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这辈子最羡慕的人就是陈子伊，最想成为的人就是陈子伊。
“咱家离学校也不算远，你回家住就行，花那个冤枉钱呢！回家来你还能帮帮我，干干活，别成天只吃不干，又不是大小姐。”妈妈阴阳怪气又有些恶毒的话传入我耳中。
我低着头不敢抬起来，她的声音不小，我怕被其他同学看到。
别的小孩不住校是因为爸妈怕条件不好，吃不好，睡不好。而我不能住校是因为能省下住校钱、饭钱，还能回家干活。
可我想住校，因为我认为这我在成年前能逃离那个所谓的家的唯一机会。
可这个机会也破灭了。
“都已经三点多了，我就先走了，你一会儿报道完自己回家。”
“可...我没有钱坐公交车。”
“坐什么车！没多远，自己走回家。”
我难堪地抓住书包袋子，孤身一人站在来来往往的人中。他们都在为自己的儿女忙碌奔走，不曾停歇。
我妈妈也是其中一员，但她不是在为我奔走忙碌，在她的心中，我可以被随便安置的甲乙丙丁。
因为不用收拾行李，我是第一个到教室的。
我找到靠墙的位置坐下，收拾着旧书包。
我没有等太久，教室里就来了第二位学生。
她穿着粉色的裙子，扎着高高的马尾，脚上的白色小皮鞋格外明亮，身后是与裙子一样好看的浅蓝色书包。
我只看了一眼，就被她的模样吸引，明明都是灰头土脸的年纪，她却如此闪耀夺目。
“我能做你旁边吗？”她开口道。
我也些不好意思地点头，过了很久我才知道，这不是不好意思，这是面对自己向往的人时的自卑。
“我以为我会是第一个到教室的，没想到你比我还早。你也是不住校吗？”女孩问。
我点头。
“我叫陈子伊，你叫什么啊？”
“我叫王楠，木字旁的楠。”我很怕别人误会我的名字，如果不是死去的爷爷，我可能就叫‘王招男’了，真是可笑啊。
“你的名字真好听，我觉得‘楠’这个字特别有意境。”
我不知道她是随口安慰，还是真实想法。但她的确是第一个夸我名字好听的人。
过了一会儿，教室里陆续来了不少学生。
老师带着名单走进教室，说了一些每年迎接新生都要说的词。
“我就是你们高一的班主任，我教语文，姓刘，你们能进入这所高中，就说明你们成绩不差，底子很好，这三年...”
这是市立最好的高中，能来这只有两条路，一成绩好，考进来；二家底厚，买进来。
校内分为一部和二部，一部是靠自己考进来的，二部是靠家里买进来的。
我自然是一部，关键我也没有进二部的底气。
接着就进入了选班干部的环节。
我不喜欢参与这些，我害怕身上有责任，既怕做不好，又怕让人失望，不如一开始就逃避。
可李老师拿着成绩单，硬是把‘语文课代表’塞给了我。我只能硬着头皮接下。
“差不多了，其他课的课代表让任课老师选吧。班长、副班长找几个同学去领咱们班的军训服和校服。”
一直到六点才放学。
我想磨蹭到最后再走，不想让人发现我要步行很久才能到家。
“你怎么走？你骑车了吗？我们一起走吧。”陈子伊道。
“我家离这不远，我步行，你先走吧。”
“我那带你吧，骑车总比步行快。”陈子伊道。
“不用。”我拒绝道。
“那好吧。”陈子伊背起书包，“明天见。”
我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这好看见陈子伊和另外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一起推着车子走在前面。
我不敢过去打招呼，只能慢慢的与她拉可以当距离。我看不清男生具体长什么样子，但他们好像很熟络。
我走到拐弯处，冷不防的看见陈子伊和那个男生一起进入了眼前的小区。我压下心里的疑惑，路过小区，来到小区后面的一片破旧楼房里。这是我家。
几栋破旧的老楼，混合在一堆精装修的新楼里，显得格格不入。
从学校到家我一共走了五十分钟，我知道路上太耽误时间了，可我已经走到最快了，所以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为自己争取一下。
我刚一打开门，就听见弟弟吵吵嚷嚷打游戏的声音。
他听到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眼睛依旧黏在手机屏幕上：“你回来了，赶紧做饭，我都要饿死了！”
我没有理他，但还是看不惯他这般爱游戏如命，白了他一眼才走进厨房。
我做好饭之后，又找到妈妈经常摆摊儿的地方，帮她收拾了水果摊，推着旧三轮回家。
我沉默的帮她收拾着三轮车和水果，在心里酝酿了百遍，该如何把要钱的话说出口。
“累死了，今天也没挣多少钱，就不该跟你去报道，耽误我赚钱。”
我听见这句话心里就有些不高兴，可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诶！把车篓里的虾拿上去，你弟明天就要上初一了，怎么说也得庆祝一下。”
我不情不愿的掂着黑色塑料袋：“妈，今天我从学校到家走了五十分钟，有点太浪费时间了，你给我几块钱吧，让我坐公交。”
妈妈没有说话，继续搬着手中的水果箱。
“我要是能早点到家，也能早点给弟弟做饭。”我知道该怎样说服她给钱，可是越是知道越让我心里难过，越让我难以启齿。
沉默了一会儿，妈妈从腰前的钱包里掏出几个硬币：“你这一天，来来回回的就得四块钱。”
