面且通俗地说,就是一把鲜花插在了牛屎上。

她眼神活络,一屋子的人经过大舅的介绍,就一一都记住了,再出口叫时是从没出过差错的。又一一亲切地叫孩子们的小名,毫不生分,就像是远来的故人那般。随后,她掏出了一把红包,一一分发给在场的所有孩子们,一下子就俘获了孩子们的心。

到她递红包给我时,母亲忙道,“你也太客气啦,这又不是过年过节的,还要给红包。况且苏华都那么大了,就不要给她了,估计她也不好意思拿的。”

我准备接过红包的手在听到了母亲的这番话后便垂了下来,嚅嗫地说,“大舅妈,我都大了,还是不要了。”

她一把抓住我的手,将红包直接塞进了我的手里,笑笑说,“姐姐您别替我心疼,孩子们的一点见面礼哪里能省的,这是我跟孩子们之间的事,您就别管啦。苏华,你不嫌弃我这个红包太小罢?”

我忙说,“没没,只要有红包收我就高兴。”说完她将食指弯成勾刮了下我的鼻子,很亲密地拉着我聊天。

母亲听她这样说,也就抿嘴笑笑,眼里是有称赞的。

此后逢年过节,大舅妈都会给我包一个大大的红包,这就完完全全收买了我,我对她是百分百买账的了。

若说以大舅年轻时风度翩翩的形象,找什么样的妞儿我也不会有什么惊讶的。只是他现在太老了,他的眼睛灰白而浑浊,如古井水一般。他稀松平常,和村里一般腆着肚子行走的老头子无异,却有一个伶俐鲜艳的女子陪伴傍身,真不知羡煞了多少痴汉!

大舅回到村里后,每天除了打彩票、翘起二郎腿吃老爸茶外(吃老爸茶是海南老一辈男性喜欢做的事,如今还有,只是没那么普遍了),对于生计,他是不不太管的,全权交给大舅妈负责。这种男人,我看到是要掩鼻绕道走的,多亏大舅妈胸怀宽广,或者说是喝了爱情的痴药。

大舅妈人巧路广,一个人的劳动力随随便便都比一般家庭夫妻俩赚的多,倒是把日子经营得有声有色的。又将几乎要破败的老房子翻修得明亮干净,俨然一副扎根下来的模样了。

在大舅回来之前,外公拒绝母亲的邀请,一直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守着那个破败的家。他一直都说,“我不走,这是我的家,我得守着,不然哪天陶精武回来看到家里空无一人,他会失落的。”

每次逢年过节我们去看他,都很堪忧。他不会照顾自己,衣服也不常洗,常常穿脏了又当干净的衣服叠好放到衣柜里去,所以身上汗臭味是非常浓郁的。也经常做一顿饭,吃三顿。母亲每次回来不免又做外公的思想工作,奈何外公比牛都倔。

自从大舅妈来后,我们再见到外公,就是香喷喷的外公了。一日三餐都吃饱喝好了,脸上也发光发亮了。

母亲心里感激,塞钱给大舅妈做外公的赡养费,大舅妈摆摆手说,“姐姐,我们这也是尽应尽的义务。至于为什么不要你的钱,我知道精武年轻时候欠你的不少,就当他现在还债了。”

“那你们在村里生活,也没有多少挣钱的机会呀,何况精武他又不管的。”母亲担忧地说。

“嗨,姐姐,这你就不要操心啦,机会是靠人创造的。我呀,有3000元的退休金,现在又给村里的老爸茶店做甜点,我甜点做得好,店里生意比其他店都好,老板怕我被抢走,工资可没少给我呢。而且,我还兼做村里的缝纫工作,现在大家生活好了,一般的修修补补的也愿意给我做,这也挣一些。且爸爸土地那么多,季节的时候种辣椒西瓜批量供应给收货老板,平时种些蔬菜水果水稻,养些鸡鸭猪,就基本够日常生活了,哪里会花多少,只是……”

“只是什么?”母亲问。大舅妈的一番话已经叫母亲相当拜服了,真是手巧能干的女人!想来她来到这个地方,也不过一个季度的长短,这就什么都混熟了。

大舅妈眼睛一番,换上一副宠溺的神情说,“只是嘛,现在的花销大头,就是精武打彩票的事,其他的没啥了。”

母亲连忙说,“那我跟他说去,让他少打点或者别打,好不容易有好日子过,怎地那点性子也不收拾起来!”

