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魂
“归去时,彼岸花会为我盛开吗?”
纪起在手腕上割下第一刀时,有些怕疼,下手并不狠,血滴渗了出来,鲜红的有点晶莹剔透,他看着入了迷,心里便是想着这句话。“彼岸花开开彼岸,曼殊沙华无相见。”目光从一张被撕碎后又粘起来的照片上掠过。那是他们刚相恋时拍的,她还有些羞涩,不敢靠近,他便搂过她,两颗心第一次那么相近。他低下头,嘲讽的笑了笑,割下了第二刀,血流了出来,细细的一条线,许是他还是不敢用力。
纪起有些洁癖,而且身下这张灰色调的布艺沙发是他最喜欢的。他们很多时候都喜欢腻歪在沙发上看恐怖片,她常常尖叫着躲进他的怀里,再透过指缝去偷看一会。然后,任由他的大手盖住她的小手,却又禁不住的想要躲开,他便唤她是受虐狂。
仿佛听到她的娇嗔,他蹙了蹙眉,将手垂在地毯上,这是张浅棕色的长毛地毯,平时踩上去,软软的像小䓍划过,带着种痒酥酥,如同她长发掠过他的手心。而现在,血滴的部分,将它染成了深棕色。这个颜色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如果不喜欢,会不会怪我?他莫名其妙的想着。血慢慢开始凝固起来,纪起有些懞,甚至忘记了为什么会割了自己两刀,觉得有些无聊,突然又不太想死了。
他站起来,带着些旋晕,又赶紧坐下,靠着沙发缓了缓,喝了杯水,杯子是情侣款,她的那款被她扔下了。他还记得买它们时,她眼里带着的那种光芒,似乎是证明了全世界。
杯子上有些裂痕,好像是因为纪起的一次晚归。她坐立难安,焦急的等,手机那端是无尽的忙音,当他醉熏熏的打开门时,只听见啪的一声,是杯子重重放在桌子上,接着,便是卧室门被摔的呯声,他吓了一跳,有点酒醒,却又力不可支的倒在了沙发上。早上,身上多了床毯子,手边是一杯水。她在厨房,他轻轻走过来,从后面抱住了她,解释着应酬,没听到手机响。她淡淡的听着,端出了早餐。好像,从那次起,他再怎么晚归,手机铃声也从没响起过。真小气,这点小事,就跟我怄了那么久。
纪起回想着,放下了杯子,来到厨房,厨房里冷冷清清的,一点人烟味都没有,冰箱里也空荡荡的,原来,她走了,这么久了,久到,她的气息,渐渐的在这个家里消散。习惯了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没那么心疼,是因为笃定,她走的再久,再远,总是会回来的。
直到,朋友圈里那张光彩夺目的婚纱照。那么幸福,就像是她与他初恋时,阳光打在她光滑的脸上,细细的绒毛显的那么可爱。就像被什么穿透了,一眼千年。他又拿起了手机,定定的看着那张婚纱照,典型的男才女貌。新郎斜站着,满眼都是她,她回应着,眯着眼,有着羞涩的妩媚。这种妩媚,他也曾见过,后来,他眼里的焦点,便是在手机里,在电视上。渐渐的,便对她视而不见了。原来,是他把她越推越远的。但是,她怎么能与别人拍婚纱照呢?虽然,他从未承诺过给她披上婚纱,却也绝不允许,她为别人绽放最美。我会给你最好的,喃喃自语中,纪起又来到了卧室。
卧室里灯光昏暗,床上静静躺着的,便是被他骗回来的她。纪起缓缓坐下,摸着她的脸说,“你看,我为你准备的婚纱是不是最美的?你怎么会想着要离开我呢?我们那么相爱,是不可能离开彼此的。“她没作声,只是静静的躺着,像一尊睡美人。纪起有些累了,说“我们不吵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好吗?”他扶起她,定定的看着她,好久,喂她吃了一粒药。然后,他躺在了她的身边,翻身搂住了她,她依旧很乖巧。睡着前,他想,她还是爱我的吧?
门外如雷般砸门声惊醒了纪起,他很烦,怎么有这么没素质的人,这么大力气砸门。他对她说,我去看看,你接着睡。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是她婚纱照上的男人。“阿越呢?阿越昨天说来取点东西,一直没回去。”
面对质问,纪起不屑的问:“你是哪位,阿越与你有什么相干?”
“我是阿越的未婚夫明飞。你把她怎么了?”
纪起推开明飞,“我警告你,阿越是我老婆,我们在一起五年了,你给我离她远点。”
“你们从没有结婚,她怎么会是你老婆?你把她交出来。”
“休想!”
