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咯吱——”
“哐当——”
“呜呜——”
幽怨的哭泣声与刺耳的挠门声交织在一起。
“又来了！又来了！”男人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这是我家，我家！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
门外的声音突然消停下来，腐烂得只剩白骨的老鼠悄然溜过床角。
“陷阱，一定是陷阱！”
男人直到呼吸不畅才小心地露出半张脸来。周围静悄悄的，偶有虫子鸣叫，那恐怖的存在似乎离去了。男人放松了警惕，露出了整个身子并且蹑手蹑脚地打开了床头灯。
一张脏兮兮的、看不出来五官的脸在他眼前放大，男人的心抖了一下，余光可以看见这个小鬼拎着一把锈迹斑斑的菜刀。
沉重的呼吸声猝然响起，光洁的瓷砖上涌出了黑压压的毒虫，铺天盖地的似乎要把男人吞没。
男人瞪大了眼睛。
天渐渐亮堂起来，六点的闹钟铃准时响起，被汗水浸透的男人睁开眼，趴在床边大口地喘着气。
......
“又做噩梦啦？哎呦，小可怜，来，让姐姐抱抱。”编辑米虫在手机另一头照常调侃道。
“绝对不是噩梦！那个小鬼，”尹树激动地喊着，但又怕小鬼潜藏在周围偷听，打了个冷战降低了音调，“那个一定来过了，它的菜刀还丢在我床头。它的恶作剧越来越过分了，我刚刚差点被虫子咬死！你说，它的力量是不是越来越强了？下一次、下一次，我会不会——”
夏日炎炎里，尹树却觉得自己如坠冰窖。
“它就在这里，就在这里！”尹树躲在被子里神经兮兮地念叨着。
“小树，要不你先去外面躲躲吧。”米虫隔着电话感觉到尹树似乎真的不太对劲，大白天的，她自己跟着出了一身冷汗，“你附近有什么出名的寺庙吗？赶紧去躲一躲吧。”
“对对对，我不能待在这里！”尹树被点醒了，连滚带爬地逃出房间。过了几分钟，脖子上挂着蒜头、手上沾着黑狗血的尹树颤颤巍巍地进来。
“现在是白天，不会有事的，没事、没事！”尹树自我安慰着，靠近抽屉后拿出钱包，夺门而出。
“我已经逃出来了，没事了，没事了。”尹树在大街上游荡着，感觉到身上那股凉意消失了才敢松口气，“现在，我只要看看最出名的寺庙在哪里。”
穿着白背心大裤衩、踢踏着人字拖的男人看起来神经兮兮的，乱成鸟窝的头发也不知道多久没洗了，路上的行人一致地选择避开。明明车水马流的繁华街道，别人却离他两三米远，就像是男人没打声招呼，猝不及防地闯入了这个不属于他的世界。
“直走200米，左转，右转，再左转，右转......”尹树跟着导航拐了一个又一个弯，有些大的人字拖磨得脚有些疼。
“到了，香火最鼎盛的白马寺。”尹树抬头，一栋豪华的别墅就在眼前，他甚至能看到最上面天台上还挂着几件飘飘的小裙子。
“诶诶诶？”
2
“人类。”坐在大厅看电视的女孩鼻子动了动，“鬼气缠身，很好！”
“客人到了，您先在沙发上休息一下，饭马上就好。”一个男人从厨房里探出头喊道。
“不要，我自己都不够吃啦！”女孩激动地跳到沙发上抗议。
眼前的画面充满了烟火气息却又不太真实。
“我这是又进了小鬼的陷阱里了吗？”尹树呢喃着。
“最近怎么来的都是傻蛋？”阿绛嫌弃地说道，趁着张青元还在厨房里忙活，偷偷爬到椅子上，将手探向散着香味的鸡翅。
“阿绛，饭前要洗手哦。”从二楼下来、穿着黑色吊带裙的女人提着小女孩经过了尹树的面前。
说不上来的香水味让尹树一怔，目光下意识地追逐着女人优雅的身影。长至小腿的黑裙完美地包裹住女人玲珑有致的身躯，深V领上绣着暗红色色、复杂的花纹。
“色狼！”可爱的小萝莉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凶神恶煞地对着他。
