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阵雨来的急去的急。
月华初上,刚才打得砖瓦直响的暴雨就像从未来过一般,骤停了。
“稀罕事,天上还顶着那么大轮月亮,这雨噼里啪啦的。”赵老二缩着身子躲在屋檐下,这场大雨来的急,他走在半路上浑身就被淋湿了。他在屋檐下伸头探了探,漫天星斗,月明气清。他骂骂咧咧地掏了掏兜袋,烟不见了,多半是刚才的急奔中落在了别处。不远处就是家杂货店,他迈开步子踩着水塘就跨进了店里。
“老板,来包华子!”柜台上立着一盒牙签,赵老二不客气捻了一小把剔牙。
“老板!老板!”赵老二连喊了两声,没人回应。
“嚓啦轰隆”一声,外面打了响震天的旱雷,赵老二的心差点没从胸腔里头跳出来。
不知道这声旱雷是打到了哪,店里的灯直接跳了闸,本就昏暗的灯光灭了以后,店里头伸手难见五指,漆黑一片。
“妈了个巴子。”赵老二不禁怒骂了一声,刚才踏进了水坑的左脚湿透了,水淋淋的,寒意倏然而上,他踢了拖鞋倚着柜台在裤管上蹭了蹭。
“啪啪”两声脆响,灯光闪烁,电来了。
“谁啊?”里屋走出来个人,也许刚才就是他拉上了电闸。
才适应了黑暗的赵老二又被灯闪花了眼,眯瞅着喊道:“来包华子!”他擦了擦眼角的酸泪,弹了弹眼皮,疑惑道:“老叔呢?”
“软的还是硬的?”男人身形有些佝偻,垫着脚伸手去够烟架上的香烟。
“软的。”赵老二掏了掏裤兜,攥着两张皱巴巴的纸钞拍在柜台上,刚才的大雨没把纸钞浸了湿透,好歹能看出模样来。
男人捻了捻纸钞:“不对不对,这钱假的。”
“假的?”赵老二连烟都没来得及开,劈手夺过纸钞,对着黄昏的灯光瞧,只是皱巴巴的纸钞在昏暗的灯光下实在难辨真假。
“不会吧,怎么会假的?莫不是你掉包了?”
“噗嗤”一声男人笑了出来:“真假我拿手一捻就明白,这烟先赊着。”
“呸。”赵老二吐掉了嘴里的牙签,“别,不赊,我回去拿钱去,先别关门啊。”
一路上雨后的积水折返着清明的月光,赵老二左跳右晃,避开了一路的水洼。
走到半道,有个人正蹲在路旁,手里拿着打火机咔嗒咔哒点火烧什么,明乎闪惑的火光肆意跳动。
“你在干嘛呢?”
这人不答,赵老二心里不乐意了:“我问你呢,干嘛呢?”说着就踹蹲在地上的人。
这人坐了个屁股墩,站起来拍拍屁股就离开了。
“不服气?别跑!”赵老二比了比手势。
路边火焰红花花还在烧着,火舌窜到赵老二大腿那么高。借着火光赵老二总算看清了这烧的是什么东西,红彤彤还有人像,大小方正,不就是钱么?
他不顾地上潮湿,抄起拖鞋拍灭了火焰。
"糟蹋钱财啊!"赵老二挑了两张没烧着的,挺括崭新的百元大钞,这质感不会有错了,凑近了闻闻还有油墨馨甜的香气,是金钱的味道。
赵老二站在路旁左瞧瞧,右看看。他不明白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把这些钱烧了,但他知道一个道理,人无横财不富,这比天降横财今天就是赵老二的了,谁也抢不走。
他扒拉扒拉带着余热的灰烬,捉了一把剩下的大钞塞裤兜里,然后踩着碎步,顾不上水洼就往回跑去。
“老板,老板!”赵老二手在兜里捻了一张挺括的大钞拍在柜台上,“来包华子,软的。”
男人扯着大钞又瞧又摸,才笑眯眯转身从烟架上拿下一包软中华。
“别看了,真钞!”赵老二收了找钱,扯着嗓子说,“刚从家里拿来,银行都没这么真。”
“有空再来。”店里的老灯又闪了闪。
“哥,把灯泡换了吧,对眼睛不好。”赵老二临走又抓了把牙签。
走在回家路上,赵老二心里头全惦记着口袋里鼓囊囊的钱,盘算着这笔横财该怎么花。
“明天去城里洗个桑拿做个按摩。”赵老二心里嘀咕着,盘算已定,心里乐开了花。
一阵风吹来,赵老二身子凉了半截,他想起来兜里还有包烟,连忙掏出来拆了口子拿了一根出来。
“咦,我打火机哪去了?”赵老二翻遍了兜袋都没找到他的打火机,好在有个老汉正蹲在屋子前,他连忙走上去,掏了根烟递给老汉:“大爷,借个火。”
大爷接了烟,笑眯眯地给赵老二点上:“这么晚还不回家啊,当心迷了路。”
“出来买包烟。”赵老二使劲嘬了一口,满嘴的烟气,他挤了挤眼睛,舒坦。只是觉得身边的老汉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了。
这时候又有个人胳膊里挎着一个小篮子,在路旁点起火,不知道又在烧什么。
赵老二眯着眼,瞧了半天,笑道:“怎么今天老有人烧东西。感情刚下过雨,不然非得把屋子都给点了不可。”赵老二就盯着那人烧火,半支烟的功夫,那人就站起来挎着篮子离开了。
老汉喘了两口气,咳嗽了一声,撑着墙站起来,走到火堆前,扒拉扒拉余灰,从里头捡了一沓挺括崭新的钞票。
“后生,剩下的都留给你了。”说完老汉摆着身子直行而去。
赵老二有些瞠目结舌,怎么今天什么日子,到哪都有钱捡?
赵老二扔下抽了一半的香烟,碾了一脚,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余灰前,他要看看里头到底是什么把戏。
“嚓啦!”天空有打了一声响雷,雨珠子说来就来,不要命地往下掉。看着那堆灰烬赵老二的身子又凉了半截,在月光下他看的清楚,里头哪里是什么钱钞,分明是一大堆冥币纸钱。他想起了什么,慌乱地从口袋里往外掏,口袋里鼓鼓囊囊的不是别的,也是一沓纸钱。
雨越下越大,才一眨眼赵老二就被淋了个透彻。此刻的他满心的惊惧,浑身又被淋了湿透,他也顾不上别的了,躲雨要紧。
雨来得急,去得急。才一会儿,雨就停了。
“稀罕事,天上顶着那么大轮月亮也往下倒水。”赵老二掏了掏口袋,烟不知道丢哪了。好在口袋里还有两张皱巴巴的纸钞,他心里稍稍安定了些,有钱傍身就行。
赵老二踩着水洼跑进杂货店里,大喊:“老板!来包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