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鬼实录之冥车(上)

2020-09-03 08:12:58

志异

封鬼实录之冥车(上)

1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在从鲸鱼沟风景旅游区回西安市区的公路上,一辆出租车正快速行驶着。由于是深夜,又是郊区,路面上几乎看不见其他的车子。

出租车的驾驶座上是一个看上去有些疲惫的中年男人,他叫张庆丰,是一个普通的出租车驾驶员,此时正嘀咕着今天收入还算不错,刚刚跑了一个从市区到旅游区的长途单子,回市里就收工了。他看了眼后视镜里的自己,眼睛里全是红色的血丝;他用右手抹了把脸,打开了车载电台,调到了自己喜欢听的晚间新闻。

“欢迎各位驾驶员朋友收听本台的晚间新闻,夜已经深了......”听着音响里传出的熟悉声音,他感觉到一丝放松。突然,音响里主持人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起来,似乎是信号受到了干扰。张庆丰皱了皱眉头,转动了一下调整频道的旋钮,电台里已经听不清主持人的声音了,只传来“刺啦——刺啦——”的电流声。

张庆丰正纳闷自己新换的音响怎么突然坏了,眼角的余光突然注意到前方的道路上黑漆漆地停了一辆样式老旧的小轿车。张庆丰来不及细想,赶紧将方向盘微微向左打了一点,才刚刚好避开了那辆车。

“什么人啊这是......”张庆丰骂咧咧地说了句,再将目光看向后视镜。

后视镜里那辆老旧的小轿车车身还挺干净,但黑漆漆地熄着灯,静静地靠在路边,驾驶室里也没有开灯,好像驾驶员并不在里面。

张庆丰有点纳闷,这是什么情况?大半夜了,什么人会把车停在树林道边上呢?他点了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大口,又把注意力转移到还没有恢复正常的音响上。

说来也奇怪,自己的车超过那辆小轿车之后,音响慢慢地又好了起来,晚间新闻的背景音乐渐渐稳定地响了起来。张庆丰挪了挪身子,又抽了口烟,眼睛瞟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十一点五十八分。不早了,张庆丰心想。他不禁多踩了点油门,车速渐渐快了起来。

“今天晚间...有...雨水...刺啦——”还没过过久,音响似乎又出了问题,信号变得十分不稳定,主持人的声音夹杂着电流的噪音,让张庆丰觉得心里有些烦躁。

“怎么回事啊,刚换的音响。”张庆丰重新试了试音响的开关,还是不行,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方向盘,觉得今晚有点不顺。

张庆丰打开窗子,夜晚的风稍稍让他烦躁的心情好了些,他把烟头扔出窗外,习惯性地看了眼后视镜,突然整个人怔住了——那辆老旧的小轿车正无声无息地跟在他后面。

张庆丰打了个机灵,他盯着后视镜里的那辆小轿车,依旧是没有开灯,整个车身黑乎乎的,要不是有自己尾灯的光,张庆丰可能还发现不了它。他强装镇定地把车窗关上,将方向盘向右打了点,看看后面那辆车是不是要超车。但是他等了一会,发现对方似乎并没有超车的意思,左转方向灯也没有闪过一下。

张庆丰越等越觉得不对。按道理说走夜路,就算前面有辆车可以跟,近光灯还是要打开的,而且对方车厢里的灯也没有开,难道驾驶员有夜视眼不成?

想到这里,张庆丰又看了看后视镜里的车,他想了想,放慢了车速,按下了车身灯的按钮。张庆丰眯起了眼睛,在一闪一闪的红黄色灯光里,他慢慢看清了那辆车和车厢里的驾驶座......