“我我我，”尹树支支吾吾的。
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突然从天而降，牵起他的手说道：“年轻人，我看你印堂发黑、嘴唇乌青，必是被小鬼缠住了，哎呀！”
老头面色红润，眼神真诚，看起来仙风道骨。尹树信了，忙问道：“大师，那我该怎么办？”
“有些难办啊。”老头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沉吟道。
“死鬼！”小萝莉飞来一脚，原本穿着正红色唐装的老头瞬间变成平平无奇的邋遢老爷子。
尹树：“你们，到底是谁？我这是在梦里？”
“饭好了！”张青元将最后一个菜端到餐桌上。
“来来来，小兄弟，我们边吃边说。”猥琐老头如是说道。
迷迷糊糊的尹树就这样被带上了餐桌。
“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尹树握着筷子无心吃饭，只一下又一下地戳着碗里的白米饭，听到唐老头的介绍惊得差点握不稳筷子。
“开饭了你们居然不叫我！龙王大人知道了一定会淹了你们的！”缺只脚的螃蟹气冲冲地挥舞着蟹钳。
“玄幻的世界。”尹树作为推理小说家，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最近的小鬼事件以及今日所见简直是在轰击他的世界观。
吵闹的螃蟹被重新关进小黑屋里，尹树斟酌着问道：“也就是说我是这里的有缘人，你们可以帮助我？”
阿绛抱着水果盘边吃边发出哼哼的声音。
“小家伙会不会吃太多了。”夫人有些担心地捏了捏阿绛腰间的肉。眼力见极好的阿绛顺势滚进夫人香香的怀抱里，小屁股一拱一拱的。
“没错。”张青元点头。
天师是专克鬼魂的吧。尹树对高人有天然的敬佩之心，身体自然地倾向张天师：“只要天师能帮我，随便您开价多少！”作为国内数一数二的推理小说家，尹树显然是有这样的底气的。
“真是太客气了。”张青元脸上笑意加深。
“那么你就带路吧。”吃完了水果的阿绛把盘子塞给张青元，搂着夫人的脖子甜甜地问道：“夫人，您去吗？”
不等夫人回答，阿绛就扭着身子撒娇道：“去嘛去嘛！”
“好好，你先坐好。”夫人被缠得厉害，无奈地说道，“真是个小皮猴。”
阿绛心满意足了。
尹树看到夫人的笑容呆了一下。
“看什么看！”小萝莉凶道，“夫人是阿绛的！”
“没有！”尹树触及到女人的眼眸，耳根红红的，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只是觉得夫人的形象很好，很适合我新书的一个角色。”
精神高度紧张的尹树现在才放松下来，露出了憨憨的笑容。
3
尹树作为知名推理小说家，最近为了寻找灵感，回到了许久未居住的老房子。这里远离城市，夜晚在庭院里铺上凉席，清风徐徐，抚平了尹树内心的烦躁。
然而好景不长，尹树被持续的噩梦缠上，尖叫声、哭泣声折磨着他。后来他惊恐地发现噩梦里的一切似乎渗透到了现实生活中，尹树无数次发现家里出现了莫名的死老鼠和死虫子，空气中还带着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味。
再后来，尹树察觉到了小鬼的存在。灰色的墙壁上出现了一连串的脚印和暗红色的小手印，他渐渐明白这是小鬼的恶作剧。只不过时间长了，小鬼小打小闹的恶作剧变成了实打实的恐吓。
锈迹斑斑的菜刀被小鬼遗落在床头柜上，尹树知道这是来自小鬼的“恐吓信”，前面只是开胃小菜，接下来它就要动真格了。
尹树被吓得精神衰弱，打电话给编辑，然而对方只以为是玩笑，笑道他这是要进军恐怖悬疑市场了。
在每晚恐怖的折磨下，尹树几近崩溃。
......