我接过了钱，可心里还是不舒服。因为我知道，那不是她关心我这个女儿给的，那是她心疼自己儿子才给的。
2
军训真的很难熬，尽管教官顾及我们是未成年的孩子，已经减轻了运动量，但对我来说还是有些吃力的。
军训第一天上午结束，中午放学。住校的学生都以最快的速度奔去了食堂，部分不住校的也留在这里吃午饭。
我正打算往校门口走，陈子伊又跑过来：“同桌，今天你怎么走？”
“我坐公交。”
“哦，那我就先走了。”
我中午匆匆回家，匆匆做饭，吃了之后又匆匆回到学校。
下午的军训结束，到了晚餐时间。我正打算回家，却发现大门仍旧关闭着。
“同桌，不用看了，大门不会开的。晚餐结束后就是晚自习了，所以晚餐必须在学校里吃。得晚自习结束了才能回家。”陈子伊解释道。
晚餐必须在学校吃，可我哪有钱在学校里吃饭！
“哦，正好我也不吃晚餐。”我笑道。
“同桌，你都这么瘦了，别减肥了，陪我一起去吃饭吧。”陈子伊道。
我摇了摇头，与其在食堂里难堪，不如直接回教室坐着，还能预习一下功课。
“那好吧。”陈子伊有些可惜的走了。
我看到她刚走出不远，就有一个男生冲她打了个招呼，她高兴的跑了过去。
这个男生好像就是昨天陪她一起回家，进了同一个小区的那个男生。这么一看，还有些帅气。
晚自习真的很难熬，尤其是在饿着肚子的情况下，就显得更难熬了。
“同桌，你真的不饿吗？要不要吃点小零食？”
我摇了摇头。
“同桌，我们还没开始上课呢，你怎么就开始写题了？”
“我之前预习过。”
“同桌，我听说你是以年级第二的成绩进来的，真的假的？”
“真的。”
“原来我身边都是学霸啊！”陈子伊一边感慨着一边偷偷吃了一口面包。
我依旧低着头写题。
“同桌，我们以后都做同桌行不行？我得沾沾你身上的学霸气息。”
我突然发现我的同桌陈子伊，她不仅长得漂亮，打扮得时尚，还特别的开朗大方。
军训一共十四天，我数着日子过。
今天是第十四天，如果我此刻不是头晕目眩，不是觉得难受恶心，我一定特别兴奋，因为总算熬到了最后一天。
可就是这一天，我猝不及防地晕倒在了操场上。
“同桌！”
在我意识还清醒的时候，听到的是下课铃声和陈子伊的一声‘同桌’。
再然后，我的意识是在上下颠簸的恶心中回来的。
在我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就吐了。
然后上下颠簸的感觉停止了。
我这才感觉到，我是趴在一个人的背上。上下颠簸是因为他在背着我往医务室跑，而他不跑了，是因为我吐了他一身。准确的说，是在他的背上吐了他一鞋。
“同桌，你醒了！”陈子伊着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明显的感觉到，背着我的人整个身体都僵住了，他背着我的力气在渐渐消失，我就从他背上滑了下来。
“同学，对不起，我给你刷。”我感到万分抱歉，可在我说出这句话之后，我就更加抱歉了。
因为我认出了这双鞋，它是名牌。是我弟弟缠了妈妈一个月，妈妈才给他买的一双名牌鞋。这个牌子的鞋都很贵，贵的她不敢赔。
“没事。”男生深吸一口气，才冷静了一下，“现在好多了吧。”
我点了点头，这才注意到这个男生就是经常和陈子伊在一块的那个男生。
“同桌，你不用怕，这是我哥陈子瑞，他人很好的。”陈子伊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哥，你去厕所冲一下，再擦一擦就行了。我带她去医务室。”
“行，反正人也醒了，你能搀住，我先去清洗一下鞋子。”
虽然陈子瑞好像没有计较，但我心里除了庆幸之外，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你真的不用放在心上，我哥人真的很好。你晕倒的时候，他们刚好下课，他跑过来看我军训，看到你晕倒了立马背起你就去医务室。”陈子伊道。
“你和你哥的关系真好。”我由衷的感慨，我和我弟弟的关系永远都不会这么好。
陈子伊幸福地笑了笑：“那可不是，他要是敢对我不好，我就连和爸妈一起声讨他。”
这种差距让我无法感同身受，但却让我无比羡慕。
医生诊断了一番，说我是低血糖，还有些中暑。
陈子伊从军训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你吃吧。”
我没接，陈子伊却直接打开包装掰成了两半儿。
“我们一人一半，快点。”
我也觉得再推拒就有些矫情了，于是接了过来：“谢谢。”
因为这件事我和陈子伊算是熟悉了起来。
3
一转眼，军训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高中的所有课程都要在高一，高二完成，整个高三都是复习强化冲刺。所以进程很快。
即便我是以全年级第二的成绩考进来的，还是有一点点吃力。因为我知道，我做的题太少了。资料书很贵，我没有多余的钱给自己买资料。
我就只能不断的研究书上的例题，研究着老师发下来的卷子，把每道题都吃透。
陈子伊与我正好相反，她的课外资料特别多，多到已经放不下了。
“这些是我哥上一年高一留下来的资料，这些是我妈今年给我买的资料。同桌，你说我是不是特别命苦！这么多资料，我得写到猴年马月啊。”
“你为什么还要写你哥留下来的资料？”我不解。