突然,张庆丰怪叫一声,仿佛受到了惊吓,脚下油门轰然作响,巨大的离心力将他整个人按在了座位上,车窗外的道路在车灯的照射下化成了一条细长的白线,整个世界歪歪扭扭地变得模糊起来;再一瞬间,张庆丰觉得眼前绽放出了无数朵烟花,头也重重地撞在了弹出的安全气囊上。

在半晕半清醒的恍惚中,张庆丰看见那辆车静静地停在了自己车旁,黑色的车厢里被自己车上的灯光微微照亮,原本空无一人的驾驶室座位上,坐着刚刚自己借着尾灯看见的尸骨。

它慢慢转过已经腐烂了的头颅,对着张庆丰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2

“铛——铛——”浑厚的钟声响了十二下,张庆丰微微睁开了眼睛。他试着动了动身体,好像并没有什么大碍,他慢慢撑着靠起身来,环顾了一下四周,好像又想起了什么,把自己缩了缩。

“你醒了?”

张庆丰闻言一惊,刚刚大致看了一下,自己似乎在一个博物馆里,周围摆的全是琳琅满目的古董物件。虽然自己不是很懂这些东西,却也知道肯定都不便宜。

他看向声音的来源:屋子最里面的一张横桌。桌子后面坐着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人,此时正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

“啊,醒了......这是哪里,”张庆丰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我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

“你记得什么?”那个男人站起了身,走了过来。

“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撞了车,还看见了......”张庆丰似乎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他皱起了眉头,表情有些痛苦。

“想不起来就先别想了,”男子倒了杯茶水,端着递给了张庆丰,“先休息一下再说。”

“唔,谢谢,你又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张庆丰接过茶水,好像闻到了香气,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

“我叫江荀,是这家古董店的老板,至于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嘛,说来话长,我今晚正好去南边办点事,没想到在路上看见你撞了树,就把你带回来了。”男子又挑明了一盏油灯。

“江老板,原来是这样,谢谢你了,那我的车呢?”

“你放心,我打了拖车公司的电话,已经把车拖到附近的汽车修理店了,不过......”江荀欲言又止道。

“不过什么?”

“哈哈,没什么,不过是修理费估计有点高。”江荀打了个哈哈,将张庆丰手中的茶杯添满。

张庆丰点点头,似乎又想说什么,迟疑了一会,偷偷看向江荀。没想到江荀也在看着他,不禁心里一虚,赶忙将头别开。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江荀笑着说。

“哦......我想问一下江老板,当时除了我,就没看见别的什么东西?”张庆丰试探道。

江荀想了一下:“没有,说来我倒是奇怪了,晚上应该没什么车吧,你是怎么撞到树上去的?”

张庆丰愣了一下,好像在犹豫要不要告诉面前这个自己还不了解的男人自己看见的东西。江荀也不着急,就坐在一旁看着张庆丰,两个人形成了一个有些尴尬的局面。

“咳咳,江老板,”张庆丰可能有些受不了这个场面,平时自己开车的时候都是和客人聊的特别起劲,哪有过这种两个人僵着说不出话来的场景,“那啥,我要是说我撞鬼了,你信吗?”

“撞鬼?”江荀笑了起来,他也喝了口茶,似乎在等着张庆丰继续说。

“啊,是的,说来还挺邪乎......”张庆丰挠了挠头回忆了一下,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张庆丰的身体好像突然出了问题,他捂着自己的胸口咳嗽起来,呼吸十分急促。

江荀脸色一紧,迅速起身走到店铺正中的那座鎏金三足香炉旁,从胸口拿出一个火折子,轻轻一吹,点燃一盘已经压好的熏香。随着熏香的烟气慢慢充盈整个古董店,张庆丰的异样也慢慢平复下来。

“好一些吗?”江荀问道。

“嗯,不知道怎么了,刚刚胸口有点难受,头也很痛。”张庆丰揉了揉胸口,似乎有些担忧。

江荀摆了摆手,说道:“放心吧,应该没什么大碍。不过你刚刚说撞鬼,是什么意思?”

张庆丰心里有些抗拒,但是这个晚上碰到的事情又让他有些害怕,他到希望真是自己看错了,于是又小心翼翼地问:“江老板找到我的时候,真没看见其他的东西?”

江荀摇摇头:“你是撞车了?”