明飞打了110,警察来的时候,纪起扶着阿越来到了客厅。明飞急忙冲到她的身边,仔细打量。“阿越,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回家,是他勉强你了吗?”“这里才是阿越的家”“阿越,你说话呀?”明飞看着她,额角有一处明显的伤口,目光呆滞,空洞的看着前方。纪起看向阿越,说,“阿越,你告诉他,你自愿回家了。”
阿越迟缓的转向明飞,“我是纪起的妻子,这才是我的家。”明飞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这不可能,纪起究竟做了什么,短短一天,阿越就改变了心意。可是,阿越的精神状态明显不对,好像是被人操控了。
明飞想要探个究竟,可警察却相信了阿越的话,撤出了纪起的家,将阿越留下了。明飞站在门外,久久不愿离开。
房间里,纪起扶着阿越回到了卧室。“阿越,你看,现在又只剩下我们俩了。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这是彼岸花做的接魂丸,你很快就可以回归的。”阿越僵硬的吞下药丸,转向柜角那滩已干涸的暗红血迹。“我不是故意的,你执意要走,推攘中你才不小心撞到柜角的。我本来想与你一起去了。可是,你的三魂却未上黄泉,我怕我找不到你,我怕你故意躲着我,我一定要把你接引回来,再好好过日子。”
纪起喃喃说着,弓着背,痛苦的低声叫着:“阿越,你在哪?不要躲着我。”
此时的阿越,飘在空中,被索魂丸牵引,无法离开,可是又不想回到躯壳内。看着纪起野兽般的低吼,她痛苦的说着,放我走。可纪起根本听不到。他突然想起来,索魂丸来自于天心道观,当时天心道长曾说,“若缘份已尽,切忌强行挽留,如心魔难克,必招大祸。但见你本性未泯,还是赠你这索魂丸以了心愿。”
当时,他以为天心道长是故作玄虚,却未料事事料中。“阿越,我带你去见天心道长,我一定会救你回来。”
纪起背着阿越冲出门的时候,明飞正躲在角落,悄悄的跟了上去。
天心山,海拔520米,天心道观则在山尖。纪起用尽最后一分力气将阿越背上山时,已是累的无法再动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一直跟在身后的明飞。
“道长,救命呀”纪起再也坚持不了,跪到了天心道长座前。明飞冲了进来,一把拎起了纪起的衣领,“你对阿越做了什么?”纪起瘫倒在了地上,面如土色,“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想她离开我。”
天心道长看向空中,阿越面色苍白的看着下面两个痛苦的男孩。“你想回来吗?”阿越看着纪起,“相爱五年,我不希望因为我的离去让他一生愧疚。”她又看向明飞,“我想回到他身边,他给了我足够的爱、尊重与安全感。”
天心转向男孩们,“你们想要救阿越。”他们坚定的点了点头。
“救回她,便要舍弃你们中一人的生命,你们可愿。”
纪起喃喃:“以命换命?”
明飞坚定的说:“我愿意,只要能让阿越回来,我愿意付出一切。”
纪起突然就狂笑了起来,“还轮不到你。阿越是因我而亡,自是由我换回。”
“道长,请你速速施法,我怕阿越坚持不住了。”
“纪起,我们相爱五年,我不怪你,我不需要你来以命换命。”
“缘起缘灭,自有定数。万事不可强求。你们这些痴儿,可知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罢了罢了,既与你们相识,自也是一种缘份。本道再帮你一次吧。”
彼岸花开,黄泉路上走。世人只知彼岸花是黄泉路上的接引花,认为其不详,却不知,它也可引魂归魄,救人性命。
天心道长反手一招,便见一朵妖艳多姿的红色彼岸花便浮现在了他的手中。纪起与明飞站在天心道长前,盯着这朵听闻可以打开地狱之门的地域之花,妖娆的花瓣随风飘舞,红色夺人心魄。
“彼岸花喜血,你与阿越相处五年,有感召力,你将血滴一滴,将此花直接喂给阿越吃,可引回其三魂。但很可能因此打开地狱之门,将你吸入黄泉之路。你可明白?”“恩,明白。”
“地狱之门一旦开启,即使是我,也很难护住你,你需意志坚定,切勿受幻像所扰。”
纪起不再犹豫,将血滴入彼岸花心。顿时光芒四射,纪起将花塞入阿越口中,阿越的魂魄马上被牵引回到身体。而此时,纪起脚下打开一道旋涡,他连忙将阿越推开,抓住一棵树。地下传来一个声音,“你误伤人命,又胆大妄为,逆天而行,今日岂能饶了你。”
“阿越,此生是我负了你,若有来生,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不”阿越冲上去拉住纪起,明飞也冲了上去,“我们一起挡”
地狱戾风将他们三人吹得满身伤痕,却也暂时阻住了纪起被拉下去。天心道长又长叹一口气,祭出手中地狱令,口中念念有词,“地狱令出,阴使听令,纪飞以命易命,虽违天道,但情有可原,且有两人舍命相救,可将今日之罪暂挂生死薄,等命终之时,再论其功过。”“谨尊神使之令!”
话音刚落,旋涡便消失不见了。纪起三人惊诧,却不知天心道人乃是神使。天心道长不欲多言,转向纪起,“今日之事均因你的妄念而生。今日之后,你需广播善果,以补今日之恶。”
纪起跪下,“请道长收我为徒,我必勤学苦练,种善因,求善果。”
天心摸了摸纪起天灵,知其天资聪颖,但意志不定,需多加磨练。想着天心观人才凋零,也就欣然收了这个徒弟,只是日后造化如何,也就由他自定了。
阿越与明飞上前告别,纪起看着阿越,心疼难忍,可终是应顺了阿越之心,只好恶狠狠的对明飞说:“你如果对阿越不好,我必将让你后悔。”明飞知他心疼阿越,只淡淡一笑,“放心,你不会有此机会。”
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纪起重重的摔了摔头,关闭了山门,新的一天马上来到,未来,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