“姐姐,别忙急!”大舅妈笑笑,拍拍母亲的肩膀,以示安慰,接着说道,”他一把年纪了,现在就这点乐趣,随他吧,能高兴的事不多,何况打彩票也让他的日子有些盼头,好过些。钱的事是小事,只要他不赌大。当然有我在,他也不敢大赌。”

大舅妈的一番话听得我和母亲目瞪口呆。母亲和我说过,你大舅妈绝对非一般的女子!我问她何以见得。母亲说,一般的女子,这会看上你大舅,还拿他当宝贝?况且你别瞧你大舅现在这个样,一般的女子他也不要。

现在果真应证了,而且这不一般,还大大超出母亲和我的认知范围。

母亲又疑惑地问,“你这样年轻,就退休啦?”

大舅妈抿嘴笑,说,“我出来工作得早,早年进的单位,又托了关系,所以早早就退休了。那种班,上来浪费时间而已,早早溜掉才是正经!”

她的一席话,又再一次震惊了母亲。只觉她对于我们正常人对周而复始的工作默默忍受的这种事,竟处理得这样利落决绝。在小地方生活的人民,有这种魄力和论调的,并不多见。

有了大舅与大舅妈照顾外公后,母亲回娘家就变成是一件享受的事了。回家看老父亲,都有好菜好酒招待她,像度假一般。我们都以为这样的日子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地久天长,哪想大舅还真是个无福的人啊。

3

那天大舅有些小感冒,和大舅妈打了声招呼就骑了摩托车到市里打针,哪想一针下去,人就没了。走得那样匆忙,又那样地毫无征兆,像是开玩笑似的。大舅在弥留之际和大舅妈说他要回家,他要死在自己的床上。大舅妈二话不说就将大舅送回了家。这医疗事故,也就再难追究责任。因为这决定,大舅妈被众多亲戚指着鼻梁骂,甚至有些人怀疑她已经私下收受了医院的赔偿金。

大舅妈话不多,但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眼神一扫就能封了大部分肆无忌惮的嘴。她只说,“我只想完成我老公的遗愿,至于其他的,都不重要。我命苦,这我很早就知道。”就没再过多解释。

三天的停灵期,人很多,熟悉的和不熟悉的,有怨的没怨的,欠债的没欠债的,都来了,真是一死泯恩仇啊。在生前老死不相往来的,死后也是来送一送的。

我有一个习惯,家里人死后我会去向他的遗物道别,在那个忙碌的时期,那些遗物都还来不及收拾起来。看着那些遗物,我会想,或许这件衣服是他生前最爱的,平时都舍不得穿的;这只手表,或许是他省吃俭用勒紧裤腰带才买来的……想象着这些物件,它们的主人再也不能触摸它们了,它们会越来越冰冷,直至溃烂,消散。

平淡的生活让我们以为日子会永无止尽地滚动下去,直到生命戛然而止,像一首停在了高亢音节上的歌,让人突兀而失落。

大舅已被装进了棺木里,见不到他的面我就去向他的遗物告别,隔着棺材我知道他已经腐烂,他很早就已经死了。我走进大舅的房间,看到大舅妈埋首坐在床上,外面人声熙攘,她的背弯成了一把弓,自成一个世界。我走近她,拍拍她的肩膀,看到她手里那一封母亲说过的誓言书,她和大舅爱情的誓言书,起誓白头偕老的誓言书,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里,上面泪光点点。

