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半生

2020-08-08 11:03:13

爱情

民国3年

我随着流民到了北平,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阿姐,我脏兮兮的缩在角落里抢不到面包,叽咕咕的声音从肚子里发出来

她穿着脏乱的红色棉衣,亮晶晶的眸子里倒映着我的狼狈不堪的样子

“吃吗”她伸出手,手心里握着一块洋人的粗面包

我低着头,不敢看她,眼神却止不住的飘向面包

我缩在角落里啃着面包,她温柔的看着我,摸摸我脏乱的头发

在她临走之际,我犹豫着抓住了她的红衣角

“我能跟着你吗”我颤声道,低着头。鬼使神差的我抓住了她,可能因着她身上的温柔像极了母亲

半晌,她眸子里也是惊讶

她笑了,抓住了我讪讪要收回去的手。

太阳在她身后,印的她光芒万丈,眼底的光熠熠生辉。

“以后我就是你阿姐了,我在一天便护你一天”

在这乱世深渊里,相互依存

太阳还会升起,我会一直护着你

那一年,我8岁,阿姐13岁

民国6年

国民党哪会顾着人民,只知道贴附洋人,

北平算是待不下去了

随着阿姐漂流到上海,繁华迷乱的大城市

阿姐长得越发好看,属于东方人那种淑媛美

进了百乐门,做了歌女

我也跟着去了百乐门,做她的小仆

阿姐因着年轻貌美,格外吃香

一首《惊鸿》名动上海

她机灵的很,说着陪笑的话,

能把客人灌醉后全身而退

她也不让我做事,每天出去接客,随着我在她房里

直到那夜,她抱着我,明亮的眸子空洞无神,我用力的抱着她,用旧的发皱的帕子一遍又一遍的擦干她的脸

“阿姐,不要哭”

她才十六

民国7年

我第一次看到钢琴师手下对着黑白块指间生花,我抱着一只破破烂烂的毛兔子玩具,站在台下,定定的看着,眼里闪着炽热的光

那个洋人钢琴师也看到了我

民国8年

阿姐知道我喜欢钢琴,用着她用身体换来的钱让我去和百乐门的洋琴师学习

民国9年

我出落的亭亭玉立,

就像新生的嫩芽一样娇嫩柔弱

我在一次从琴师家里回归途中,被一个英国大兵抓住了手,拉扯着进旁边的破屋

我急的脸颊通红,眼睛也朦胧着水雾

阿姐正巧出来走动,瞥见我

款款走来,花枝乱颤的笑着,大兵见着阿姐也移不开目光,放开我

阿姐跟着去了他的破屋

我慌慌张张的跑回屋子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入夜,大上海的繁华落幕,灯红酒绿,奢靡放纵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他们这么说她的

她接客不问民族,价高者得之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他们也这么说她的

明明遇到了乞讨的人也会温柔的将钱币放进手中

对我这种来路不明的人也会好心收养

她怎么会是无情无义

在阿姐回来后

我乖乖坐着,没有吃饭没有动作

她陪着我待了许久

后来,我出了门都把脸抹的灰黑,丑陋不堪

民国11年

国内越来越动荡了,英租界的人格外嚣张

一巴掌拍在脸上,也不能叫一声疼

我也不常出门,琴师回国了,我的课不了了之

“中国要亡了”,他走之前慈爱的摸着我的头说着最是客观的话,冰冷的像刀子插在心上

“娇娇愿不愿意和师傅一起走”我毫不犹豫,奋力的摇摇头。

阿姐在哪,我在哪。

那是我当时的唯一想法

回去后我告诉了阿姐,

阿姐生气了,把我锁进房内。

我知道她想让我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谁知道千年历史的大中国下一刻会不会亡了

她一个娼妓连自己都护不住,哪能护住我

民国12年

在一次歌舞落幕后,我偷偷的摸了一把钢琴,忘我的弹奏着,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人的到来

曲毕,孤寥寥的掌声在偌大的厅里尤其清晰

我抬眸望见了他,慵懒冷漠,高傲孑孓

“弹得不错,要是第二段的时候没有出错就是完美了”

我霎时低下头,脸颊升温,浮现两朵红云

那日后,我便和他有着默契,总会在半夜相见我弹奏,他聆听

后来,他也会约我出去吃饭,在上海高档的西餐厅

温柔的教我刀叉,轻轻的擦拭脸上的痕迹

卓越的学识,出众的样貌,无与伦比的地位

这对我来说是致命的吸引

民国13年

阿姐傍上了英国人

他们说她恶心,卖国求荣的娼妓贱货

昧着良心和洋人打交道

每日周转在各色各样的男人间

她甚至没空管我

我18岁了,可以嫁做人妇了

我爱上了一个少帅,孤傲风流,清高寡淡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我如同每一个女孩一样陷入爱河无法自拔

