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江城还是那么热闹，霓虹灯五颜六色的闪着，路上也是车水马龙。也是深秋了，迎面吹来的风让猝不及防的路清书不禁的抱紧了自己，她忘记她出来的时候穿外套了。路清书站在路边不知所措的看着来来去去的汽车，她低头看着拿着手机的手，她缓缓打开了手机，熟练的拨打着熟悉的号码，沉默了许久，她抬起头关掉了手机。
路清书还是向前走着，她不知道张衍什么时候能找到她，她希望他早点来，又希望他今夜不要再来。
就在几分钟前路清书还在和张衍吃着晚饭，饭桌上两个人还是安安静静的，满是和谐温暖，但也是有些静默。“叮－”手机铃声打破了两个人的淡漠，路清书不由的呼了一口气，她不知道自己是庆幸还是什么，她竟然一点不反感这个电话，甚至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张衍之间有了相敬如宾，她也开始变得端庄，也慢慢的少了争吵。有时路清书会觉得这端庄的似乎不像她了。
“小衍啊，明天回来吃饭啊，你大舅家来了个大胖小子，圆团团的可好看了，你和清书一起回来我们一家人好好吃个饭。也说点儿事。”电话那边是张衍妈妈，她的婆婆，婆婆的声音里难掩喜色。
路清书在旁边听着顿了顿，她拿筷子的手不自觉的抖了一下，她很清楚婆婆要说的事是什么，她抬眼看了看张衍，她渴望他可以做点什么。
良久之后，张衍说了声。
“好。”
路清书心中的石头终究还是落下了地，但这却是压死她的最后一次落石。路清书低头吃着饭，她吃的很快，几乎是嘴巴里塞的满满的，她没有抬过头也没有夹菜。很快的，路清书吃完了饭，她起身收拾了碗筷，便去了厨房。
张衍看出了路清书的不安，他想开口，却不知道怎么说，最后还是没说，他坐在沙发上给舅舅回了电话。
在厨房的路清书听到了客厅传来的声音，两个男人说的也很大声，高兴开心透露着自己彼此最近的生活。面对舅舅鼓励他们要个孩子的话，张衍只是连连说好，语气中也是轻快。
路清书手里的动作停住了，她和张衍在一起十几年了，结婚七年。他们是学生时代人人羡慕的金童玉女，之后大学毕业就结了婚。婚后，同学聚会上他们依然是瞩目的那一对。
年轻时的放荡不羁爱自由，他们曾许诺要二人世界，两个人要一起努力生活，慢慢变老。两个人的浪漫和爱填满了他们的生活。后来，渐渐的，两个人世界开始需要第三个人来平衡了，需要第三个人来缝补了。在听到亲人间谈话间的劝说，张衍从来都会笑着婉拒，说明两个人的想法，但后来他渐渐的敷衍过去，时常的搪塞变成了沉默。
“啪！”清脆的响声吓到了正在发呆的路清书，她下意识的弯下腰去捡，指尖被献血染红，手指的疼痛让路清书的眼角有些发酸。张衍听到声音连忙就赶了进来，他扶起蹲在地上的路清书，轻声的问，“疼吗？疼就哭出来吧。”张衍轻轻的拍了拍路清书的后背，他似乎明白了路清书的委屈，他像是在安慰路清书。
终于，路清书在张衍怀里哭出了声，她不知道是为什么哭，可能是为划伤手指哭，可能是为白天没有买到想要的鸡尾虾哭，也可能是为张衍没有给她放她最喜欢的综艺节目哭。路清书缩在张衍的怀里，她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她摸着他衣角，是为什么哭，路清书似乎明白了。
路清书突然挣脱了张衍的怀抱，她跌跌撞撞的向外面走去，她打开了门，走了出去。没有回头。
听见路清书的关门声，张衍坐了下来，他坐在地上，他开始懊悔自己为什么要逼她。
那天早上张衍一如既往，七点起床，沐浴更衣，烤面包片，咖啡豆倒进咖啡机里，切水果，煎鸡蛋，准备好两个人的早餐。去拿体检报告单的张衍遇到了产检的哥和嫂子，他们互相寒暄。张衍笑着看着面前的新婚夫妇，他看着递过来的报告单，看到了单子上的那个小小的孩子，他心里涌起来的情感强烈的吓了张衍一大跳。张衍觉得自己要做一个父亲，他想要一个自己和清书的孩子，他想看着那个孩子长大。那天晚上张衍彻夜未眠，他知道心里的念头越来越深，他想要试着告诉清书，他想知道他们孩子会有多么的可爱。
张衍起身，匆忙的收拾了厨房，便夺门而出。张衍心中有了无数种结果，但想要的只有一个，就是和路清书一起，只要是在一起的，那就不是坏的。在听到路清书哭的那一刻，张衍就知道自己错了，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无能为力，那一刻他真的慌了。
