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戴帽子的鱼
法语的卷心菜，美语的蜂蜜，中文的亲爱的。
他的制服诱惑
少年时，江苹苹坐公交车上学的时候，习惯坐在东晒靠窗边，在座位上闭着眼睛睡觉。在阳光强烈的地方闭目，眼前不是黑色的，而是一片暖暖的红。她总觉得，这就像是看到了天堂一样，
莫名有些幸福。
直到有一天，她被一个人不客气地戳醒了。
那个人有着俊美的长相，精雕细琢的五官，带着不可侵犯的距离感。
“你整天在公交车上睡觉、傻笑，到底是梦见什么了？花痴。”
他嘴角自然上扬，舌头却偏偏淬着剧毒。
下一站就是学校附近，她提前站起来往门口走去，假装没听见。这种小痞子，不理就是了，越理他反而越如他的意。
岂料那个男生也长腿一迈，跟着她下了车。
江苹苹加快几步，反而被他拎住书包，拖进拐角的巷子里，手撑在墙上，一脸挑衅地逼近：“哑巴，问你话呢？整天有什么好开心的？”
听那话的意思，他好像注意她很久了。
这里不像公交车上人多，江苹苹瞬间怂了，老老实实答道：“因为在有光的地方闭上眼睛，仿佛看得到天堂。”
“哈哈哈！”少年笑得前俯后仰，放肆的笑声几乎冲破天际。
修长的手指揩掉眼角一滴笑出来的眼泪，男生重新逼近，揪着她的领子，恶狠狠地嘲讽：“这种破事也值得你快乐？”
“这不是破事！”江苹苹生气地拂开他的手，认真地解释，“许多快乐都有条件，比如吃到好吃的美食需要钱、考到年级第一需要努力……但是，在阳光下舒服地睡觉是没有条件的。就像盛夏吹来一阵凉风、蝴蝶忽然停到你的肩上……这种简单的快乐，我觉得最可贵。”
“傻不拉叽的，”男生可怜地看着她，忽然含着笑靠得更近，在她耳边吹着气，“男女之间的事才更快乐，你试过没有？”
江苹苹的脸一下爆红。
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有人这么无耻，初次见面就对女孩说这种话。
她奋力推开他，疾步跑进校园。回头一看，她以为自己应该脱险了，可没想到那个男生也跟着进了校园。他怎么可能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学校要求学生必须每日穿校服的啊。
她呆呆地看着，他穿着一件领子稍低的黑色T恤，露出清秀的锁骨。
果不其然，那个男生被训导主任抓住：“慕然，你又不穿校服！又想转学吗？”
“我要是穿上校服，那种制服诱惑，学校的女生受得了吗？”周围学生云集，他像头狼一样，傲慢又自大。
偏偏这样的话他说出来底气十足。
江苹苹的手臂边插进来一只手，朋友徐意挽着她，两眼放光地感叹：“苹苹，你觉不觉得那个新来的转校生好帅？”
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不觉得，真不觉得。
江苹苹完全不喜欢这样粗鲁无礼的男生。
偏偏那个叫慕然的竟从此缠上了她。他可能是真的很无聊，逗她和逗只猫、逗只狗、逗只蛐蛐没有任何区别，反正都是打发时间。
徐意还很羡慕江苹苹，天天说偶像剧男女主角就是这样的，相爱都要从相杀开始。就因为女主角不像别的女生那样痴迷于男主角，所以成功引起了男主角的注意，然后在男主角的穷追不舍下，两个人就慢慢相爱了。
“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徐意学着电视剧里的总裁“壁咚”江苹苹，笑容邪魅狂狷，语气低沉性感。
江苹苹却跟只呆头鹅似的愣住，然后一下子抱住徐意的脖子，甜甜地笑道：“阿意，你最聪明了。”
聪明？徐意很不好意思，她到底出什么好主意了？
紧接着，徐意就发现，江苹苹对慕然的态度变了。
