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羊羊猛地站起来,听到了楼下传来惊人的“嘭”的一声,紧接着,是人们的惊呼。仿佛远处还传来了救护车的警笛。
怎么办?他们疏导组,算是诱导杀人吗?
洛羊羊惊慌不已,她踉踉跄跄地走到围栏边上,一边走,一边睁大眼睛看向阎青。
而阎青呢?这个消极的杀人凶手,竟然还有心情抽着烟,悠闲地看着楼下的热闹?他正好回过头,看见脸色惨白的洛羊羊,吃了一惊。
“喂!你怎么了?”
“呵,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洛羊羊想着,她绝望地趴在栏杆上,鼓起勇气睁开眼,朝楼下望去。
只见,一个巨大的气垫鼓足了气躺在马路上,烤鱼店老板娘的身体落在气垫上,像一个小而浅的肚脐眼,人们围在气垫旁边,偶尔交谈几句,边上有几个穿着志愿者马甲的人正在一点点的给气垫放气。
所以,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阎青站起来,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洛羊羊,说道:“走啦,别愣着。”
8
所以那天洛羊羊走投无路,歪打正着走到这座楼顶时,阎青跑过来,反复问她是不是不跳楼,其实不过是在确认是否需要充气垫?所以,他从来都没有想要劝别人珍惜生命?
洛羊羊一边在脑子里翻盘过去的种种,以便清晰地认识阎青这个角色,一边跟着阎青,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楼下。这时,烤鱼店的老板娘已经从气垫下来,大家围在她身边,几个热心的大妈正在开导她。
马路边上,一个穿着热裤的,瘦高的,短发女生,嚼着口香糖,和志愿者们正在收拾巨大的气垫。阎青走过去,那个女生抬起头,瞟了他一眼,又埋头干活了。
“哟!你总是这么及时。”阎青打着哈哈。
那女生又抬头瞪了阎青一眼,大声地斥责道:“拜托下次拖久一点好吗?!我这边打气也要时间。”
烤鱼店的老板娘听见阎青的声音,离开人群,走了过来。她红着眼睛,向阎青深深鞠了个躬,才说道:“阎老大,谢谢你。”
阎青笑了笑,依然是一把哑着的嗓音:“既然你和孩子是相依为命的,你离不开他,他同样离不开你。或者他爱你的程度早已超越了你对他的爱。你儿子对我说,今天是你生日,他已经在家给你做了一桌菜。你总会明白的,他并不是不懂事,他不过是想要走一条属于他自己的路。父母不能用爱和牺牲来绑架孩子,就像是他并不拿对你爱来绑架你一样。感情的基础不应该是尊重吗?”
这话并不是对洛羊羊说的,但她却仿佛受了猛烈的一击,这是她二十多年来从来没有听过的语言。她仿佛是出生在沙漠中的一株仙人掌,第一感受到了雨露的滋润,这么陌生,却又这么体贴。
当洛羊羊回过神来,烤鱼店的老板娘已经离开,人群也散了。只有志愿者们还在忙碌着。
“有空在那边说教!麻烦过来高抬贵手!”那个短发女生朝阎青喊道。
阎青赶忙拉着洛羊羊一起来到女生旁边,帮忙整理气垫。
洛羊羊对这女生充满好奇,觉得阎青面对她,就像是个小瘪三面对黑社会的大姐大,整个人的气场瞬间削弱了一大半。再仔细看看这女生,单眼皮,高鼻梁,虽然嚼着口香糖,但上下两片唇总是紧抿着,似乎永远憋着一口气。漂亮却是生人莫近的样子。
而现场收拾妥当后,这女生却相当礼貌地先朝洛羊羊伸出了手。
“嘿,新来的,你叫什么名字?我是西里。”
“你好,我是洛羊羊。”
“嗯,羊。我先走了,下回见。”
回来的路上,才从阎青嘴里知道,这个叫做西里的女生,竟然就是疏导组的组员之一。
9
今天算是洛羊羊第一次直面疏导组的工作。
她一整天都是浑浑噩噩的,可到了晚上,她的心里似乎有一团清晰而灼热的火,越烧越旺。她热得把空调调到了最低,而阎青的话似乎是一把撩火的芭蕉扇,一遍一遍在她耳边摇曳激荡。
“或者他爱你比你爱他多得多。”
“他不过是想要走一条属于他自己的路。”
“父母不能用爱和牺牲来绑架孩子。”
“感情的基础不应该是尊重吗?”
她一遍遍咀嚼着这些话,这些话让她有着罪恶的满足感,就像是当年悄悄躲在被窝里看漫画一样。
即使在她的梦里仍然响着这些话。
在这一夜之间,她终于有些迫不及待地成长了。
天一亮,她就给阎青发了信息,向他请了假。
她要做什么呢?首先是去紫杉街,结结实实地扇林宇一巴掌。上次在西口的夜市,她做错了选择,其实最佳的答案不就是第一个吗?
接着,她买了回家的车票,她当然不会给自己母亲一巴掌,她仍深爱自己的母亲,但是有些话应该要大声和她说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