张衍还清楚的记得他第一次见路清书的样子，年少气盛，鲜衣怒马。那时的他们觉得的爱情就应该轰轰烈烈，就应该地老天荒，人类在茫茫历史长河中永恒的追求的不正是天长地久的爱情吗？两个人的爱情，他们发挥到了极致。
张衍被风吹的喘着粗气，他还在跑着，他不知道他的傻姑娘有没有冻到，这风会吹的她发抖的。张衍停下了，他看见前面路边那个小小的身影，她埋着头蹲在地上，像个落寞没人要的孩子蜷缩着。
张衍跑过去，用了他最快的速度到了路清书的身边，他解开外套，抱住了那个小小的身子。路清书被突如其来的暖意惊醒，她贪婪的抱紧了温暖的怀抱，她吸了吸鼻子，转过身来抱住了张衍。路清书抱的很紧，似乎张衍会消失一样，她紧紧的抱着张衍。张衍渐渐感受到胸膛上的湿意，他凑近路清书的耳朵，声音温柔。
“我来了，我带你回家，回我们两个人的家。”
张衍抱起了路清书，他起身时一个踉跄，怀里的重量让他猝不及防。张衍愣住了，他低头看着睡着的路清书，她蜷缩在他的怀里，像一只猫。张衍忘了有多久没有好好看过路清书了，她怎么会变得这样瘦，怀里的小人慢慢动了动，张衍轻轻吻着路清书的额头。
路清书任由张衍抱着，她没有开口说话，最后沉沉的睡去了。路清书好像做了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她好像听见了，张衍说要和她永远在一起，又好像听见张衍和他的妈妈说，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我尊重清书的选择，我很爱很爱她。
他说，因为有了清书，也因为清书，我的一切意义才有了它的意义。
夜里，张衍看着怀里睡着的路清书，他慢慢躺下，紧紧的抱住了路清书。
最后，张衍和母亲打了一通很长的电话。
路清书醒来时旁边已经没有了张衍，她摸着失去温度的位置，有些失落，转身起了床。走到客厅，路清书看到桌子上的早餐，旁边放着半杯牛奶。路清书走过去，她想着，怎么又剩这么多。路清书想起，自从自己的工作时间调了之后，每天张衍都会比她先出门，所以她向张衍说，每天热牛奶的时候帮她也热一杯，但他一次都没做到。看着他每次剩下的牛奶，她每次都犹豫了好久，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路清书拿起桌子上的那半杯牛奶毫不犹豫的倒掉了。路清书慢慢的感觉到张衍好像没那么爱她了，好像在一起后所有的一些都变成了习惯。以前路清书说什么张衍都会放在心上，他也很细心的，每次例假前几天他都会提醒她不要吃凉的，出门也会强调不加葱，不加蒜。后来，连每次的牛奶都会忘记。
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
“清书，早餐吃了吧，热牛奶也趁热喝了。”耳边传来张衍温柔的声音。
听到热牛奶的路清书愣住了，她看着自己手里的杯子，已经被她洗的很干净了。路清书呆呆的问，“那个不是你喝剩下的吗？”
“笨蛋，哪个人会喝剩下那么多啊？”手机那边的张衍被路清书反问的发笑，他笑出了声。“不会吧，每天的牛奶都被你倒了啊？”张衍试探的问，他笑的更大声了，但满是温柔。
路清书被问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又突然想到。“那你干嘛不用我的杯子啊？”
“你的？和我的？嗯？路清书，你的屁股是不想要了吗？”张衍在那边故作恶狠狠的说。张衍真想敲开路清书的小脑袋瓜，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糊住了吧，小笨蛋。
张衍电话里最后半个小时说了，和路清书梦里一模一样的话。电话那边的张衍耐心安静的说着。
“老婆，昨天，以及之前我的一些小反应，小动作，让你失望让你不安心，是我的错。直到昨晚我夺门而出的那一刻，我才发现，原来，我的世界里一直都是只有你。我尊重爱护你，当然包括你的一切。所以不要放弃我可以吗？不要放弃我们，好吗？我还可以进入你的世界吗？路清书。”
“荣幸之至。”
原来他们彼此都是跨越世俗、千上万水，拥抱彼此。两个人的世界也可以不需要第三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