她和全校女生一样对慕然无比痴狂，课桌上刻着“MR”，每天等在慕然必经之路上以求偶遇，甚至开口闭口都是“我家慕然”，并且钻进女生的八卦堆里，费尽心思打听慕然的一切信息。
啊，他是天蝎座。
身高一米八三。
喜欢吃甜食，不喜欢吃香菜。
徐意百思不得其解，你不是讨厌慕然吗？不是天天在放学路上和我吐槽这个姓慕的自以为是吗？不是每天都在许愿，希望慕然早点再次转学，从此人生不再相逢吗？
“女人，你还真是口是心非啊！”两个人在校门口的热狗摊旁边等热狗，徐意根据这些天的观察，摇头叹气如是总结。
“不是口是心非，”江苹苹点的番茄腌黄瓜片热狗先做好，她咬了一大口，塞得嘴巴满满的，嘟囔着，“我这是曲线自救。全校女生都是他的迷妹，我不当他的迷妹确实太容易引起他的注意了，所以啊，我也成为迷妹一员，他就会腻了。”
“啪啪啪！”徐意佩服得连店家递过来的芥末味热狗都忘了接，连连鼓掌。
掌声越来越弱，徐意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怎么了？馋我的口味吗？”江苹苹把自己的热狗递到徐意的嘴边。
徐意却撇着嘴摇摇头，眼睛里闪动着恐惧的光芒。
其实江苹苹挺聪明的，虽然因为偏科，总体成绩一般，可这时候反应贼快，一下子就风头一转，开始盛赞：“可是啊，随着我扮演这个迷妹的角色，我发现我越陷越深了。以前是我太肤浅，没有看见慕然的好，现在啊，他在我眼里就是十全十美的。那么有个性，那么有棱角，那么有特点，比那些唯唯诺诺的男孩要MAN多了。”
她清楚地听见身后传来磨牙的声音，就像一头野兽在琢磨怎么吃一只小白兔。是先咬脆脆的耳朵好呢？还是先咬肥嫩嫩的大腿好呢？
“徐意、徐意、徐意……”江苹苹哀号着呼唤落荒而逃的徐意。
这下没有人能救她了，野兽的爪子落在她的肩膀上，力气重得简直像是徒手劈砖一样要把她“咔嚓”折断。
他迫使她回头看自己。
“你……你好……慕然。”她打了个招呼。
他嘴角抽了抽，靠近她耳边问：“不叫‘MYMR’了吗？”
我的先生，我的慕然。
女人，你这是自寻死路
“演技真好啊，江苹苹。演技这么好，不如去戏剧社吧。那天我路过戏剧社，听说还差一个女主角，因为女主角的设定是个蛇蝎女郎，为了复仇，不惜利用和牺牲身边爱她的人，到最后被人泼了硫酸，而且孤独终老。没有哪个女孩愿意演，不如你顶上吧。”
这是那天激怒慕然的下场。
江苹苹莫名其妙就坐在了戏剧社的教室里。
“我们这是个很前卫的剧本，摆脱了女主角必须真善美的桎梏，总体人设更有深度和广度，通过女主角错误的选择和悲惨的结局引人深思。”写作剧本的戏剧社编剧慷慨激昂地陈述。
江苹苹捧场地连连点头，然后举手提出一个问题：“所以，为什么没人愿意演？”
“肤浅！肤浅！肤浅！”编剧的情绪更加激动，“都想演公主那种美美的角色，和英俊的男生搭浪漫的对手戏，殊不知现实世界里这种事情的可能性，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也不过是过得去的日子，稍微的幸福而已。”
“哦。”江苹苹放弃争辩，剧本爱咋写她就咋演吧。听说这次的男演员也以歪瓜裂枣居多，比如女主的青梅竹马就是一个满脸青春痘的胖男孩。
她不敢临场脱逃，毕竟最后一排的慕然跷着二郎腿，“哼哧哼哧”地啃着炸鸡，一脸愤怒地看着她呢。
她得罪了他，他一定也很想让她有个悲惨至极的下场。
只不过他现在还没坏到那种程度，所以只能看戏过把瘾。
江苹苹做事还算认真，就算被赶鸭子上架，那也是全力上架。
“徐意，你泼我一脸热水，我找找被泼硫酸的感觉。”课间时分，江苹苹嘱咐徐意。
徐意打开自己的保温杯，伸手指摸了摸，里面的水还算有点烫，泼到脸上虽不至于烫伤，但肯定会烫红的。
