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清寒

2020-04-29 13:49:53

古风

月落清寒

1.新婚

张若寒盖着红盖头被人抬出楚幕侯府的时候,心里是极为开心的。花轿内是满心欢喜的新娘子,花轿外是吹吹打打的奏乐声,花轿前骑着马的新郎,是她已经爱到骨子里人。

半年前,张若寒瞒着家人,女扮男装混入天章书院读书,然而还没混几天,便在一次放风筝的活动中,被人意外扯掉了束发的带子。只好悻悻得回了楚幕侯府,还被楚幕侯教训了一顿。

原本以为这荒唐事也算过去了,然而没过三天,工部尚书的长子周义清却遣人来提亲,说是对她一见钟情。

张若寒毫不犹豫的拒绝:周义清是谁,我认识吗?

确实不能怪她,她可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然而之后,周义清便对她十分上心,今天送颗珠子,明天送块玉,绫罗绸缎没断过不说,邀约的帖子更是一天能送八百封。连楚幕侯也说,尚书长子其实年轻有为,是个可托付之人。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月,张若寒终于付了一次约。

周义清穿一件月白色的长袍,举手投足间极是优雅,随手拿着一柄扇子,书生气十足。给她送过那么多好玉,自己腰间却只是一块普通的玉珏,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张若寒:您这是约会呢还是约自习课呢?

然而不过两个月,张若寒就被他的见识和学问折服了。周义清对她关怀备至,时时刻刻能察觉到她需要什么,并且及时送到她身边。而她,也越来越觉得,自己仿佛很久以前,就认得周义清。多久呢?就像上辈子一样。

之后的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除了周义清的妹妹哭过一次,不想他这么早娶妻之外,所有人都对这间婚事十分满意。合了八字,下了聘礼,张若寒与周义清成亲了。

然而当晚的洞房花烛,张若寒却始终未能等到人来揭她的盖头。一对花烛从天黑燃到天明。张若寒眼里的欢喜一点点垂下去。周义清呢?会不会有什么事耽搁了?就算有什么事,还能比新婚之夜更重要吗?

张若寒独自换了新妇的衣服,按规矩,她该向尚书大人敬茶的。然而她刚出门,便听到庭院里打扫的婢女交头接耳。

“公子在二小姐房门口站了一晚上呢!直到天亮,二小姐才放他进屋!”

张若寒皱了皱眉,二小姐?就是之前去她家哭喊,不想要嫂子哪个?

“公子一向最疼二小姐了,昨日新婚,二小姐哭的心痛,公子就连洞房花烛都不要了。”那婢女叹息,“我原本以为,公子会和二小姐在一起,没想到……”

“什么?”听她说话的另一个婢女惊呼。“他们怎么可能在一起?那不是乱……”

张若寒心中一痛,踉跄后退,扶住房门。

婢女们听到了声响,扭头看到她,自知说错了话,忙低头告罪,“奴婢该死!奴婢不该乱说……”

张若寒问道,“周义清呢?”

“夫人,”那婢女有些犹豫,“公子他现在在二小姐屋里……”

“带路!”张若寒语气冰冷,毫不客气。新婚当夜不要新娘,反而去了妹妹屋里,尚书府的家教就是如此么?

张若寒很快走到临妙堂门口,这里便是周二小姐的闺房。一群丫鬟婆子将她拦住,“夫人止步!这里是我们二小姐的闺房!夫人请让我们通报一下……”

“怎么?”张若寒倒是没有强行开门,反而在门外大声道,“我听闻我的夫君在这里,故而来此寻他,你们为何拦我?”

房门应声开了,周义清果然在这里,他并未身着昨日的婚袍,只穿着白色中衣,看着门外的喧嚣,淡淡道,“昨日淼儿病了,我来看看她,想必夫人不是如此不通情达理之人吧。”

张若寒被他身上的白色刺痛,眼睛逐渐模糊,她为什么一定要过来?新婚第二天,便被人引着来看这捉奸在床的好戏么?

周义清看着她眼里蓄满泪水,正欲张嘴说些什么,房里的周义淼却睡眼惺忪的出来了,然而与他不同,周义淼是衣物完好,妆容精致的。“哥哥,”周义淼很是不满,“说好的陪我呢?你怎么出来与她纠缠了?”

“夫人!夫人!”