“到了，就是这里。”尹树站在朱红色的大门前，“张天师，您看看它是不是在这里？”
“鬼气确实挺重。”张青元看着一丝黑气犹犹豫豫地伸出一只小触手，在碰到他的那一刻吓得无影无踪。
“少说有将近百年了。”夫人撑着一把纸伞，躲着张青元的黑气却亲昵地围绕在她身边，阿绛张牙舞爪地追着黑气吸食着。黑气受到惊吓，倏忽散开了。
真厉害啊！尹树对小萝莉肃然起敬。
“别跑！”阿绛显然还在兴头上，跟着闯进了老房子里，老旧的木门发出“嘎吱”的呻吟声。
“小孩子脾气，见谅见谅。”张青元解释道，生怕大客户从手心里溜走。
“没事。”尹树不在意地说道，“老房子经久失修，过段时间我准备卖掉了。”
“尹先生是在这里长大的吗？”
“算是吧，不过也就七八年，小学的时候我父母就带着我去了另一个城市。”尹树说道，“本来还在犹豫的，但最近发生了这种事，我只能下定决心了。虽然还不知道卖不卖得出去，但也无所谓了，反正我是不会再回到这里了。”
“呜呜。”
尹树心想又来了，阴影还在的他立马躲到张青元身后。
“有我在还敢装神弄鬼！”阿绛有心在夫人面前露一手，察觉到小鬼的踪迹后冲了上去。
阿绛横冲直撞，暴力突破了里面一间木门。
张青元吸了口凉气，捂住胸口。
个熊孩子，这下要赔钱了。心里在滴血的张青元当即决定明天少烧一盘菜作为惩罚！
阳光照进黑漆漆的杂物间里，一个黑影躲在角落里发抖。
“哈！被我找到了吧！”阿绛叉腰嘚瑟，“想瞒过我？再修炼个两百年吧！”
“坏人！”黑影直起身来，个子跟阿绛差不多高，浑身脏兮兮的，也看不出来长什么样子，不过听声音倒是很稚嫩。
“都是一百岁的老妖精了，装什么嫩？”阿绛不屑道。
张青元无奈扶额：“小小姐，你这话很没说服力啊。”
夫人提起正要享受食物的阿绛：“等等。”
“夫人，您不爱我了！您是不是爱上别的小妖精了？”阿绛立马变成温顺的绵羊，可怜兮兮地指责道。
“青元。”
夫人转头，张青元立马举手表示冤枉：“您又不是不知道，小小姐脾气倔，除了您谁能治得了她？”
“唉，下次别乱看。”
“知道了。”阿绛乖乖点头。
尹树看着缩在角落里的小鬼，不知为何，看着远不如以前凶神恶煞，尤其是在小萝莉的对比下显得更加可怜。小脸脏兮兮的，像是无家可归的小孩子。
他这是在想什么？自己以前又不是没写过装可怜无辜的凶手！
尹树觉得自己受了小鬼的影响，抬手给自己一耳光清醒清醒。
张青元：“......”
“尹先生，瞧我这个记性。这是清心符，贴在身上便不会受到鬼气的侵袭。”张青元寻思着小鬼有阿绛镇着，应该不敢出手啊，不过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画了那么多符纸不能白画！
“谢谢。”尹树连忙接过贴在自己身上。刚一贴上，尹树就觉得有一股清凉之气在自己的身体里游走，烦躁的心也沉静下来。
不愧是年轻有为的天师啊！尹树感叹着。
“这鬼手上没沾人命。”夫人低头考道，“阿绛，你说该不该吃呢？”
“不该。”阿绛抱着夫人的腿委委屈屈地说道。
“乖。”夫人奖励般摸摸阿绛的脑袋。
“这里是我的家，你们——坏人！”小鬼似乎思想简单，反反复复就那么几句话。不过再怎么单纯，毕竟已经成了鬼，骨子里对强者有着天然的畏惧。
“这里是芝芝和阿秀的家，你们这群强盗！”
小鬼流下了血泪。
4
民国二十七年，在有心人的资助下几个人合伙办了一家孤儿院，一些无家可归的或者被父母抛弃的孩子就在这里生活。这里身体有疾病的儿童占了大头，身体健康、聪明伶俐的孩子，尤其是男孩几乎没有，所以很少有人选择来这家孤儿院领养孩子。
“阿秀，他们都说你要走了。”芝芝拉着阿秀的衣角懵懵懂懂地问道，“阿秀要去哪里？可以带上我吗？”
芝芝小时候生了场大病，脑子被烧糊涂了，智力只有五岁。至于阿秀，则是孤儿院里为数不多的正常男孩。阿秀出生富贵，可惜跟父母逛庙会的时候走丢了，还碰见过人贩子，后来周周转转来到了这家孤儿院。
阿秀初次看见芝芝的时候，一群半大的孩子像逗狗一样，将一小块脏兮兮的馒头扔在地上，为首的兔唇男孩叫道：“小傻子，看到阿黄没？你跟它学声狗叫这块馒头就是你的了。”
小女孩估计营养不良，头发又扁又黄，估计才六七岁，走路摇摇晃晃的，站都站不稳。讽刺的是，旁边用铁链锁着的大黄狗毛皮光滑油亮，此时也在兴奋地嚎叫着。
小女孩含着手指对着地上的脏馒头流口水，围着的孩子开心地拍手：“快点儿！”小女孩傻乎乎的，眼里只有食物，被忽悠着就要趴在地上学狗叫，阿秀直接一拳头砸在兔唇男孩的脸上。