“比撞车还邪门!”张庆丰又紧张地喝了口茶。

“哦?那总不能...是真的撞到鬼了吧。”

张庆丰明显眼睛怔了一下,江荀看在眼里,笑着抿了口茶。

“倒不是我撞了鬼,是鬼撞了我......”张庆丰迟疑道。

江荀微笑着,示意张庆丰继续说下去。

“我就开车开得好好的,然后在路边上看见一辆小轿车,看样式,也看不出是什么牌子的,”张庆丰回忆道,“然后我继续开,透过后视镜看见它追上来了,撞了我一下,我就撞到树上去了。”

江荀皱着眉,没等张庆丰说完就打断道:“你确定它撞了你?”

张庆丰愣了一下,没想到江荀会这样问:“啊,啊,是的,是它撞了我,不然我怎么会......”

江荀摆摆手,让张庆丰等自己一下,然后站起身走到昏暗的内舍里,拎出了一个套着黑布的东西,轻轻放到了张庆丰面前。

“江老板,这是什么......”张庆丰看了看江荀,后者点点头,示意自己打开黑布。

张庆丰一把将黑布扯掉,映入眼帘的东西让他瞬间摒住了呼吸。

借着油灯昏黄的灯光,一辆纸扎的冥车出现在张庆丰面前,车子的样式与自己之前看到的小轿车一模一样。

“这!怎么会是这样!”张庆丰惊讶地向后退了一点,“这是从哪弄来的!”

江荀看着张庆丰说道:“之前怕吓着你,但是很明显你并没有和我说实话。这辆冥车是在你车子旁边找到的,而且你的车尾部根本没有碰撞过的痕迹。”

张庆丰嘀咕了几句,显然没有想到江荀立刻就推翻了自己的话。他沉默了一会,突然站起来一把推开江荀,向店门口跑去。

但是就在他触碰到那扇紫檀木推门的一瞬间,一道金光一闪而过,将张庆丰重重地打飞出去。

“你为什么要跑?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江荀慢慢踱步到张庆丰身边。

张庆丰低着头,显然刚刚被撞得有些狠,还没有缓过来。听到老板问他话,才把头抬起来,却没想到自己抬头看见的,竟然是一个腐烂的头颅,和自己之前快要昏过去时看见的一模一样,此时正对着张庆丰,露出了一个诡异而熟悉的微笑。

3

张庆丰大叫一声,“噌噌噌”往后退去,而那张鬼脸也直起了身子,朝着张庆丰走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张庆丰慌乱地站起身,想要逃走却没有找到出口。

“你看到的是这张脸吗?”江荀将鬼脸从自己的头上摘了下来,随着鬼脸脱离江荀的身体,原先已经腐烂了的头颅慢慢变成了一个暗黄色的头套。

“我要走!让我走!”张庆丰似乎有些害怕江荀,他死死地抵在身后的墙柱上,眼睛向江荀身后的紫檀木门瞥去。

“你要走?也可以,不过你应该先看看这个。”江荀从桌子上拿起刚开始自己还在看的报纸,甩给了张庆丰。

张庆丰一把接住,狐疑地看了眼江荀,又快速地看了几眼报纸。突然他愣住了,只见报纸的今日新闻板块里,一个标题名为“出租车深夜发生事故,车内驾驶员惨死当场”的新闻占据了一半的版面,配的图片竟然是自己的那辆白色出租车,自己趴在方向盘上的样子可能过于恐怖,全身还被打上了码。

张庆丰手抖着合上了报纸,似乎还是不相信。他颤声问道:“我死了?那我现在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把我的车送去修理厂了吗?我怎么可能死了?”

江荀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反而将报纸从他手上拿了回来,侧过身子让开了一条路。

“你如果不信的话直接走就行,门上的铃铛我拿下来了。”

张庆丰看了看江荀,又看了看大门,脚下生风般跑到了门前,小心翼翼地推了推门,发现没有什么异常,立刻用力地推开了大门。

随着“哗啦——”一声,推门被打开了,张庆丰刚想跑出去,却感到脚下一阵剧痛,他惨叫一声,向后摔倒在地上,双手用力将自己推回了店里。

江荀快步走到门口,将推门迅速拉上。随着大门渐渐合拢,之前照射进来的阳光也被拒绝在了门外。原来现在已经是正午十二点多,而不是晚上。

张庆丰的身体此时却发生了奇怪的变化,他整个人摔倒在地上,原本与常人无二的身体已经渐渐虚化,刚刚被太阳直射到的双腿正冒出一股一股的青烟,里面还有阵阵火星,正向着张庆丰的大腿部蔓延。张庆丰吃痛不已,双手想要去抱住自己的腿,却又害怕那片火星的热量,一时间在地上滚来滚去。