“因为我哥学习好呗，他也是学霸，不过还是没你好，他好像是年级十三吧。所以我妈就觉得，我哥写过的资料对我来说肯定有帮助，所以都给我留着了。”陈子伊叹气，“但我还是觉得，你才是最厉害的，三天前的月考，你可是依旧保持到全年级第二，而且我都没见你做过题。”
“子伊，你能不能把你哥哥的资料借给我看看？”
“当然能，这些这些你随便看。”陈子伊拍个拍两摞资料书，“不过，你得教我做题，而且保证不准烦。”
“行。”我点头。
“还有，你还得保证永远和我做同桌。”陈子伊抓着我的校服袖子，眨着大眼睛看我。
我点头，我当然很喜欢陈子伊做我的同桌，因为她有很多资料书，我可以用讲题来和她交换资料书。这让我感到很满意。
“同桌，这道题我不会，你帮我看看，我先去和我哥吃饭，回来你再教我。”
这些时间以来，我一直没有去过食堂。因为我知道食堂里一块素饼两元，加个鸡蛋三元，再加一点肉五元，一杯粥两元。自从妈妈给我买了一辆二手自行车之后，就再也没给过我生活费。囊中羞涩又怎能和他们一起畅快淋漓。
陈子伊问的这道数学题确实有些难，她已经皱着眉头想了十几分钟了，可还是没有思路。
在她视线的余光中突然出现了一杯粥。
“子伊，这道题我也不会。”我以为是陈子伊，就非常自然的说。
“是什么题难倒了大学霸？叫我看看。”
是陈子瑞。
我有些不知所措，有些害羞的抬头。就看到陈子瑞那张阳光的脸对着自己，他坐在我前方的椅子上，下巴抵在椅背上，脸上是灿烂的笑。
这使我更加害羞了。
他伸手拿过我手下的资料书，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
“这道题超纲了，是高二下册的数学，你现在还没学呢。”陈子瑞自觉得转起了手中的笔，“不过我觉得，以你的智商，我一教你就会。你就不用交给我妹了，她目前学不会，你讲了她也未必懂，省得她搞不懂，心里在难受。”
陈子瑞真是个好哥哥，全方位的照顾着妹妹。既关心妹妹的身体健康，又关心妹妹的心理健康。
我突然有些嫉妒，对的，我敢肯定这是嫉妒。
我羡慕陈子伊有这样一个好哥哥，有这样一个完美的家庭。我同时也很嫉妒她，为什么她拥有这些，而我却只能白白的羡慕着。
可我知道羡慕是可以的，嫉妒是不对的，我强压下心里的嫉妒，我不能变成我讨厌的人。
“这道题，你做一条辅助线就简单了...”
陈子瑞耐心地讲了一遍，有些地方还是让我觉得模糊，但我已经知道了大体过程，再让我研究一遍，我就能完全懂了。
“同桌，哥，你们两个太不仗义了，背着我学习！”陈子伊一进来就看见陈子瑞正在给我讲题，“你们两个都是学霸，还背着我努力，那我该怎么办啊！”
“你不用做学霸，以后哥养你。”陈子瑞宠溺的摸了一下她的脑袋。
“你瞧不起谁呢？谁要你养！”陈子伊不满的撇了撇嘴，“我同桌可是比你学习还好，以后我让我同桌养我。对不对同桌。”
我很喜欢他们之间的氛围，我点了点头。
“所以呢，我现在养你，你以后养我，快把这碗粥喝了。”陈子伊把刚刚陈子瑞拿的那杯粥递到我面前，“我刚刚就让他带来给你了，你怎么不喝呀，再不喝就凉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从军训结束到现在，陈子伊每次都会给我带饭，不是饼就是粥。
我一开始是不愿意接受的，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可架不住她总是那么热情，那么迫切的希望我吃，我就只能慢慢接受了，甚至成了习惯。
开始的时候我会拒绝，后来我会不好意思，现在我只会默默的接受，再这样下去，可能以后我会更加坦然的接受。这也许不是一个好兆头，但我也是真的很饿。
4
今天是特殊的一天，对我来说是特殊的一天。因为身体原因，这几天我都有些蔫儿。
“同桌，你杯子呢？我让我哥给咱俩接热水去。”
我还没把杯子掏出来，一位同学就坐在了我前面，他手里拿着题。
“王楠，我想问你道题。”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陈子伊打断了：“没看到我同桌身体不舒服吗？这几天不准问题，走走走走，你看班长和副班长都闲着呢，问他们去。”
我的确是懒得给别人讲题。
除此之外，我还觉得教室里乱得我头疼，让我有些烦躁，烦躁之下就觉得肚子更疼了。
陈子伊拿着水杯找陈子瑞接水，我就顺手拿了两本书找到一个比较僻静的楼梯口坐了下来。
这里很清净，让我觉得很舒服。
“王楠！”
在楼道里突然想起的陌生的声音让我心里一紧。我抬头透过楼梯扶手的缝隙往上看，什么也没看到。
可肩膀突然被人从后拍了一下，我一转头就看到一个男生坐在了我旁边。
这个男生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我仔细打量了一下，长得很帅，但就是透露着几分不羁。
因为他并没有好好穿校服，校服短袖的扣子敞开着，可以看到若隐若现的锁骨，校服外套随意的搭在肩膀上。头发有些长，但并不是高中男生常有的遮住眉毛的发型，而要是向上向两侧翘起，一看就是打过发胶。
我向下看到了他脚上的那双鞋，这双鞋怎么那么熟悉！那不是被我吐过的鞋吗？怎么跑到了他的脚上？也许是他正好有一双一样的。
“这鞋眼熟吧！”他问。
“难道...可是这些不是...”
