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念最近一次见到许暗是今年6月，在市中心医院。这是他们阔别五年后的第一次见面。
“许医生，六号病放的病人家属找您。”市中心医院一如往常一般拥挤，人来人往中，许暗高挑的身材依然出众，忙得脚不沾地的护士长叫住了被人群围着的许暗。
“好的，我马上去。”许暗从包围中抬起头来，感激地看向护士长。
没错，许暗可以说是市中心医院最年轻的主治医生，身高出挑，身材匀称，关键是还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本就已经是人中龙凤了。又是儿科医生，所以很是受到年轻家长们的喜爱。
许暗装作满脸歉意地从人群中抽出身来，走向六号病房。
“小朋友，你没什么事啦，以后记住啦，大热天的少吃点冰淇淋，不然小肚肚又要跟你闹脾气了。”许暗看了看六号床小朋友的住院记录，熟练地用小朋友式的语气与对方对话，惹得小朋友咯咯咯的笑。
“家长以后也要注意，看着点孩子，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要是在耽误一两天，病情可就不是现在这种情况了。”很快地，许暗转换了语气对身边的家长说道，眉头紧锁、语气不容人质疑，这似乎才是许暗原本有的样子。
“知道了，多谢徐医生。”
“阿姨，妈妈什么时候来接我啊？”小朋友见许暗没再理自己，于是开口向旁边的大人问道。
“你不是孩子母亲？”许暗疑惑地问道，在得到对方摇头否定之后，许暗心中不免生出一些不满来。
“都怎么做家长的，孩子拉肚子都快拉脱水了，住院七天竟然都不来照顾孩子。”许暗不知为何，尽管他深知做医生心态要平和，可每每遇到一些不负责任的家长时，他依然会心生闷气。
“我不许你这么说我妈妈。”许暗没想到，这孩子竟然不乐意了。
“舟舟，不许这样跟医生这么说话。”许暗没有回头，病房门口有一个声音响起，听来应该是这孩子的家人。
可是，这声音却是许暗在熟悉不过的，甚至熟悉得他此时不知该不该回头。
“妈妈，舟舟不是故意的。”那孩子听到声音后，马上乖巧了下来，伸手叫门口的人进来抱自己。
“医生，对......”门口的女子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抱孩子，而是向医生表达歉意，但当看到许暗的脸时，她愣是没有再说出话来。
向念从没想过，自己和许暗五年后的初次相逢，会是在医院，会是在这样的境况下。
许暗同样也没想到。从刚才听到周念的声音，到周念看到自己，他早已经僵住了许久。
“这，这是你的孩子？”许暗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心理状态问出来的这句话，只是面上没有半点表情。不，准确来说，是面色苍白，他似乎害怕得到某种答案。
“当然，我是妈妈最乖的宝宝。”还没等向念回答，舟舟已经缠在向念的身上宣誓了自己的主权。
“舟舟，下来，妈妈赶了这么远的路累着了。”方才舟舟叫阿姨的女子连忙将舟舟抱回到自己怀里，许暗闻声看去，那女子应该也和向念差不多大，看来应该是她的朋友。
“小梦，你先带舟舟去从车上等我吧，剩下的东西我来收。”向念心中有些慌乱，但还是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梳理眼前的状况。
“那个——”向念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许暗又如此直愣愣地看着自己，她心头更是如同一团乱麻。
“许暗，好久不见啊，没想到你真的当了医生。”向念挠了挠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可是话一出口，她就越发心慌了，她明明早就知道许暗做了医生，只是不知道他在这里做医生而已。
“好久不见。不过，我当医生应该没有这么让人意外吧！”果不其然，许暗一下就戳穿了向念的心虚，让向念无话可说。
“是，也是哈，以前大家都知道你的理想就是成为一名医生。恭喜你，现在梦想成真了。”向念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化解自己的尴尬，然而许暗似乎并打算给她这个机会。
“我还有很多梦想没有实现。”许暗渐渐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开始主导着这场谈话。
“哦，是哦......没关系，你那么优秀，以后一定会实现的，慢慢来，你还年轻。”向念轻咳了两声，说这话仿佛自己年岁比许暗长不少一般。
“是吗？我也希望是这样。”许暗一直盯着向念，不给向念任何退路。
向念恍然间反应过来许暗说的是什么，但她我却不敢去揣测，更不敢去揭穿，因为她怕自己承受不起，许暗也承受不起。
“那个，我要先下去了。这几天谢谢你对舟舟的照顾啊，许医生。”向念有意叫了许暗医生，似乎在提醒对方的身份。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许暗挡住向念要走得步伐。
“啊？什么问题？”向念有些懵，她想不起刚才的对话中，许暗问过自己什么问题。