这种欺凌现象上面的领事不是不知道，但孤儿院经营不好，有不少人还撤了资，孩子打架抱团在领事眼里只是小打小闹，他们都懒得管。左右不过一群没有价值的弃子，只要不挑战他们的权威，领事都不会出手。
一群孩子最后闹到领事那里，阿秀虽是新来的，但身体健康、长相白嫩秀气，领事们自然还是偏向他的，把几个闹事的孩子骂了一顿，又扣了他们的一顿晚餐，这场闹剧就算结束了。
只是饿了一顿，小傻子身上布满淤青，一看就知道被欺负得厉害。阿秀不满意，但他也知道再闹那些大人只会厌弃他，再大的不甘只能强忍着咽下去。
阿秀觉得苦了小傻子，但小傻子没半点感觉，只是这件事结束后喜欢黏在他的屁股跟头，成天“阿秀”“阿秀”地喊着。阿秀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怕是被卖了都会开开心心地替人数钱。
不对，这小傻子怕是连钱都不会数！
“我不是跟你说了这是一块酥糖的钱吗？”阿秀头疼道，“你给了那老头两块酥糖的钱！”小傻子对钱没有概念，但是爱吃酥糖，阿秀干脆把乞讨和偷来的钱分成一份一份的。
“小傻子，你记住了，这两个硬币就是一块酥糖，两个硬币等于一块酥糖，说十遍。”
败家小傻子天真地说道：“阿秀，我又不是傻，当然知道那是两块酥糖！但是那个老伯伯衣服都破了，天冷了太可怜了。”
阿秀心塞：“我们寄人篱下，不是更可怜吗？”
“但是我有阿秀啊，老伯伯我都听人说了，他没有亲人，孤零零的更可怜。”
小傻子饿得面黄肌瘦的，唯独那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充满了灵气。
“真是......被你打败了。”阿秀无语凝噎，只能装作恶狠狠的样子扯着她的腮帮子。
“下一次老伯没有亲人也不能再多给钱了，说十遍。”
小傻子乖巧地重述了十遍，但阿秀心里清楚，下次小傻子还会花冤枉钱，唉，想想就来气。算了，就当小傻子在积德行善了，生气不值得。
5
“当然了，不管去哪里，我都会带着芝芝的。”阿秀摸摸小傻子毛茸茸的脑袋。
“那我们拉钩，拉钩盖章一百年不许变！变的人是小狗！”
小傻子盖了章就安心了，注意力放在了小床上的青色袄子上。
“阿秀，这是给我的新衣服吗？芝芝喜欢！”小傻子欢欢喜喜的。
不过是件普通的袄子，连以前家里佣人穿得衣服都不如，真是个小傻子。阿秀叹气，有对夫妻看中了他，要是以前，说什么也不会答应的，但现在多了个小傻子，幸好那对夫妻看起来挺和善的，答应同时收养芝芝。
阿秀把小傻子打扮得干干净净的，拉着她来到那对夫妇面前。
“哎呦，就是这个小姑娘啊。”女人摸摸小傻子的脸，“真是个小可怜。”
那对夫妻给他们留下了几个铜板，说是明天来接他们。然而阿秀牵着小傻子在大门口从早上等到太阳西下都没有等到，从那一天，领事们对他的态度就变了，每天都偷不到钱就不能吃饭。那群不嫌事大的孩子，学得倒是有模有样，反正现在不会有人护着他们了。
“阿秀，你怎么哭了？”小傻子仰着头问道。
“没什么。”阿秀擦掉眼泪，低低说道，“芝芝，我们逃走吧。”
小傻子笑眯眯的，依旧是傻里傻气的“好呀”。
“阿秀去哪，芝芝就跟到哪。”
“阿秀阿秀，万一芝芝找不到阿秀了怎么办？”
“那就站在原地，乖乖的不要乱跑，等着阿秀来找芝芝。记住了吗？重复十遍。”
“芝芝不能乱跑，要站在原地等阿秀。”
“真乖，奖励一块酥糖。”
阿秀鬼点子多，带着小傻子成功逃出了领事的掌控之下。巷子深处有一家荒废了的土房子，听说闹鬼没人敢靠近，阿秀就带着小傻子住进了这里。
这世上哪来的鬼，不过是以谣传谣罢了，就算真的有鬼，还能比那些大人可怕吗？
小傻子容易被人拐走，尤其是现在的样子虽说不是玉雪可爱，但也称得上是清秀可人。阿秀出去偷钱不敢带着她，每次出门前把小傻子的脸涂得乌七八黑的，直到看不出性别才算满意。
“我要出门了，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阿秀出门后要把门关好，不能偷偷出去，听到有声音要躲起来，不能被别人发现，不然芝芝就要和阿秀分开了。”小傻子说着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芝芝不要和阿秀分开！”
“那就乖乖听话。”阿秀不厌其烦地嘱咐着。
带上小傻子一起生活确实很困难，阿秀却甘之如饴，谁让小傻子只有他呢？
......