“我俩是好兄弟，经常互相换着穿。”他道。
“哦哦。”我点头，心想，我也从来没见他们一起走过呀！我又不认识他，他怎么认识我。
“我前段时间请假了，今天才刚来学校，然后就有幸听到了我这双鞋的悲惨遭遇。”男生道。
“对不起。”我道歉，“要不我再给你刷一遍。”
“不用。”他摇头，“王楠，你不认识我了？”
我虽然觉得他很眼熟，但还是没有想起他是谁，我摇了摇。
“三块五一斤！”男生道。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好像突然被人捶了一下，心里翻江倒海。
平常不上学的时候，我都会去帮妈妈卖水果，有苹果，有香蕉，有草莓，也有樱桃，价钱不一，我会帮妈妈叫卖，称称、收钱。
三块五一斤是苹果的价格。
也就是说，对面这个男生见我卖过水果。突如其来的我感觉到了羞辱，感觉到了自卑，从脸一直红到耳根，是上课铃声救了我。
我几乎没敢再看男生一眼，莫慌而逃。
意气风发是别人的，小心翼翼是我的。
我回到教室的时候，陈子伊已经在位置上坐了一会儿了。
“你干什么去了？”陈子伊把杯子递给我。
“去外面透了口气。”我道。
我小心翼翼的守护着我的秘密，我是怕被人发现的，正是爱慕虚荣的年纪，又怎么甘心让人发现自己低人一等。
我更怕了，我怕陈子伊知道这件事，我怕陈子瑞知道这件事。
所以当晚上放学，我看到那个男生就站在陈子瑞身边的时候，我心跳如雷，心乱如麻。
可是那个男生却带着一贯的笑容朝我招手，好像丝毫没有意识到一个小女孩儿复杂的心思。
我回应了他的招手，可心情并不好，也不敢看他。
“同桌，这是我哥最好的朋友，叫顾昀，他人也很好的。”陈子伊开心地介绍着，又指着两个男生道，“你们两个学习都没我同桌好，所以以后不准在我面前嚣张的嘲讽我学习差。”
“可王楠学习好，关你什么事？”顾昀问。
“但她是我同桌啊，因为我们两个是最好的朋友，反正就是不行！”陈子伊吵吵嚷嚷的。
我们四个一路骑车子回家，然后我就发现，我住的地方居然夹在他们家中间。
陈子伊家后面是我家，我家后面又是一处高档的小区，那里居然是顾昀家。
这样一对比，我家的老破小就显得更加可怜了。
陈子伊和陈子瑞回家之后的这段路程，就只剩下我和顾昀了。
氛围有些尴尬，也许只有我觉得尴尬。
“你下午跑什么呀？”
“上课铃响了，我得回教室啊。”我说。
“那你也可以说一句‘我回去上课了’再走，你突然站起来就跑，我还以为...以为你怕我呢。”
我当然有些怕他，怕他把我家是卖水果的这件事说出去。
“你不是想补偿我的鞋吗？明天给我带两个苹果，这件事就一笔勾销了。”顾昀道。
我有些生气，他是不是在威胁我？于是我就满脸不高兴的看着他。
他反倒委屈起来了：“怎么了？就两个苹果而已。”
我总不能直接问，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你是不是想把这件事情说出去。毕竟我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真的瞧不起我，也许是我多虑，是我太敏感。如果我问了，反倒显得我自卑又矫情。
“好。”我答应了下来，带着愤愤不平。
“听说你学习很好。”顾昀道。
“对。”
“那你这记性也不行啊，你真的不记得我了。”顾昀问。
“以后就记得了，永远记得。”我有些恨恨的道。
“好吧，要不我帮你回想一下？”顾昀又说。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问。
“就三块五一斤的苹果，一个老头，说你家称不准，我一下买了二十斤的那个。”顾昀夸张的比着二，“我觉得这件事情也算是特殊吧，你真的不记得了？”
听他这么一提醒，我好像是想起来了点。
我上初三那年的冬天，妈妈回家拿东西，把我一个人留在摊子上。
有个老头来买苹果，我明明给足了称，可过了一段时间，他又拿过来说缺斤少两。我敏锐的发现当时他拿了十个苹果，而现在只有九个。
我说他说谎，他说我赖账。我一个小孩儿也吵不过他，周围围了一圈大人。
这个时候，一个大哥哥突然站在了摊子前，我不相信这个小姑娘骗人，我要二十斤。
其实这个行为并不能为我证明清白，可在那样的众矢之地下，他的发声确实让我感到没这么难堪。
“是你啊！”我猛然想了起来，而且记忆中的那个大哥哥和眼前的人重合。
“所以两个苹果不亏吧。”
“不亏，我给你带四个。”我笑了起来。
这件事之后，我虽然还是会担心自己家的事被他们知道，但这种担心已经不是主要情绪了。
我推着车子出家门，顾昀刚好从后面骑车过来：“带了吗？”
“带了，一会儿一人一个。”我笑道。
“那不是我的四个吗？”顾昀问。
“分开给。”我笑着道。
我和顾昀骑车到了集合的路口，陈子瑞和陈子伊出家门后，我们四个一起去上学。
我在车区里把两个苹果匆匆分给顾昀和陈子瑞：“记忆果，吃了记性好。”
陈子瑞接下没说什么，顾昀则别有意味地看了我一眼，我匆匆一瞥，不敢过多的对视。
之后几天，我依旧带四个苹果分给他们。好在妈妈从来没发现苹果少了。
5
这天轮到我和陈子伊值日，打扫卫生区，我们拿着工具来到卫生区。