丫鬟婆子们忽然惊呼,原来是张若寒倒在了地上。

“哼,”周义淼冷笑,“真会博同情。”转而对周义清笑,“哥哥,你可不要被她给骗了哦。”

2.郡主

十二年前,楚幕侯府。

一个小姑娘正踩在小男孩肩上,勾着树上的鸟窝。

“哎呀,你再往上一点!”小姑娘的手伸得长长的,眼看就要摸到鸟巢的边了。“我马上就能够到了!再上一点,再上……”

小男孩两手扶着树干,拼命的垫脚尖,龇牙咧嘴的,仿佛吃奶得劲都使出来了。眼看着马上能得手,更是努力又踮起脚尖。

“哎呀!”“啊——”

两声不同的尖叫,两个小孩子同时摔倒。

“你……你没事吧!”小男孩脸色通红的问道,又急又紧张。

小姑娘自己揉着膝盖,“没事,嘻嘻。可别让爹爹知道就好了!”

二人相视一会,忽然都哈哈大笑起来。

“你可笨死了,连个鸟蛋都不会掏。”

“你才笨!哈哈哈哈!”

“哎呀,我得回去了,待会儿爹爹找不到我又该骂了!”小女孩揉着膝盖起身,“你也快回去吧,上次我都看到刘婶凶你了,别又挨骂。”

然而男孩回去,还是挨骂了。

柴房旁边的小屋,是他和他母亲睡觉的地方。他们都只不过,是楚幕侯府的仆人而已。

“娘跟你说过多少次?”刘婶拿着柴火打得男孩嗷嗷直叫,“你以为郡主喜欢跟你玩,你就能高攀得上了?那是郡主!他爹是侯爷!侯府里上千的奴仆,我们不过是最下等的!你知道吗?啊?牛牛?”

被叫牛牛的男孩捂着自己的屁股,“知道啦知道啦,娘你说过多少次啦!耳朵都听出茧子了!啊!好痛!”

牛牛见过侯爷,侯爷威风凛凛的,一看就让他不敢接近。但是郡主不同,郡主是极好相处的。牛牛觉得,如果让自己的娘多跟郡主玩一会儿,她也一定会喜欢郡主的!

没多久,京城里闹了瘟疫,那场瘟疫极大,牛牛觉得自己时刻都能听到咳嗽声,那声音由远及近,最早只是远远的巷子里传来的,后来,便是侯府其他下人们的房间,最后,是自己的耳边。

“咳咳!”刘婶已经有些发热了,但她还是在努力劈柴。

“娘!你不要再劈了!让我帮你!”牛牛心疼母亲,要夺来斧头自己劈。

“傻孩子,你才六岁,咳咳,怎么劈得动呢?”刘婶坚持自己劈,“你快离我远一点,这是时疫,要传染人的。”

“娘,你别担心,我去找人来帮你!我去替你找大夫!”牛牛扭头就跑了出去。

可是,他能找谁呢?郡主!牛牛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听娘说过,郡主也是身份高贵的,虽然他已经一个月没见过郡主了,但只要他去找,郡主一定不会不理他!

3.湖心亭

张若寒嫁入周家,已经整整一月了。这一个月,她受到了绝对的冷遇,就连回门,周义清也不想随她去,索性她就没有回去,否则,该如何向爹爹解释呢?

是夜,张若寒一个人在后院的莲花池旁发呆。通过九曲回廊,就是湖心亭。她自那天早上之后,纠缠周义清问清了事情的原委。十二年前的那场时疫,带走了尚书的独子——真正的周义清。而他,只是尚书在伤心之时,被尚书夫人从路边捡回的孩子。因性格出众,才思敏捷,被尚书与夫人收为养子,沿用了周义清的名字。

所以,周义淼与他,当然算不上不伦之恋。只不过其中曲折太多,尚书是不可能同意养子娶亲女的。周义清为了让尚书安心,才随便找了,家世性格样样都好的女子,娶了当夫人。

然而当张若寒问道,“你不怕我回去跟爹爹说么?”

周义清却沉默了,半晌,道,“说了又如何?我们和离么?”

“难道我张若寒是怕自己的名声不好吗?”张若寒冷笑道,“尚书大人若真的不同意你与张若淼的事情,怎会现在看着你冷落我,天天往他女儿闺房跑而不发一言?”

“你住口!”周义清横眉道,“我与淼儿清清白白,除了大婚那日,我又什么时候去过她的闺房?”

“你倒是挺护她。”张若寒道,“既然如此,就请你写下和离书,我明天就回侯府。”

周义清却是看着她温柔的笑,“若寒,我们为什么要和离?你不喜欢我吗?”

