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阿父母离婚时，她六岁不到。穿着妈妈新给她买的运动鞋站在家门口，笑嘻嘻地和爷爷奶奶说“爷爷奶奶！我要和妈妈去旅游啦！回来我要吃糖饼！”爷爷没有说话，笑着朝她摆了摆手。奶奶抹了一把脸，转身向屋内走去。
这场“旅行”持续了十二年。
后来再回想起那日，噩梦开端的那一日，爷爷的笑是苦涩的，奶奶抹的不是脸颊，是眼泪。
小阿和妈妈搬到了二十平的小公寓里。“小阿，以后住这。”妈妈牵着小阿的手进了屋，小阿抬起头，不解的问红肿着眼睛的妈妈，
“我们不回家了吗？”妈妈摇摇头，蹲下来，摸了摸小阿的脑袋，“以后这就是咱娘俩的家。”
“爸爸呢？“小阿想起爸爸平日下班回家，都会给她带一份小零食回家，当作她乖乖一日的小奖励。她笑着问妈妈，”爸爸今天几点下班呀？”她太好奇今天爸爸会带什么小零食回来。
妈妈没有回答，眼眶更红了些，哽咽了几下，她深呼吸一口气，说道，“妈妈和爸爸，分开了。法律把你给了妈妈，以后就和妈妈一起生活。”对于只有六岁的小阿来说，妈妈的这些词，太过于深奥了些。“是爸爸工作太忙了吗？法律？法律是什么？法律为什么把我给了妈妈？我本来就是爸爸妈妈的呀。”说着，她张开双臂上前一步，想要像往常一样，给妈妈一个拥抱。
可刚刚还温柔耐心着回答问题的妈妈，突然暴躁如雷，推开了小阿，大声的喊道“你爸不要你！你爷爷奶奶也不要你！只有我要你！就只能跟着我生活！”
“妈妈…”小奶音轻轻的唤着。她不敢再发问，不敢再向此时瞪大着眼睛，喘着粗气，生气的母亲发问。
小阿被妈妈这一下，吓了一跳。她退后一两步，与母亲拉开了些距离。
是她做错了什么吗？
她记得，只要她不听妈妈的话。爸爸就会说，做错事的小女孩是要接受惩罚的哦！是她做错了什么吧！要不然爸爸爷爷和奶奶，怎么会不要她呢？要不然妈妈，怎么会这样推开她呢？
小阿走了。
从那日后，她就和妈妈两个人住在那小公寓里。她知道，妈妈的工作是在飞机上。平日里，清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她便收拾收拾，留下早餐给小阿，反锁上家里的大门，上班去了。小阿的每日行动范围就是那二十平的屋子。最开始的那段时日，她害怕极了只有一个人的清醒，只有一个人的屋子。她在每一个早上坐在床上大哭着喊着“爸爸妈妈。”到后来，她稍微适应了些。每天醒来后，只是简单的坐在床上，安静的掉几滴眼泪。再后来，她习惯了。起床把被子叠好，就去吃妈妈留下的早餐。到了午饭，她就学着妈妈教她的样子，踩着小椅子把饭菜放进微波炉里热一下，再踩着小椅子将热好的饭菜拿下来，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起来。有时候妈妈回来的早，她就能吃到妈妈新做的饭菜。要是这天妈妈下班晚，她还是学着中午的样子，再把中午的剩饭热一下，就是晚饭了。
她没有太多的概念。她只知道，吃饭，等妈妈回来。再吃饭，在等妈妈回来。就像一只小宠物，整日都在等待着主人钥匙插进门的瞬间。
后来，她变成了一件商品。现在市面上不是有许多稀奇古怪的玩具吗？比如那只黄色的，一掐就会叫的尖叫鸡。小阿就像那只尖叫鸡，被父母双方夹在手中，你掐一下，我掐一下。爸爸用每月一千块的抚养费，换来了每周日接小阿回爷奶家的条例。小阿在得知可以回爷奶家的那日，特别的高兴。小女孩在床上高兴的蹦着。两只手做成兔子耳朵的模样，嘴里一边喊着“耶耶”，一边用“兔耳朵”勾着。她着急见爷爷奶奶，所以当她一个人在楼下路边等时，见爸载着一个女人来接她，她也只是说了句“阿姨好”，便没了下文。安安静静的呆在车上，她觉得她和爸爸的距离，也远了，她不知道该和爸爸说些什么，或者这个漂亮阿姨。她只能安安静静的。
奶奶见到她，一下子红了眼眶“我的小阿，快快，把书包给奶奶。”说着，就将小阿的小书包从她的背上拿了下来。“奶奶，我好想你呀。”小阿说完，又转过身扑进爷爷怀里“爷爷，我也好想你呀。”爷爷抱起小阿说“爷爷给你烙糖饼吃。”
爸爸是一人回来的，吃过晚饭后，奶奶坐在沙发上，冲着爸爸说”大东，你看看小阿。”爸爸低着头，没说话，奶奶又问小阿。“小阿，你妈最近怎么样？”
“我妈在上班呀。”小阿嘴里嚼着爷爷烙的糖饼，她最喜欢爷爷烙的糖饼了。
“你妈要给你找个新爸，行不行？”奶奶嘲笑的声音响起。小阿嚼着糖饼的小嘴停了下来。找个新爸？小阿转过头看向爸爸，我爸爸要去哪吗？为什么要找新爸？奶奶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小阿，你知道搞破鞋是什么意思吗？”爸爸皱着眉头，喊了一声，打断了奶奶的话”妈！当小孩面瞎说什么呢！孩子还这么小。”