一班和二班的卫生区连在一起，以一块地板砖的缝为界。今天刚好有风，一班的卫生区又在最里头，垃圾都‘飞’到了一班的卫生区。
我和陈子伊是高一二班，看到这种情况，只会觉得任务轻松许多。可一班的学生并不服气。
“这些垃圾都是你们班的。”
一班的学生一边打扫一遍抱怨。
我和陈子伊对视一眼，都是俏皮一笑，没有接话，就打算回去。
“你就是年纪第二！”
我和陈子伊被这不算礼貌的声音喊住了。
我们一起回过头来，只见一个长相斯文清秀的男生扶了扶眼镜，用一种不可一世的姿态看着我。
“你是？”
“何盛文，年级第一。”
对方很骄傲。
“你好，你有什么事吗？”我问。
“我只是警告你一下，你虽然是年级第二，紧追我后，但是你永远只能做年级第二。”
陈子伊已经听不下去了，马上就要撸袖子干架了，我反到是好奇起来：“为什么？”
“入学成绩你比我低一分，第一次月考你比我低五分，期中考你比我低八分。以此来看，以后的第二次月考和期末考，你的成绩只会越来越差，离年级第一也就是我越来越远。”何盛文抬着脑袋道。
我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道理。
“不过你也不用难过，毕竟我也没见你上过课外辅导，跟不上导致越来越差也是情有可原的。”何盛文道。
“你怎么知道我同桌会越来越差？我同桌都不上课外辅导，还能考这么好，要是上了，哪还轮得到你是年级第一！”陈子伊气得实在憋不住了。
“你是谁？肯定不是年级前十吧。”
陈子伊像是感受到了侮辱：“你看不起谁呢。”
“我没有看不起你，你只是不在我的视线范围内。”何盛文道。
“你不就是年级第一吗！有什么了不起的。”陈子伊气坏了。
“那你是多少？”何盛文问。
“哼！”陈子伊踩了他一脚，“我同桌下次一定是第一。”
陈子伊说完拉着我就走，卫生区只留下何盛文一人疼得跳脚。
“我说错什么了，踩我干嘛？”何盛文依旧一头雾水。
回到教室
“同桌，你好好学，下次一定考第一！”
“可我没把握。”
“不行，你得有信心。”陈子伊满是郑重地看着我。
“我努力，我努力。”我有些心虚。
自从这件事之后，陈子伊每个课间都往外跑，一问就是‘我去打探军情去了’。
我没有过多的理会，一心扑在学习上。
6
这个周五放学，陈子伊一直拉着我让我去她家里吃饭，我拒绝了一下，然后她就拽着我不放。
“来吗来吗！大家都去的。”
等我们到了之后，我才知道今天是她十五岁的生日。
顾昀和陈子瑞都给她准备了生日礼物。
“你怎么不告诉我？我什么都没准备。”
“我故意不告诉你的，这叫出其不意。”陈子伊笑道。
“你过生日要什么出其不意啊！”我道。
“你就最好的礼物啊，谁不羡慕我有个学霸同桌，学霸朋友呢！”陈子伊在我胳膊上蹭了蹭，“你要是真想送我礼物，你就考个年级第一，气死那个何盛文，叫他那么目中无人！”
“这个何盛文是怎么惹你了？”陈子瑞一边从厨房里把菜端出来一边问。
“他瞧不起我们。”陈子伊细细地抱怨着这件事。
大家都在忙，我就有些无所适从了。就在我手足无措，不知道要干什么的时候，顾昀突然把我拉到了厨房：“叔叔阿姨，这个就是子伊的学霸同桌王楠。”
“叔叔阿姨好。”我有些尴尬的打招呼。
“你就是王楠啊！人长得也俊，成绩还好，怪不得伊伊总是在家夸你。”
这一下反倒解决了我的尴尬。
“你别站着了，帮忙端菜。”顾昀直接把一盘大虾递给我，并朝我挑眉笑了笑。
我知道，他是在帮我融入。我有些感动。
面对眼前的一桌子好菜，我有些唏嘘，妈妈虽然很疼我弟，但她也从来没有给弟弟买过这么大的蛋糕，也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多丰盛的饭菜。
“快快快，点蜡烛关灯。”陈爸爸喊了一声，又接着带头唱生日快乐歌。
我也拍手跟唱，在陈子伊的生日中寻找自己渴望的快乐。
“快许愿。”大家闹嚷嚷的道。
就在一片闹嚷嚷的声音中，顾昀突然靠近我，以极滴的声音对我说：“你也可以许个愿试试。”
我转头就看见了他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正在黑夜中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蜡烛被吹灭，灯被打开，陈子伊切了第一刀之后，陈妈妈给我们分了蛋糕。
转眼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只见顾昀陈子伊和陈子瑞三人对望一眼，陈子伊拉着我就往外跑，还大喊着：“爸妈，我们去露台吹吹风。”
“拿着外套，外面冷。”陈妈妈嘱咐。
陈子伊拉着我往上跑，一直到了顶层，顾昀和陈子瑞推开大门，我们就来到了露台。
也行是高处空气好，站在露台上吹风，我的心情都变好了。
“你许了什么愿？”顾昀问我。
陈子伊以为是在问她，大声道：“我的愿望是王楠考年级第一，气死何盛文。”
“我会努力的。”我被陈子伊影响了，也大喊着。
“大晚上别喊！”
突然从远处传来一句制止我们乱喊乱叫的声音。
我和陈子伊对视一眼，都憋不住的狂笑起来。