“舟舟是你的孩子吗？”许暗近乎是有气无力的问出这句话，他想知道答案，又害怕知道答案，这自然也被向念觉察了出来。
“他都叫我妈妈了，你说呢？”向念仿佛在心里下了某种决心一般，倔强地仰起头，没有否定这个问题的答案。
“向念，你.......”许暗终于绷不住，头一次丢掉了自己的矜持，为向念的这个回答而愤怒。
“许医生，舟舟还在等我，我先走了。”向念胡乱地拿起病床上的一包行李，撞开许暗的身体，夺门而出。
五年后重逢的第一次谈话，向念落荒而逃。
车上，向念没有说一句话，只是转头看向窗外这熟悉而又有所变化的街景。
“向念，你没事吧？”抱着舟舟的小梦有些担忧地问着向念。
向念回头，小梦怀中的舟舟已经熟睡，嘴角带着微笑的样子让向念十分欣慰。
“我没事。”向念朝小梦笑了笑以示安慰。
“小梦，要不然，我们还是回S市治疗吧。”向念开口说道，她本来也是不打算回来的，奈何架不住小梦的劝说。
“向念，你想什么呢？回S市，你一个人带着舟舟去住院吗？到时候你们俩谁照顾谁？”小梦听向念又在打退堂鼓便有些生气。
“不是还有你嘛？”向念调笑着说道。
“我上辈子欠你的吧，为了你这事儿，我男朋友都吹了，你还想怎么样？”小梦不得不说出最严重的的话以此来留住向念。
“是哦！对不起啊，把你的人生大事都耽误了。”向念歉疚地笑道，虽然小梦无数次说道自己早就想和渣男分手，并不关向念的事，可向念知道如果不是自己突然遭逢这么多事，小梦也不会和对方吵这么对架，以至于最后分道扬镳。
“所以，你现在只能乖乖听我的，留在这里。这里市中心医院有最好的癌症医生，况且在这里还有我和我爸妈帮你照顾舟舟，你可以好好的看病。”小梦一次性说了许多话，不给向念反驳的机会。
“纠正一下，是白血病，请你尊重它，不要这样概括性地描述它。”向念知道自己说不过小梦想帮自己的心，换了一种看起来轻松的样子和小梦说话。
“你就盲目乐观吧，还不是你自己痛，谁也帮不了你。”小梦看向念故作轻松的样子，反而眼含泪光，心中不免感叹为什么总是为难那些善良的人，向念才27岁，仿佛过完了别人的一生。
“你别这样，好像得癌症的是你，而不是我一样。”向念不愿小梦这般感伤。
“你看，你自己也承认是癌症了吧。”小梦一下机动地反驳向念，使得怀中的小人弹动了一下。两人连忙捂嘴嘘声，生怕吵醒怀中的小祖宗。
而后相似一笑，泯了方才的恩仇。
向念走后，许暗一直有些不在状态。
“许暗，怎么回事？从六号病房出来就失魂落魄的，你可别吓我？”护士长将许暗拉到一旁，她极少见许暗这副模样，还以为是许暗发现六号病房小孩有什么不妥之处。毕竟，凭着对许暗往常的表现来看，即使许暗在面对生命消亡时已经相当冷静和专业了，但背地里还是会为稚嫩的生命而叹息和自责。
“没事，可能这段时间我太累了。”许暗捏了捏自己本就高挺的鼻梁，企图让自己清醒。
“也是，自从入夏以来，你一直都是通班，就算在年轻，身体再好也扛不住啊。”护士长感叹道。
“这样吧，我去跟姜主任说一声，让你把之前攒的假都休了，这帮老狐狸太欺负人了，不能逮着你这个羊毛一直薅啊，什么加班加点的事都让你干。”护士长越说越气氛，作势就要去给许暗打抱不平。
“王姐，不用了。我真没事，休假的事我自己去跟姜主任说。”许暗连忙拉着这个好心的前辈。
“也好。那这样吧，我让小敏也休假，你们俩可以好好出去玩玩儿。”护士长善解人意地提出建议。
“不用了，王姐，现在正是忙得时候，她要是走了，剩下你们几个岂不是更累啊，再说她这两天马上要转去血液科，就让她跟着你多学点东西吧，这样对她也好。”许暗拒绝了对方这个为自己名义上的女朋友休假的建议。对于这个女朋友，他自己并不承认，只不过是他父母通过关系塞到医院来的，而对方来了之后也就带着许暗女朋友这个名头行事。许暗没有否认，一来是宽尉父母的心，二来确实为自己省去了不少麻烦，再加上汪小敏这个“女朋友”确实算得上懂事，平时也不大烦他。
可这也确实让许暗常常觉得愧疚不已，甚至将自己定性成渣男。所以，他之前不是没想过，再过几年，如果真的找不到向念了，等自己内心平静了，或许就会和汪小敏结婚。可是，今天随着向念的出现，他知道自己的人生不能按照原计划进行了。
他不知道接下来自己做的事情是否会得到别人的理解，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否就能得来自己想要的结果。可是他不能等了，他也不想等了，人生没有那么多个五年用来等一个人。
“五年？为什么是五年？”这个五年强烈地引起了许暗的注意，为什么是五年呢？怎么会这么巧呢？这个时间，让许暗陷入了过往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里的回忆中。
“许暗，你干什么？你喝醉了。”向念用力地推开满身酒气的许暗，可是奈何力量悬殊，受到推动的许暗手一滑，整个人都压向了向念，着实将向念压痛得不轻。
“向念，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许暗借机将头埋进了向念的秀发中，但身体却使力支撑处一段距离，减轻压在向念身上的力。
“我做什么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向念总算是感受到了呼吸，但却不明白许暗说的是什么。在他看来，许暗一直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人，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样过激的行为。