这句话引爆奶奶的情绪“孩子这么小你俩还离婚！你俩也知道孩子还这么小！”一直没说话的爷爷终于出声了“够了！别说了！”才结束了这场让小阿心痛的争吵。
在小阿的记忆中，家里一直都是温暖的。有爱她的爸爸妈妈，有疼她的爷爷奶奶，还有许多非常喜欢她的家人。可现在坐在这个冷清的，带着火药味的屋子里。奶奶的话就像拳头，一拳一拳的砸在她的小心脏上。
原来他们离婚了。
那一年，小阿在妈妈的“你爸出轨”和奶奶的“你妈搞破鞋”中，痛苦的结束了这一年。她也实在是不明白，他们所说的，记录着与一个电话号码通信的长长电话单，到底是谁的。
她就这样迷茫的夹在中间，迷茫的长大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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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阿姨叫任蓝。她梳着齐肩短发，脚踩着小跟的高跟鞋，穿着红呢子大衣，站在爸爸身旁。“这是任姨。”小阿乖巧的叫她“任姨好。”任姨牵着小阿的手，去了儿童公园玩，去吃了肯德基。小阿觉得开心极了，好久都没有如此的开心了。
“任姨，我们什么时候还能一起玩啊？”小阿手里举着刚买的甜筒。
“每个周日，都能一起玩。”任姨回答她。
“为什么呀？”她舔了舔甜筒的尖尖。
“因为我是你爸爸的老婆，就是你的新妈妈。”
小阿脑子里嗡的一声。老婆..妈妈..爸爸已经有新家庭了是吗？我已经不是爸爸家里的一员了是吗？小阿心里很难过，压抑。但她太懂事了，这个七岁的小女孩，已经学会了懂事，学会了讨别人欢心。她嘴上说着“真的呀！太好了！”心里却在流着血。她果然离爸爸越来越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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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妈妈的新男友相识时，是妈妈来接她下学前班。那个叔叔坐在车里，在路边等着她和妈妈。
“小阿，你好啊。”叔叔和她打招呼。小阿迷茫的看了妈妈一眼，回答道“叔叔好。”叔叔下车，从后备箱里拿出来一套芭比娃娃给小阿“送你的礼物。”叔叔笑着说。
小阿是个聪明的小女孩。她明白了，这位叔叔和那位任姨一样的。第一次见面对她这般好，是因为他们是爸爸妈妈新家庭的另一半。而她作为中间商，总得要给点差价的。
于是，从那天起，她的生活中除了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有这个叔叔和任姨。但小阿就是觉得自己不对劲，这种不对劲，伴随着年龄的增加，越来越明显了。
小阿还是好爱妈妈的。妈妈让她叫那个叔叔’爸’，小阿叫了。爸爸说，叫任姨’妈’，小阿却死活也不开口了。小阿的话，越来越少。有次回爷爷奶奶家，家里亲戚都在。要是在之前，小阿早就开心的乱蹦乱跳了。可那天小阿什么话都没有，她就坐在窗台上，看着外面的丁香花。姑姑走过来，紧紧的抱住小阿。”我的小阿啊，快快长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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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和妈妈结婚没多久，他们就搬到大一点的房子来住了。她上了学，妈妈给她排满了补习班，兴趣班。所以她也根本没有一整天的时间回到爷爷奶奶家。也就是每周日的晚上，能去爷爷奶奶家吃顿饭，呆上那么几小时。她见任姨的肚子一天天变大，她明白，这是爸爸家要添小娃娃了。她会乖巧的问任姨：我可以摸摸你的肚子吗？以便来证明，她期待这个生命的到来。即使她内心有那么一些不愿意。
奶奶之前总问她“你管那个叔叔叫’爸’吗？我告诉你你就一个爸啊！你可别瞎认爸。”为了不让奶奶生气，她在爷爷奶奶家，还是说“那个叔叔。”那日，小阿告诉奶奶，她得跟着新爸和妈妈去另一个城市了。奶奶抱着她痛哭了一场。全家人沉默着，整间屋子里只有奶奶的哭声和姑姑吸鼻子的声音。