江荀合好门,看了眼张庆丰,从袖兜里拿出一个小木匣,打开之后用手指捏了点粉末状的东西洒在了张庆丰的腿上。随着粉末飘落,张庆丰腿上的火星也慢慢褪去,最后整个人仿佛虚脱了一般躺在地上不再动弹。

“我说了吧,你还不信。”江荀将木匣重新收好,搬了把椅子坐在张庆丰的身前。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张庆丰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吸着气。

“我之前都告诉过你了,你就是我去南边办事的时候路过带回来的,”江荀看了看张庆丰,“你听说过伥鬼的故事吗?”

张庆丰想了想,虚弱地摇了摇头。

“伥鬼啊,就是被老虎吃掉的人所化成的冤魂。它们可能还带有一点生前的记忆,但是也会忘掉很多事。但是它们脑子里最重要的事情只有一个,”江荀打开报纸看了看,“那就是将活人引诱给老虎吃掉。”

“为,为什么......”

“因为一旦老虎再吃掉一个人,那么之前的伥鬼就会重新进入轮回。”江荀收起报纸,看向张庆丰。

张庆丰见江荀看向自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过了一会才说道:“我是伥鬼?”

江荀将张庆丰拉起来,在粉末的作用下张庆丰的双腿已经愈合,身形也渐渐稳定下来。江荀给张庆丰又倒了杯茶水,说道:“我现在还不是很清楚,但是有很大可能你就是新的伥鬼。这个月在这条主道上已经发生了五次类似的事件,再加上那个纸扎的冥车,我怀疑那附近是有一只‘大老虎’。”

张庆丰端着茶水,似乎还在消化江荀的话,突然他一惊,问道:“所以我真的死了...是吗?”

“是的,你还记得刚刚看见的鬼脸吗,那就是我在你死掉的现场收集到的鬼气凝结成的东西,”江荀向张庆丰示意了一下刚刚戴的头套,“这是用鹿皮制成的,鹿这种动物对这种气息最为敏感,可以还原鬼怪出现时的模样。”

“我,我是被它杀死的?”

“算,也不算。如果不是它你可能也不会死,但是如果你好好开车不去管它,也能安全回来。说白了就是影响你的判断,最后还是要看你的决定。”江荀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

“那我现在,是伥鬼?”张庆丰显然没有准备好接受这么离奇的情况,还有些发愣。

江荀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只能晚上再回去看看了。”

4

说来也奇怪,白天还是大晴天的西安,到了晚上却下起了小雨。在从市区去往风景区的路上,一辆黑色的丰田正默默地行驶着,两盏远光灯将前方的道路照的一清二楚;虽然是雨夜,道路泥泞,但好在路上没什么车,开的也还算顺畅。

江荀将车载音响扭开,调到了晚间新闻那一档。

张庆丰看了看江荀,有些欲言又止,想了半天还是说道:“昨天晚上我也是听的这个。”

江荀笑着说道:“你死的时候车上音响的确在放这个,所以我猜是不是和这个频道也有关系。”

张庆丰一时词穷,他习惯性地摸了一圈口袋,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抽不了烟了。他叹了口气,将身子缩进副驾驶的座位里,看着车窗上不断滑落的雨滴,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

不知道开了多久,张庆丰开始犯困,在半睡半醒间,他的头撞到了车窗上,一下子将他惊醒,疲劳驾驶的应急反应让他下意识地踩了下刹车,没想到车子真的应声而停,只剩发动机还在“嗡嗡”地烧了一会,然后也熄了火。

张庆丰懵了一会,他左右看了看,车上已经没有了江荀的影子。他再看向熟悉的仪表盘,自己竟然回到了出租车上!