“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为什么你自己说的话自己不作数了。”许暗似乎对向念这样的反应大为不满，，以为向念只不过是在自己面前否认并掩盖自己的行为。
“我说过什么了，怎么说话不算话了？”向念一门心思地找缝隙逃离许暗的禁锢，根本没有思考许暗的话。
“你现在连自己说过什么都不知道了。”许暗突然吼了一声，吓得正在企图逃窜的向念身体一顿，然而接下来让向念没想到的是，许暗的吻已经不由分说的向自己砸来，没有一点章法。
“许暗，你住手，你住手。”向念找到机会便呼喊，可哪里停得了许暗的动作，甚至越发刺激着许暗进行下一步动作。
第二天，当许暗在酒店大床上醒来的时候，向念已经不见了，但是白色床单上的点点腥红提醒着许暗昨天发生的事情。
许暗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之后的事情就是，任凭许暗如何给向念打电话也打不通，发信息也不回，向念身边的人也不知道或者不肯透露向念在哪里。许暗甚至去了向念的老家，但是向念也并没有回去，而面对向念家人的询问，许暗反倒不知该如何说起。
许暗寻找了向念整个夏天都无果，他以为开学以后去她的学校还是能找到她的，可开学后等来的结果却是向念已经申请了去国外大学做一年交换生。
许暗以为，一年后总能见到向念了吧。可是，这一等就是五年，没有向念的半点消息。
他在这样的等待中才意识到了自己给箱娘造成的伤害有多大，以至于她能够如此决绝地不给自己留一点找到他的线索。许暗将自己关在家里一整天，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去找向念，索性用酒精麻痹自己，让自己停止思考。于是，喝醉了就睡觉，醒了又继续喝，在这恍恍惚惚之间，他再次回忆起了从前的许多事，特别是一些曾经被自己刻意遗忘的许多细节。
那天，他从导师那里得到了自己明年可以去儿童医院一边实习一边做调研完成毕业论文的机会，甚至明年毕业可能直接留院的机会，这对于一个医学生来说不可谓不是一个好消息，他希望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向念。
向念本科读四年，虽说也要考研，但总是比他早一年毕业，所以他更希望在此之前将自己的一切都安定下来。接下来他才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向向念表明自己的心意。
他想起昨天傍晚向念发的一个朋友圈，希望自己也有一个可以一起吃饭、一起上课、一起在图书馆占座的另一半，他忽然产生了一种危机感。或许是对于自己还没有表明心意的心虚，也或许是别的什么，总之心里乱糟糟的想法，驱使他想去向念的学校见她，甚至他觉得已经到了表明心意的时候了。
可是，当他来到向念所在的学校，准备给她一个惊喜的时候，却发现了他无法接受的一幕。
为了给向念惊喜，他没有提前联系她，在找了一圈她常去的地方后，终于在图书馆的一个角落找到了向念。
他正抬脚走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她对面的男生起了身朝向念探去，向念也随即起身迎向男生，男生的头左右扭动，恰好遮挡住了向念的脸。许暗似乎不用想，都知道他们在干什么。若是单纯看书，何不找一个亮堂的位置，偏偏在这个角落。
“你看，那不是文学院的才女和数学系的王子吗，好亲密啊！”显然，图书馆里的其他人也关注到了两人的举动，交谈的内容落到了许暗的耳朵里。
“那当然，你不知道吗，这段时间他们经常一起上课呢，特别是大课的时候。你说哈，这文学系和数学系八竿子打不着啊，怎么两个就一起听课了呢。”旁边的人继续科普着。
“这有什么，大课谁都可以上。听说啊，向念还带着数学王子去上她导师的专业课呢。”
“俊男靓女倒是一个好组合，只是没想到也和我们普通人一样，竟然会在图书馆做这种事。”
“艾，人之常情嘛......”
“够了，你们学校就是教你们这样在背后议论别人嘛。”许暗再也听不下去，出声阻止，在几人的错愕中离开了图书馆。
数学王子？学个数学就是王子了？什么眼光！许暗如是想到，好像是在生那人的气，也想是在生自己的事。
许暗终是不愿意认输的，于是打了电话叫了学校里其他自己和向念共同的高中同学，组了个局，也发了短信叫向念来。
吃饭过程中，众人的反应许暗已经不大记得了，他只记得有人打趣过向念几次交男朋友的事情，向念虽说是否认了，但在许暗看来却是一种娇羞的掩饰，因为每次向念的眼光都有意无意地晃过自己，似乎是在逃避自己的目光。
只是，许暗不知道，当晚他看着向念的目光有多炽烈，以至于向念难以忽视。也正是如，众人知道他们两人忽明忽暗的关系，所以最终是向念留下来安顿他，于是才发生了许暗后来几年一想起来就会抽自己耳光的事情。
好像，向念当时从没说过那个数学王子是他男朋友！
好像自己也没有亲眼正面看到向念和那个数学王子在图书馆里干的事情！
好像自己从未开口问过向念是怎么回事！
好像......