小阿走了。
她和他们去了另一个城市，在那个城市，他见到了新爸爸的大家庭。见到了他的亲戚们，见到了那个不知为何仇恨着她妈妈并且不喜欢她的哥哥。但小阿懂事，她从小就懂事。小阿乖巧的，小心翼翼的用自己的小方法讨好着每一个人。当他们脸上露出微笑时，小阿就觉得自己成功了，妈妈也会称赞的看着她。她会再接再厉，为了妈妈为数不多的称赞。
很快的，妈妈有了新的小孩。一个小女孩，新爸爸很宠爱这个小孩。他是个急脾气的人，但凡小阿没有照看好这个妹妹，新爸爸就会用超高分贝的音量对着小阿大喊。小阿九岁，因为妹妹喜欢，她必须要把她的玩具都拿给她玩。如果她不给，就会被新爸爸大吼着骂她不懂事，不让着妹妹。有次妹妹爬楼梯时，自己摔倒了。她站在妹妹身后，想要抓住妹妹，可还是没来得及，两只手落空在那里。新爸爸看见后，以为是她推了妹妹，冲上来就给了小阿一巴掌。大吼着“你怎么这么恶毒！”
小阿没说话，躲进屋子里，自己偷偷的哭着。这时，她的房门被砰的一声撞开。新爸爸站在门口，用手指指着她，又开始骂道“你有什么脸哭！你这么恶毒！她还这么小！你为什么推她！”小阿死死的将指甲插进自己的肉里。用力点，再用力点。直到新爸爸气冲冲的离开了。
妈妈一言不发，等到新爸爸走了。她才居高临下的对着小阿说“她还小，你是姐姐，你应该懂事。”他们事事要求小阿做好，可他们忘了，小阿也才九岁而已。
小阿后来更懂事了，做任何事都更加小心翼翼，懂事的讨好着，看着别人的脸色，讨好着新爸爸，讨好着妈妈，讨好着比她小的妹妹，讨好着所谓的家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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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阿想爷爷了，她想回老家，想放下她那可笑的皮囊，回到爷爷身边休息一段时间。她向妈妈提出请求，妈妈却一脸严肃，斩钉截铁的说“不行。”
“为什么？”小阿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哭出来。妈妈就这样一下子打破了她的希望。
“你是我们的家人，做什么都要和我们在一起。那边养你了吗？你看看在你身上花的钱，他们一个月就给一千块够干什么的。你还回去做什么！没良心的白眼狼。”小阿知道了，她在他们眼中，不仅是不懂事的小孩，是恶毒的小孩，还是一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小阿难过，但她不想放弃这件事情。每快到放寒暑假时，她都要煎熬的做好心理准备，去询问妈妈，在被拒绝后，躲起来偷偷的哭一场，再煎熬的挂着笑脸，继续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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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阿在新城市上学，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她不知道做了什么，被年级里的“大姐大”盯上了。几个人轮番的欺负着她。小阿没安全感，懦弱，她以为只要像讨好家人一样，讨好她们，便不会再受欺负了。可她努力了许久，从拿着自己的零花钱给别人买吃的，到给别人写作业，打水，跑腿。都没有任何效果，反而被欺负的更惨了。整个年级的人开始冷暴力她，言语攻击着她。她没有朋友，在唾液和巴掌中，继续着自己的校园生活。有次，她看小说，女主角被校园欺凌后，她的妈妈找到了学校去理论。所以她渴望着，告诉了妈妈她在学校的遭遇。
妈妈开着车，冷着脸回答“为什么他们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呢？没朋友就多读书。”那一瞬间，小阿觉得自己就是个小丑，奇丑无比。站在太阳底下，站在独木桥上，跳着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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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她事事小心着，但还是总因为妹妹的事惹的新爸和妈妈不开心。妈妈在每一次责骂后，都要询问她“你把我这个家搅得这么不安宁，你满意了吗？”新爸则还是一如既往的言语暴力着她，夹杂着各种脏话，骂道他消火为止。小阿害怕的发抖，渐渐的，她发现自己不对了。