“你要是有不会的题可以问我。”陈子瑞道。
“问我也行！”顾昀紧接着说。
我看着远处的景，感受着身边的人，这一刻真美好。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好的朋友，从来没有过这样美好的记忆，这一切真好，好得不真实。
我们几人又玩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要回家。
我和顾昀告别了陈子瑞和陈子伊。
路上，我和顾昀各自推着自行车，我有些走神，顾昀再次开口追问：“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突然有了要逗一逗他的心思：“世界和平。”
顾昀笑出了声：“愿望很大，祝你实现。”
我也笑了出来。
过了一会，顾昀又问：“真的吗？”
“真的！”我笑着点头，有种得逞了的感觉。
“那看来，我只有当兵才能实现你的愿望了。”顾昀突然道。
我心跳好像漏了一拍，这是我的愿望，他为什么要...
我没有问，有些事不能太明白的。
7
第三次月考转眼到来，在陈子伊的万分期待下，我仍旧是年级第二，只不过这次和年级第一的何盛文只差了三分。
成绩张贴出来的那天，何盛文堵在我班教室门口，在众人的一片起哄声中，我和何盛文朝着楼梯口走去，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还不错吗？不愧是我看好的强有力的对手。”何盛文依旧是一副高傲的姿态。
“我没有和你作对的意思。”我道。
“管你有没有，王楠，高二会分班，年级前三十名会进入火箭班，到时候我们再好好比一比。不过你得再努力些，因为我一定一直是第一。”何盛文道。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陈子伊就从拐角处冲出来：“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烦呢！我同桌才懒得搭理你！”
“三百四十一，你还是好好学习吧，别整天咋咋呼呼的。”何盛文道。
陈子伊直接被气炸了，一股火直接冲向大脑：“你瞧不起呢！我...我踩死你！”
何盛文这次学聪明了，往后一退就躲了过去。
“三百四十一，我没有瞧不起你，你还不在我的注视范围内。”何盛文又重复了一遍。
“你还说，我要打死你！”陈子伊追着何盛文满楼道跑。
我摇了摇头，压力山大。我嘴上说着不和何盛文比，其实身在其中，又怎能不比，可我怕我比不过。
单枪匹马又怎能打得过对方粮草充足。
我看着陈子伊和何盛文身影，我们在同一个世界，却又不在同一个世界。
所以，我第一次翘课，是因为承受不住来自年级第一给的压力。
我坐在操场的角落里放空，想到了我这十几年来收到的唯一一个生日礼物，那是爸爸送我的一个水晶球。
它是透明的，转起来的时候会有好听的音乐响起，水晶球里的女孩会随着音乐起舞，旁边路灯亮起，上空飘着雪花，女孩身后的房子也亮着灯，好像永远欢迎女孩回家。
我在脑海中想象着这个画面，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这么开心，想什么呢？”
我立马收了笑，第一反应是：“你别把我逃课的消息说出去。”
“逃课！好学生也会逃课呀！”顾昀笑嘻嘻地坐在我旁边。
“你呢，上课时间为什么在这？”我问。
“体育课喽！”顾昀又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就连语气都是懒洋洋的，好像是正在晒太阳的猫。
“哦。”我点头，突然发现，少了很会调节气氛的陈子伊，我和谁都不太能聊得来。
“小学霸，学习有意义吗？”顾昀一边问一边把校服往操场上一铺，然后就躺在了操场上。
他眯着眼，透过指缝看太阳。许是没等到我的回答，于是他转过头来看我，像是在等我的回答。
“当然有，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但对我来说，学习好就可以逃离这里，就可以成为自己向往的人。”我没有勇气大喇喇的躺在操场上，于是我坐在了他旁边，故作轻松的道。
这个角度顾昀只能看到我的后背。
“小学霸，理想很远大吗！”顾昀说话永远带着笑。
“那你呢？学习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吗？”我转身问。
他笑了笑，突然坐起来，猝不及防的我们就面对面了。
“以前没有，但现在可能有了。”顾昀点着头，“以前就是盲目的学，大家都在学，自然就跟着学了。”
“那学长现在怎么开始思考意义了？”我好奇的问。
“因为你。”顾昀毫不犹豫的回答。
“因为我？”我疑惑。
“可能也是因为我爸的一句话吧！”顾昀眼神飘忽了一下。
我依旧疑惑，但还是没有深究，有些事，对方想说就说了。
“那你为什么逃课？”顾昀又问。
“因为压力大。”我实话实说，“我拼尽全力，才有今天的成绩。我怕我稍有不慎就会滑下去，就会跌下来。”