这些年，许暗在回忆中问了自己许多问题，最终都难逃自责。说到底还是自己没有给向念解释的机会，也没有给自己让向念明白自己心意的机会。
他不明白明明自己是一个冷静的人，为什么当时就如此冲动地相信了旁人的话，如此冲动地对向念做出了非人的行为？
这样昏昏沉沉了两天，他理清楚了许多问题，决定要去找向念问清楚。不管怎样，他也应该表达自己当年的歉意。
可是，当他随着舟舟住院时留下的信息找去的时候，家里只有舟舟一个人，向念并不在家。
“舟舟，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家？”许暗通过可视电话，让舟舟开了门，问道。
“妈妈和小梦阿姨出去了。”舟舟站在门口，声音糯糯地回道，但听不出半点害怕，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
“你经常一个人在家吗？”于是，许暗问道，并且得到了小朋友点头肯定的回答。
若是平时，他大概又要像先前在医院那样责备家长的缺位，可如今他极度怀疑舟舟的身份，若舟舟真是自己五年前种下的因，这三年的缺位又让自己有什么资格去责备谁呢？
“那你知道妈妈他们去哪儿了吗？”许暗问道，舟舟摇头。他确实不知道，向念只是让他在家等她。
“那你爸爸呢？”许暗想了想，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我爸爸？”舟舟有些疑惑，大概好久没有人问他这个问题了。
“妈妈说，我爸爸在月球挖地建房子，等建好了就回来接我们。”惊异过后，舟舟淡定地回答道，他对向念的每一句话都深信不疑。
在月球上建房子？这种脑洞倒是符合向念的风格，许暗暗笑。
“你一个人不害怕吗？要不我进来陪你，等你妈妈回来。”许暗试探道，舟舟开始倒是十分警惕，不过因为先前见过许暗，知道他是医生，或许又和妈妈是朋友，于是缓缓地让开了小身子让许暗进去。
许暗和舟舟一直玩到晚上，都不见向念回来，于是开始给舟舟做晚餐吃。这一下午，在许暗的努力下，他确实发现了不少舟舟和自己的相似之处，例如眼睛都很大，都是双眼皮，牙齿都长得非常整齐之类的。如是想到，许暗做晚餐也更用心了许多。
“许医生？你怎么在这？”小梦对于眼前的场景惊讶不已。
“我来看看舟舟，看看他好些了没有。”许暗说道。
“要不怎么都说你们中心医院的医生好呢，看病还包售后。”也许是这两年跟着向念，小梦也学了不少盲目乐观的本事，这个时候还能开玩笑。
“舟舟，有没有乖啊，吃好了要早点睡觉哦，明天阿姨送你去阿姨妈妈家好不好？”小梦走向舟舟说道。
“好。”舟舟脆生生地回答道，他似乎明白些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懂，反正最近这段时间他是出奇的听话。
可是许暗却听蒙了，向念的孩子为什么要送到小梦家里去？
等到小梦将舟舟哄睡之后，出来见许暗还没走，便知他一定有事要问自己。
“你想问向念？”小梦直截了当地打开话题。
许暗点头，没有说话。
“想不到你就是许暗，更想不到你们会在这个时候以这样的方式见面。”小梦没有急于说出向念的去向，反而感叹起来。
“你认识我？”可这却让许暗更加一头雾水。
“也怪我，之前看到你的名字的时候，只是疑惑这世上竟然真的有用暗字作名字的人，却没想到你就是书中人啊。”小梦扬起手上的一个牛皮纸本子递给许暗。
“向念这些年的遭遇，我一时半会儿也跟你说不清楚。这是她一直随身带着的随笔本子，我也是之前整理她的稿子时无意翻了两篇，觉得写得挺好劝她发表，不过她拒绝了，说是不可触碰的回忆，这次回来她又带回来了。我想，现在这个时候，你也可以看看了，就算她怪我也好。”小梦说道，这也是她纠结许久做出的决定。
“她向你提起过我？”许暗问道，他多希望自己存在于向念过往的生活之中。
“从未。”小梦回答得斩钉截铁，因为这是事实。先前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向念回国后一定要留在S市，为什么她总是在医科大学附近的街头来回徘徊，她以为她只是去找灵感，可是自从前两天见到许暗，她一切都明白了。
向念虽然从未提过许暗，可书里的每一个男主角都是许暗的影子。
2011年10月
初见他时，我很是疑惑，怎么会有人用“暗”字做名字呢，这个男孩明明那么阳光自信，却用了这么一个字做名字，可若是换成“明”好像又太普通了些，不贴合他的气质。这可真是一个矛盾又统一的男孩子。
不过，更令我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打篮球打得这么好。印象中喜欢打篮球的男孩子都疏于学习，可是教学楼荣誉榜上却放着他的一张严肃正经地照片，哪里看得出来还是个打篮球的好手。
他似乎很受欢迎，每每轮到他上场的时候，身边总是有女生为他呐喊。我也想呐喊，可是我不能，因为在大家眼里我应该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伤感的文艺女青年，我岂能为了他就失了自己在众人眼中的风采呢。所以，我是断不会为他摇旗呐喊的，不过，我会在心里给他加油。
......
