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狗

2020-04-08 21:02:18

真事

“我骗了你,我其实不怕狗的。”我一边编辑信息点击发送,一边走在月光撒亮了的回家路途,感受着清风吹拂扑面的凉爽,不禁想起了小时候的夏天。

我阿公很喜欢养狗,自我五六岁有记忆以来,我身边总会跟着一条大黄狗。

阿公的院子里面有一口井,冬暖夏凉,这口井就紧挨着一棵槐树。槐树很高,树干很粗,又像阿公的胡须,硬得很,两个我爬上去坐着,也不会掉下来。

但我从不会在槐树上坐着。

因为大黄上不了树。

每当夏日午后,它就趴在槐树底下,吐着舌头,眼睛巴巴地看着阿公给我洗澡。

凉爽的井水往我身上一泼,阿公那布满厚茧的大手便抹上沐浴露给我涂在身子上,再仔仔细细地给我搓泥,势必要把我身上的泥渍都搓得一点不剩,我就站着,只管舒服的享受。

待我身上的泡沫冲洗干净,大黄就起身甩了甩头做准备。

我洗好了,便坐在阿公的木椅上,换我看着阿公给大黄洗澡了。

大黄浑身黄毛沾满灰尘杂质,都是它和我在院子后面小树林翻滚惹上的,这让它都快变成一只灰狗了。

第一步,阿公也是往大黄身上泼水,让它的黄毛都湿透了,第二步再把沐浴露挤在大黄身上。不过,阿公对大黄可温柔了,两只大手揉搓它的毛发,大黄舒服得抬起头,眼睛眨了又眨,任由阿公对它的各种摆弄。

待我俩都洗漱干净,都从泥娃娃变成了阿公口中的乖娃娃,阿公就会给我十块钱,去村口给他买烧酒。

烧酒七块钱一瓶,剩下三块钱,我会拿来买我和大黄都爱喝的“菠萝啤”。

味道甜甜的,又有酒味。

大人才喝酒,我喝着酒,我也就是大人了。

大黄晃着它的尾巴,跟在我身后,我若买到了“菠萝啤”,它闻着味就会跳起来,恨不得能赶紧尝上一口。当然,我也不小气,举着玻璃瓶子慢慢倾倒到地上,定让它能舔一舔尝味。

那条从村口到阿公院子的路,明明现在走,只需走五分钟不到就可以了,但那时候我和大黄总能走上快二十分钟的路,一边走着,一边把那瓶“菠萝啤”分享干净,再摘摘野花踩踩水坑,把身上衣服弄得有污渍了,才知道回家。

每每这个时候,别看大黄有四条腿,它走得可慢了,非得等我被母亲抓住耳朵,开骂了,它才晃悠悠着它的大尾巴进来,跑到阿公的木椅脚旁趴着,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可是,那瓶“菠萝啤”,我可是分了它大半的!

它身上的味道可骗不了人。

不一会儿,阿公闻到甜腻的味道,朝我笑了笑:“那菠萝汽水甜甜腻腻的,就你小子喜欢喝,可别拉上我的狗。”

我一听可着急了,忘了母亲还在训斥我,立刻反驳阿公,“才不是菠萝汽水呢!我喝的是酒!是酒!菠萝啤酒!我喝的才不是什么汽水呢!”

居然说“菠萝啤”是汽水,这可太侮辱菠萝啤酒也太侮辱我了。

“甜甜腻腻没有一点酒味全是气泡,不是菠萝汽水是什么?”阿公打开他的烧酒,斟在小杯上一口闷掉,浓郁的酒香四散,彷佛在嘲笑我喝的不是酒。

然而耳朵的痛感突然强烈,母亲的怒气值又上升了好几度,她朝我耳朵吼道:“你居然还去买酒喝!”

“不不不,那不是酒!那就是气泡水,甜甜腻腻,没有一点酒味!”我连忙摆手,一个劲儿的否认。

在母亲面前,菠萝啤酒就受点委屈吧,我知道菠萝啤不是气泡水就好了。

阿公听了连连哈哈哈笑,又斟上了一小杯。一杯接一杯,他成功转移了母亲的注意力,母亲又要苦心叮嘱他少喝酒,伤身体。

于是,我便趁母亲分神之际,一个箭步,脱离了她的掌控,跑出了院子,快要被阿公的米酒熏醉的大黄看见了立即起身,紧随身后。

不一会儿,我们就双双到达了院子后的树林,树林里有一张吊床,我坐上去了,大黄也要跟着坐上去。

喝“菠萝啤”的我们在夏风吹拂下,有些晕乎乎的,便在吊床上睡着了,村里饭香四溢是我们的闹钟。对于晚餐,我们俩可从不会迟到。

我记得很清楚,还是夏天,还是午后,不过我没去小树林,大黄却在小树林里丢了。

我守在院子门口,希望它只是迷路了,它还会回来,会摇着尾巴晃悠悠地趴在阿公的木椅下。可是没有,它再也没有出现过。

那日隔壁院子新建成,支了好几口大锅,邀请全村人去吃饭,菜炒得香啊,肉炖得汁都出来了,要是大黄在,它可能要馋得口水直流了。它不在,我便帮它把它那份也吃了咯。

吃到一半,我还收到了一份礼,用红线串着的,一个白色的月牙状的东西。

他们把那东西挂在了我的脖子上,我拿着它,问:“这是什么?”

“狗牙。”有一位伯伯给我指了指那几口大锅。他还说今天特意买回来了好几只狗都是现宰的,肉可鲜嫩了。

我朝着他指的方向看向了那几口大锅,厨师正拿出被汤汁浸润的狗头放在砧板上,几刀下去切得整整齐齐放盘子上端上桌。

伯伯还在说着狗牙能辟邪,护我快高长大.......

我的胃在不停翻滚,我捂着嘴巴,走到一旁,把刚吃进肚子里的肉全吐干净了,可狗牙还在我的脖子上,紧贴着我的皮肤,我觉得它正发热着。

他们所说的狗牙能帮我驱邪避灵,但我却一连做了好几晚的噩梦,梦到挂在脖子处的那颗狗牙突然刺进我的喉咙,它还问我狗肉是不是很好吃吗?

从此,我不再养狗。

思绪回到现在,我编辑完信息便打工商局的举报电话。

历时三个月我终于打入一家偷狗偷猫以及野生动物拿来供人们餐桌上美味佳肴的组织内部,我一直以怕狗为借口拒绝与那些动物接触,刚刚获知他们确切的得到货源的方式,我的谎言终于可以被揭穿了。

“汪!汪!”

夜深了,月光被树叶遮住,显得巷子幽暗得很,突然,巷子深处传来了两声狗吠。

我双腿打颤,其实,我还是怕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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