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尸
在古代人死了都是土葬,管你是达官贵人还是穷人家,人死之前都会嘱咐家里人身后事。皇亲国戚更是会请高人选风水,定皇陵,这样不仅仅对死去的人好,而且据说也对后代子孙好。因为土葬盛行,所以这棺材更是不可或缺的东西了,张芸家就是靠棺材发家的。老街是张镇最小的最旧的一条街,平时大家伙儿也不愿意去旧街,可是如果有人死了,就一定要到老街去,而且必定是要找老街街尾的张家。张家到张芸这一代其实已经算是失传了,他祖上算卦招魂捉鬼是有了名号的。但到了张芸这里,也就只剩卖棺材了,村里人都说张芸又懒又笨,好好的营生也就混了个饱腹。
老街的店铺,张芸的棺材铺做的都是“死人生意”,所以开门的时间很短,早上日上三竿了开门,晚上在太阳落山之前一定要关门休息,祖祖辈辈都是这么传下来的。到了张芸这一代,他更是喜欢这个传统了,因为懒嘛。乱世里日子不好过,生意自然就不好做了。特别在古代,土匪,官匪,军匪出没,死于非命的人也特别多。穷人家买不起棺材,草草用席子一裹也就埋了。但是稍微有一些钱的人家,基本都会买一副棺材,毕竟人死为大嘛。棺材的材质都是儿女们的脸,上好的棺材,乡里乡亲都会说儿女们孝顺,给长辈舍得花钱。劣等棺材人们都会背地里说三道四,你看谁谁谁家,老爷子死了,就用那烂木头装裹着,他们自己倒是绫罗绸缎,真是不要脸。所以张芸老街的棺材铺生意还不错,张芸的三寸不烂之舌,也总会让前来买棺材的人,舍得掏钱。有时候张芸会让一些不舍得掏钱,又不想被人骂的人买特定的棺材,这棺材实际上还是用烂木头做的,只是用好木头片子贴在外面,这样人们从外面一看,嚯!这俩人可真舍得。
这棺材黄土一埋,烂了谁都不知道。只有死者和买的人知道吧。对了,还有天知地知。除了这个他还会借买贵棺材为借口,说是免费帮买家钉棺材,实际上偷偷摸摸把人家的陪葬金银首饰偷出来。其实钉棺材,抬棺材也都是有禁忌的,没有结婚的人,是不能抬棺材的。有种迷信说法,说是童男童女不可以抬棺材,否则会被死人的转世灵魂盯上,尤其是童男抬女性尸体的棺材,童女抬男性尸体的棺材。抬棺材或抬骨头坛时不能说重,要不然小鬼作怪,越来越重。张芸为了顺陪葬的东西,也不知道抬过多少次,也没见他怎么着……祖祖辈辈棺材生意的规矩,张芸是一点都没守,这些坑蒙拐骗的点子,倒是一拍脑子就来。
这一天如同往常一样,张芸吃完了早饭才懒懒的开门,一直等到了太阳快要下山了,也没有一个人上门,正当他准备关门的时候,门口出现了一双手,那两只手美丽得少见.秀窄修长,却又丰润白暂,指甲放着青光,柔和而带珠泽,就扒在门框上。张芸的心惊了一下,看得出来是女性的手臂,还有细细的声音:“老板,等等,我要买……买棺材。”
“你走你的阴间路,我做我的活人生意,你要是索命别找我,是你家人让我给你烂木头棺材的,不关我的事。”张芸不敢看,就这么说。一般而言鬼怪不会为难棺材铺,否则就是在毁自己的路。张芸这才猛地想起来父亲在世时说的棺材铺的很多很多禁忌,如今就剩日落之前关门这一个做到了,别是遭报应了吧,越想越怕,寻思着别是哪个小姐的特定棺材烂了,气不过,来找他算账了。这时候,她出现了,是一个穿着破烂,黑色的长头发散着的女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沉静,观之可亲。她竟然噗呲的就笑了:“休要害怕,我是来给我弟弟买的……我弟弟,病死了。”说到这里,她又悲伤起来,眼睛立马就红了。
张芸这个时候才有胆量看她,原来是一个如此清秀的姑娘,看得出来应该是逃难而来的,说不定之前还是一个大家闺秀,这么娇嫩的手,穷人家绝不是这样的。这个乱世,太多的人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了,张芸动了歪心思,竟然又把棺材铺的门鬼使神差的打开了,谄媚的说:“进来吧,小姐。”这时候夕阳已经完全沉下去了,没有了光亮,天非常黑,连街角的狗都回家了。女子身后有一个小拖车板,不用说板上放着的一个男人就是她死去的弟弟了。弟弟约莫15.6的样子,这小姐也看上去差不多年纪。
死人不进棺材铺,这是祖传的禁忌。张芸不是不明白,但是看着这么一个貌美的女子,梨花带雨,柔柔弱弱,张芸心跟猫挠一样。棺材铺已经开了几代人,也没有听说过出什么事情,也不见得祖辈们都遵守规矩,张芸决定破例了,反正缺德事儿也没少干。
张芸不仅是让女子进了门,还主动的把她的弟弟拖了进去,而且放在大厅中间,大厅两边放着的都是棺材,中间的灵位处敬供着贡品,香早就没有点了。张芸说:“把他先放在这里,明天天亮了再处理,你看行吗?”