许暗在车上看了第一章，有些失笑，回忆起那时候刚刚高一，好像自己是很喜欢打篮球，而且每次打篮球他都会扫视一圈观众席，从观众席里找到向念的身影，他才安心。他深深第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向念，是她抱着一本书在校门口黄葛树前牌照，微风吹动起零碎的发丝拂过她的脸，她轻轻将散落的发丝捋起挽在耳后，温柔得很。可是，他们第一次说话好像是高一半学期以后才说的，而且都说得那样小心翼翼。
2011年12月
我竟然还没有勇气和他说话，为什么呢？自己明明也是一个活泼开朗的性格啊，和班上除了他以外的同学都说过话了，怎么就是不敢走到他面前与他说话呢？
我想，我还是要给自己创造一个机会的。要不然，我让班长安排我和他一起做清洁？不行，这样太明显了。要不然，体育课的时候故意表现差一点儿，让他辅导我？不行，这样显得太有心机了。要不然，下次收作业的时候，一个一个收，这样就可以叫他的名字。也不行，他总是第一个交作业，根本不给我催他的机会......
那段时间，我想了很多与暗第一次说话的场景，似乎都没有这个机会，而那些被我否定了的方案其实我全都去做了，只是做清洁的时候我们分工非常明确，根本没有机会说话；体育课上，或许是我的表现太差，耽误了他太多时间，他总是皱着眉头，好像十分不情愿，好吓人的样子，我哪里还敢和他说话呢？收作业的时候，他倒的确不是第一个交的，我倒是有了机会去找他收作业，可是我仍然没有勇气和他说话。不过，我没想到，机会很快就来了。
老师竟然选了我和许暗两个人参加一个双人朗诵比赛，这可真是太好了。许暗的声音这样好听，到时候一定可以让很多人喜欢这个朗诵的。
“向念，你写的稿子真好，要是我也有这样的文笔就好了。”
“啊，还好吧，随便写的。”
“随便写还写这么好，要是认真起来，岂不是都可以得文学奖了。”
若是别人这样说，我断然是要生气的，以为对方是在揶揄我，可是许暗说得那样认真，让我都觉得若是我不拿个文学奖，都对不起他的这番赞赏。如此想来，我往后更要好好努力了。
只是，我没想到，我和许暗的第一次对话，竟还是他先开口的。
......
许暗合上书，沉浸在对过去美好时光的回味中。是啊，那时候他也总是在找机会和向念说话，可是大家都说向念非常高冷，他生怕自己出了点差错惹她不喜，所以总是找机会和她一起值日，知道她体育不好便申请当体育委员，好有机会教她，本来早就做好的作业总是要等到向念到了跟前，才小心翼翼地将本子放到她手上。
这一切，没想到向念也记得。可是，为什么后来得到那些年他们不愿对彼此提起呢，生生地错过了这么多时光。
2012年12月21日
为什么要特别强调这个日子呢？因为今天据说是世界末日，所有人都在谈论今天过后会不会世界就存在了，甚至连老师也决定今天晚上不上晚自习，全程直播世界末日现状，说是为了借机普及一下科学观念。
可是，我觉得很好笑。若真是世界末日，学校怎么还不放假？为什么还要上晚自习呢？可见，大家虽然都在谈论世界末日，但都并未将它当回事。
然而，这个特殊的日子却很能引起我们学生的注意，那些奇奇怪怪的末日短信流行起来，正好又是周末，老师发了手机，于是许多同学的手机一整天都响个不停，抓耳挠腮地想着怎么给发信息的人回信。
我也收到了许暗的信息，我并不惊讶许暗会给我发信息，因为这一年我们发了许多的信息，虽然表面上我们仍然不大说话，特别是他这学期转去了理科班，我们越发没有什么相处的机会，于是发短信的频率反而高了不少。
“如果今晚过后，世界将不存在，你只能对三个人分别说三个字，你会对我说什么？”这是许暗发过来的短信的内容，我真没想到许暗会转发这个游戏，那他另外两个人又联系的是谁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才好，因为我实在是想不到，如果都世界末日了，我要说些什么才是有用的。况且，我明明知道明天不是世界末日，所以我是断然没有脸皮说出那些不好意思的话的。
“来见我。”思前想后，我还是回了信息，想来不管是不是世界末日，现在许暗都是有要来见我的必要的，因为去年我们一起参加朗诵比赛的获奖证书在我这里，他得找我来那。
许暗似乎很高兴我叫他来，我从未见他笑得——那样憨厚，我实在是找不到别的形容词，只能用憨厚了，因为是真的憨厚。
“那个，这是证书，老师让我拿给你。”我将证书递给他的时候，他似乎又有些了，这变脸变得也太快了。
“你叫我来就为了这个？”许暗好像有些生气，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我应该没有惹到他吧。
“不然呢。”我不懂。
“向念，今天可是世界末日。”许暗竟然叫了我的名字，声音真是好听，平常我是不大有机会听到他叫我名字的。
“可是明天还是要上课啊。”我不明白这之间有什么关系。
“你回我的信息——”许暗没有继续往下说，我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哦，那个啊，刚好我找你有事嘛，就顺便这样回了，我就不用另外发信息给你了。”我笑着说道，许暗好像更生气了，但是我知道，我哪里是顺便，若明天真是世界末日，除了父母之外，我最想见的人就是许暗。可是，我怎么能让他知道呢，这是多么让人害羞的事情啊。
......