那夜,我踩着露水回了房。

阿姐正坐着,温一壶茶

月光正好,轻柔的映在窗下

恬静的眉眼下是一双水光潋漪的灵动眸子

她低着头看着茶开,茶凉

“阿姐,我……”

她淡然一笑“傻娇娇……”

我又抱着她睡觉了,身上没有曾经的栀子花香,是浓重的香水味似是想要掩盖什么

民国15年

我嫁给了少帅,没有隆重的婚礼

乱世苍桑,我在阿姐温柔的目光里嫁给了北方最大的军阀,我心爱的少帅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她是笑着的,

冰凉的液滴缓缓流过她的脸颊,凄美决厉

她当时的表情像是鱼死网破后的悲凉无奈

放开了最后一点牵挂的决绝

不会的,她很聪明

永远不会吃亏的

我的阿姐是繁华奢靡的老上海最光艳照人的星

这世上多的是痴情人…………

民国17年

日本打着冠冕堂皇的理由“保护济南日侨”

派兵济南

民国20年

九一八事变,日本全面侵华

上头的命令是不许反抗,城门大开,任人宰割

我被迫随着少帅南下,与阿姐不再联系

他们都说阿姐攀上了日本人的高枝,哪里需要我担心

民国21年

上海与日军开战

我愈发担心起阿姐,

我觉着我与阿姐的心意是相通的,心口总是会莫名的疼,疼得我龇牙咧嘴

少帅给我请了郎中,却怎么也医不好我的心病

民国25年

我可能是病了吧,吃不下饭,心里总是压着一块大石头,压的我喘不过气来

少帅心急如焚,请了多少江湖名医却依旧无果

我日渐消瘦,脑子里总是想起阿姐

我好想她啊

想她婀娜多姿的风华绝代

想她当初纯真热烈的模样

想到当年她给我的那半块面包

很硬很难吃

我却觉得那是我此生吃过最好吃的面包了

民国26年

上海失守

我又一次得到了阿姐的消息

我的先生对我尽了百般宠爱

他对我说

阿姐现在是驻守上海的日军藤野司令的夫人,我可以写信给她

我顿住了

阿姐一定是有原委的,她的心里永远是那个光明磊落的顶天立地的阿姐,不会甘于委身于日本人

我的先生没有说话,深沉的眸子柔情似水,他看着我

我知道他爱我,我知道他不相信我,在他眼里阿姐是腌臜到骨子里的妓

一日为妓,终生鄙贱

民国28年

我几次想要提笔,却不知如何与她倾诉,以什么样的身份与她倾诉呢?

少帅夫人与日本人的欢好,多么可笑

“阿姐,见字如面”

“近来安好,我的先生对我很好,不要担心我,天气愈发寒冷,记得多添些衣裳,我也很好,只不过我最近身子愈发虚弱,近来也染上了风寒,郎中说我可能过不去这个冬天了,这是我无意间听到先生和郎中的对话,先生不知我已知晓此事,只是对我更加的好,时常问我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想做的。尽力替我满足,他这般好,反倒让我愧疚,我误了他的半生。”

“其实我一点也不害怕死亡的,先生今日又问我想要什么,我说我想见你,先生很爱我,他让我偷偷的在一次酒会远远的看着你,你还是那番光彩照人的模样,我不能和你打招呼,先生说你是敌,我们不能相认,我很难过。”

“人都是贪婪的,我见到你之后,我又想看看你再唱一次歌,只不过这辈子应该不会再有机会了”

“我相信你,我很想你,我也很爱你”

“勿念,阿娇”

民国29年

我奇迹般活到了第二个春天

先生近来依旧很忙

早上总是会在我脸上轻轻落下一吻然后匆匆离开

我的命留了下来,但是脑神经收到了损害,近来记忆力衰退的很厉害

我好怕忘了阿姐,忘了先生,忘了那些珍藏的回忆

民国33年

日军节节败退,共产党仿佛深知藤野的计划,打得他们落荒而逃,丢盔弃甲

我看到先生郁结了久的脸笑了

民国34年

阿姐死了,先生将阿姐冰凉的骨灰带给我

他叹了口气,让我将阿姐带回故土厚藏了

先生不知道的是

其实我也不知道阿姐的故土在哪

葬礼只有我一个人,那天还下了雨,老天也在怜悯她吗

我没哭,就像她一直所希望的那样坚强冷静

天上的雨沉甸甸的落在了半山的墓园上,昏暗的天空下,我静静的捧着骨灰盒,坐到了凌晨

先生说阿姐是一个铁血娘子

她为这个乱世做出来巨大的贡献

她放下身段潜入藤野身边

与虎为谋,察言观色

藤野也不是吃素的,很快节节败退后发现了阿姐的共产党身份,他不可置信的将枪抵在眉心质问她

她卸下伪装,冷笑着

血红的曼珠沙华在她的身上盛开,庄严又从容不迫

华夏三千铁血傲骨,

金戈铁马黎明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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