“放心，我让你做的，你就大胆做吧。我是不会怪你的。”江苹苹鼓励她。
“女人，你这是自寻死路。”胆小鬼徐意一边往后缩，一边还在说着霸道总裁的台词。
江苹苹不耐烦地抓住徐意的手，逼她往自己脸上一泼。水可真烫啊，她被烫得龇牙咧嘴，却用心铭记这种感觉，到时候在台上演戏才能不太尴尬对不对？
有颜值的人没演技，可人家台下的观众至少可以看脸啊。
像她这种没颜值的人没演技，难道观众看空气啊？
“你在干什么？”慕然一声怒吼，差点把江苹苹的魂给吓没了。
他从教室门外跑进来，狠狠地瞪了徐意一眼。徐意拼命摇头，抖个不停，结结巴巴地解释：“是苹……苹苹让我这么做的，说找找剧本的感觉。”
“找个屁啊！”慕然手足无措地捧着江苹苹的脸，不知道该不该碰烫红的地方，最后索性把她拦腰抱起，直接奔去医务室。
医务室的值班医生很无语。
这点温度，还不至于造成烫伤。
脸上的红，过一会儿也就消了。
但慕然威逼的眼神让医生觉得自己总得做点什么，不然这个少年肯定会把整个医务室都给掀翻了，还会控诉他失职。
于是他倒了一杯水，拿了一根棉签，镇定自若地撒谎：“喏，这是治疗烫伤的自来……不，特效水，你给这位女同学擦擦，我先出去开个会。”
慕然飞快地接过来，用棉签蘸了所谓的“药水”，小心翼翼地涂在江苹苹的脸上，仿佛眼前这个女孩的脸有多珍贵。
江苹苹后来反思自己，当时应该是用看傻子的目光看慕然吧。
果不其然，慕然涂了没几下，忽然反应过来，恨恨地把水杯砸到地上。
“哎哎，你别走，地弄湿了，得拖干了呀。”
“你不是没事吗？自己拖。”
“真讨厌！明明是你惹的事。”
原来，他不是个坏人呀
江苹苹这么努力，戏剧社的节目自然最后效果不差。
虽然收回的调查表经统计，最多的意见还是希望戏剧社能恢复正常，多出一点喜闻乐见的大众题材。
江苹苹谢幕后在后台卸妆，正卸着睫毛膏的时候听到其他演员在窃窃私语——
“哇，他哭了吗？”
“对，坐着还没走。”
“那么凶恶的样子，看不出来这么感性啊？”
江苹苹好奇，也凑过去，躲在幕布后面看着坐在观众席第一排的男生眼里泪光晶莹，比钻石还动人。
是……慕然呀。
真是没想到，哪怕是个娇弱的女孩在哭也不意外，毕竟这个剧本里还是有几个让人鼻酸的点。女主角不停地黑化，就是为了让昔日伤害自己家人的人付出代价，虽然她自己也付出了更多的代价。
可慕然的眼泪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他最近是不是失恋了？可他好像总是一脸傲慢地围在自己身边，也没那个时间去恋别的人吧？
他最近是考差了？他好像也不在乎成绩不成绩的？
他最近查出得癌症了？不会吧，他壮得像头牛一样。
纳闷的江苹苹忍不住冲出去，走到慕然的面前，递给他一张纸巾，轻言细语地问：“你怎么了？”
“戏精，你骗我的眼泪。”慕然听到她的声音就开始发火，“演那么好干吗，我都差点信以为真了。”
啊？
真是因为她演戏啊？
她有点飘飘然，又感到一丝安慰。原来他不是个坏人呀。
而当他抬起头，看到她的脸，又开始捂着肚子狂笑：“哈哈哈！”
江苹苹拿出手机屏幕照了照，笑什么啊？原来是笑她的睫毛膏没卸干净，现在糊成了一团。
不过，只要他笑了就好。
自己真有这么大的能力吗？让他哭，让他笑，让他的喜怒哀乐皆情牵自己。
不要迷恋坏男人，我真心奉劝你
慕然就算不是坏人，只是行事不羁而已，可是也得防微杜渐，不然离真正的坏也只在一线之间。
江苹苹有些心软，决定多关心一下慕然，平日里有事没事就劝——
“慕然啊，你该好好学习，读书能使人进步。”
“慕然啊，控制一下你的脾气，老师也是为你好。”
“慕然啊，人不可能一辈子年轻，你总得为以后想好路子。”