难道是做了个梦?张庆丰心里想到,不过他现在已经不想在意这些东西,只想赶快将车开回家,好好睡一觉。

就在他重新打火的时候,一辆车从他的后方超了过去,张庆丰看了眼那辆车,觉得有些眼熟。不过雨太大了,他没有多想,转动了钥匙,让发动机转了一会,重新开了起来。

不知道是因为雨太大了还是其他原因,张庆丰总是可以隐隐绰绰地看见刚刚超过自己的那辆车。两只红色的尾灯在黑暗里如同一双鲜红色的眼睛,牢牢地盯着自己。

张庆丰觉得有些烦躁,他不知不觉地加大了油门。一路上都没什么车,他也不用太担心有什么车从对面驶来。渐渐地,两辆车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张庆丰看了眼仪表盘,觉得自己还能再快一些,他对自己的驾驶技术还是有些自信的。

提速,换挡,闪两下远光,打开左转方向灯,张庆丰看着前面的车亮起了尾灯,他的心里突然感觉到一股诡异的熟悉感,这种感觉就在刚刚自己看见那辆车超过自己的时候出现过,而现在他再次感受到了。张庆丰撇了撇嘴,可能是想多了吧,他在心里说道,然后将方向盘向左打去,准备超车。

就在张庆丰别过车头,刚刚超出前方车辆的尾部不到三十公分的时候,意外发生了。前方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出现了一辆卡车,巨大的车灯突然亮了起来,显然卡车司机也看见了意图超车的自己,连忙按响了喇叭。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就在电光火石间,张庆丰狠狠地踩下了刹车,看着卡车那巨大的车头急速逼近自己,张庆丰看向自己右前方的车子,将方向盘毫不犹豫地别了过去。

剧烈的撞击声轰然响起,张庆丰觉得自己转了无数个圈,最终艰难地停了下来。他晃了晃脑袋,从安全气囊中拔出身子,打开车门,一下子趴倒在了泥水地上。铺天盖地的雨水砸在他的脸上,他感觉头脑清醒了一些。

张庆丰转过头,看向前方燃起火光的地方,之前超过自己的那辆车此时已经撞在了前面的树上,腰身粗的树木被撞得差点折断,原本应该是车头的地方此时已经完全凹陷了下去,车窗玻璃已经没有一块是完整的。

张庆丰努力站了起来,他晃晃悠悠地向着那辆车走去,透过空洞的车窗,他看清了驾驶室里的情况——竟然没有人。

张庆丰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并没有眼花。他脑海中第一反应是车子里的人也下来了,他慌忙四下找了一圈,发现现场除了自己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张庆丰转过身看去,刚刚那辆大卡车正横停在不远处,似乎没有受到什么碰撞。

张庆丰小跑了过去,敲响了卡车的车门,依然是无人回应。他向后退了几步,看向大卡车的车厢,果然,和撞在树上的那辆车一样,没有司机。

张庆丰沉默了几秒,似乎弄清楚了状况,他迅速跑回自己的出租车上,哆哆嗦嗦地想要发动车子。已经被淋湿的衣服“滴滴答答”地落下水滴,将原本干净的地板弄得全是泥水印。

终于,不知道尝试了多少次之后,发动机终于打着了。张庆丰来不及细想,将车头打正,慢慢驶离了车祸现场。

雨依然在下,不时还有几道闪电划过,张庆丰紧紧握着方向盘,他现在只想快点看到一点灯光,哪怕离得很远。但是前方的道路仿佛没有尽头,两旁的树木不断退去,迎面而来的却依然是看不见头的树林。

张庆丰看了眼音响,他有些迟疑地伸出手,将音响打开了。

“刺啦——刺啦——”音响中传来了一阵电流声,张庆丰松了口气,他终于听到了出去雨声和引擎声的第三种声音。他快速将频道扭到晚间新闻那一栏,在短暂的沉默后,音响中终于传来了熟悉的背景音。

但是还没等张庆丰开心几秒,音响中传出了让他毛骨悚然的声音。

——“你想逃到哪里去?”