女子自然是感激涕零,进了门就千恩万谢,还说:“我叫柳诗,我弟弟叫柳思,我们家原本不在这里,只是家里突遭变故,只剩我们俩了。我们就一路逃难就到了这里,弟弟自幼身体就不好,原本家里还好生养着,现在流浪饥一顿饱一顿,前不久就……”说着说着,柳诗就又哭了起来。张芸一看这哭的娇喘息息的,心疼起来,赶紧安慰,说:“柳姑娘节哀顺变,现在就剩你一人了,孤苦无依,我也不放心。如果姑娘不嫌弃,这棺材铺也是你家,张某人虽然没什么家底,多养一个人还是做得到。你弟弟,我也会当做自己的弟弟来对待,厚葬。”
柳诗没想到张芸这么热情,更加感动了,泪眼朦胧的说:“谢谢张公子,柳诗以后为您当牛做马,为您洗衣做饭,今晚的晚饭还没有做吧,我这就去做。”张芸心里自然是喜不自胜的,在这个乱世,娶个媳妇何其困难,而且他就是一个卖棺材的,说起来晦气的很,再一个他的为人,哪家父母舍得把闺女儿嫁给他?柳诗长得又那么漂亮,用一副棺材换一个媳妇,值得了。更何况柳诗无父无母无兄弟,哪天玩腻了扔了,也没有人算账。太划算了。
趁着柳诗在厨房忙活的时候,张芸跟了进去,上来就动手动脚。柳诗推开了他,张芸也就出去了,心想着还矜持什么?我提一下,你就这么嫁给我了。回到大厅,张芸开始观察起她死掉的弟弟——柳思。听柳诗说,柳思已经死了好些日子了,她一直也没有找到人帮忙,可是又不能把弟弟丢在路边暴尸荒野,所以一直用拖板拖着。张芸隐约觉得有点儿诡异了,柳思身上一点儿死人的气味也没有,虽然呼吸没有了,身体也是冰冷的,可是身上就是没有气味,现在是夏天,按道理说早应该臭了,而且连尸斑都没有。张芸用手摸了摸柳思,皮肤还有弹性,指甲还是粉红色的,如果不是他没有温度,没有脉搏,没有心跳,张芸绝对会以为他是活人。
这时候柳诗从厨房走出来了,说饭已经做好了,她问张芸:“怎么了?我弟弟怎么了?”张芸看着她着急的样子,虽然疑惑但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反正明天黄土一埋,管你活着死的,都不管张芸的事了。
“吃饭吧,明天我就把你弟弟下葬,”张芸为了让柳诗安心,这么说。不得不提,柳诗做饭的手艺非常好,张芸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感觉酥酥麻麻的,不知道是不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说着张芸色心又起,伸手就去抓柳诗的手,发现柳诗手也是特别的凉,没有温度,张芸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柳诗的手怎么也跟她弟弟的手一样,一点温度都没有。这大夏天的,又不是冬天,怎么会没有温度。张芸猛地感觉出,柳诗的手不止没有温度,连脉搏也没有,和她弟弟一模一样。就这样,张芸的手僵在了那里,柳诗也不动,给他抓着。
“被你发现了呀?”柳诗笑了。
“你是谁?是人是鬼?”张芸颤抖道。之前张芸色迷心窍,没觉得什么,现在张芸闻到柳诗的身上倒是有一股臭味,张芸虽然不学无术,但是多年营生告诉他,这臭味是尸臭。柳诗用破衣烂衫做掩护,就是为了让人觉得是流浪的缘故才会发臭,这个能骗得了别人,骗不了张芸。
张芸刚想说话,想问清楚这是怎么回事,眼前的美人儿难道是鬼?可是已经没有机会了,他觉得头晕眼花,意识模糊,他想强撑身体逃跑,显然白费力,动都动不了。他意识到了,自己可能完蛋了,脑子里开始走马观花一般过些爷爷,爸爸在世时说的禁忌。如果今天遵守了,这个劫难就不过有了,不是他自己把人拖进来,家里的门神守着,这两人进不来的,加上门神平日里见惯了了张芸的所作所为,恐怕也觉得他是恶人。大厅的供案好久都没有上香了,贡品也因为张芸怕麻烦,放的都是假的模型。这个时候,死掉的弟弟柳思坐起来了,和姐姐柳诗诡异的相视一笑。他们一起坐在桌子旁边,把手伸向了张芸……
传说,在古代有一种“流尸”,就是已经死亡的人,还能够保持自己的形体,游走在世间,再以活人的阳气为食,保持自己的形体……柳诗和柳思,就是这样的流尸。不过流尸也不是害所有人的,专挑心术不正的人夺命。一身正气的人,阳气最重,鬼也怕。所以才有那句话,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也不惊,对吗?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