“说完废话了？”慕然翻了个白眼，给她一次喂三块饼干，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
看来这个法子不奏效，江苹苹决定换个方法。
“周末有空吗？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这是慕然第一次受到江苹苹的主动邀约，表面上淡淡的，还嘴硬：“我可不一定有空。”
“哦，那算了。”
江苹苹十分干脆地放弃，刚要走，袖角却被拉住了。
“哪儿见？”
“周日早上七点，学校公交车站台见。”
“那么早啊。”他嘴角扬起来，以为女孩这么早开始约会，是想让一天的相处时间拉长再拉长。
岂料目的地极其古怪，穿过了整座城市，到了郊区人烟稀少的地方。
特意喷了发胶的慕然总算意识到自己可能会错意了，这根本不像是要一起抱着爆米花和可乐去电影院看最新的电影的样子啊？
一只蚊子绕着他的脸在飞，他打了自己一耳光，打死蚊子的同时顺便也清醒了一些。
江苹苹在路边不知道等什么，等久了，以至于都毫无形象地蹲了下来。
他们的对面是门禁森严的少管所，就在这时，斑驳的铁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平头瘦高，半条花臂是文身的少年，隔着一条街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冷意。
江苹苹深吸一口气，从地上站起来，挥挥手，语气糯糯地问：“小哥哥，打扰一下。”
少年凶狠地朝她一瞪。
慕然立刻把江苹苹拉到自己身后，不甘示弱地问：“你瞅啥？”
瞅得可乐。
江苹苹不知何时拿出一瓶可乐，放在少年的眼前。她笑意盈盈地示好：“小哥哥，可乐，我一直放包里，还冰着呢。”
少年接过可乐，谅眼前这两个一看就是弱鸡的人也不敢动什么手脚，于是径直开瓶喝了，问：“你认识我？”
“不认识，”江苹苹拨浪鼓似的摇摇头，解释，“你是我们今天等出来的第一个人，我们就想和你聊聊。”
“聊聊？”
“对啊，小哥哥，能给我们讲讲你的故事吗？我们也好学习一下。”
学习一下？说得好听！是引以为戒吧？少年瞟了这一男一女一眼，稍微有点危险气息的就旁边这个男的，特别像误入迷途前夕的自己。而这女的看上去很是乖巧，就像一直以来躲着自己走的女孩。
此时此刻，慕然才反应过来江苹苹带自己来这里的真实目的。
就算是带他来这里接她的前男友也行啊，威胁他一下，让他滚远点他都能接受，反正两个人公平竞争呗。
可是，她，竟然，是带他来看前车之鉴的！
慕然把江苹苹揪到一旁，怒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平常我劝你你总觉得我是说废话，所以我想带你看看实例。”江苹苹认认真真地回答。
在两个人纠缠不休、唇枪舌剑的时候，喝着可乐的少年看不下去了，好心提醒江苹苹：“小姑娘，不是我说你啊，你旁边这男的一看就不成器，以后多半会被你捉奸在床，说不定还会搞大你的肚子，你得自己含着泪一个人筹药费，去医院，熬鸡汤。以后结了婚，他在家里拿你辛苦挣来的钱在线赌博，而你一个人要打三份工带娃养家。不要迷恋坏男人，我真心奉劝你。”
慕然握紧拳头要冲上去，江苹苹吓得赶紧拉住他的衣角，像拔河一样把他往回拖，总算拖上了适时到站的公交车。
在公交车上，慕然不愿意说话。
江苹苹估计他应该是生气了，毕竟自己有点过分了。不过下猛药也顾不得许多了。
按前人的经验，一个巴掌一颗糖，现在该撒糖了。江苹苹摇摇慕然的小手指，央求道：“别生气了，我只是怕你这样发展下去真的会刹不住车，有时候一时冲动就会酿成大错。”
从小手指传过来的电流击中了心脏。