“你大舅这个讨厌鬼,我对他没有其他要求,就只这一个要求,他都做不到。”大舅妈狠狠地擦干眼泪。

我不能安慰她什么,只能紧紧捏住她的手,想用这微弱地力量支撑她。

像是一种告别,大舅妈开始絮絮叨叨地诉说起了往事。或许是大舅死了,她也就放下了长辈的面子,向我倾诉。又或许,她知道今后我们也不再常见面了。

4

(大舅妈的独白)

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路,会比一般的女孩要艰难些。我总想冲破一切的规则,在我的心里,服服帖帖地服从规则是一件耻辱的事。老师上课照本宣科,我会站起来抗议,我说,“课本上的我们都读得懂,您能教些课本上没有的知识给我们吗?”

老师觉得我是出言公开挑衅,会把班上的同学带坏,所以他罚我站一个早上,我不服从,学校便请父亲去学校吃教训,回到家父亲就请我吃鞭子。

很多的悲剧都是因为爱情,我也不例外。从我第一眼见到他,我的初三语文老师,我更加坚信那个想法。一切的始因是那场午后的阳光,他穿着雪白的衬衣,笑容干净明亮,他站在讲台上,午后的阳光照耀着他,朦胧耀眼,犹如在梦境。我惊为天人,心里在呐喊,我要占有这个男人,他要属于我的!

你看,我从小就叛逆,浪荡,这样的孩子就是一般人家眼里的没救的孩子,所有孩子都要远离的。我过早对性的认知,以及早熟的身体,也让我孤立于同龄的女孩子。但我也不屑与她们为伍,因为她们所在乎的东西,比如学好习、做个好孩子、好看的衣服,这些我都不在乎,我在乎什么呢?我也不知道,我只觉得生活不止有眼前。我看很多的书,妄想去很多的地方,但最后都没有去,这就是生活。

我经常去找他,故意向他问问题,逗留得很晚,做很多大胆的事,终于,他沦陷了。一切看起来很美好,我有很多天真烂漫的想法,对未来充满憧憬,他有远大的报复,他常常迷惑于我为何有那么多的天马行空的想法,我们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也还算快乐的吧。但是好景不长,不久后我怀孕了。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很棘手的事,对我来说却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

他很恼怒地说,“你怎么能怀上了,去打掉,你才多大!”

我那时觉得他太小题大做了,便很无谓地说,“没啥啊,生下来我们一起抚养呗!”

这话让他瞬间暴跳如如雷,他吼道,“你懂什么!你知道生下来会意味着什么吗?你以为有那么简单的事!这事要是让大家知道了,你我都完!”

对于世人的眼光,当时我是不屑的,他的一番话更激增了我对抗的情绪,我决绝地说,“生不生是我的自由,别人管不着!”每当说这种看似宣扬自由与抵抗世人的话,会让我很痛快。

这件事他从愤怒到哀求,都没能让我同意打掉孩子。而且,对于他的态度转变,更让我有一种快感,一种自己能决定一件事的快感。

有一段时间他的态度又变得出奇地好了,他不再谈孩子的事,我也很开心,我们回到了最初的状态,我以为他妥协了,接受了,原来,他却是另有一番谋划。

那天,我去找他,他把一杯水递给我,很温和地说,“你渴了吧,快喝点水!”

我很开心,这是很少的事。但是那天我出奇地困,也不渴,我只喝了一点,便趁他不注意把水倒了,他难得的好意,我想让他看到他对我的好意我已全部领受。我睡了一会,便觉得大地一直在摇晃。我慢慢转醒睁开眼睛,发现我在他的背上,我心下温暖,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里,索性装睡。

他走的路越来越僻静,终于在一座斑驳的门前停了下来,很轻微的扣门板。门开了,我用眼缝看到一位穿着一身肮脏的白大褂的中年人,将我们迎了进去。

那中年人说,“睡着了吧,你用了我给你的剂量吧?”