傻孩子，若是你早点让我知道多好啊，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呢？如果那天真是世界末日，就算刀山火海，我也会跨过来见你的。
许暗翻看了几页属于他们的曾经的回忆，那些都是他曾经经历的啊，只是那时候他不知道这个看似高冷的女孩心里，竟然藏着那么多的小心思，要是自己早点明白就好了。
然而此时的许暗更想知道后来他们分开后，向念是否还会想起他。
2016年6月
我从未想过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今后我也不知该如何再面对他。
这些年来，我以为我们已经形成了某种默契，即使我们不说，但至少都是在默默守护彼此的。可是，今后，我们应该怎么面对彼此呢？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吗，我做不到。或者就这样默认了吗，可这不是我想要的。
我没想到，这么多年的默契竟然抵不过外人的几句流言蜚语，若是他真的怀疑我，我又何必强求这段感情呢，今后莫不是还要费心思去揣测对方是否背叛自己，这难道就是我守护多年想要获得的东西吗？
不，这不是。
许暗，对不起，原谅我无法承受眼下的境况。虽然，我曾想过把自己完完整整地交给你，可是不是这种方式，也不是在不被信任的状况下被迫地交出自己。
所以，请你原谅我的胆小吧，我想，等我哪天将自己疗伤好了，会回来找你的，但愿那个时候你还在等我。
这一天的随笔非常短，甚至有些语无伦次，看来就是那天晚上之后写的，所以真的是自己的冲动吓跑了向念，也是自己的怀疑戳伤了向念的心。许暗捧着笔记的手微微发抖，只恨自己当时对向念造成了伤害，却没有机会弥补。
......
2018年1月
我好像许久没有想起许暗了，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这段时间太忙了，或者说时间确实是最好的良药，曾经那些美好的也好，痛苦的也罢，竟然真的随时间渐渐消散了。
若是在国内，今年我也应该毕业了，只可惜世事总是千变万化，没想到当年一别，如今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若我回去，难道还要去找他吗？我有什么资格去找他呢？舟舟一天天长得，已经认得了我是他的妈妈，这样也好，以后他可以陪着我，我们都不是孤单的两个人。
诚然，我现在思绪有些乱，这个本子或许我以后再也不会写，有些人也再也不会忆起，就此尘封也好。
许暗，感谢你曾给我的美好的青春回忆，而那些让我们彼此曾经不堪的回忆，如今看来也不可谓不是一种一次阴差阳错的美好和成全。
所以，我早就不曾怪你了，只是，我也再也没有资格来找你了。
愿你安好。
不会再想念的向念。
最后一章写得十分匆忙，许暗不能得知是为何，但是他知道，向念从2018年新年伊始便决定放弃他了，这让他有些失落，而至于向念所说的没有资格，他竟不知是怎么回事，因为在这篇之前，有许多内容被撕去了，似乎是在有意隐瞒一些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是什么呢？难道是关于舟舟的？
囫囵看了几章向念的回忆后，出租车已经停在了医院楼下。
根据方才小梦的透露，向念应该是住进了自己所在市中心医院，只不过不是自己的科室，而是血液科。思及此，许暗有些无力，明明曾经那样鲜活明朗的一个人，怎么会得白血病呢？这几年向念到底经历了什么。
“许暗，你休假这么快就结束了。”许暗在血液科见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汪小敏。
“小敏，你怎么在这儿？”许暗有些恍惚。
“今天科室来了一个比较严重的病人，主任就提前让我上来帮忙了。”汪小敏眼神有些闪烁躲避，她从未见过许暗这样邋遢的样子，想来就是为了那个人吧。
“小敏，来的那个病人是——向念吗？”许暗问道。
“是，她回来了。不过，状况有些不好，”汪小敏强行挤出一丝笑容，不过却更为许暗感到心疼。向念回来了，他终于等到了她，那自己是不是就该退场了。
“小敏，我——”许暗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许暗，你什么都不用说，你好好陪她吧，我知道你等了她许多年。你放心，我不会多事的，以后我不会再以你女朋友的身份自居了。”汪小敏笑着，好像若无其事。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也喜欢了许暗好多年，但是都不及向念半点。
“对不起，还有，谢谢你。”许暗想不出自己还能对她说些什么，这似乎是他第一次这样坦诚地和汪小敏谈话。
“好了，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这里，快进去吧，彭主任正在给向念剃头发，她明天就开始化疗了。”汪小敏催促道，她好像什么都懂一般。
也是，毕竟作为向念和许暗高中时期的学妹，她曾经在贴吧里可是真情实意地磕过两人的CP，所以也才放手放得那么轻松，甚至觉得这段时间以来是自己赚到了。
许暗见到向念的时候，向念的一头秀发已经不见了，但是却从向念脸上看不出半点感伤的样子，可她明明曾经是那样喜欢她的长发。
“许暗，好久不见啊。”向念坐在病床上见到许暗进来，笑着大方地打招呼，用了两天前许暗一样的开场白。或许，这两年向念也想明白了许多事情，所以不像之前那般躲躲闪闪，释怀了许多。
“好久不见。”许暗重复道。他们明明前两天才见了面，可却又实实在在地是好久不见了。
“小许，你们认识啊？”旁边向念的主治医生见两人认识，便打了招呼让许暗出去说了些话。向念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不过许暗再进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张故作轻松的笑脸，向念大概猜到说的是自己的病情了。