慕然想，该死的，自己怎么就这么容易心软呢？看着她为了自己壮着胆子去搭讪那些凶神恶煞的社会青年，就像一边往他的心上捅刀子，一边又温柔地冲着他的伤口吹气。
他头一次怀疑，自己真的有那么糟吗？
所有的浪花只与她有关
“我就那么糟吗？”慕然问。
若是以前认识他的人见了，绝对会奇了怪了，浑小子慕然竟然也会一日三省吾身。
“是啊，整日虚度光阴，又不愿与人为善，故意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派头，总是存心捣乱。除了你的那些迷妹执迷不悟，其他人都头疼得很呢。”江苹苹说起他的缺点来滔滔不绝。
“那你……那你又为什么甘愿头疼？”慕然脸一红。
公交车静静地开着，因为是郊区，一路上都很少有人上下，这种寂静让慕然心乱如麻。
“啊？我不知道。”江苹苹猛地被这么一问，也慌了，急忙转移话题，“不说这个了，你以后会改吗？当心将来没前途，颜值不能当饭吃，以后全家老小都饿肚子。”
“没前途又怎么样？我爸是全市首富啊！你不用担心以后跟着我会饿肚子，他迟早会给我留些遗产的。”慕然满不在乎地说。
江苹苹却吃了一惊，什……什么？首富？首富之子为什么会和她在公交车上相遇啊？
慕然一脸意外，她才知道吗？她不是曾经装过一段时间他的迷妹，费力打听过他的消息吗？
江苹苹哭笑不得，当初假装的时候听那些八卦听得腻烦得很，经常放空，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哪有空去关心这些？
“你爸爸不管你的吗？”她战战兢兢地问。
“不管啊。我爸爸那么多个孩子，怎么管得过来？他和谁都没有结婚，我还有好几个哥哥弟弟、姐姐妹妹呢。我妈是真喜欢他，算是识于微时，陪他一起建立了现在的事业，也眼睁睁看着他变坏。我妈就很愤怒，也做了一些报复我爸的事，所以那次看你演女主黑化的戏，有几个细节我还挺有代入感的。”
这趟公交车载满了秘密。慕然确定，自己这一生，再也没有像今天这样毫无防备地向别人敞开过内心。
江苹苹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像她一直以来什么都不懂就瞎指手画脚似的。
她只能归纳成几个苍白的字眼：“慕然，希望你以后过得好。”
“你陪我吗？”
“哈哈，你又开玩笑了。”
若论慕然一生中最后悔的，应该就是自己给人的印象太不靠谱，所以他的真心实意，江苹苹从都来没有当过真。
她当他是浪子，却不知道他始终在她所辖的海洋上，所有的浪花只与她有关。
让你把我忘记
接下来升入高三，两个人都渐渐忙起来。
江苹苹发现自己的案例教学似乎有点用，慕然开始花时间学习了，而不是像以前一样，仗着以后不愁吃穿就连努力都懒得尝试。
可惜，他断得实在是太久了，他也不是一个天资聪颖的人，江苹苹给他补习的时候，有时候气得想要吸氧。
一年啊，慕然的成绩只是能够及格而已。
“要高考了。”
“嗯。”
“你复读吗？以你现在的水平，要上一所好学校还是很难呢。”
“不，出国吧。”
“啊？这么突然，以前没听你提过啊。”
“突然决定的，想走得远远的，让你把我忘记。”
“这么没良心？”
“对……”
慕然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告诉江苹苹，不是想让她永远把自己忘记，而是想让她把这个样子的自己给忘记。
那么等以后再次遇见他时，她就可以重新认识他了。
一个全新的、靠谱的、上进的慕然。
现在说再多，她都不会信。
在那之后，在国外的日子，慕然不怎么想回忆。他很多次想堕入一些留学生享乐的圈子，可最后硬生生地克制住了自己。
当他疲惫地奔走在打工和学习的地方，坐上公交车的时候，都习惯坐在东晒靠窗那边，在座位上迫不及待地闭着眼睛。