“小学霸，怎么还庸人自扰了，你只要保持这个状态，就不会发生你所担心的事的。”顾昀说着就突然把手放在了我头上，还揉了揉。
我第一反应是，幸亏我昨天洗头了。第二反应是，他为什么要摸我。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仿佛有千言万语在对视中流转，默契无比。又仿佛只是对视一眼，默默无言。
“顾昀，集合了！”
顾昀朝喊他的人招了招手，又对我说：“小学霸，振作起来，别太逃课了，快回去吧。”
“嗯。”我点头，突然想起来我还有话没问，于是冲他喊，“那对你来说，意义是什么？”
“下次告诉你啊。”顾昀回道。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竟有种甜甜的味道。
我回到教室的时候正在上生物课，老师看了我一眼，也没问什么，就让我进来了。
我听到有人小声说：“学习好就是好啊。”
陈子伊一脸担忧的看着我，我轻声说：“我去操场上坐了一会。”
陈子伊点点头，一副还想再问，但碍于是课堂，不敢说话的样子。
8
我以为我不会做出自己都瞧不起的行为，但我还是做了。
事情的起因是我弟的生日。
妈妈给弟弟买了一个大蛋糕，一部游戏机，热热闹闹的给他过了生日。
家里三个人，只有一个不开心，那就是我。
不公平的待遇我早就习惯了，按理来说我不该感到难过愤怒、抱怨不平，可是我看到过陈子伊在家里受宠的样子，我就不能坦然接受这种不公了，同样都是女孩，为什么差距那么大，我心里开始不平衡。我讨厌不公平的妈妈，讨厌不公平的老天，甚至讨厌不被爱的自己。
所以，在我看到陈子伊拿着水晶球时，我心里有种冲动。
陈子伊手中的水晶球和我记忆中的水晶球一模一样，它在我的记忆中闪着光，在我的眼前闪着光。
“好看吧，是我爸爸出差带回来的。就是太小儿科了，我都十五了，已经过了喜欢水晶球的年纪。”陈子伊笑着道。
她把水晶球放回桌洞，转头听到“三百四十一，你出来”。
我知道这是何盛文在找陈子伊，我没有抬头，只听到陈子伊握紧拳头的声音，然后就气冲冲地踢开凳子，跑了出去。
“你再喊一声我撕烂你的嘴，你信不信？”陈子伊气冲冲地喊。
“三百四十一，你赔我笔记。”何盛文的声音里也难得没有了骄傲，而是愤怒。
“赔什么赔，是你先不尊重我的。”陈子伊不退让。
“你做错事还不承认！”何盛文更生气了。
“我没错，你能拿我怎样？”陈子伊得意的道。
“我不能怎么样。”何盛文说完这就话之后，就站在门口一直重复，“三百四十一，赔我笔记。三百四十一，赔我笔记...”
“你够了！”陈子伊气得直跺脚，“你有本事一直说。”
何盛文也的确很有本事，每个课间都来说，一说就是一个课间。
很快大家都知道年级三百四十一是陈子伊，是撕了何盛文笔记的牛人。
“啊！烦死了，真想把他的嘴堵上。”陈子伊抓狂地道，“要不是他先瞧不起我，拿笔记挡我，我又怎么会动手，我只不过不小心撕了他三张而已，就三张啊！”
“哪三张？要不你把我的赔给他，他再说下去，老师就要知道了。”我担忧地说。
“我也不知道是啥内容，好像是物理吧。”陈子伊不服气，“老师知道就知道，反正我不赔，是她先瞧不起我的，他人品有问题，哼！”
“好吧。”我点头。因为一些事，我不该看她。
快放学的时候，陈子伊终于发现自己丢东西了。
“我的水晶球呢？”陈子伊大喊。
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是的，是我拿了。
陈子瑞和顾昀被叫了过来，班上学生都很羡慕陈子伊有两个高年级的哥哥。顾昀和陈子瑞以一来，女生都化成了星星眼。
“哥，我水晶球不见了！”陈子伊带着哭腔道。
我的表情很不自然，我怕被发现，我怕他们说，要不大家搜一搜自己的书包，那我就暴露了。我很怕。
我低着头，感觉到有视线落在了我的身上，我不敢说话。
只听陈子瑞道：“在我这，我拿走了，回家给你。”
“真的？吓死我了。”陈子伊松了口气。
“你不是不喜欢水晶球吗？”陈子瑞问。
“那也不能突然丢了呀！不喜欢也是我的。”陈子伊道。
“别想那么多了，好好上课。”陈子瑞拍了拍陈子伊的肩膀。
我抬头就看到顾昀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看，明明没什么，我却心虚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晚上放学我没有和他们一起走，我一个人躲在操场的角落里，看着手中的水晶球，听着它的音乐，看着它的舞蹈，泪在眼眶中一点点堆积。
我从书包里拿出生日帽，那是弟弟的生日帽。我给自己戴上帽子，看着水晶球唱生日歌。
“祝我生日快乐...爸爸，我好想你，你不在，就再也没有人记得我的生日了。”我抽泣着。
可我也知道不能待太久，我擦了泪，把水晶球和生日帽收起来，背上书包。
我才走几步，就在一个拐角处看到了一抹人影。我吓了一跳，对方也显然没料到我会发现他。
“子瑞哥！”我一阵害怕，有做坏事被抓包了的后怕和羞愧。
我紧紧地抓住书包带子：“你都看见了...”