“你别笑了，比哭还难看。”向念提醒道。
“怎么会这样？”许暗问道，他实在是想象不到这些年向念到底经历了什么。除了不能吃辣椒这个怪癖以外，他之前从未听说过向念有什么病史，怎么会这么突然呢？
“世事无常嘛，吃个火锅就这样了。”向念挤出一个笑容说道，她并不打算瞒着许暗什么。
“你以前从来不吃火锅的。”许暗说道，他记得向念体质特别，吃不得一点辣椒，虽然这在C市这个好辣的城市格格不入，但向念一直都坚守着这一点，周围的人也从来不会一次调侃或怂恿她。
“心血来潮，想尝一尝。”向念想了一些，虽说不隐瞒病因，但似乎有些事情也不用说得那么清楚。然而，许暗并不给她这个机会。
“向念，这不是一个好笑的玩笑，你说实话。”许暗低声说道，这是向念最害怕的许暗的状态，每每如此，她都只能乖乖就范。
“就是之前在S市给一个人写传的时候，他热心请我们吃了一次火锅，然后就吃了一点辣椒，不知道怎么的就把这个恶魔给召唤出来了。”向念轻描淡写地说道，这个程度差不多了，他不会让许暗知道自己为了一百万的酬劳就折腰了，更不会让他知道自己是在怎样的屈辱下吃的那口辣椒。
“向念，你是不是疯了。”许暗低吼了一声，其实更多的是怪自己。
向念低头沉默，不敢看许暗，她印象中许暗从没这样对自己发过脾气。
许暗也沉默了一阵，平复自己的心情。如今事已至此，他能做的是接下来如何照顾向念。
“你什么时候回的S市？为什么我去你交换的大学找不到你？这些年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许暗有许多问题想问向念。
“停，你问得太多了，现在选你最想知道的问，我一天只回答一个问题。”向念喊道。
许暗又是沉默片刻。
“舟舟，是不是我的孩子？”他还是问出了自己最大的疑问。
向念脸上的笑戛然而止，她没想到许暗竟然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出来。她开始思考许暗何以问出这个问题来，于是恍惚间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事情。
“许暗，首先我没想到你会想到这些，其实那天晚上的事情我早就不在意了，所以你也不用......”向念想跟他解释些什么。
“你只要回答我是不是。”许暗固执地问道。
“不是。”向念看着许暗笃定地回答道。
“那......”许暗还想问。
“好了，许医生，讲点武德啊，我说了我一天只回答一个问题。我累了，要休息了。”说完，向念便将自己蒙在被子里。
以后的每一天，许暗都会在工作之余来照看向念，因为有了许暗的帮忙，小梦也把更多时间花在照顾舟舟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向念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差。不过好消息是，医院已经找到了合适的骨髓配型，向念这个阶段的治疗完了之后就可以开始手术。
在这些时间里，向念每天都会回答许暗的一个问题，许暗也慢慢了解了向念这些年的经历，尽管向念依旧说得轻描淡写，可许暗却从中得知了她这些年的颠簸经历。
原来当年向念确实申请了去国外交流的机会，但是到了国外没有多久就遇上了枪击事件，混乱中舟舟的亲身父母都去世了，临终前将襁褓中的舟舟交给了向念，向念因为没有经济收入和绿卡无法收养舟舟，后来就离开了学校参加工作，之后又在大使馆的帮助下和小梦一起带着舟舟回了国。
回国后的向念成了一家杂志的专栏作者，靠着这个和小梦一起养活了舟舟。本来一切都相安无事的，可是去年年末的一件事却让向念身体中隐藏了多年的白血病因子兴奋起来，于是一发不可收拾，这才不过短短半年，向念的身体已经被啃噬了一大半。
这些事向念并没有多说，有些是许暗向小梦处打听的。他十分感激又佩服小梦这个朋友，没想到向念这些年艰难的岁月，是另外一个女孩子陪她度过的，而自己似乎却并没有竭尽全力的去寻找向念，总以为等她想明白了就回来找他了。
如果他知道这中间会发生这么多事，就算是天涯海角，他都会向当初世界末日传说时那样，无论她在哪里，他都要找到她。
“许暗，张医生说我明天就可以手术了。”向念见许暗进来，便向他说了她刚刚听到的消息，她希望这对她身边的人来说是一个好消息，虽然她自己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我知道，我已经问过了。你放心，这个手术成功率很高的，张医生很专业。”许暗扯出笑容说道，是啊，手术成功率很高，可是术后还有诸多变故是无法预知的。
“我相信张医生，也相信你。”向念笑着说道。
“对了，我昨天让小梦通知了我的父母，若是他们来了，还要麻烦你一下。”向念用请求的眼光看向许暗，“我本来想等手术成功身体恢复之后再告诉他们的，可是，我怕......”后面的话向念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许暗，今天天气真好。你推我出去走走吧，我想回学校看看。”向念很快拂去自己脸上的忧伤，笑容灿烂地看向许暗。
“好。”
医院离他们当年读书的高中并不算远，许暗怕车上颠簸，所以慢慢地推着向念走向学校。
“许暗，你看那不是当年我们最喜欢吃的凉面摊吗，没想到这么多年这个阿姨还在啊。”
“许暗，你看你看，我记得以前这里是一个花园，现在都变成雕像了。”
“许暗，你还记得我们以前在操场上体育课吗？我总是体育成绩不好，好巧不巧你是体育委员，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啊。”
“许暗，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一起参加朗诵比赛拿了一等奖呢。”
......
