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吃过午饭，建筑工地老板突然宣布让工友们休息半天。
大伙都高兴坏了，虽说这里是县郊，离县城中心不过3公里，但一忙碌起来根本没精力外出逛街，连一条内裤都没时间上街买。
“老憨，上街放风去，啃个猪蹄，喝碗小酒，犒劳一下自己。”同村的工友们打趣道。
老憨缩在床上，不肯动弹。他昨晚做了一个奇异的梦，现在浑身没劲。
老憨知道那群人向来嘴贱，但他仍老实地说了心里话：“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工友们听了，果然纷纷挤兑老憨。
“你一个大男人不抽烟不喝酒的，累死累活赚钱干什么？”
“对啊，人生最大的悲剧就是人没了钱还有。”
老憨苦笑：“哪有花不完的钱？柴米油盐离不开钱，娃儿读书离不开钱，一开家门就花钱，赶圩一趟几十块钱就没了。”
一个工友笑道：“你们别逗老憨了，他境界高，习惯‘苦自己甜别人’，你看他给五保户阿远花钱时，哗啦啦的眼睛都不眨一下！”
听到五保户阿远的名字，老憨急了，腾的从床上弹起来：“不就是逛个街吗？你们扯那么远干什么？走就走！”
老憨的名字叫莫楠，是弄怀屯的一个农民。昨天夜里，他做了一个奇异的梦，那个梦跟五保户阿远有关。
在梦里，阿远跟一个陌生男子来到莫楠的建筑工地游荡。
阿远跟那个陌生男子走在前面，阿楠和几个同村工友跟在后面。
当他们来到工地吊塔下方时，看见那里聚集了一群人。那群人披麻戴孝，哭哭啼啼围成一圈。
就在莫楠跟几个工友想凑上前围观时，阿远突然回头大叫：“阿楠，停下！”说着使劲地把他往后推。
在手臂的一阵酸痛中，莫楠从梦中惊醒了。他伸手去摸了摸手臂，仍麻酥酥的。天亮后，莫楠发现自己的手臂上紫一块青一块。
阿远叔已经死了，莫楠抚摸着自己手臂上的青紫块，心里想：“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鬼打人？”
阿远叔为什么要打我呢？阿楠想不通。
2
阿远是弄怀屯的一个五保户，而且是外来人，从没跟人提起他来自哪里。
用村里的话说，阿远就是“那种死了把祖宗牌位搁在肚子上随葬的人”。
阿远青壮年时，耕种几分田地，闲时打打猎，潇潇洒洒，养活自己绰绰有余。可等到他上了年纪，疾病缠身，由于膝下无儿女，也无亲无戚照应，一日三餐便没着没落。
莫楠家跟阿远家相隔不到50米，每当莫楠听到阿远哭喊肚子饿时，就会多煮一些饭菜，给阿远送去。
随着阿远病情加重，莫楠还给他端屎倒尿，洗衣服、洗澡、刮脸。
其实，莫楠的家境很一般。他上有老下有小，父亲见他无微不至地关心阿远，酸溜溜道：“我身为你爹，都没享受过这般待遇！”
莫楠道：“爹，等哪天您瘫床上了我也这么孝敬您！”
爹大怒：“你个狗东西，干嘛诅咒我！”
老婆有时也怼莫楠：“全村就数你对阿远叔殷勤了，你到底图什么？他又有什么可图的？”
莫楠听了，淡淡地说：“人在做，天在看，我就是图个心安！”
三年后，阿远去世了。
阿远临终前，老泪纵横地拉着莫楠的手说：“阿楠，这些年多亏你的照顾，我做鬼也不会忘记你……”
莫楠听了，哆嗦了一下，说：“阿远叔，你别这么说，瘆得慌。”
阿远死后，莫楠给他买来寿衣，还请人给他打了一副好棺材。
随后，找人挖抗、求人抬馆、请人埋葬，跟政府申请丧葬费等，都是莫楠一个人跑上跑下。
等到阿远的葬礼结束，莫楠也累倒了。
莫楠躺在床上，发着高烧，迷迷糊糊道：“阿远叔，你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千万别惦记我。”
老婆听了，哆嗦了一下，骂莫楠：“你个狗东西，活见鬼了吗？胡说八道什么！”
3
莫楠对五保户阿远的一举一动，村民们看在眼里。
有人感慨阿远运气好，说他捡到了一个干儿子；有人嘲笑莫楠真傻，认了一个受累受罪的干爹；还有人说莫楠比猴子精，他的所作所为就是贪图阿远的丧葬费。
事实上，莫楠为了操办阿远的葬礼，自己还垫了不少钱，但他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
面对流言蜚语，莫楠淡淡地说：“人在做，天在看，我就是图个心安！”
在花了360元医疗费后，莫楠终于康复了。
由于家里实在没钱，莫楠便跟随一伙乡亲到县城的建筑工地打工。
莫楠没有文化，也没有技术，只能搬砖。他每天从早忙到晚，累成一条狗。
有人劳累时，会一觉到天亮；有人劳累时，会做一个又一个梦。
那天晚上，累成狗的莫楠在睡觉时梦见了阿远。
梦里，阿远跟一个陌生男子来到他们的建筑工地游荡。
阿远跟那个陌生男子走在前面，莫楠和几个乡亲跟在后头。
当他们来到工地吊塔下方时，看见那里聚集了一群人。那群人披麻戴孝，哭哭啼啼围成一圈。
就在莫楠跟几个乡亲想凑上前围观时，阿远突然回头大叫：“阿楠，停下！”说着使劲地把他往后推。
在手臂一阵酸痛中，莫楠惊醒了。
他伸手去摸了摸手臂，仍麻酥酥的。天亮后，莫楠发现自己的手臂紫一块青一块。
现在，受到刺激和鼓动的莫楠换好了衣服，跟工友准备进县城逛街。
当他们来到工地吊塔下方时，莫楠突然记起昨夜的梦境。顿时，他整个人仿佛被什么拉住了似的，原地站住了。
“走啊！老憨！”前面的工友回头叫莫楠。
莫楠无动于衷，愣在原地。
就在这时，吊塔发出“嘎嘎嘎”的响声，然后呼啦一声倾塌而下，当场压死压伤几个同村工友。
莫楠瞪看着血腥的事故场面，惊魂未定。
他想起昨夜的梦境，心里念叨：“莫非是阿远叔冥冥中救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