她开始幻听了。她总能听到新爸大声吼骂她的声音即使新爸不在她身边，不在家里。她开始失眠，开始呕吐。她害怕出门，害怕走在街上。她拒绝和新爸，妈妈出门。可每一次，她都被拖了出去，新爸大吼着”你以为谁愿意看你啊？”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只要她站在有人的地方，就觉得都在看她这个奇丑无比的小丑，她就会浑身发抖，挪不动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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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阿就这样熬了几年。熬到她差不多习惯了每日挂着笑脸假笑的时候。爷爷过世了。十一月的老家飘着雪花，小阿穿着一条破洞的牛仔裤下了飞机，回到了熟悉又陌生的家。家里坐满了人。奶奶哭着，旁人安慰着。
她进门，奶奶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一把抱住她“小阿啊，小阿，你终于回来了啊！爷爷没等到你啊！”小阿没哭，她楞楞地站在那里。她该怎么接受，几年未见的爷爷就这样走了。她该怎么接受因为她回家，开心的从沙发上蹦起来的爷爷就这样走了。她该怎么接受最疼她最爱她的爷爷就这么走了。
她换上裤子，跟着家里人到了殡仪馆。走进室内的那一刻，她看见爷爷躺在大箱子里。她才一下子哭了出来，坐在了地上。旁边的人赶紧扶住她，让她站起来。她用尽了全力挣脱开他们的手。跪在地上。
哐，哐，哐。给爷爷磕了三个响头。
爷爷，你走了，以后小阿，真没人疼了。
第二天，小阿来不及送爷爷去火化，便上了回程的飞机。她正值中考季，还要回学校好好备考。坐在飞机上看着家乡的土地，她知道，她以后，再也不会期待回来了。因为这里，已经没了她最爱的人。
小阿的头发大把大把的掉着，体重也是直线下滑。她开始骨头疼，关节疼，睡不着。她自己硬挺着，直到有一天她觉得自己撑不住了。把这事告诉了妈妈。检查结果出来时，妈妈在医院的走廊里大哭。嘴里喊着“作孽啊作孽！”她看着小阿“你爸他们家什么都没给你！遗传病倒是给了你！”
小阿生病了，她必须得用大量的激素药。脸肿的像皮球，身材也走了样。花季的少女，最在意自己的容貌。可她这般丑陋，她更加自卑，更加难过。好在老天保佑，用药两年后，她终于停掉了激素，她开始努力减肥。终于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
她无数次给自己打气，她死过一次了！她要重新面对生活！她要未来！她要好好的，漂漂亮亮的活着。那段日子，她遇到了一位女教师。女教师温柔的呵护着她，让小阿有了安全感。女教师时不时的，还和小阿说几句暧昧的话。小阿沦陷了，她开始单恋女教师。她学着大人的模样，偷偷的表达着自己的情感。女教师渐渐的也对她产生了兴趣。两个人在一个夜晚，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
小阿觉得无比的幸福。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做什么都是幸福的。直到有一日，一位已婚的女老师指着小阿的鼻子说“你个不要脸的小三！”小阿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她一直爱慕的，一直与她恋爱的女教师，与这位已婚的，有小孩的女老师不清不白。女老师终日骚扰着她，今天骂她小三，明天骂她婊子。小阿敢爱敢恨，为了图自己清净，当机立断，无论女教师如何求她不要离开，她都不再与女教师联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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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小阿还是累了。她的梦中，总是有新爸的吼叫声，奶奶的质疑声，妈妈的责骂声，和爷爷的宠爱。她开始害怕，她不敢睡觉，她每日都流着眼泪。但她白天就笑着，她笑着，人群中笑的最灿烂的是小阿。她闹着，人群中最闹腾的是小阿。可小阿还是累了。长年的挤压终于在17岁这年压垮了她。她的内心早就死了，死完了，死没了。她开始往身上发泄，划一刀，划两刀。她开始用绳子勒住自己。直到有一天她差点勒死自己的那时，不知道从哪来的求生欲望。她松开了双手。大口的呼吸着，她拿出爷爷的照片。抱在怀里大声的哭着。