“是,是。”他很慌张,紧张地背后汗水潺潺而下,浸湿了我的衣服。

“那就放到那张桌子上吧,手术很快的,剩下的钱呢?”那中年男人问。

他把我放在桌子上,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来给那中年男人。这时候我已经大体知道他要做什么了,我很失望,眼泪从我的眼睛里滚滚滴落在桌子上,我的喉咙像被无形的手掐住似的疼痛,我坐了起来,呆呆地看着他。

我突然地清醒把他们吓得手足无措。我哭道,“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怎么能够呢?”

他定了定神,又用恳求地眼神看着我,哀求道,“丽梅,你还是听我的吧,先做了吧,不然我就完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他几乎跪了下来。

我一直在哭,他抱住我,给我说了很多很多的好话,对未来的,我和他的未来。

我几乎要屈服了,几乎要同意打掉那孩子,在我重新躺下的那一刹那,我反悔了。当时我认为这是一个筹码,一个让他一直和我在一起的筹码,多么愚蠢的想法!我以最快的速度从桌子上弹起,奋力地跑出去。他疯狂地追着我,口里同时喊道,“老张,快帮我抓住她!”

我的身后传来那个被他成为老张的中年人的声音,“那是你们的事!”

我疯狂地跑,差一点被他抓住,衣服扯破了一块。我跑回家去,心里不再伤心和失望,甚至感到一丝甜,因为他说的那些美好未来的话,我和他的未来!当时在我眼里,这种意见向左的问题不是问题,孩子会让我和他永远地成为一家人,况且,他看起来那么爱我。

然而,我怀孕的事终于被父亲母亲知道了。他们很愤怒,逼问我和谁干的好事,我觉得是时候向世界摊牌了,就把我和他的事都告诉了父亲母亲。他们很气愤地听完我的话,便拖着我去学校理论。

一切都在吵吵嚷嚷的,学校再不能去,家里始终乱糟糟的,邻居会说不怀好意的话,走在路上也会被人投来恶意的眼光,或者对我窃窃私语……我终于感到有些害怕了。原来,我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勇敢,原来对抗世界并非是一件说干就干的事,它超出想象,超过认知。

这事学校最终出面做了赔偿,他,也消失了。我依然被送上了绞刑架——打掉了孩子。

这事后我便辍学了。我在单位工作过,在娱乐场工作过,也在赌场工作过,好似一切的赌我都参与了。我做庄做彩票(海南私彩),从一个月赚几万到几百万。我的队伍越来越大,对手也越来越强大。很多事都超出我的控制之内了,我被形势推着走,我不走我的下级会被抢走,我不走我的对手也会来吞噬我。我被迫开了赌场,成为了我们那地方独霸一方的大姐大。

但无论我的生活有多么富裕,我都不再能像一个普通人那样生活,我的生活里没有柴米油盐。有段时间我开始向往平淡的生活了,但沾了赌的人又怎么能再纯粹?我生活的圈子都是那些人,就连所有的对象也是那圈子的人。

我认识了一个男人,我们还算彼此相爱,也打算过一生一世,我们结婚了。但是,在那样的圈子讨生活的人,又谈何一生一世?这个圈子,始终有太多的诱惑。

何况,我为少女时的莽撞付出了巨大的、甚至是惨痛的代价——我不能再生育了。这也是我离婚的原因之一,因为我无法给他传宗接代!在我们这样的小地方,几乎没有人能接受这一点!

我辗转过很多的男人,都无疾而终,无论付出多少,也无论我一开始就已经向他们摊牌我无法生育的事,开始是信誓旦旦地说不介意,最后依然因为这个而离场。而因为这个原因离场,天经地义,没有人会指责他们。我非常地绝望,我认为世上不会再有一个男人能接受我了。

就在我的赌场做得越来越大的时候,对手也在想办法打压我,加上打黄赌毒政策,我被盯上了。为了躲避危机,加上我也真累了,想退出了。我找了一个中间人,带他到我的房间里,指着地上堆积如小山的人民币说,“你若是能帮我解决问题,这些钱都归你,包括赌场,还有我那帮兄弟。”