一路上，许多回忆涌上了向念的心头，似乎她这次不想起来，以后便没有机会想起来了，所以曾经与许暗的每一个细节，她都在眼前的场景里复刻出来。
“我都记得，我记得我第一次在校门口见到你，第一次和你说话，第一次你来看我打篮，很多很多......那时候，光是看你一眼，我就会心跳加速半天了。”许暗好像变了一个人，从前那些他觉得说不出口的甜言蜜语他都想每时每刻说给向念听。
“谁说不是呢，后来我们分班了，我总是能在人群中一眼就找到你的背影，可等你转身的时候，我又紧张得不敢看你。”向念说道，虽然后来他们的关系也不错，但是这些少女心思从未向彼此透露过，两人都深深地藏在心里。
“你说那时我们多傻，如果早点说出来，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许暗依然怪自己年少时的不勇敢，如果勇敢一些，自己就能把向念护在身边，或许就不会是现在这样的境况。
“早点说出来，那可是早恋，我俩就不会出现在荣誉墙上，而是耻辱柱上了。”向念说着，两人不知不觉来到了记录历年优秀学生的名誉墙上。墙上许暗和向念的照片还在，向念的照片就是当年在校门口拍的那张，只是如今也有些斑驳了。
许暗的照片却是严肃正经得很，向念实在想不明白当年他们两人明面上并不熟络，其他人是怎样仅凭这两张照片就偷偷磕他们的CP的。
“难道仅仅因此，你就会不接受我了？”许暗认真地问道，看着向念的眼睛。
“那可不一定。”向念笑道，其实心中却在说哪怕千难险阻，她也会无所畏惧的。
“也是，你希望有一个可以光明正大的陪你吃饭上课图书馆占座的男朋友，而那时我们太小了。”许暗无意说出了自己当年介怀许久的事情。
向念歪头看他，看得他有些不好意思。
“我就知道当初你会那样是因为这件事，我承认当时那个人是在追我，但一开始他只是说和我做朋友，所以我也没想太多。至于在图书馆的事情，是因为眼睛进了灰尘，他执意要帮我吹而已，我确实又难受得很，所以就是你看到的场景了。”向念解释道，这也是她心中的一个结，她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呢，是因为后来她无意间看到过别人拍的一张照片，照片中许面目狰狞的样子显眼得很。
“那你就没有一个名花有主的自知之明吗？”许暗说道。
“打住，那时我可是妙龄少女啊，还没认主呢。”向念纠正许暗的错误。
虽然当年他们心照不宣，但也确实没有确定过关系。
许暗懊恼，自己确实错过了许多机会和时光。
“阿念，我们结婚吧。”许暗趁势半蹲，取出了准备好许多年的求婚戒指，久远得款式都不是如今流行的了。
“许暗，你明知道......”向念想说自己生命已经所剩无几了，明天还是未知的，她不能给许暗任何的承诺。
“我只知道，我希望你的往后余生都有我，可好？”许暗带着渴求的目光看向向念，眼神那样炽烈，虚弱的向念没有力气来躲避。
“好。”向念鼓足了力气回答了这个字，从前她演练了无数遍。
十年，他们彼此喜欢了十年，从来都是暗自的喜欢，终于在今天明朗了。
或许是戒圈接触到皮肤带来一丝清凉，两滴泪不听话地从向念的脸上滑落。
她再也撑不住地闭上了眼。
许暗温柔地将向念脸上的清泪吻去。
“明年春天，我们就举行婚礼。”
明年春天，对于向念来说似乎有些漫长，但她愿意带着这样的期待等候明天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