果然，在阳光强烈的地方闭目，眼前不是黑色的，而是一片暖暖的红。
他嘴角一扬，仿佛听到一个女孩细声细气的声音：“因为在有光的地方闭上眼睛，仿佛看得到天堂。”
以前以为是她矫情，现在才知道是真的，真的可以看见天堂。
看见的就是她。
首富爸爸给他打过电话，欣喜于他的改变，毕竟这人知道自己不擅长当个好爸爸，所有的孩子几乎都不成器，只有这一个莫名其妙就化茧成蝶了。
“你是不是一心想做我的接班人才这么努力的？”这只老狐狸啊，还是这么不相信人。
慕然一口回绝：“不，你伤害了我妈妈，我和你没有关系。”
他坚持给真正改变自己的人写信，开头总是——小卷心菜。
其余的，已经变了
六年后。
江苹苹在公司的茶水间和徐意打电话：“阿意，今天我第一天上班，刚刚在人事处报完到，晚上请你吃饭。”
刚听到徐意激动地说“好”，江苹苹的手一空，手机已经被人抢走了。
她才来公司，还没和任何人熟到开这种玩笑的程度啊？
她转过身，面前是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好看而盛气凌人，梳着大背头，显得格外傲慢，连绅士的西装也被他痞子式的站姿穿出一点街头不羁的味道。
“工作时间讲私人电话，开除。”他斜睨着旁边的人事部经理吩咐。
“总经理，好的。”人事部经理一脸无奈，客气地朝旁边伸手：“江小姐，对不起，请您配合……”
江苹苹完全蒙了，才刚办完入职手续又去办离职手续？自己这是惹到谁了？
她还没来得及躬身道歉，那位总经理又发了话：“不过我正好缺个助理，录用她就好了。”
人事部经理嘴角抽了抽，再次客气地朝旁边伸手：“好的，江助理，请您配合……”
于是，她重新去人事部签了合同，又被领着到同事面前重新介绍了一遍，最后被送进了总经理办公室。
“对不起，总经理，请问我坐哪儿？”她环顾四周，这里没有别的办公桌椅，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刚刚那个男人在一脸专注地坐着打游戏。
江苹苹心中腹诽，这家公司迟早要垮。不对，不会垮。她怎么忘了自己进的就是游戏公司，现在公司代理的是一款法国制作的游戏，因为目光精准，忽然崛起，吸金力惊人。
“坐我腿上吧。”他放下了紧要关头的游戏，抬头玩世不恭地笑道。
“咯噔！”
江苹苹总算是认出来了。
慕然！绝对是慕然！他的样子化成灰也能认出来。
“慕然，这么多年不见，看样子，你和以前没多大变化啊？”
“性格没变，见到你总是忍不住逗一逗。但其余的已经变了。”慕然神色一凛，“你一定以为这个公司是我从我爸那里继承的吧？不是的，我的几个兄弟姐妹在打遗产官司，我懒得去搅和，自己早就出来单干了。卷心菜，欢迎以后和我一起加班、做方案、见客户、谈生意，你会见识到什么叫‘商场杰出青年’。”
江苹苹一怔，眼前的慕然意气风发，和以前那个无事生非的慕然截然不同。
“对了？卷心菜？为什么叫我卷心菜？”江苹苹想起这件事，有些莫名其妙。自从他去法国后，就给自己加了这个外号。
刚开始还以为他是在法国吃不到卷心菜，想吃这个想疯了。后来她上网查询了，法国超市里明明到处都是这个。
“就要这么喊，反正我给你取的外号也挺多的。”慕然坚持。
对哦，哑巴、花痴、傻不拉叽的、戏精……
想起来都是泪，卷心菜真的算是够仁慈的了。
慕然看她当面接受了，默默地低头露出一个笑容。他暂时不会告诉她，法语把爱人叫卷心菜，就像美语里把爱人叫Honey（蜂蜜）一样。
之后有一天会换吧？
待她重新认识了现在的自己，他的喜欢可以大大方方地表达出来的时候。
中文的，亲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