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时代的许浩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对人友好、热情,喜欢帮助同学,长得也好看,整个就一阳光大男孩,班上的同学都很喜欢他。
阳光是什么时候散了的呢?许浩最好的哥们儿张志勇最清楚,是在大学毕业后的一个星期日,从那天开始,许浩变成是人们口中的怪胎。
那时候大家都忙着找工作,张志勇每天穿梭在不同的招聘会里,有时饭都吃不上,更别说时刻关心一个阳光大男孩的精神状况了。许浩在毕业前就被一家不错的企业录取了,老板人巨好,还同意许浩在正式毕业之后再去上班,简直是良心企业的良心的老板。张志勇就不行了,他学习一般,虽然能说会道的,但是进入社会跟在学校可不一样,你得有真正的能力,所以那段时间张志勇过得比狗还惨。
经过一个月艰苦卓绝的战斗,张志勇终于找到了一家合适的公司,用他的话说,“这就像找对象,不但得她看上我,我也得看上她,不能糊里糊涂的就过到一起,早晚有分手的那一天。”
许浩一边撸串一边喝酒,根本没功夫跟他瞎扯,以后这样的日子可不多了,许浩擦擦嘴举起杯,“来,干一杯,以后咱们就不再是学生了,烦恼肯定是越来越多了,要是工作忙也不知道还能有几次机会像现在这样在一起喝酒,喝一顿少一顿啊。”
张志勇一口就干了,嚼着鸡翅问,“怎么着?你签的不是劳动合同是卖身契啊?你放心,等哥赚够了钱就把你赎出来,你在家伺候我就行,不让你抛头露面。”
许浩笑骂了他一句,继续喝酒,一盘肉很快就没了,第二盘上来之前许浩说,“我最近拜了个大师,会气功,能强身健体的,你去看看不?”
张志勇白了他一眼,“你这是闲的吧,新闻里都说了,气功那些都是骗人的,你说你一大学生,怎么什么都信?我还说我有特异功能呢,你信不信?”
“那你别闹,我说的是真的,我跟大师练了两个星期了,真的觉得身体素质比以前强多了。”
“你也别闹,我说的也是真的,你看着啊。”张志勇做了个深呼吸,让许浩看着他手里的肉串,然后突然张大嘴一口就撸掉了签子上所有的肉,一边嚼一边说:“怎么样?哥这手厉害不?我跟你说,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
许浩还了他一个白眼,“你不信就算了,大师说了,三个月之后我就能练得跟拳击运动员一样,你就等着瞧吧。”
“得了吧,你就算去健身也不可能三个月就练的跟拳击远动员一样,你要是真行,我请你吃一年烤串儿。”
“好,这可是你说的。”许浩眼里直放光,不光是因为他有信心让张志勇相信他的话,更是为了那一年的烤串儿。
三个月之后再次见到许浩的时候,张志勇想给自己一巴掌,当初就是嘴贱,顺着许浩说几句好话或许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那天是个星期天,街上人不少,张志勇难得休个假就给许浩打电话约他一起吃个午饭,顺便想看看他那拳击运动员一样的身体。
秋天了,树叶铺了满地,阳光不再像夏天那么炙热,就像是手机的电量从满格变成了三格,虽然还够用可总觉得少。
张志勇已经点好了餐,菜上来的时候许浩也来了,张志勇一看见他,不知怎么的心里“咯噔”一下,他站了起来,有点不敢相信走过的人是许浩。
许浩并没有练成拳击运动员,他瘦了,那种不健康的瘦,头发乱蓬蓬的,穿了一件不知多长时间没洗的外套,走路的时候低着头,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跟从前的许浩完全是两个人。
“你怎么回事?怎么搞成这样?”张志勇不敢置信的问,这个人是许浩吗?
许浩看了张志勇一眼,似乎有些不满,“我成什么样了?只不过出门着急了,没来得及换衣服,你要是觉得我给你丢人了,我现在就走。”说完,他真的站起来就要走。
“别别别,”张志勇赶紧把人拦住,“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没想到你会这样就出来,你从前不是一向很注重外表吗?说外表是人的第一张名片,只有人家接受了这张名片才会接受你。”
“因为我那时候太肤浅。”许浩很不高兴,“你是来相亲的是吗?还吃不吃饭了?”
这家伙是吃了火药了?张志勇有些好奇,会不会是失恋了?他仔细想了想,很有可能,只有失恋才能把一个人摧残成这样。想到这,张志勇也就不再问了,兄弟失恋了,他不能再戳人家痛处。
这顿饭吃得很不痛快,许浩一句话也不说,张志勇自顾自的说了几句觉得没意思也闭上了嘴,不过他可没闲着,一边吃一边打量许浩,他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前面有个公园,我们去那坐坐吧。”许浩说,被人盯着吃完一顿饭恐怕会消化不良,许浩了解张志勇,他是真的关心自己。
秋天的午后很凉快,地上铺满了金黄的叶子,踩上去“卡擦卡擦”响,两人长椅上喝着饮料都没有说话,一片叶子从树上飞下来,正好落在了许浩的手上。
“你到底怎么了?”张志勇忍不住问。
“大师把我逐出师门了。”
“啊?”张志勇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半天才想明白,“你是说那个会气功的大师?”