陈子瑞点了点头：“今天老师把我留下来说些事，走得晚了些，看见操场上有人，就过来瞧瞧。”
“对不起，我不该拿子伊的东西，我就想用一下，我原本就打算明天还给她的。”我急着解释。
“没事，人难免犯错。其实，只要你说了，子伊也会借给你的。”陈子瑞道。
“我知道。”但是我不想说，我不想再让你们瞧不起。
“王楠，生日快乐。”陈子瑞突然道。
我有些吃惊。
“我都听到了。”陈子瑞笑着说。
“谢谢。”我道，“可以不把这件事...”
“可以。”陈子瑞抢着说，“我什么都没看见，而且，子伊的水晶球在我这，是我拿的。”
我赶紧把水晶球给他：“谢谢。”
“不用谢。”陈子瑞淡淡的道。
两个人彼此沉默着。
“你不用感到愧疚的，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点点头。
“我和顾昀是从小学就认识的，初中那会儿，他家里已经给他买名牌鞋了，我有点羡慕，于是我就拿了他的鞋，自己穿，也不告诉他。因为我俩不是一个班，也不常见。他就一直没发现是我拿了他的鞋，都一个星期了，要不是我主动说，他还满世界找鞋呢！”
陈子瑞第一次对我说这么多话。
“好笑吧。”
“好笑。”我笑着点头，“没想到子瑞哥还做过这样的事。”
“我就是想告诉你，人都会犯错，一时做错没事的，你不用太内疚。”
我点头，和陈子瑞告别后，我在我家门口看见了顾昀。
顾昀一手扶着单车，书包斜斜地挂在肩膀上，校服外套敞开，短袖上的扣子依旧敞开着，锁骨因呼吸而上下起伏着。
我没有注意到他的呼吸有些急促。
“你一直在这等我？”我惊讶地问。
“才没有呢！”顾昀依旧是懒懒的语气，“小学霸，怎么回来这么晚？不会是和谁约会去了吧！这可不行，你学习的意义呢！不能耽误学习。”
“我没有，别胡说。”我有些脸红。
“没有约会，还是没有学习？”
“没有约会。”我更脸红了。
顾昀好像笑了，他突然把书包扔给我，我抱着他的书包，只见他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礼盒，上面还用蝴蝶结扎着。
我心跳加快，难道...
“生日快乐，小学霸。”顾昀依旧笑着。
在月光的映照下，他的眼眸闪闪发亮，露出的虎牙格外活泼好看。
“谢谢。”我的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我拿着礼物，低头擦泪。忘了问他怎么知道我的生日。
顾昀拿着纸巾给我擦去了泪，他笑着说：“小学霸怎么还是爱哭鬼。”
“我感动啊！”我抽泣着。
打破我抽泣的是陈子伊的大喊声：“同桌！”
“同桌，幸亏你还没上去，生日快乐啊同桌！这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陈子伊把两个盒子递给我，“这是我哥给你的礼物。”
随后她才意识到顾昀也在，并且还送了生日礼物：“顾昀哥你怎么又在？还送了生日礼物，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同桌生日的？你们怎么都知道？”
“我是听顾昀说的。”陈子瑞率先把锅甩给了顾昀。
顾昀在陈子伊的注视下，大脑飞速旋转：“我是在上次你过生日的时候主动问的。”
顾昀看着王楠，眼神温柔，嘴角始终带着笑。他不由得想到今天晚上在操场上看到的一切，他可是以最快的速度跑了好几家店，才在一个没关门的店铺里买到一套充满少女心的文具用品，又精心包装好，总算在王楠回来前，赶到了这里。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呢！”陈子伊撒娇着问。
“我没有过生日的习惯。”我说。
“你后就有了，我们给你过。”陈子伊笑着说。
在昏暗的路灯下，我们四人笑作一团，这真的是最好的时光了。于我而言，是独一无二的美好。
我很感动，同时也很庆幸我没有错太多。
当我打开陈子伊的礼物，看到里面的水晶球时，眼眶又是一红。
他们以赤诚待我，我也该以赤诚待他们。
第二天，我向陈子伊解释了我拿她水晶球的事，我以为她会生气，可她只是伤心的看着我，一副我辜负了她的信任，对不起这段友谊的模样。
“以后你想要什么就跟我说，好吗？”
我点头，我的朋友们都是那么单纯可爱善良美好。老天是公平的吧。我有这些朋友就很幸福了。
我心里轻松了不少，我高兴地找到了陈子瑞，我有话想对他说。
“子瑞哥，你说人都会犯错，一时做错没事的，我不用太内疚。我知道你这句话没有说完，应该是，人都会犯错，一时做错没事的，只要勇于承认，勇于面对，再改正，就好了。”我第一次觉得我的内心如此轻松。
“所以你面对了，承认了？”陈子瑞问。
“嗯，我向子伊坦白了，心里果然轻松了不少。”我一直在笑，“子瑞哥，谢谢你的开导。”
“不用谢，你本身就很聪明的，没有我，你也会明白的。”陈子瑞脸上带着宠溺的笑。
我转身离开时看到顾昀正在看着我和陈子瑞，我冲他招了招手，他却像没看见一样，转头走了。
我疑惑，只以为他没看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