5

张庆丰怔了两秒,迅速关掉了音响。他沉默了许久,雨水依旧打在车窗上,雨刷器时不时地从眼前划过,但是他已经听不见这些声音了。

巨大的呼吸声在幽闭的车厢内响起,张庆丰睁大了眼睛,他已经不需要去操控方向盘了,因为整个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仿佛被架空了起来,车轮依旧在努力地转动,他甚至能感觉到它们空转时的震动感。

张庆丰的双手依然紧紧地攥着方向盘,他能感觉到身后的车厢里多了什么东西。从车内后视镜里看去,一个腐烂了的头颅慢慢地探了出来。

“把命,给我!”那个头颅张了张嘴,有草屑和泥土从它的嘴巴里掉出来;已经烂掉的舌头一缩一缩,仿佛死去多时的老鼠,声音从看不见的喉咙里挤出来,钻进张庆丰的耳朵里。

张庆丰怪叫一声,拉开车门想要逃出去,却被安全带按在了座位上。他感觉到湿腐的气息从那颗头颅里喷出来,撞在自己的后脑勺上,让他的头皮一阵发麻。

终于,张庆丰解开了安全带,他连滚带爬地跑出车子,巨大的雨幕使他分不清东西南北,顺着出租车的光源,他本能性地向前跑去。

突然,有东西拉住了自己的衣服,张庆丰大叫着想要摆脱,却被重重地按在了地上。

“醒醒!是我!”

耳边传来江荀焦急的喊声,张庆丰闻言抬起头,看见了江荀那张熟悉的脸。

“江,有鬼啊!”张庆丰指着江荀的身后,大叫着向后退去。

江荀转过身,巨大的雨水撞击声由远及近地传来,抬眼看去,天地间仿佛竖起了一道看不见的墙,将江荀他们与雨水的世界隔开。那辆出租车就静静地停在不远处的大雨中,车灯明晃晃地向江荀二人射来。紧接着,引擎声骤然响起,车子在常人难以相信的速度中向着江荀撞来。

江荀却一点也不着急,他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了一把伞,慢慢地撑开;雨幕随着那辆车的逼近也快速地侵略过来,眼看就要与江荀碰撞在一起。

江荀却闭上了眼睛,听着耳边呼啸而来的声响,和身后张庆丰绝望的喊叫声,向前踏了一步。

没有剧烈的撞击声,也没有雨水砸在伞上的闷响,一切好像突然消失了,耳边甚至传来了微风的声音。

江荀睁开眼,看着依然停在不远处的车子,默默地又收起了伞。

张庆丰不可置信地看着江荀,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他看了看那辆车,又看了看江荀,终于还是问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荀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手中的伞,洁白的伞身上多了几条黑色的印记,像是几股游动的烟雾,在伞面上慢慢地划过。

“多亏那条蛇送了我这把伞,不然还不好对付你。”江荀笑着对着那辆车的方向说道。

张庆丰也看向那辆车,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出租车竟然变成了一辆纸扎的冥车。冥车的车门慢慢打开,从车厢里出来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多管闲事?”黑影沙哑着喉咙问道。

江荀笑着说道:“怎么,你不打算先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要杀人?”

黑影沉默了,似乎在打量着江荀。不知过了多久,它冷声说道:“这话应该问问你身后的那个人。”

张庆丰惊慌地看了看江荀,连连摆手:“我,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啊,为什么要问我。”

江荀想了想,将张庆丰拉到自己身前:“你是说这个人?”

黑影似乎一看到张庆丰就怒气十足,它发出了一声凄厉地吼叫,身上黑雾滚滚,一只苍白的手臂从黑雾中伸出来,向着张庆丰的脖子抓来。

江荀冷哼了一声,挡在张庆丰身前。他迅速抬手,袖兜里射出一道金光,重重地打在黑影的手臂上;黑影惨叫一声,迅速向后退去。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江荀将伞拄在地上,看着黑影问道。

黑影闷哼几声,突然撑起了身子,萦绕在周围的黑雾从它的头颅处迅速被吸进体内。等到黑雾散尽,江荀才看清它的样子。

原来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中年男子,他的头部似乎遭到了剧烈的撞击,眉骨处拉开了很长一条伤口,血痂凝结在半个脸上,显得有些狰狞。

“我从出了西安市区就觉得这个雨不对劲,不过你也挺厉害,竟然能让我也进了幻象。”江荀笑着说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能破开我的鬼蜮。”中年男子盯着江荀冷冷说道。

“哎,你先和我说说你到底和他什么仇什么怨,我再告诉你我是谁,怎么样?”江荀将伞挥了挥。

“我可没功夫陪你唠叨!”