“嗯。”许浩点点头,他看起来非常失落,好像天塌了一样,“他说我是一个不祥之人,不能跟任何人长时间接触,不然会害人。”
“我呸,你别听他瞎说,咱们在一个宿舍住了四年,我不是一直好好地,怎么你就成了不祥之人,怎么你就会害人了?你告诉我他叫什么住哪,我去派出所告他去,他这散播迷信思想。”张志勇气得要命,又说:“许浩不是我说你,你也是大学毕业的,经过高等教育,这话你也信?当初你说跟他学气功能强身健体,行,我也就不说什么了,现在都变成封建迷信了你也信?你有没有脑子?”
许浩捏着饮料瓶子,猛喘了好几口气,眼睛里都是恐惧,他说:“志勇,这不是迷信,是真的,我亲眼看见大师抓了一个怪物,就是电影里演的那种,不是人的东西,大师把他收在一个瓶子里,那怪物想出来,瓶子就不停的晃,不停的晃……”
他像是吓坏了,说话的时候手都有些抖,他也不管张志勇信不信,接着说:“那天我吓坏了,大师告诉我那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是吃人的,吃的人越多越厉害。大师还说要教我本领抓这些怪物,说我既然做了他的徒弟就应该担负起保护人类的责任,可是我太害怕了,我退缩了,大师很生气把我赶了出去,后来我去求了大师几次,可是大师都不肯原谅我。”
张志勇听完许浩的话,脑子里浮现出一句话,“关爱智障,阳光每一天”。
“他不收你当徒弟是他的损失,”张志勇决定顺着许浩的话说,看他的样子情绪不太稳定,还是别惹他比较好,“没事,还有兄弟呢,兄弟会一直陪着你。再说你好好工作,以后一样能保护人类。”
“你不懂,”不只是因为这个,我把那个瓶子偷偷拿回家了,可是瓶子碎了,那个怪物跑出来了……”许浩脸色惨白,看起来快哭了,“它一直跟着我,不管我走到哪它都跟着我,它要吃了我,要吃了我……”
听到这张志勇想明白了,许浩精神不正常了,或许是工作没了,或许是失恋了,还可能是家里出了什么大事。“许浩,你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许浩惊恐的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张志勇一惊,真让他说中了?“你跟我说,出什么事了?”
许浩终于哭了出来,“我爸妈出去旅游的时候飞机失事了,都怪我,都怪我,我要是不回家就好了,是我把怪物带回家害了他们,大师说的对,我是个不祥之人。”
“什么狗屁大师,你别听他的,这种事每天都会发生,难道每次空难都是你害的?”张志勇气急了,这个狗屁的大师要把许浩害死了,“许浩,我明白失去亲人的滋味,我小时候我爸就没了,但是人总得向前看,得让自己活好了死去的亲人才能安心。许浩,你听我说,这些跟你都没关系,这是巧合。”
“不是,他们都是那个怪物害的,它现在还想吃我,志勇我跟你说,我每天晚上都能看到它,它张着大嘴,嘴里有无数颗尖牙,上面都是血,都是血……”许浩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大叫一声倒在地上,把自己缩成一团,不停的发抖。
不远处的几个人被他的叫声吸引都往这边看过来,边看边说着什么。
张志勇朝对面狠狠瞪了一眼,对许浩说:“走,今天晚上我在你家住,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吃人的怪物。”
许浩的家里乱的下不去脚,张志勇扶着许浩勉强趟出一条路来,把人放在了沙发上,上面有一张薄薄的毛毯,看来许浩这几天都是在沙发上过夜的。
天快黑了,许浩让张志勇把所有灯都打开,他缩在沙发里,从头到脚只露出一双眼睛,那样子不像作假,他真的很害怕。
张志勇先安慰了许浩一阵,然后去厨房里想找点吃的,冰箱也不知多久没用了,里面仅存的几颗菜都长了白毛,连鸡蛋都有股臭味。翻了半天只在一个柜子里找到几包泡面,烧水的间隙客厅传来一声尖叫,张志勇急忙往客厅跑,没跑几步他猛地停住了,他看见一个巨大的黑影映在客厅的墙上。
他使劲咽了一下口水,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敢往前走,许浩整个人都缩进了毯子,瑟瑟发抖。
那个黑影一动不动,张志勇心里直打鼓,他让许浩弄得也有点神经了,不过理智还在,他看了看黑影的位置,忽然抬头看了一眼吸顶灯,里面不知什么时候飞进去一个蛾子。
这该死的蛾子,张志勇咬牙切齿的想,这是吓死人不偿命啊,他拍了拍许浩,“许浩,你家灯里有个飞蛾,是飞蛾的影子,不是怪物,你看看,你出来看看。”
许浩好半天才把毯子掀开一点,他想先看吸顶灯,可是他刚掀开毯子,那个黑影忽然就变大了,好像向他扑了过来,还有风吹了过来。
“啊……”许浩再也受不了,猛地掀开毯子跳了起来,他窜到墙边,惊恐的大叫,“别过来,别过来……”然后在张志勇的喊声中跳出了窗户。
张志勇想去抓他已经来不及了,他的手刚伸到窗边,许浩的衣角就消失在黑夜里了,外面太黑,张志勇从楼上甚至看不清摔在地上的许浩的脸,这里是八楼,太高了。
一只飞蛾飞了出来,它姿态优雅的挥动着翅膀,在空中转了一圈,毫不留恋的飞走了,那是一只人面蛾。