他眼睛里的欲望告诉我,他会去办的,想尽一切办法。

果然不久,那些围向我的外力弱了,我明显感觉到恢复了自由,但也几乎一无所有了。不过在我辍学之前,父亲托关系让我进了某机构,吃的空饷。我现在只有依靠这个生活了,但我一点都不惶恐。

我去到另外的地方老老实实地生活,我以为我会就此终老,没想到遇到了你大舅。你看,我依然逃不过赌,沾过这种东西的人很难再甩脱干净。

你舅舅是个赌徒,这你很清楚的。在我遇到他时他依然赌得很厉害,而且输得也很厉害。为了他,我又出山了,但这次我很谨慎,只是小露身手而已,不至于引火烧身。我和他说,“你欠的钱我可以帮你还掉,但你得和我一起过平平淡淡的生活,远离这里。你答应我就做,不答应我们就分道扬镳!”

你舅舅这个大赌鬼,那时候他已经债务缠身了,他不得不答应!当然,那时候的他也已经对外面的世界疲惫了,只是欠缺那么一个人让他停手而已,我便是那个人。

我帮他还了所有的债,我们就回到这里生活了,这就是我以前的事。我这一辈子,错在了开头,结尾当然也不会好过,或许永远都不得安宁,命运一直在惩罚我。

大舅妈的故事是我预料之中的也是预料之外的。我很难想象这样的女人,竟能为了一个男人下地种菜,洗衣做饭。

“这辈子,我为男人失去了太多。女人,特别是一个命运不太好而性格刚强独立的人,活得真是太累了。因为你能扛,所以很多人认为你应该扛,而男人,他不会再给你太多柔情,因为他觉得你是铜墙铁壁。”顿了顿,她又说,“你大舅对我是例外,他愿意用嘴巴对我好,这我已经很欣慰了。忙碌的一天结束,他会对我说辛苦了,用一些没有多少行动力的情话来抚慰我。这辈子,我就这样一个人过吧。”

我没办法在这个场景这个时候对她说,你还能再找到真爱的。我只能说,“生活会越来越好的。”多么无力地劝慰!

我想起那时候大学的舍友向我哭诉过,她说她的男朋友说她太能干了,太让她放心了,所以他对她难于宠爱起来。他需要一个可以跟他上战场的女孩,也需要一个扭不开瓶盖让他小心呵护的女孩,而她,做不到后者。多么讽刺!

5

大舅走后大舅妈的去留成了亲戚中一些人的争执。有些人认为她应该代替夫命在村里赡养老父亲,有些人说她不能再嫁人,不然再次败坏门风。母亲因为对此不表态,而遭到二舅的指责。

二舅很气愤地说,“她已经是我们陶家的人了,难道今后还在外头到处物色对象么!何况老父亲还在,她至少给老人养老送终!”

大舅妈静静地听着这些荒谬地说辞,并没有插话争执什么。她等大家都把目光聚焦在她身上时才一句一顿地问,“二弟,你作为儿子,也有赡养老人的义务吧?”

“陶精武不在的那二十来年是谁养的,你也不想想!”二舅咆哮道。

“我不会留在这里,这里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了。我依然会认老父亲,尽管精武的那些孩子不认我。我会隔段时间来看看爸爸,尽尽孝心,你们有什么喜事,我也乐意参与。我作为陶家媳妇这三年,该做的一点都不含糊,其他的我也没必要再多说了。”她说得斩钉截铁,让刚才还慷慨激昂的人嚅嗫半晌也没能再吐出晌亮的话来。

在大家都在客厅里嗡嗡地争执的时候,作为晚年丧子的外公,一直都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这时,他拄着拐杖出现在众人面前,用拐杖狠狠地杵着地板,悲愤地说,“精复,你还有脸争执这些,我没福气,精武也没福气,丽梅要走,就让她走好了。我那些年还不是一个人过的,你又有半粒米给我过!三年前我怎样过的,今后我还是这么过,用不着你这个孝子在这里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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