第二天，她自己去了医院。当她拿着确诊单坐在走廊时，她迷茫了。
她将自己得病了的事告诉了上高中之后相识的好朋友们。她们紧紧的抱着小阿“小阿，坚持下去好吗！我们陪着你，我们陪着你一切都会好的。”
一天放学，小阿和冬青坐在操场上。小阿抱着双腿，看着正在落下的夕阳。“冬青。”
冬青转过头看向小阿：“嗯？”
“我有一次回老家，和爸爸，还有他的领导们一起饭局，我陪了很多酒，喝多了。后来第二天我姑父跟我说，我抱着马桶哭了一个晚上，说’我没有家’。他说，我爸哭的很伤心。“小阿还是看着夕阳，继续说着“所以我想，这些年，他们在幸福生活的时候，估计也想过我承受了些什么吧，估计也心疼了我吧。”
冬青转过身体正对着小阿。“小阿…”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她，她没经历过，她也不懂那是什么感觉，她觉得，面对此时的小阿，说什么都是徒劳无功。
“我姑姑说，我眼里没有光。”小阿转过头看着冬青。“可你知道吗？小时候大家都夸我的眼睛，说我生了双全家最漂亮的眼睛。”
“漂亮，小阿你真的很漂亮。”冬青笑着，两只手摸了摸小阿的脸颊。小阿也跟着她笑了。
”我羡慕我妹妹。她是被爱养大的，所以她脸上永远洋溢着自信的笑。她心底永远是暖的。可我不一样。”小阿低下头，搓了两下手。“我心里永远是凉的，它，暖不起来。它太悲观了，太阴暗了。”
冬青摇摇头：“不是的小阿，你这么善良，你是我遇见的最善良的人了。”冬青说的是心里话，小阿真的是她遇见的最善良的人了。她不与别人争吵，温柔的像一潭泉水。她把自己的饭分一半给校门口的小猫。她会给乞讨的老爷爷买饭，在一口一口的拿着勺子喂给他。她永远那么温柔，永远那么善良。仿佛没有脾气，像个漂亮的瓷娃娃。
“冬青，我其实吧，真的挺累的。”小阿笑着。
“其实这日子挺没意思的。“小阿笑着。
“冬青，以后遇到我妈的话，你帮我，摸摸她的头。我妈也挺难的。”小阿笑着。
“冬青，遇到你我太幸运啦。”小阿笑着，笑着笑着，小阿哭了。
冬青也哭了，她一直摇着头。“小阿不要说了小阿，小阿我求求你。”她觉得小阿在交代着什么，她抱住小阿“求求你好好活下去，不要做傻事。我不能没有你。”
小阿安慰着拍拍冬青的后背。温柔的一下，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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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决定把生病的事告诉妈妈。妈妈拿着检查报告，盯着她看了好一会。“这什么时候？”
“就前段时间。”
“好。”妈妈没说什么，拿着检查报告走了。
后来妈妈带她辗转了好几个医院，都是一样的结果。她配合着，和医生机械的说着那一套她的故事。其实她都没什么感觉了，但她还是得说，毕竟妈妈还在外面等着。妈妈也没有想到，她一直养着的，好好的女儿，会突然有一天拿着重度抑郁症的检查报告给她。她不相信，她以为，就是小孩子青春期都会有的阶段。可每个医生都跟她说“孩子状况已经很差了，现在要好好治疗她之前的伤。”妈妈不明白，她受了什么伤？她对小阿很好啊，吃的穿的，都是最好的。小阿活的好好的，怎么就受伤了呢？妈妈也顶着很大的压力。
终于在有一天，从医院回来后，两个人坐在车里。妈妈开口说道“医生说，你这些年，受了很多委屈。跟家庭有关，跟学校有关。”小阿没说话。
“我对你不好吗？”妈妈眼神里写满了失望，她看向小阿。
“我养你这么多年，你是不是就想着你爸？”
“我做错什么！”
“你是不是恨死我了！”
“好啊！我养的女儿恨我！你爸他们一分钱不花，给你一身病，反而你还想着！”
“我真是心寒！我和你新爸爸都心寒！”
“你就是白眼狼！昧良心！”
小阿听完妈妈所有的抱怨，她终于有了点反应。也是第一次，她这样对妈妈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