还是那种浸入骨子里的温柔,他说这话,仿佛是在讨好她,求她不要和离,可是……

张若寒扬起手,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

然而张若寒终究是没有和离,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堂堂郡主,新婚未足半月就和离,传出去,实在是丢人至极。张若寒想,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吧。

张若寒看累了,想去湖心亭坐一坐,靠近了才发现,亭子里有人,正是她的丈夫和丈夫所谓的妹妹。张若寒扭头就走,这种时候,撞破了又有什么好处呢?然而她还没走远,两人的谈话就顺着风声进入了她的耳朵。

“淼儿,我答应你,”是周义清的声音,“等到侯府倒台,我就立刻休了那张若寒,娶你作为我唯一的妻子。”

侯府倒台?张若寒猛地停住了脚步,他们要对爹爹不利吗?

“哥哥,”周义淼却有些不满,“你该不是对那张若寒余情未了吧?要我说,你本就不必娶她,何况如今大事将成,你即便现在将她休了,楚幕侯那老东西,难道还奈何的了你?”

“淼儿,话不能说太满,事不能做太绝,如果明日大殿上,楚幕侯逃过一劫,我今日把张若寒休了,以后可怎么办?”

明日……明日大殿……张若寒握紧拳头,在原地一动不动。什么大事将成,原本就不必娶她?果然如自己想的一样,他不娶周义淼绝不是尚书不许,而是另有图谋。明日大殿上,他们要对爹爹怎样?

现在已是亥时,外面早已宵禁,她又该怎么混出府?

张若寒极其冷静的离开了湖心亭,离开了后院,随便找了一个小厮,迅速换上他的衣服,扮成男装,就要翻墙离开。

只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4.尚书府

十二年前的那天,牛牛拼命的朝主院奔去,想着找郡主救自己的母亲。刚远远的看到院门,就被人拦住了。

“哪来的下人,如此不知规矩!”拦住他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小管事。“再往前跑就是侯爷的院子了,你要去哪?”

“我要找郡主,”牛牛抓住了那人的衣服,“你知道郡主在哪里吗?”

“郡主?”小管事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我都没见过郡主,你还要见?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郡主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我真的有急事……”牛牛急的要哭,“要不你找人通报一声,郡主认得我的!你告诉她,是牛牛找她,她一定会见我的!”

“什么事啊这么吵?”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路过这里,顺便问了一句。

“回禀夫人,没什么,就是不知哪里来的下人,要见郡主。”

牛牛一看更厉害的人来了,立刻转头朝她哭诉,“夫人!我是郡主的好朋友,我娘现在病了,求您找大夫救救我娘!求求您了!”

楚幕侯夫人听完脸色大变,“病了?可是染上了时疫?”

牛牛哭道,“是的,求夫人救救我娘!”

楚幕侯夫人赶紧离他五步远,“来人啊,把这混小子和他那染了病的娘,都给我扔出府!府里还有其他染病的,一旦发现,也一并扔出去!”

“夫人!”牛牛惊呆了,怎么会这样?他还不想放弃,如果这位夫人不管事,他还是要努力见到郡主才可以。

牛牛不知哪来的力气,冲开众人就往主院跑,一边跑一边大喊,“若寒!若寒你在哪!我是牛牛!你快出来啊!”

“反了反了!”楚幕侯夫人被这突然的一幕气得手抖,“连个奴才都敢直呼郡主闺名!快抓住他!扔出去!”

牛牛到底是没能喊来郡主,楚幕侯夫人派人把他和他正在劈柴的母亲,一起扔到了大街上。

然而还不算完,楚幕侯夫人气呼呼的找郡主算账,“这野丫头还这么小就跟她娘一样!已经学会勾搭男人了!这还得了……”

刘婶咳得越发厉害,原本就想着不知道还能瞒多久,现在被牛牛捅了出来,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刘婶带着牛牛进了一个破庙,在自己的包裹里拿出一块玉珏和几钱碎银子,让牛牛出去买点饼吃。玉珏是郡主之前送给牛牛的,刘婶怕惹出祸端,一直自己藏着。如今这状况,去当铺换点银钱也是好的。这样的日子过了没三天,刘婶就在破庙断气了。

牛牛哭得昏天黑地,拿着剩下的碎银子找人想葬了他娘,却晕倒在路上。他这样天天与亲娘待在一起,怎能不染上时疫呢?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在尚书府了。尚书夫人找人发丧了刘婶,派人精心照顾他,半月后,牛牛的身体已经很有起色,算是熬过了这场疫情。

5.回府

张若寒借着墙边一颗粗壮的梧桐,翻出了墙,直摔得两眼冒金星,等她清醒过来,挡住她目光的,确实一袭月白色衣衫。

周义清笑吟吟的看着她,“娘子这是要去哪?怎的能借下人的衣服?小厮怕你出事,立刻就来找我了,真是令人担心的紧呢。”

张若寒心知自己今晚是绝对跑不掉了,只好道,“这诺大的尚书府,既没有人陪,又没有人玩,我只是想出去走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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