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孤烟直(中)(3)

2019-01-23 16:08:27

古风

墓前的火堆焚烧殆尽,碑上的那个名字沉甸甸地压在我心头。裴郎啊裴郎,难道这就是你入梦引我过来的原由?

我点头:“好,我相信你。”

我擅自将魏丙带入侯府,前院书房的灯亮了一夜。

贺嬗在乳母的歌谣中入眠,我时而看着孩子恬静的睡颜,时而望向窗外静得可怕的夜,千头万绪,混乱不堪。

我告诉自己,即使这一步大错特错,却是不得不错的。相敬如宾下的平静只是肤浅的表面,这层面纱禁不起揭,等到了必须揭开的时候,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免。

那晚,贺殷云始终没有回来,再见到他已是第二天。他在书房待了一夜,看起来有些憔悴。我有点儿不敢问他,但不得不问:“魏丙说的是真的吗?”

他并未看向我,反问:“真假又如何?若裴纶的死真的跟李肃相关,你决心要杀他报仇吗?”

我肃容:“如果李肃真的害死了他,我自然要报仇。”

贺殷云突然笑一声,口气里按捺不住嘲讽:“如今镇北王府权势滔天,李肃又是天子重臣,当朝驸马,你觉得这件事很容易?”

我不违本心地强调:“再难都是要做的。”

贺殷云闻言不说话了,我上前虚搂住他劝说:“侯爷,我带那人回来不是想让你为难。裴老将军在朝廷尚有几分薄面,如果当初事有蹊跷,裴家也不会善罢甘休。”言外之意,你如果不愿引火烧身,或许能当那个传话人。

贺殷云风轻云淡地拂开我的手:“阿茹,你知道我的出身,无论李家还是裴家骨子里都是看不起的,我带那个来路不明的人去见他,你觉得裴临会相信我吗?”

我过于心虚地宽慰:“可是陛下喜欢你器重你啊,或许你可以去找陛下。”

“陛下?”贺殷云愣住了,苦笑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如今陛下、姨母,甚至颜家,他们能有多喜欢我呢?更何况李肃已是长公主的夫婿,算起来他比我沾亲带故多了。”

我听明白他话中的推辞——他根本不想出手,神情不由染上愠色,可再无其他理由辩驳,满心怨怼,怒目直视。迎上这股强烈的视线,他面容是那样漠然,眸光是那样深沉,最后挥挥袖子走出屋。

我终于反省到什么,着急地追出去,一遍遍地呼唤:“侯爷……”

贺殷云停顿一瞬,没有回头。

下人们惊惶地围聚过来,他寒声命令:“你们看紧她,从现在起不准她离开院子半步。”

我沿着门框滑落,双腿虚软地瘫坐在地上,泛起一阵阵苦涩,我是什么样的身份,又得意忘形了。

至此,贺殷云再未踏进这处院落。我变着法子套阿碧的话,才知道魏丙走了,不知去向。而问起贺殷云的消息时,她却目光躲闪,像一个剪了嘴巴的闷葫芦,什么都不肯说。

我既揪心裴纶的死因,又气苦了贺殷云的无情,发恨去绞帕子,直绞到双手流血。阿碧看见了,拦住我求道:“夫人,无论如何,你还有小公子啊。”

我猜疑,或许连一场彻底的爆发都没有,自己又在这样欲盖弥彰的平静中失宠。

只要他想,他可以一辈子不用来见我。

只要他想。

我害怕极了,我怕他妻妾成群,子孙满堂,我怕他情薄如纸,恩宠不再,我更怕他真的就此遗忘,不再理会我。

我明知道他在意裴纶,我明知道的。

我每日在惶恐和惊慌中度过,屋外也一天天地冷下去,飘起了细细扬扬的雪。贺嬗在乳母的怀里哭闹,我抱过孩子,还在牙牙学语的他竟在喊爹,一声声的稚嫩如同针尖扎在我的心上。我重复告诉他“阿嚒在这儿……”渐渐地,哭声才止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绝望了。

贺殷云再度出现,是过了一百零七天,隆冬化雪的时候——汉人们辞旧迎新的“年”。

我在除夕宴上紧盯他的面容,眼睛眨也不眨。他似乎忍受不下去,放下筷子,挑眉向我望来:“有事?”

管家察觉气氛诡异,悄悄指挥花厅内的所有人退避。

我的眼泪几乎就要流下:“你为什么冷遇我这么久?”

贺殷云的脸色依旧那么冷淡,风马牛不相及地回答:“你放心,裴纶的死因,我早就告之裴家,只是石沉大海,毫无动静。我早就说过裴临不会相信的,就算相信也不会因此与长公主作对,看来你的心上人算是白死了。”

我踉跄地奔到他身侧,近乎乞怜地问:“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贺殷云不回答,还是端出那副面无表情的清冷模样。我发疯似的抱住他,喃喃恳求:“你别这样,我以后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你现在肯来见我,是不是决定原谅我了!是不是?”

贺殷云直接推开我的挽留,起身出门。我连忙又去抱住他的腰,他再次推开,我再次抱住。最后他变得不耐烦,力道加重几分。

我狼狈地摔倒在地,嘶喊出来:“你别走!我求求你,你别走……”

贺殷云闻言怔在原地,我以为他还是要走,却突然回头,大跨步地返回身前,提起我的双肩,咬牙切齿地问:“那你想要我怎样?该做的我都帮你做了,可你照旧忘不了他,连做梦都在喊他的名字,你还想要我怎样!”

他质问的样子太过凶恶,我心中不知泛起何种滋味,泪如雨下。他仿佛厌恶我哭似的,伸指粗鲁地去擦泪水,抹得我脸上一塌糊涂。最后没了办法,一把搂紧我,像要把我整个儿嵌入他的骨血。

“忘了他。”他在耳侧命令,冰冷强硬的警告透出丝丝危险的意味。

14

枕边的沙沙声响把我从浅眠中惊醒,夜里我已不敢在他身侧睡得太沉。晨曦未亮,床帐的绣纹朦胧地浮在半空,账外有人影晃动,是婢女在服侍他穿衣。

若在他宠我的往日,我必会惫懒,选择继续睡去。可他重返我身边的这些天,我依旧害怕,害怕他会突如其来地离开。于是我便下床,静悄悄地来到贺殷云背后,从阿碧手中接过镶嵌黑玉的腰带,转到他眼前。

他对上我的视线,嘴唇抿成一线,好似有些不悦,至于真的生气了没,我是无法辨别的。

待一切收拾妥当,我柔情小意地笑,旋即退开。两根手指捏住我的下巴,他回敬地有些冷:“为什么讨好我?”

我惶然失态:“侯爷不喜欢?”

“喜欢?”贺殷云皮笑肉不笑,温热的气息拂在耳边,吐露的字眼却是无情,“我很喜欢,本侯从来不知原来你在床笫间也有热情如火的时候,是不是他以前教会你的?本侯最近很是受用。”

我的脸涨得绯红,一直红到耳后根,愤怒地甩开他的掌控。岂料,他力气大得吓人,很快握住我的腕,一步步逼近,直逼至床榻。

贺殷云冷笑:“我说错了吗?无事献殷勤,是想要什么好处?”

我真的急了:“你别太过分,我只想对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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