江荀刚想说些什么,却没想到中年男子再次骤起发难,他的身体在原地闪了闪,凭空消失不见,一股冷冽的气息却迅速逼近,张庆丰躲闪不及,虽然有江荀将他向后拉了几步,却依然被中年男子打飞了出去。

“尔敢!”江荀有些发怒,对方几次三番在自己面前动手,若是换做以前,这种小鬼早就被他扔进轮回了,但是现在受困于人间界的束缚,自己没法动用地府的全部力量,只能勉强保住张庆丰。

江荀挡下中年男子下一击后,将张庆丰扯到自己身后,从口袋中拿出一块镜子碎片交给张庆丰,想让他拿着自保。

没想到张庆丰却低着头并不理睬,江荀着急地又催促一次,却没想到张庆丰突然笑着说:“我想起来了,江老板。”

6

江荀愣了一下,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张庆丰却抢先一步将江荀的手腕抓住,用镜子碎片在江荀腕部轻轻一划,再用力将江荀击飞出去。

“张庆丰!你干什么!”江荀重重地摔到地上,他捂住自己的手腕,鲜血瞬间就从指缝间溢了出来,口中喷出一股鲜血,几股鬼气瞬间袭进他的身体。

中年男子见状,似乎更加着急,他化作一股黑烟向着张庆丰呼啸而来。张庆丰咧嘴一笑,伸手就向着黑烟抓去,隔着几丈远的距离就将黑烟攥在手中。

“做我的伥鬼,还想反噬我不成?”张庆丰哈哈大笑,就要将黑烟吞入口中。

此时的张庆丰完全变了一个人,之前慌张害怕的样子早就消失不见,他的身躯骤然变大,身体肿胀成相扑运动员的样子,原本暗黄色的皮肤也泛出紫黑色;他的全身上下都冒出了浓郁的黑雾,渐渐铺满了他的四周。

江荀瞪大了眼睛,他从没见过如此浓郁的鬼气,那些鬼气似乎也不是来自于他自己——几个人脸状的鬼斑在黑雾中若隐若现,发出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哭声。

“真是为难你了,竟然还能趁我不备把我击晕,”张庆丰看着手中的黑影笑着说道,“江老板,也多亏了你,不然我可能真的被他给反噬了。”

江荀似乎有些明白了,他皱着眉头问道:“所以那天死的张庆丰不是你?”

“哈哈哈哈,江老板,你终于明白了,”假的张庆丰疯狂笑道,“那天我刚把他弄死,没注意竟然被他偷袭了,幸亏江老板你路过,才救下了我。若不是你,恐怕我就已经魂飞魄散了。”

“那你是谁?”

“我叫李天鸣,江老板,你给我看的报纸上不是有吗?”李天鸣将真正的张庆丰攥在手里,对着江荀洋洋得意道。

“原来是你!“江荀想起那份报纸上的确提到过,第一个在这条路上出事的人就叫做李天鸣,”所以那天,是你捕杀了张庆丰,想让他成为你的伥鬼,没想到差点被他偷袭成功,是我路过救了你,是吗?”

“不错!”

“你为什么不入轮回,反而在这里为非作歹?!”江荀有些恼怒。

李天鸣突然沉下脸,大声说道:“我不能死!我的老婆孩子还在家等我!只要我收集了九十九个伥鬼,我就可以借他们的阴气化形,我就不用入轮回!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们又怎么会懂!”

江荀冷声道:“九十九个,你还打算杀害九十九个人是吗?”

李天鸣突然将手中的张庆丰吞入口中,张庆丰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声,慢慢消失在李天鸣的嘴里。不多时,李天鸣的胳膊上又浮现出一块鬼斑,模样与张庆丰的脸有几分相像。

“现在,到你了,江老板,”李天鸣转向江荀,狞笑着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我能感觉到你身上强大的鬼气,吃了你,我肯定会离还魂更进一步!”