“站住！有人偷钱啦！”
一顿鸡飞狗跳中，阿秀咬着牙奔跑。
快一点！再快一点！小傻子还在家等着他呢！
几个壮汉簇拥而上，按着阿秀的头跪伏在粗糙的地上，小石子刮得脸生疼生疼的。
“好你个小毛贼，居然敢偷我的钱，知道爷是谁吗？”一双锃亮的皮鞋出现在他的眼前。
阿秀扭动了一下，却被几个人按得更狠了。
“求您、求您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阿秀红了眼，“我、我妹妹生病了。”
“那为什么不去挣钱呢？非想着不劳而获。”那人摇摇头，声音倒是温和，“手脚不太干净啊。”
阿秀听懂了他的意思。
“不！不！放开我！”阿秀嘶吼着，拼命扭动着身体。
“别怕，只是一条腿而已。”
阿秀终于看到了那人的样子，戴着金框眼镜、斯斯文文的，脖子上挂着一块玉菩萨。
“不！”
木棍像是在慢放般逐渐落下，旁边的人离得远远的，不是在看戏就是虚伪地扭过头，嘴上说着不忍心，念着阿弥陀佛。
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帮他。
他的幸运人生在六岁时戛然而止。
6
“阿秀怎么还不回来？”小傻子缩在床底下，“天都黑了。”
“芝芝、芝芝害怕。”
“这里、今晚就在这里睡吧。”
“听说这里闹鬼啊。”
“鬼见了我屁滚尿流，要是女鬼，嘿嘿。”
几个醉汉提着酒瓶子醉醺醺地推着门进来了，小傻子听到声音，往床底更深处钻了钻。
“来都来了，不然我们找找女鬼在哪里吧。”
“好啊，我们来比比看看谁找得快。”
小傻子捏着阿秀出门前给的酥糖在床底下瑟瑟发抖。
一颗头突然出现，看到小傻子嘿嘿笑着，呼出难闻的气体：“小德子，快来！我找到女鬼了！”
......
“听说那几个冒险的大学生在房子里发现了一具惨死的女尸，造孽哦，还是个孩子呢。”
“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说是几个醉汉偷溜进去，发现了人，然后，啧啧。”
“太可怜了。”
不可能，一定不是小傻子！不可能！
“虚伪！你们这群虚伪的人！”一个小瘸子冲向了聚在一起的人，看着像是个疯子，无缘无故的就攻击人。
“哪来的神经病？”
人们散开了，两个巡警刚好走到这片区域。
“从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吗？走，把他带回去。”
鹅毛大的雪花突然落下，很快世界白茫茫的一片。小瘸子抬头，哪怕泪水流干了，老天爷不会帮他，从来不会。
小傻子。
芝芝。
大雪掩盖了罪恶，也掩盖了回家的路。
“阿秀，芝芝害怕。”
落满灰尘的房子里，脏兮兮的黑影蜷缩着躲在床板下。
7
“所以你只是想把我赶走吗？”尹树的泪水流得哗啦哗啦的。
作为理性派推理小说家，他的泪腺不该如此发达！
“红衣姐姐告诉我的，只要把坏人吓跑，阿秀就会回家了！”小傻子脏兮兮的，唯有那双眼睛黑白分明，里面似有点点星光。
“张天师，我改主意了！你们别伤害她！”尹树加快了语速，生怕一个不注意张青元就一张符纸拍过去。
“看来这次的大单又飞走了。”张青元心情很沉重，随即看向夫人。
“跟我走吧。”夫人伸出手。
“我要等阿秀回家。”鬼魂懵懵懂懂的。
“阿秀就在那里等你呢。”
“真的吗？”巴掌大的小脸露出笑容，“芝芝就知道阿秀不会丢下芝芝不管的！”
阿绛眨眨眼，突然感觉不太对劲——夫人太温柔了！
“哇！夫人就是有别的小妖精了！负心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