江荀挣扎着向后退去,他手腕上的伤口太深了,虽然不会死,但是失血过多带来的虚弱感正在渐渐吞噬他。

“来吧,江老板,成为我的养料吧!”李天鸣大笑着向江荀伸出手,眼看就要将江荀攥入手中,却被一道光鞭抽中,瞬间手腕处升起一道黑色的烟雾。

李天鸣怪叫一声迅速向后退去,他冷冷地盯着江荀身后,在原本隐没在黑夜中的树林里,一个身影走了出来。

“你是什么人?”李天鸣咬着牙问道。

那个身影没有理他,蹲下身子在江荀握住的手腕处贴了张符咒,然后拍了拍江荀;江荀看了看那个身影,似乎松了口气般昏迷了过去。

“地府的判官你也想吃,胆子是不是太大了些?!”那个身影随声而起,升到了半空中;手中剑身随风而凝,呼啸着向李天鸣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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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了晚上,尤其凌晨开始就哭,哭个不停,他哭得相当准,好像设了闹钟。结婚七年,朱正林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他欢天喜地告知了亲朋好友。生的是儿子,胖乎乎的很是可爱,取个乳名叫小朱朱。不久,妻子朱晴晴出院回家,怪事发生了。 白天的时候小朱朱很乖,吃喝拉撒哭闹睡,跟别的小孩儿无异。一到了晚上,尤其凌晨开始就哭,哭个不停,他哭得相当准,好像设了闹钟。开始夫妻二人没在意,可是接下来的日子,天天如此,二人不由生

缚灵

恐怖的是,这支队伍只有灯下的影子,却看不到肉体! .引子 “欢迎大家收听今晚的恐怖在线,最近很多听众打电话或是电邮过来,回应本地一间很猛鬼的学校,叫做德川书院。我相信跟它的历史背景很有关系,这所学校曾经在二战期间被日军占据过……” “很多人进去灵探,表示见到亡魂走来走去。在这里读书的朋友回忆说,遇到过很多无法解释的事情,明明周围没有人,但会感到不怀好意的视线不停地看着他们,在宿舍睡觉的时候整天心神

守护神:夺命(上)

你确定我当时真的不是死在你那一刀之下吗?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我所在的村庄还没有通电。不像现在,有电视、电脑、手机之类的可供我们流连忘返、废寝忘食的。 那时的我们,在白天:放牛、找牛,游泳、溺水,爬树、坠树,寻野果、掏鸟窝等等,有的是各种娱乐和作死的游戏可玩。 到了晚上,除了在油灯前或月光下听大人们闲聊,或偶尔得到家长的特批到外面去做游戏外,其他时间,不是在睡觉,就是在被父母逼着去睡觉的路上。 要想

鬼爷的鬼故事:灵婴

驼背上客商们满面风沙,个个七歪八倒地匐在驼峰上,被大漠上蒸腾的热气烤得失了活力。 风,卷起漫天黄沙飞舞。 驼铃在沙风中清脆而绵长。 驼铃悠远,黄沙舞风;古道漫漫,丝路绵长。 驼背上客商们满面风沙,个个七歪八倒地匐在驼峰上,被大漠上蒸腾的热气烤得失去了活力。驼背上厚重的褡裢和箱笼、随着骆驼迟缓的脚步,铃声越来越近。 大漠风云变幻莫测。一片云层遮住了阳光,巨大阴影给了烈日下行走的客商喘息的机会,商客

鬼无声(二)

奶奶在日记中有写到过,在斋孤之日冤死的人会变成怨鬼,鬼体也会化实,属大鬼……看着她那绝美而狰狞的面孔,顿时浑身汗毛竖起,难道她又被鬼上身了......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奶奶的笔记里明明写着,日行人,夜行鬼,哪有鬼在白天出没的。 “你,,,你究竟是人是鬼。”我强撑着胆子问她。 “你看看你身后不就知道我是人是鬼咯?”她幽幽地说着,缓缓向我这飘来。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臃肿的尸体,原本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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